第 41 章   41


    将它困住,令它不得动弹的凶恶阵法,突然变得如同蛛网一般不堪一击,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布满雷火之力的阵网一口撕裂。


    “去城里买个衣服,不认识的男同突然瞪我,我反应慢,又怂,不敢瞪回去骂回去,只能回来拿自己画的纸片人出出气,我好怂好没用啊……好不甘心……”


    一定是白长老那厮,趁着他不在,拐着她去魔域玩了,回去得好好找她算这笔帐,想要徒弟自己去收,成天抢他的算什么。


    阏逢头皮一麻,除了大渊献那个缺心眼,他们二十一个明明一模一样,偏他运气不好排在第一,每次有事都得顶在前头。


    传音咒仍旧连着。


    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身为有来无回的罗罗兽,他没有退路,也绝不能被人生擒,他自知不敌,便只有一死。


    黑衣罗罗兽们眼看着那巨大的翼蛇已经奄奄一息,只差最后一击便能将它置于死地,到时候蛇背上人事不省的连山君便能任他们宰割。


    不知耽搁了几日,想来七日之期早过了,他还要考校她功课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趁机偷懒。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人得意道:“任他再能耐,也逃不出这六合阵……”


    “傅停云,”江明颐已经泣不成声,“你别这样,苏筱圆没了……”


    尘雾散去了些,占据“金”位的“罗罗兽”忽然跃起,手中长剑横扫,四颗头颅应声而落。


    傅停云一早知道和那小傻子脱不了干系,此时听见她的名字,就像有颗小石子落进心湖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用的……”她连忙说,“我只是抱怨一下,哭出来就好多了。”


    “遇上点小事耽搁了几日,”傅停云言简意赅道,“若木树心灵液取到了。”


    它张开大嘴,一个黑影“扑通”一声从半空坠落到地上。


    这回传音咒瞬间就接通了,耳畔传来江明颐疲惫沙哑的声音:“傅停云……”


    他在西极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天我自己去,你千万别跟来,”她睡前又叮嘱了好几遍,“只是让他说几句,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你答应我,傅停云。”


    罗罗兽自然准备了不止一种死法以策万全,可不等他用上后招,傅停云凌空一剑劈裂他的灵府,斩断他的元神,同时左手捏诀,十根金色长钉自傀儡人头顶落下,钉死了他的三魂七魄。


    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它的身体,伤口的血瞬间止住,一股凉意扩散到全身,抚平了灼烧般的痛楚,折断的双翼重新愈合。


    傀儡人登时无法动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明亮如炬的金瞳失去了神采,雾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这时候就算把垂涎已久的主人扔进它嘴里,恐怕它也没力气吞咽了。


    他想了想,当即传音给师兄,报个平安,顺便让他管管徒弟。


    他捏诀传音,不等念完咒忽又掐断,他没想好该说什么。


    “是,我被欺负了,”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哭了出来,把眼泪都抹到他衣襟上,“是柳长老,他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给我穿小鞋,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我……


    苏筱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奋力地扇动着受伤的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它的银尾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累火烧得焦黑,绽开的皮肉中汩汩地淌出血,在身下的沙地中流成一条蜿蜒的小河。


    耀眼的日轮中,一道影子高高跃起,袍袖在晨风中飘展,猎猎作响,犹如飞鸟展开双翼。


    他蹙起眉,莫非她跑到什么蛮荒之地去了?


    好在他如今全记起来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待他报了母仇,便放慢修行,一直留在她身边,看顾着她,护她周全。若她只想当他徒弟,那他便继续当她的师父,像如今这样便足矣。


    “走吧。”


    果然,不一会儿沙雾中血色弥漫开。


    他属于她,永远忠诚,永远不会嫌她烦。


    “明日学舞,我陪你去。”傀儡人道,声音里的寒意让苏筱圆瞬间忘记了哭。


    “傅停云,”江明颐道,“河图石的灵力回来了。”


    锋利的剑身深深地没入它的身体,疼得它忍不住抽搐扭动。


    她不能让傅停云冒这个险。


    “好。”傀儡人道,摸摸她铺在枕上的头发。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拍了拍翅膀,一股气流将它的身子托了起来——它又能飞了。


    “师兄你不用骗我,”傅停云打断他,“我搜过丁一的魂,他只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我都知道。”


    “她去哪里玩了?”他若无其事道,“是不是被白长老拐着出去玩了?你这徒弟无法无天,也该管管了。”


    她便随着那段梦魇一起沉睡在了他的心底。


    问出想要的答案,他反手一剑,割断了罗罗兽的咽喉,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的心脏漏了半拍,然后开始狂跳起来。


    没人答应。


    她并没有食言,真的变成大姑娘来找他了,可他却没认出她来。


    随即他想起,许是因为刚过边境的缘故——越靠近边境,天地间的灵气越稀薄,音讯传不出去也是常事。


    来截杀傅停云的罗罗兽却还剩下七个,七人以自身为阵眼,结成七星阵,将螣蛇围困在中间。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到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自它七寸中流入血脉,是主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好。”


    为首的傀儡人凝了凝神:“别被他的虚张声势骗了!他的气海所余无几,拖也能拖死他!变阵!”


    苏筱圆拉过他的手,勾住他的尾指:“这是我……家乡的习俗,拉过勾就是说定了,再盖个章,一百年不许变。”


    有人情不自禁地颤声惊呼:“是连山君,他醒……”


    话只说到一半,一道光芒向他直直劈来。


    缺了一人,六合阵不攻自破,风势顿收,螣蛇蛟龙般的身躯在黄尘中若影若现。


    自爆经脉而亡只需一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即催动灵气。


    不知不觉中,他已越过了十洲边缘那条金色的细线。


    话音未落,沙针中忽然横冲出一股气流,“咔嚓”一声将他脖颈生生折断。


    江明颐非但没笑,反而哽咽了一声:“傅停云,苏筱圆没了。”


    经他这么一喊,罗罗兽们镇定下来,重整旗鼓,腾云飞至半空,结成六合阵,顿时狂风大作,沙尘漫天,遮蔽了天日,螣蛇被刮得东倒西歪,连山君的身影犹如狂风中的落叶——只消片刻,这一蛇一人便会被无数沙砾磨成齑粉。


    他顿了顿道:“师兄,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傅停云却怎么也听不明白,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凌乱起来。


    罗罗兽首领定睛一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着黑衣,赫然是他们的同伴,连山君却不见了踪影。


    傅停云沉默下来,江明颐只能听见轻柔的风在耳边回旋,他断断续续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他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她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地把心里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那只手终于将他的心攥紧,生生从他胸膛里扯了出来,鲜血从他嘴角渗出来。


    江明颐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师父那时也是怕你冲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四个傀儡人齐齐捂住肚子,糟了,因为太高兴,一时忘形,把腹语丸的秘密给暴露了。


    良久,他笑起来:“师兄,我认输了,我上当了,被你们骗到了,到此为止行么?”


    他蔫头耷脑道:“是苏筱圆姑娘见仆等憋得慌,炼了腹语丸……道君别怪苏筱圆姑娘,要怪就怪仆等。”


    他抿了抿唇,嘴角有浅淡的笑意:“下不为例。”


    可是傀儡人不会的。


    他每说一个字,傅停云便觉得捏住他心脏的那只手紧一分,冷一分。


    就在这时,傅停云忽然一扬手,数十道银线自他掌心飞出,钉入那罗罗兽浑身上下的二十八要穴,如同给他的经脉加了二十八道闸门,瞬间隔断了灵气的流动。


    四个傀儡人如蒙大赦,不愧是苏筱圆姑娘,把他们家道君拿捏得死死的,只要她出马,道君就特别好说话。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吧?”师兄还在解释,可他什么也听不见,“让她出来见我一面,至少把药拿去……她不想见我也行,传个音便是,我和她说两句话……她不想听我说话也无妨,我什么都不说,只要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口空了一块,冷风径直灌进空洞,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渗入骨头缝里,他好像再也暖不起来了。


    “怎么那么傻,她若是真的看上那小子,我怎么会拦着她,”傅停云木木地道,“你告诉她,她想和谁合籍都行,别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师父给她备好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门。”


    傅停云抬起下颌点了点阏逢:“你说。”


    “有规定不能带傀儡?”


    那人忽然噤声。他的额头至脖颈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只听“哗啦”一声响,他整个人从正中分成了大小完全一样的左右两半。


    接着,他走到傀儡人身边,用灵气将他们修复成原样。


    傅停云不胜其扰,皱眉道:“你们怎么能说话了?”


    他羞赧地闭上了嘴,他与师兄虽亲近,却很少与他谈论自己的事,此时却像个十几岁的楞头小子,心里一点也藏不住事,让那老狐狸看了笑话。


    他打定了主意,凝了凝神,重新施了个传音咒。


    饶是如此,它还是竭尽全力地卷起尾巴,替主人挡住从侧旁袭来的一剑。


    “我知道,”傅停云道,“我还想起小时候曾见过萧顶,她……”


    又一把剑从另一侧袭来,它举起千疮百孔的左翼护住主人,长剑“哧”一声刺穿了它的翅膜。


    罗罗兽首领面如土色,连山君苏醒不过片刻,砍瓜切菜一般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六个同伴,连号称杀神杀佛的六合阵也困不住他。


    待她睡着,傅停云走到院子里,传讯给江明颐:“三师姐,云雨宗那姓柳的,是何底细?”


    她更担心他用长老的身份施压,对她的傀儡人做点什么——毕竟宗门长老是有权力把疑似有邪咒的傀儡人直接没收销毁的。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螣蛇已翱翔至半空,在沙丘上盘旋,它的银尾被朝霞映得流光溢彩,让人无法逼视,火雷法术和刀剑留下伤疤不知何时全不见了。


    又有几道黑影同时攻来,它已经没什么可以用来抵挡了。


    苏筱圆趁着主人和傀儡人说话,绕着黑衣罗罗兽的尸首打转,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犹豫着从哪个开始下口——这些可都是化神期的修士,对它来说不啻于一顿盛宴。


    “规定倒是没有……”苏筱圆说,“但是柳长老正愁抓不住我错处,别人都没带傀儡就我带,他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


    众黑衣修士虽存了必死之心,但看到这一幕,仍旧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心,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战,阵脚顿时乱了。


    谁知这妖蛇竟然在须臾之间恢复了生机,展开双翼,精神抖擞地昂起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亮出冷气森森的尖利毒牙,一口撕开了威力巨大的法阵。


    他虽不曾与他正面交过手,但不久前曾见过他出手,那时他修为虽也高,却没有这般骇人。


    傅停云没有片刻犹豫,便即将一道青光打入他眉心搜魂。


    “白景昕那老东西,”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嘴角,“终于忍不住了。”


    傅停云合拢五指,轻轻一扯手中银线,他经脉中的灵气便迅速顺着丝线流出体外,散逸到天地间。


    “说好了啊,”苏筱圆伸出小指,“拉勾。”


    只是当年师父见他报仇心切,生怕他被执念所误,在他自剖灵脉后便封印了他的记忆,一直到他够强大够坚定。


    四个傀儡人苏醒过来,见主人和苏筱圆活蹦乱跳,傀儡人的尸首横了一地,既惊又喜,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原来他在幼时便已见过她,是她带他走出了黑暗的深渊。


    广袤无垠的沙碛中,四个傀儡人已没了声息——他们的“生命”与主人的气海相连,只要主人不死,他们也不会死,但受损太严重便无以为继。


    脚下的黄沙慢慢变成绿意盎然的草原,风轻轻吹着,青草披拂,像温柔的海浪。


    他加快速度,又飞了一段,下方的草原上渐渐有了稀稀落落的人烟。


    初升的红日将天空和沙丘染得犹如火海。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


    这回总该行了,他又施了个传音咒,仍旧如石沉大海。


    第 42 章   42


    这时候店主人从院子里迎了出来,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苏仙子,奴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好……”苏筱圆答应。


    “你怎么来这里了,傅停云?”


    苏筱圆拉过他的手,勾住他的尾指:“这是我……家乡的习俗,拉过勾就是说定了,再盖个章,一百年不许变。”


    ……


    她抱了很久才想起来:“得了什么等第?”


    苏筱圆没什么精神仔细挑衣裳,向店主人说了自己的需求,让她拿出几套备选,在里面挑了一身最日常的,只要去掉繁复的披帛、飘带、珠链,平常也可以穿。


    翼舟一落地,苏筱圆同阮绵绵说了一声,便向傀儡人奔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你!说到底,你是我从谢家大小姐那里抢来的,拉扯她朋友一把,就当是还债了……]


    [方才我是同你置气才这么说,其实我是替那女子着想,她相貌不错,资质奇差,待云雨宗并入我风月门,像她这样的只能沦为最末流的药鼎。倒不如这次捉了她进献给门主,门主最喜欢调治这种无知单纯的少年男女,若能得门主青眼,做了他的炉鼎,她这辈子算是有靠山了。]


    苏筱圆走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怀抱很暖,就像真人一样,虽然没有气味也没有心跳。


    “奴家明白,这身衣裳是敝店的得意之作,值得收藏,应该收藏。”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说的。


    可是她从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当真要她倾倒自己的委屈,又好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谁也不会喜欢被人用这种眼神盯住,何况还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丁等二级。”傀儡人轻声说。


    苏筱圆这才打起精神:“好呀,来都来了,就看看吧。”


    她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店主人开始寒暄,很快就把她的注意力引开了。


    [有锦书这句话,我死也甘愿了。]


    她自然听不见那两人在她身后用秘音交谈。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吹开妖娆那个的幂篱。


    “去城里买个衣服,不认识的男同突然瞪我,我反应慢,又怂,不敢瞪回去骂回去,只能回来拿自己画的纸片人出出气,我好怂好没用啊……好不甘心……”


    “当然不是……”苏筱圆她抿了抿哆嗦的嘴唇,努力把泪意憋回去,弯了弯眉眼,“谢谢你,傅停云。”


    我和你不熟,不要告诉我这些啊!


    她不能让傅停云冒这个险。


    苏筱圆不是真的想做练习,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可以在他怀里靠一靠。


    “说好了啊,”苏筱圆伸出小指,“拉勾。”


    “我在哪里与那负心人无关,”沐青又说,“我不会为了避开他们就离开此地。”


    换个人也许会瞪回去,但苏筱圆这种疯狂内耗型人格,只会下意识地避让,然后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


    可是听见身后那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她立刻就心软了,打工人实在不容易。


    可是翼舟降落时,她不经意地往下望,却看见夕阳渡头,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本来快要擦肩而过了,刚才瞪她那人又停住脚步。


    [怎么,宋仙君是爱屋及乌,还是怜香惜玉啊?]


    沐青向阮绵绵道:“修理费是两百上品灵石,新装器官目前在打八折,是六百四十上品灵石,总共八百四十上品灵石。”


    可是傀儡人不会的。


    苏筱圆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店堂里多了一排货架,上面放着样品傀儡人、做到一半的肢体和器官,还有一些旧傀儡,应该是客人送修的。


    其实刚才在渡口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想扑进他怀里。


    好像她胆敢出现在他面前就是碍了他的眼,碍了他的眼就是犯了天条。


    她更担心他用长老的身份施压,对她的傀儡人做点什么——毕竟宗门长老是有权力把疑似有邪咒的傀儡人直接没收销毁的。


    “无妨,”沐青道,“若是苏仙子见到那负心人,别向她提起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在这里。”


    苏筱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冷不丁对上一双挺漂亮的凤眼,对方也在看她,那眼神极不友好,里面是赤裸裸的嫌恶,莫名其妙的恨意。


    [此人可靠么?不会是云雨宗放的饵吧?]


    可是她百分百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


    “苏仙子若是见到那负心人,有劳你带句话给她。”


    傀儡人从怀中取出她的水囊递给她。


    她站起身:“傅停云,我们来做练习吧。”


    苏筱圆坐起身,叫住他:“等等傅停云,你先别出去。”


    “不用的……”她连忙说,“我只是抱怨一下,哭出来就好多了。”


    她转头看见闺蜜带着傀儡人下船,向她挥手:“开山,这里!”


    度过劳心劳力的一天,苏筱圆乘坐翼舟回宗门,勉强在路上把自己调理好了。


    “那就一起包起来吧,”苏筱圆红着脸嗫嚅,“我只是买回去收藏的……”


    苏筱圆:“……”


    [放心,没有完全之策,我又怎么敢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在云雨宗里有内应,还是一岛长老……]


    “有规定不能带傀儡?”


    苏筱圆挑了几身,又支支吾吾道:“上次有一身轻纱的,带链子金环的……还在不在?”


    [阿凤,你认得方才那姑娘?]


    简单一个问句,却像一个钩子,瞬间把她压下的情绪全都勾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絮絮叨叨地把心里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傀儡人抬起眼皮,无机质的眼睛里似乎有讶异一闪而过。


    傀儡人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把撕成碎片的画烧了,然后往灯盏里投了块暖色的灵石:“我去盛饭。”


    [对了,我听说云雨宗的护宗大阵是太衍前任宗主帮忙布下,几近无懈可击,阿凤切莫以身涉险,大不了那圣子之位我们不要了,我与你林栖归隐,做一对闲云野鹤……]


    她一直习惯反省自己,受了委屈也憋着不说,报喜不报忧,怕别人担心,也怕别人嫌她烦人。


    他抬起手,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谁欺负你了?”


    [放心,云雨宗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宗主那假清高的作派,底下早有人看不惯,识时务的聪明人,当然会另谋出路、弃暗投明。]


    “好。”


    苏筱圆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清水,但是格外甘甜清冽、沁人心脾,不是井水,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的。


    [我当然认得,是你那好青梅的闺中密友,也是个外门弟子,听说这次要在游神会上扮神侍呢。]


    沐青仿佛听不见她的话:“苏仙子就告诉她,我沐青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咕嘟嘟”喝了好几口,用手背擦擦嘴角,把水囊递还给他。


    店主人立马会意,笑盈盈道:“上回见苏仙子看了好几眼,知道仙子喜欢,特地帮仙子留着,别的客人来都没拿出来让他们过眼。仙子要的话,奴替你一起包起来?”


    [阿凤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是看那姑娘年纪不大,又不像是有心机的,落入那些人手中恐怕……]


    “那再试几次。”苏筱圆把他抱得更紧,身体紧紧贴着他。


    [我知阿凤心善。]


    宋锦书傀儡该修的修好,该装的装好了,沐青仙君正在和阮绵绵结算费用。


    店主人见她兴致不高,又难得抓住大主顾,便提议:“这几日又做了一批男子衣裳,苏仙子要不要看看,说不定有适合尊傀儡的款式。”


    打开院门,红泥小火炉上小火煨着汤,袅袅白烟消散在暮色里,猫蹲在水盆边,时不时伸爪子撩一下水,听见脚步声“嗖”地一下蹿上墙头。


    竟是真的脚踏实地做起了生意。


    他走回桌前坐下,面朝着她:“筱圆今日过得如何?”


    [锦书可是觉着我恶毒?]


    可是他没有生出半点欲念,胸膛中不存在的心脏仿佛一扯一扯地隐隐作痛。


    但是该说不说,买买买真的解压。


    [你该不会想对她下手罢?]


    消费主义的陷阱真是防不胜防。


    因为想早点看见她,想在离开之前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苏筱圆就像艰难跋涉的旅人终于归家,浑身的劲都卸了下来。


    “呃……我不一定会见到江姐姐……我和她也不太熟……”苏筱圆道。


    苏筱圆本来是想去别家随便买一身凑合的,巫山祭之前各家铺子都上了许多节日期间穿的衣裳,神女服是最受欢迎的款式,几乎每家店都有,款式大同小异,只是做工用料的区别,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能省点钱还是好事呢。


    苏筱圆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却突然改了主意。


    苏筱圆还没走到大门口,身后传来侍女气喘吁吁的声音:“苏仙子,苏仙子请留步——”


    “规定倒是没有……”苏筱圆说,“但是柳长老正愁抓不住我错处,别人都没带傀儡就我带,他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


    阮绵绵一结完帐,苏筱圆迫不及待地拉起她便要走。


    “真的?”


    店主人便叫侍女抬了好几口大箱子出来,向苏筱圆展示新款男装。


    “天还没黑,为什么来接我?”


    虽然隔着幂篱,苏筱圆也能感觉到他眼神不善。


    “沐青仙君安。”苏筱圆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敢提江明颐。


    “接你。”傀儡人直截了当。


    傅停云回抱她,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她的体温、香气、心跳都近在咫尺,她身体的每一道曼妙弧线,每一个玲珑的起伏,都好像烙印在他肌体上。


    [罢了罢了,你我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置气,随你开心便是。]


    她把衣裳装乾坤袋里,付了账,就去沐青仙君的铺子找闺蜜。


    “明日学舞,我陪你去。”傀儡人道,声音里的寒意让苏筱圆瞬间忘记了哭。


    [休要胡说!你不欠她的!]


    苏筱圆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仙君还有什么事?”


    傅停云只是道:“你不喜欢?”


    “都挺好的。”


    苏筱圆忙摇头:“后来江姐姐没找过我……最近忙着巫山祭的事,对不起啊……”


    回到小窝里,她先翻箱倒柜地拿出以前给二次元cp产的粮,撕了个粉碎,然后脱下外衣倒在床上。


    傀儡人不解地看着她。


    “是,我被欺负了,”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哭了出来,把眼泪都抹到他衣襟上,“是柳长老,他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给我穿小鞋,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我……


    苏筱圆连忙摇头:“我不累,周围好多人呢,而且开山也在……”


    傀儡人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他们在岔路口分开,方才走到她身边。


    “好。”傀儡人站起身。


    她转过身向那侍女走去:“你别急。”


    “明天我自己去,你千万别跟来,”她睡前又叮嘱了好几遍,“只是让他说几句,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你答应我,傅停云。”


    她又补上一句:“我现在还不饿。”


    可刚走到门口,沐青又叫住她:“苏仙子请留步。”


    ……


    阮绵绵掏钱付账的时候,沐青抬起眼皮看向苏筱圆:“苏仙子近来可曾见过那负心人?”


    [呵,旁人都天真无辜,只我心机深重,我难道不想单纯无知,有人护着?我为了你已经答应不动谢开山,难道连她身边的猫狗都格外尊贵,动不得?]


    傀儡人顿住脚步:“好。”


    苏筱圆好脾气地点点头,就跟着那侍女去了。


    傀儡人一袭白衣,戴着她第一次送他的发带,衣袂和发带在晚风中飘扬,像画中的神仙一样。


    待她睡着,傅停云走到院子里,传讯给江明颐:“三师姐,云雨宗那姓柳的,是何底细?”


    苏筱圆想起那晚在酒楼的大型修罗场,还有点尴尬。


    傀儡人接过水囊收好:“累了?我背你。”


    他属于她,永远忠诚,永远不会嫌她烦。


    你不想她知道,你倒是换间铺子啊。


    “好。”傀儡人道,摸摸她铺在枕上的头发。


    走到半路,恰好遇见两个戴幂篱的人,看身形是两个男人,长得都很瘦,不过一个身段挺拔,另一个却很是妖娆,让苏筱圆莫名想起柳长老。


    [我并无此意……]


    沐青仙君却好像失忆了似的,抬头向她打招呼:“苏仙子安。”


    侍女道:“抱歉让苏仙子久候,前面的客人已经准备走了,家主在收拾前厅,恭候仙子大驾光临。”


    苏筱圆本来只是来买件神女服,没想到稀里糊涂又给傀儡人买了一大堆衣服。


    还莫名其妙把那身涩涩的衣服也买了回去,又不能真的给傀儡人穿,回去还得想办法藏起来。


    “当然是真的。”


    第 43 章   43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她问。


    [今日之事可以做点文章,若是坐实了柳长老欺凌外门弟子,不但是秦长老他们,宗主恐怕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柳长老失势,还可以趁机在巫山祭之前将他关禁闭,免除后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长老再怎么嚣张,也不敢伤她根本,只会叫她受些皮肉之苦。我带了上好的伤药,一会儿好生安抚便是。]


    他看向苏筱圆:“你不是以为自己这支舞跳得无懈可击么?接着跳,它便会纠正你。”


    那东西在半空中展开,却是一条细细的黑色软鞭。


    苏筱圆是真的不知道,只能茫然地摇摇头:“对不起……”


    “既然苏小友坚持认为师长的管教是假公济私针对你,那我们就来看看你这支舞到底练得如何。”


    他可是个二十块灵石买来的傀儡人——几块不重要,再贵的傀儡人也不能呼风唤雨啊。


    他说的好像不是送伞,苏筱圆晕乎乎地想,他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巧啊?


    众人定睛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yue声一片。


    此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这也太荒谬了,她做梦也觉得离大谱的程度。


    有一瞬间,苏筱圆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和傀儡两个。


    除非找到高手与他双修——不过以他如今的形象恐怕有点困难,傅停云恶毒地想。


    人群一静。


    “就算要退出,也要将这支舞跳完才能走。”柳长老仍旧笑盈盈的,嘬唇吹了一声口哨。


    苏筱圆一怔。


    吴师姐义愤填膺:[那我们就袖手旁观么?]


    没想到柳长老刚好看过来,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眼下不在出任务,也没有男人在看你,把你这套拙劣的把戏收一收吧苏仙子。”


    她转过头,气愤地瞪向夏侯澈:[你竟然对我下禁言咒,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到时候请人还来得及么?师妹鞭子都已经挨了!]


    柳长老笑道:“恐怕由不得你。”


    “既然你不肯下功夫,那就别拖其他人的后腿了,我们学下一支舞,你就去一边继续练昨日的。”


    虽然是自己的宠物,但怕蛇星人乍然看见,还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你怎么能那么冷静隔岸观火?]


    他发出一声惨厉的怪叫,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原形。


    柳长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扭动着,发出极度痛苦地呻yin。


    只可惜在场的人少了些。


    她从小笨嘴拙舌,明知道吃了亏,却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夏侯澈不答反问:[吴师姐不觉得柳长老这几日有些古怪么?]


    “苏筱圆,”柳长老果然道,“叫你回去多练练,你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苏筱圆一瞬间有点庆幸那是泥鳅不是黄鳝或者鳗鱼,她还挺喜欢吃炒鳝背和烤鳗鱼的。


    她只是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很多师兄师姐脸上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可是没有人敢替她求情。


    苏筱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内门的师兄师姐显然是认得的,原本小声说话的人群安静下来,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不是预测,是制造雷雨,傅停云心想,不过这就不用让她知道了。


    可是她这具系统改造过的“娇躯”却不耐这种折腾,连续跳了大约半小时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脑袋也开始晕起来。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他嘴里喃喃地呼喊着。


    吴师姐:[说筱圆师妹呢,你扯柳长老做什么!]


    苏筱圆虽然包子,但也不是没有底线,他揪她功课上的错处她没办法反驳,但这已经是明着羞辱了。


    吴师姐不解:[那又如何?]


    [你再说下去只会让师妹受更多罪。]夏侯澈心平气和道。


    但到了神女祠前的云台,她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


    [若当真如此,我们可以传秘讯给秦长老、白长老等人。]


    难怪柳长老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


    大泥鳅精身为水族,对羽蛟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略施威压,就能迫使他化作原形。


    她竭力把自己藏在人堆里,不知道那样只会让她格外显眼,尤其是站在夏侯澈身边,就像鹌鹑和凤凰站在一起。


    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他有一百种方法挑你的刺。


    羽蛟还是三界中地位、凶猛程度仅次于真龙的水族,近千年来没有真龙出世,羽蛟便在水族中称王称霸了,尤其是今日刚褪了一层皮,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


    苏筱圆只看了一眼,差点灵魂出窍。


    吴师姐:[那他要是做过火了呢?]


    “自己瞎练还不如不练,越练越错!”柳长老冷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但是当他守着羽蛟褪完皮,赶到神女祠前,看见少女伶仃又倔强的身影,他发现自己一息都忍不了。


    柳长老脸色一变,向苏筱圆道:“你用了什么邪术?!”


    苏筱圆咬了咬嘴唇:“柳长老,弟子回去练过的……”


    苏筱圆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敢偷懒,一丝不苟地练着,生怕被柳长老抓住错处。


    至于今天的舞,只能麻烦吴师姐课后帮她补一补了。


    夏侯澈拉了拉她衣袖,传秘音给她:[别多说。]


    不过可以暂时远离柳长老,晒就晒了。


    接天的雨幕将他们与世界隔绝。


    吴师姐甩开夏侯澈的手,冲上前去,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第二天去练舞,苏筱圆想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筱圆直挺挺地站着,准备刚到底:“我不跳。”


    她今天特地天没亮就爬起来,去院子里摸黑练舞。她甚至还忍着害怕蹲在水盆边观察傅地魔在水里扭动的姿态,妄图改良一下自己僵硬的舞姿。


    苏筱圆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嫉妒她吧?这种话是没办法放到明面上来说的。


    苏筱圆只听见“劈劈啪啪”的雨声,却一滴雨都没淋到,她疑惑地转过头,才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傅停云原本想等巫山祭上,云雨宗上下加上友宗客人都在场的时候将他打成原形。


    随即她抱歉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碰碰它的两只小角:“原来眼睛变红就是下雨天,你还会预测雷雨呀,真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傅停云?”她呆呆地看着他。


    谁知才跳到一半,便听柳长老气急败坏地冲着比翼鸟喊:“停停停!”


    苏筱圆明知没好事,可是师长让弟子上去练习天经地义,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用了什么邪术啊?好像没有啊?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柳长老勾了勾红艳的嘴唇。


    因为本来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突然间阴云密布,风雷滚滚,神女祠周围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昏黑。


    柳长老嗤笑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东西,朝她抛了过去。


    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过,再低调点,柳长老未必有闲心针对她。


    苏筱圆摘下代表“神侍”身份的玉佩,想帅气地摔在地上,但想到玉佩无辜,她还是没出息地蹲下身轻轻放在地上:“我不做这神侍就是了。”


    再加上傅停云引来的那道天雷,总之四五十年之内这畜生是休想再化人形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雪亮的青光劈下,打得大泥鳅皮开肉绽,在云台上不住翻滚。


    狂风吹得弟子们的衣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一句话出口,苏筱圆直觉血液全都涌到了头上,耳边“嗡嗡”直响,心脏剧跳,眼泪直往外涌,要咬着牙用尽全力才能憋住。


    那鞭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燃烧,迅速化成了灰烬。


    而且其他弟子虽然因为害怕缩成一团,但没有人出现柳长老那么大的反应,可见那个“尊上”的法力只针对他一个人。


    夏侯澈抚了抚下颌:[柳长老从前虽然喜欢为难秦长老一派的弟子,但从未如今日这般不加掩饰,是什么令他如此反常?我好像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云里的是什么东西?”有弟子发出惊呼。


    她没跳错,但以柳长老的标准动作肯定不是百分百精确的,只要有一点偏差,那条鞭子就会抽上来。


    “天要下雨,来给你送伞,”傀儡人还是用那种平板机械的声调说话,“抱歉来晚了。”


    还有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这个外门小师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突然得到巨大财富,那个蹊跷的傀儡人,他都感到好奇。


    云层中的白光随着闪电消失,周遭又陷入了黑暗,然后豆大的雨滴打落下来,开始稀疏,逐渐越来越密。


    冷不防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你倒说说我为何要针对你?”


    吴师姐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夏侯澈,你真是太可怕了。]


    苏筱圆也知道这时候求情大概率只会让她被罚得更重,但还是好像浇透了凉水,从头顶冷到脚底心。


    她停下动作,挺了挺胸,鼓起勇气直视柳长老:“柳长老,弟子哪里得罪你了吗?”


    “我认为是。”苏筱圆心里有些没底。


    苏筱圆越发疑惑,难道是宗主来了吗?可是他们宗主也不会呼风唤雨呀。


    柳长老驾着云飞来,一落地,目光往人群中一扫,便落在低着头不声不响的外门小弟子身上。


    只能祈祷早上的突击有点成效。


    苏筱圆的愤怒恐惧瞬间变成了困惑。


    柳长老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倒在地上翻着眼睛,口吐白沫。


    据她所知宗门里没有哪个长老有这样逆天的实力。


    苏筱圆心头一凛,知道事情不妙。


    吴师姐忍不住出声:“柳长老,宗规明令禁止……”


    “苏小友以外门身份,忝为神侍,却不知珍惜,怠惰懒散,还自鸣得意,我也是她的授课师长,不过是教导她罢了。”


    就在这时,鞭身忽然绷直,仿佛半空中有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鞭梢。


    夏侯澈:[他占着师长的名分,我们不能公然违抗。暂且先别轻举妄动,他只是拿筱圆妹妹杀鸡儆猴,应当不敢做得太过火。]


    夏侯澈淡淡一笑:[虽是被放逐的废人一个,我到底也是夏侯家的人。]


    柳长老:“你是要退出宗门?”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虽然很丢人,但只是被发配一边去练舞的话,也不算太重的惩罚,只是旁边没有树荫遮蔽,太阳晒着比较热。


    “吴小友是想说,宗规禁止用此等法器么?”柳长老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是被你们秦长老宠坏了,殊不知严师出高徒,我座下弟子,哪个不认得此物?哪个不是获益匪浅?


    她瞥了眼地上的大泥鳅,心里一动,生出个荒谬的念头,这些事情会和她的傀儡人有关吗?


    前奏很快过去,到了该做第一个手臂动作的时候,那条鞭子“嗖”地窜过来,照着她的胳膊便要抽下去。


    苏筱圆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云隙里隐约有银白色的光芒闪烁,像月光,但比月光更冷,像冰,又比冰更明亮。


    “苏筱圆小友,”柳长老声线腻滑冰凉,仿佛蛇类从脊背爬过,“上来将昨日教的那支舞跳一遍,让诸位同门瞧一瞧。”


    吴师姐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待筱圆师妹是真心的……]


    柳长老显然没想到这逆来顺受的外门小弟子敢公然同他叫板,愣了愣,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宗长老,针对你这外门小弟子?”


    夏侯家的人便是如此,算计利益融进了他们的骨血中,已经成了本能。


    只见原本柳长老所在的地方,是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巨型泥鳅。


    接着所有人都无暇理会那条诡异的鞭子。


    苏筱圆不知道他们在传秘音。


    哪怕知道柳长老是找茬,但对方一强势,她就不由自主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得一无是处。


    没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柳长老。


    夏侯澈毫不犹豫:[自然是真心的。]


    偏偏那凤凰还总是俯就鹌鹑,一举一动都充满爱惜回护之意,就分外扎眼了。


    苏筱圆猜到了所谓的“纠正”是什么意思。


    “弟子并没有偷懒,回去也有好好练习……”她没出息地哽咽了一声,“弟子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比翼鸟张开嘴,悠扬婉转的旋律盘旋在云台上。


    傅停云抬起胳膊,衣袖垂落,露出手腕上银白色的小羽蛟:“因为它的眼睛变红了。”


    弟子们顾不上泥鳅,纷纷掐诀念咒避雨。


    她上去忐忑不安地跳起来,好在练了好几遍,心里忐忑也凭着肌肉记忆中规中矩地跳下来了,至少动作是没有错的,也踏准了曲子的节拍,今天应该嘴得轻点了吧?


    第 44 章   44


    吴师姐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种话多少有点交浅言深了,不过夏侯入门的时候我带过他一段时间,他这人乍一看很容易亲近,待谁都很好,但是心思藏得深……这和他出身有点关系,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坏心眼……”


    这简直就像是白捡了一天假期一样。


    夏侯澈脸上掠过一丝失落:“方才未能护住你,筱圆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谢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


    她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柳长老是多行不义,遭了天谴。


    那弟子涨红了脸,本来柳长老是七大长老中实力最强、野心最大的一个,很多人揣测他会成为下一任宗主,谁知突然被雷劈回原形,原形如果是个体面点的飞禽走兽水族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种东西。


    夏侯澈面露难色。


    “对了,刚才那个替你撑伞的是……”


    “好,”傀儡人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有事传讯给我。”


    有柳长老座下一个男弟子道:“柳长老出事之前有些异状,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傀儡人并未立即回答,只是用无机质的漆黑眼眸看着她。


    “傅停云,你知道吗?今天柳长老欺负我的时候我反抗了,我觉得自己好厉害啊。”她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说,抓着傀儡人的袖子晃悠晃悠。


    “还活着吧,你看它的口须在动呢……”另一人回答。


    吴师姐看了眼几个同伴:“那筱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月亮寨?”


    “巫山娘娘哎,它还活着么?”有人压低声音问。


    “是该回去休息休息。”另一个师姐同情道。


    “还好,谢谢师兄关心。”


    云台边,傅停云收起伞,抖落伞面上沾着的雨珠。


    “对对,还有炸蛊虫和百蛇羹,哧溜。”一个师兄道。


    弟子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等他说完,秦长老笑出声来:“邪术?苏小友要有邪术,还让你那泥鳅长老欺负成这样?”


    靠得太近了,突破了社交距离,苏筱圆有些不自在,默默退后了半步。


    “你的傀儡人在等你呢,”吴师姐拍拍她的肩,“晚上记得来,师姐带你来。”


    夏侯澈目光闪动,一连欲言又止:“筱圆……”


    苏筱圆忙解释:“那是我的傀儡人。”


    秦长老斜乜他一眼:“你入宗门这么多年了,还是连水族都分不清,看到那几根口须没有?这是泥鳅。”


    吴师姐:“筱圆要是来的话可以传讯给我……对了,我还没跟你交换过传讯符呢。”


    苏筱圆明白过来,刚才她是故意打断夏侯师兄的话,还把他支开。


    “好。”傀儡人这才说道。


    更开心的是夏侯师兄今晚守夜的地方离宗门挺远,她就不用履行巫山祭搭子结伴同游的义务了。


    秦长老向众人道:“多行不义必遭天谴,柳长老之事,诸位当引以为戒。”


    所谓的“禁术”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指的就是邪术。


    来练舞还带傀儡人,多少有点搞特殊的意思。


    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就算夏侯澈因为巫山祭的缘故和她走得近点,她也不会去道德绑架他。


    “傅停云,晚上我们一起去月亮寨玩吧。”


    一阵瓢泼大雨过后,很快雨霁云收。


    白长老:“这原身可是少见,是鳗鱼么?”


    苏筱圆:“怎么了?”


    苏筱圆几乎可以肯定两位长老是故意的,一向严肃的秦长老都快憋不住笑了。


    吴师姐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那弟子看向苏筱圆,眼神有些怨恨:“柳长老的鞭子在抽到苏师妹之前,莫名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就好像被人抓住似的……”


    秦长老看向白长老:“这些你比我懂行,你怎么看?”


    吴师姐适时插进来:“夏侯澈,你带传讯法器了吧?快给秦长老传个讯。”


    吴师姐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听宗门里有不少人在传,说你们是一对……没有就好,恕我直言,夏侯师弟和你不合适。”


    她的心脏突然跳得有点快。


    “今晚不用去守夜,好开心!”苏筱圆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吴师姐:“月亮寨有林间夜游会,很漂亮的,还可以向连理树许愿,巫山祭期间许愿特别灵验呢。”


    “月花酿也很好喝,是只有这个时节才有的。”


    大泥鳅被雷劈得皮开肉绽,伤口旁边的肉烫熟了翻卷起来,发出诡异的焦肉气味。


    白长老道:“既已化灰,也没办法查探其中的咒法了。不过依我之见,这类法器本就用了禁术,突然自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夏侯澈迎上来,低下头温声道:“筱圆,方才吓到了吧?”


    夏侯澈点头:“长老说马上过来。”


    夏侯澈看了两人一眼,笑意盈盈地问苏筱圆:“吴师姐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都怪她的傀儡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哪怕已经看习惯了,有时候突然见到还是会受到冲击。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个金铃:“来,留一个吧。”


    夏侯澈点点头,走到一边去传讯。


    苏筱圆心头一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白长老:“那要同宗主说一声,食单上的泥鳅豆腐汤还是去掉为好。”


    苏筱圆喜出望外:“谢谢秦长老。”


    那弟子当然不乐意:“柳长老出事之前说苏师妹用了邪术……”


    苏筱圆有些意外,原来她带了传讯器啊!


    她又向苏筱圆道:“苏小友受了惊,回去好生歇息,今日圣地守夜不必去了,我会另外安排人替你。”


    她抿了抿嘴,似乎不知怎么开口。


    秦长老淡定道:“那是柳长老的原身。”


    “真的吗?”苏筱圆有点心动了。


    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和你夏侯师兄,是在来往么?”


    “你们先回去吧,”秦长老接着道,“待我们和宗主商议过此事,明日会安排新的教习。”


    有不少人向他们这边张望,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先去门外等我吧傅停云,一会儿其他长老到了看见不太好。”


    秦长老挥挥手:“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了。柳长老在神女祠前擅自对弟子使用禁断法器,冒犯了神女,引来天罚,被劈成原形,幸而性命无虞。”


    秦长老:“鞭子呢?”


    吴师姐点点头:“眼神、表情之类,还是看得出和真人不一样。”


    “好。”


    她瞥了一眼愤怒扭动的大泥鳅,向神女祠一礼:“神女娘娘慈悲。”


    两人围着泥鳅指指点点,又询问弟子们当时的情形。


    苏筱圆完全没有攻略万人迷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何况她真的不喜欢夏侯师兄。


    苏筱圆摇摇头。


    白长老沉吟片刻,问夏侯澈:“柳长老出事前可曾说过、做过些什么?”


    苏筱圆缓了缓,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衣袖:“我们回家吧。”


    苏筱圆:“……”这些就算了吧。


    苏筱圆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滚烫。


    吴师姐道:“筱圆不用守夜,今晚可有安排?”


    “师姐我没有的……”苏筱圆脸涨得通红,一转头,看见傅停云拿着伞静静站在绿荫下,斑驳的阳光落满他的肩头。


    白长老惊呼:“柳兄,稍安勿躁,熟肉都掉下来了。”


    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主动和她交换,她的传讯器里忽然多出了一串联系人。


    但她是真心实意的,她和吴师姐都没说过几句话,但她敢顶着忤逆师长的罪名帮她发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她用力点头:“我懂了,谢谢师姐。”


    人群里有人发出“哧溜”一声。


    “噫,好恶心呐……”


    “那种时候师姐能站出来替我说话,对我来说很重要。”苏筱圆不太擅长直接表达心意,自己先尴尬地抠起了手指。


    苏筱圆:“刚才谢谢师姐。”


    苏筱圆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这么明显吗?”


    别的弟子可以当笑话看,他们这些站错队的可就惨了,现在维护柳长老,也是为了替自己挽回一点脸面。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她这辈子是再也吃不下泥鳅了。


    秦长老本就火冒三丈,冷声道:“那就别讲了。”


    吴师姐看了她一会儿:“筱圆师妹真是个很好的姑娘。”


    苏筱圆点点头。


    苏筱圆知道巫山祭期间宗门各岛都有一些活动,只是因为参加游神会日程全排满了,没什么时间到处玩,但她到底还是爱玩的年纪,好奇道:“月亮寨有什么?”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苏筱圆说着向师兄师姐们走去。


    另一个柳长老的弟子怯生生道:“秦长老……柳长老他……何时能恢复人形?”


    苏筱圆呆了呆才明白她的意思,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对夏侯师兄没什么想法,只是把他当师兄。”


    “嘘——”


    “还可以抽灵蛊哦,”另一个师姐说,“筱圆师妹可以去试试手气,每年都会有一些有意思的稀罕蛊虫。”


    她呆了呆,手忙脚乱地掏出传讯镜,和她换了灵符。


    她眼角余光瞥见夏侯澈往回走,连忙闭上嘴。


    吴师姐抢着说:“他正要打筱圆师妹。”


    “哦,原来如此,”吴师姐似乎有点失望,“难怪看着不太像真人。”


    不多时,秦长老果然到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白长老。


    “是,”傅停云转过头,看着阳光在她的头发、睫毛上跳跃,眉目不知不觉柔和,“你很厉害。”


    出了玉阙,吴师姐追上来:“筱圆师妹,要回去么?”


    在半空中看见大泥鳅,白长老发出一声惊呼:“天,这是什么妖孽?!”


    秦长老摇了摇头,见不得那不求上进的样子,挥挥手:“快走快走。”


    苏筱圆吃了一惊,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和吴师姐其实没那么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苦恼地挠挠腮帮子:“这么说吧,这些年我看着很多同门被他迷得疯疯癫癫的,甚至有人要死要活,总之迷恋他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师妹你懂吧?”


    秦长老:“还是你心细。”


    她又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师妹在宗门里要是有心上人,可以约他一起来,今晚月亮寨是主祭场,有神女灵力加持,一起沐浴月光的有情人会成眷属呢。”


    吴师姐倒是很坦荡,翻了个白眼:“说了又怎么样?传讯给秦长老了?”


    大泥鳅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愤怒地抽搐了一下。


    那几个弟子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白长老觑了觑眼,接着说:“休养个五六十载也就能重新做人了。”


    吴师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柳长老如何刁难师妹,又如何擅自使用禁鞭准备鞭打师妹的事说了一遍。


    那弟子道:“突然烧起来,化为灰烬了。”


    弟子们收了避雨诀,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柳长老。


    吴师姐冲她挤挤眼。


    苏筱圆注意到除了柳长老的直系弟子外,其他师兄师姐对她亲切热情了许多,有些人脸上似乎还有些惭愧和抱歉。


    白长老刚探查完大泥鳅的筋脉:“还好并未伤及根本……”


    秦长老脸色一冷,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大泥鳅:“什么?”


    第 45 章   45


    苏筱圆表示同情。


    是在她的梦中看见过的那具真正的身躯。


    出了这么大的八卦怎么能不和好闺蜜分享呢?


    陌生的热意攫住了他,疯狂失控的热意,像炎风席卷他四肢百骸。他像是被浸泡在滚水中,浑身肌肤通红,像是烫熟了一般。


    重新翻开,凭着记忆勾出肌肉线条,光影二分,然后再细化……


    为了行动方便,今日他穿了身黑色的短打,去夜游恐怕不合适吧?


    傅停云:“抓猫的时候它挣扎了一会儿。”


    傅停云也跟着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也觉着不错。


    苏筱圆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的裸背。


    “无事,猫跳泥坑玩,溅了我一身泥水。”


    苏筱圆发现傀儡人其实挺喜欢洗澡,自从有了浴桶以后,就时不时会洗一下。


    但人机不就是这样吗?说话和真人总是不太一样。


    漂亮的背肌随着动作舒张,就像有磁力一样吸着她的目光。


    她回过神来,发现手好像有自己的意志,脑子里的废料顺着笔就流了出来。


    只剩下六天就要离开了,这时候答应陪她去做这样的事显然是不智。


    苏筱圆走后,傅停云拿出自己的浴桶展开,正要用灵力化水,瞥见少女方才用过的浴桶。


    他颤抖着手给自己施寒冰诀,竟然施了两遍才成功。


    苏筱圆有些纳闷,是傅停云洗完出来了吗?怎么那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浴桶翻了呢。


    傀儡人是不会想到主动换衣裳的。


    苏筱圆把柳长老的遭遇说了一遍,闺蜜也是大惊,两人一起感叹了一会儿。


    傅停云停住掐诀的手。


    今早临出门时它突然开始蜕皮,羽蛟蜕皮必须在灵气充溢的水中进行。


    但是傀儡人在贪凉这件事上看得她很紧,哪怕她经期结束也绝不松口。


    浴桶里的水微微晃荡着,还是很清,可是在他眼里却像是混沌欲里的魔沼,能蚀人肌骨,也能销人魂魄。


    苏筱圆连忙安抚了闺蜜一番,又道:“而且因祸得福,晚上不用去圣地守夜了。对了,你今晚和顾师兄有安排吗?吴师姐他们找我去月亮寨玩,你们要不要一起?”


    苏筱圆眼睛一亮:“那肯定很好看了。不过千岁莲听起来好像很难种,我不太会养花……”


    少女没调的哼唱从窗户里飞进来,带着鼻音的轻哼被他肆意地扭曲,涂抹上旖旎的色彩。


    傅停云道“好”。


    只听屋子里传来“哗啦”一声。


    心里那点不安很快烟消云散。


    傀儡人把手腕上的羽蛟放回木盆里,苏筱圆蹲在一旁看,小蛇通红的眼睛已经褪成了粉水晶一样的颜色。


    羽蛟扬起尾巴,钢鞭一般“呼呼”地照着那贱兮兮的猫爪子抽了过去:“咝!”(滚!)


    苏筱圆:“傅慎行,你怎么又淘气啊!”


    傅停云答应了一声,便回屋替她准备好热汤和沐浴用具,然后退了出来。


    若是再晚到片刻,让那根鞭子抽到主人身上,那它这辈子都不用再蜕皮了,这心狠手辣的傀儡人一定会直接扒了它的皮。


    傅停云听着,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前路茫茫。


    她抓起速写本和炭笔:“我去外面写生,你慢慢洗。”


    苏筱圆隐约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蛇趴在盆边看戏:“咝咝咝咝咝……”(本座看你还不如牛马。)


    怎么猫还有这种癖好?又不是小猪佩奇。


    傅停云很快说服了自己。


    傅停云已经达到目的,懒得看它们一眼,只淡淡道:“要打去外面打。”


    她连忙停下笔,合上本子,拿起传讯镜给开山打电话。


    她只好拿起他提前给她煮好的常温灵草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


    一猫一蛇对骂了几个回合,不知怎么又打了起来。


    “傅地魔出了一趟门好像有点蔫蔫的,是不是因为热着了啊?”苏筱圆戳了戳它小角,“下次还是别把它带出去了,傅停云。”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将她用过的水引到了自己的浴桶中。


    一人一傀回到宿舍。


    画着画着就入了神,快要画完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了给闺蜜打电话。


    阮眠眠周围全是体修,不管堂兄弟还是师兄弟都是一身大肌肉,导致她审美疲劳,只吃文弱款。


    “出什么事了,傅停云?”窗户里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由奢入俭难,”苏筱圆道,“那时候打水泡个脚都挺费劲,吃饭也只能去饭堂,忙起来经常要吃辟谷丹。”


    傅停云下意识地要施寒冰咒,但指尖酥麻,筋骨无力,刚抬起又垂了下去。


    傅停云把满身泥水的猫拎起来,在衣襟上滚了两下,又用它的四爪在身上摁了几个印子,然后把它扔地上施了个净诀。


    “巫山祭结束后,我们去给它挑个漂亮点的水缸吧。”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古怪的地方,将她短而阔大、非裙非裤的古怪下裳推高……


    “我知道啦,”苏筱圆不以为意,“不是有你盯着嘛。”


    有羽蛟处理蚊虫问题后,傀儡人在院子里用朝夕藤搭了个秋千架让她纳凉用。


    猫眯缝着邪恶的绿眼睛,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喵喵喵……”(哟,急了,我说你都活了一千年了,怎么还没脸没皮、心甘情愿地伺候一个凡人。)


    黑暗让嗅觉和触觉变得更灵敏,他贪婪地嗅闻,分辨着水中残余的气息,幽渺的气味在黑暗中勾勒出了她的身躯。


    周围都是水,他却被内心的火烧灼着,成了一片焦土,傲岸独峰矗立,岩浆沸滚,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发,却找不到出路。


    “晚上我一个人来找你。”阮绵绵道。


    他本来是打算洗完一起收拾的,可是……


    “不难。”他改口。


    水已经没有热气了,只是散发着澡豆的清香,还有一缕难以捕捉的幽香。


    傅停云不知不觉伸手,指尖即将触到的时候,他蓦地睁开双眼。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苏筱圆:“其实我也……”


    动静连房里的苏筱圆都听见了。


    窗外,少女开始传讯给朋友,絮絮地说着话,不时发出一两声有些夸张的惊呼。


    打水这种粗活傀儡人不在话下,炊饭做菜缝补这些杂活,他已经“教”会了傀儡中的法阵,按部就班也不难。


    身体的渴欲总是可以处理的,可是心里的火该怎么扑灭?


    “别吃辟谷丹,”傅停云道,“也别贪凉。”


    “太好了。”少女笑开。


    傀儡人推门进来,苏筱圆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弄那么脏!”


    它那不是虚,是心有余悸。


    说着就逃一样地跑到外面去了。


    可能因为有品种猫的基因,智商也比较低。


    “小圆子,你想我啦?你不是在练舞吗?”


    “不会,你一个人的时候也过得很好。”


    “秦长老说他惹怒了神女娘娘遭天谴?她真的这么以为吗?也太巧了吧!”


    没有不熟悉的师兄在场,苏筱圆当然更高兴:“好呀好呀!我们俩好久没有好好逛了呢,听说月亮寨很多好吃的……”


    她脸上烧得慌,心里好像也有一把火烧着,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压了压,趁机咽了咽口水。


    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傅停云——”她向窗外叫道,“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她连忙合上本子,心里又有点痒——画都画了,还是画完吧。


    阮绵绵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顾师兄人是挺好的,行程也安排得很妥帖,今晚本来要乘翼舟游星河……他脸也不错,就是身形……太壮了你知道吧?胸比我还大,胳膊有我腿那么粗,都不知道他是体修我是体修。”


    傀儡人不见外,她还坐在床沿上,他就已经背过身开始脱衣裳。


    梦里是没有气味的,现在补足了。


    苏筱圆听出了端倪,小声道:“开山,你和顾师兄相处不开心吗?”


    阮绵绵:“柳长老真挺惨的,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开心。”


    “反正有你帮我,”苏筱圆蹲在地上,捧着脸,侧过头看他,“我好像太依赖你了,傅停云。”


    将身体埋入,微温的水迅速将他全身包裹。


    “你要沐浴吗傅停云?”苏筱圆问他。


    他靠在桶边闭上了眼睛。


    他这辈子长这么大没有玩乐过,遑论把玩乐当一件正事,竟然破天荒的有点没底。


    他情不自禁地战栗,几乎立刻有了反应。


    苏筱圆对某人的挣扎一无所知。


    猫昂起头:“喵喵喵喵喵……”(猫不需要有用,有用的是牛马。)


    蛇:“咝咝咝咝咝……”(滚远点,你这没用的死猫!)


    傅停云走过去,拎起猫,走到一个水洼跟前,一松手,肥猫“扑通”一声掉进水洼里,泥水溅了傀儡人一身。


    傅停云想说“我来种”,话到嘴边突然想起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便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根本是植物杀手,连绿箩和龟背竹都能被她养死。


    猫正在撩蛇玩:“喵喵喵喵喵……”(老东西,不是说蜕了皮修为大涨了吗?怎么还更虚了?蔫头搭脑的。)


    傅停云想了想,看向刚来不久,正蹲在水盆边的傅慎行。


    猫跳进水盆里和蛇厮打起来。


    苏筱圆叹了口气:“猫就是这样的。”


    “我想洗个澡,傅停云,”她站起身,“跳舞出了汗,身上好黏啊,腿也很酸。”


    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靠在桶边,像离水的鱼一样喘着气,等待熟悉的麻木感把躁动压下去。


    它能感觉到傀儡的耐心一点一滴耗尽。


    但傅停云还是答应了,毕竟一个傀儡人凭什么拒绝主人的邀约?


    但他凡事务求尽善尽美,何况苏筱圆那么期待,他不想临走前还扫她的兴。


    “我也觉得挺蹊跷,不过秦长老和白长老都这么说了,这事应该就这样了吧……”


    一定不能让开山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件八卦!


    “傀儡人没有灵智,很多事情想不到也不会主动做,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下命令。”


    屋子里,苏筱圆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一身清爽,只想来点冰西瓜、冰可乐、冰淇淋。


    对面声音陡然升高:“什么?小圆子你今晚要我来陪你?好的好的,当然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开口,我说什么也要来的。顾师兄那边不用担心,他人很好的,一定可以理解的。”


    “那老泥鳅真是活该!”阮绵绵咬牙切齿地咒道,“雷怎么不把他劈死!”


    “好。”


    只要将自己视作一个完全的、纯粹的傀儡,只当不知共游背后的暧昧涵义即可。


    她忘了挪开眼,直到他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才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桌前坐下。


    这些藤蔓一夜之间就长到了碗口粗,大片大片的叶子遮蔽了日光,白天坐在下面也很凉快。


    一开始她会回避,但过了几天觉着麻烦,便只是背过身坐在桌前。


    她想了想,还是把柳长老怎么磋磨她的事说了一遍。


    该穿什么,该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她坐在秋千椅上,在速写本上心不在焉地划拉了几笔,不知不觉画了个男人的背影轮廓。


    屋子里是呆不下去了。


    “好,”傀儡人建议,“还可以种一株千岁莲。”


    难道是系统捏的猫版本不太对?


    第 46 章   46


    他越发不解了,是刑具?也不像。


    其他都不是同门,名字她大多听都没听过。


    “时候不早了,准备出门罢。”傀儡人提醒她。


    小小的一张床上顿时堆满了绫罗绸缎。


    在渡口下船登岛,进入林间,苏筱圆才回过神来,那些光芒既不是星星也不是灯,而是无数发光的蛊虫。


    画到太阳落山,终于完成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背部素描。


    突然一个物件吸引了他的目光。


    傅停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默默把她淘汰的衣裳叠起来收好。


    傀儡人去院子里做午饭、喂猫的时候,苏筱圆偷偷摸摸地把袖子里的金环藏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傀儡人目光动了动,心情似乎不错,不吝赞美:“好看。”


    那熟悉的封皮,熟悉的开本……那根本不是书,是她的速写本!


    阮绵绵还有一刻钟才能到。


    入夜,一人一傀提着灯,乘小船前往月亮寨。


    苏筱圆:“……”


    苏筱圆把她的珠宝首饰大金链子“丁零当啷”都倒在床上。


    “你想投他?”傀儡人问。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苏筱圆生怕他追根究底,还好金环的事就这么揭过了。


    只有一个例外。


    苏筱圆先去买门票,也不问傀儡人能不能免票,直接买了三份。


    是真的。


    他摘下指环,蹙了蹙眉:“这是何物?”


    他穿的是买来时那身纯黑的劲装,虽说面料质感好,但是晚上出游穿成这样,跟去当飞贼似的。


    她把新买的那批衣裳从乾坤袋里倒出来。


    苏筱圆好脾气地道:“那我会开心啊,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哦。”傅停云看着红晕从她双颊透出来,变成彤红,红得好似要滴血。


    选好了衣裳就是搭配配饰了。


    苏筱圆拿起一条金色发带,转移话题:“试试这条发带吧。”


    傅停云指了几个地方,她仔细一看,确实有些怪怪的,不是比例有问题,就是形态不准确。


    又指了指后背上交错的鞭痕:“为什么要画这些?”


    所以此刻看见他看书,她想当然地以为他又在钻研食谱。


    “晚上穿深色显不出来,色相倒是不要紧反正也看不出来,明度一定要高点,”苏筱圆一边挑一边碎碎念,“最好面料特别一点,灯照上去能看出质感,但也不能太夸张,夜光反光什么的就过了……”


    他的前主人一定是个“不高兴”,弄得傀儡人也别别扭扭的。


    乍一看接近纯白,对光看却现出浅金的云龙暗纹,闪着细细的光泽感。


    明明是傀儡的容貌,主人的荣耀。


    她想了想,这十个人里只有夏侯师兄和她有交集,而且票数位居第二,于情于理也该投他一票。


    卖门票的师姐给她三个蓝染的布袋子。


    “是你好看。”苏筱圆谦虚道。


    难道是不小心漏下了?


    但是傀儡人光着上半身,只在腰间围着条布巾,整个傀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长发一绺绺贴在皙白紧实的肌肤上,好像一条条黑色的水蛇,无数水珠在山峦般起伏的肌肉间流淌、汇聚、蜿蜒,把他身上唯一的遮挡物濡成了半透明。


    苏筱圆正埋头在十几条颜色、材质、长度、宽度不一的发带中挑挑拣拣,抬起头往他手里一看,差点吓得魂飞破散。


    傀儡人利索地拖完地,穿上中衣,收拾了浴桶,把拖把也洗了晾起来,这才回来穿外衫。


    难得出来开开心心玩一次,怎么连这里都有他!


    “你试试这身,傅停云。”苏筱圆拎起一件。


    苏筱圆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有一条红缎带、一堆星星形状的石头,还有一支银色的箭,箭尾是朵花。


    仔细看更能发现傀儡人的构造有多精妙,每一块骨骼的位置,每一块肌肉的形状都堪称完美。


    说到一半忽然卡住,她眼前不是现成有个完美的模特吗?


    帮傀儡人挑完衣服,她又给自己挑了一身差不多色系款式的。


    傀儡人也是会看书的,还会去书肆买书,苏筱圆第一次发现时还惊讶了一下,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她偶尔也会从书架上拿起他的书翻翻,大多是工具书,《三界珍禽异兽食单》、《仙灵中馈录》、《十洲风味》、《厨修不传之秘》之类。


    一开始只是发现那东西上附着着法力,定睛一看,却不知那是什么。


    凌岳仙尊博闻广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用途不明的东西。


    苏筱圆急中生智:“小的穿在耳朵上,大的是发环,嗯……就是这样……”


    一个剑修打扮的美人灯,名牌上赫然写着“凌岳仙尊”四个字。


    本来傅停云没多想,但一看她那慌慌张张的神情,就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然后深呼吸了好几次,让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腕稳下来,沉下心来画画。


    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随口问:“在看什么呢?傅停云?”


    “好。”


    傀儡人已经将挑剩下的衣裳都叠整齐收好,便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兴致勃勃地挑首饰。


    傀儡人乜了她一眼:“那么多人,不会有人看我。”


    她往门内一指:“看见那排美人灯没有?是票选‘三界最想采补男子排行榜’,我们月亮寨每年的保留活动哦!”


    还好她的鼻子经过几次洗礼,总算顶住了这一波。


    傀儡人可不管她解释,开门见山问:“画的是我?”


    腰带散着,就有一种吴带当风的飘逸感。


    “好啊好啊,”苏筱圆一点也不计较他的臭脸,“正好给你买了几身新衣裳,我们一起挑。”


    明明回来的路上她还能感觉到傀儡人心情不错。


    “好了傅停云,”她忍不住向傀儡人显摆,“你看看,好不好看?”


    苏筱圆一边叨叨一边要把本子藏起来,却被傀儡人从她手上抽了回去。


    浴桶没翻,只是地上溅湿了一大片。


    话没说完,只听“嘎嘣”一声,傀儡人手里的箭断成了两截。


    而且在一众俊美过人、衣饰华丽的美人灯中,这个脸都看不见的凌岳仙尊灯票数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美貌像强光一样冲击着她的视网膜和大脑,苏筱圆有了经验,防御性地抬起手掐住鼻根。


    苏筱圆垂下头:“呃……不能说是具体的哪个人……是概括的抽象的,是为了表达力与美,健康的人体之美……”


    这东西是怎么混进去的?她记得自己明明把那堆金环和邪恶的衣服一起藏起来了啊……


    傀儡人是接近完美的模特,他可以始终一动不动地保持同一个姿势。


    她抬了抬下颌:“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人家专业的都要练很久呢,而且人家有条件可以对着真人画写生,我……”


    灯人脖子上都挂了名牌,苏筱圆挨个看过去,有云雨宗F4,夏侯师兄也毫无悬念地占了一个名额。


    傀儡人:“你可以对着我画。”


    想着想着心肝一颤手一抖,只好擦掉重画。


    “晚上出去玩,要不要换身衣裳?”苏筱圆提醒道。


    苏筱圆:“……”不愧是我宗,这名字也太直白了。


    苏筱圆闲着也是闲着,便对傀儡人道:“我们去看看那些灯吧。”


    她一时分不清他是凡尔赛还是美而不自知,实际上她每次带他出去都会引起围观,哪怕知道他是傀儡以后,大家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大约是因为想象不出凌岳仙尊真容,聪明的灯匠给他做了个严严实实的面具。


    苏筱圆又出现了熟悉的眩晕感,然后快乐从心间漫溢出来。


    苏筱圆画着画着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想象肌肉的触感,一会儿又遗憾亵裤盖住了半个腰窝,情不自禁地揣摩臀肌的形状。


    苏筱圆看见那四个字,心口便是一紧。


    苏筱圆插不上手,只能在一边看着。


    “穿得好看也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呀,”苏筱圆道,“最重要是自己开心。”


    苏筱圆这才回魂:“没事没事……啊对了,你不是灵力不足吗?我来拖地吧,你去把身上擦擦干别感冒了……啊不对,忘了傀儡人不会感冒哈哈……”


    “首饰?戴在哪里的?”傀儡人刨根问底。


    暴富以后几次买买买,也是攒了不少家当。


    苏筱圆大脑宕机两秒,然后惊叫一声跳下床,把速写本抢回来:“不可以……”


    虽然不想主动开口,但求知若渴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晃晃脑袋。


    “傅停云,你也来给夏侯师兄助力……”


    她把那一页撕下来团了团,扔进充当字纸篓的藤筐里。


    站在船头望过去,整座小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如雾障,又如月晕,仿佛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美人。


    雾中不时有星芒闪烁,便像纱下的星眸闪动着狡黠的光。


    他拈起细看,只见是一副金环,一大一小,中间以链条相连,小的只有女子指环大小,大的却像小儿的金镯般大。


    师姐向她解释:“星星石是筹码,可以做游戏来赢更多的筹码,赢来的筹码可以去抓蛊虫,十颗星星石抓一对哦。红缎带是向连理树祈福用的,至于这支箭……”


    “这这是人体练习,”苏筱圆通红着一张脸,义正词严地解释,“是为了艺术……”


    苏筱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走到入口处,阮绵绵还没到。


    “这这……不是什么,就是姑娘家的首饰……”苏筱圆从他手里拿了回来,胡乱地往袖子里一塞。


    傅停云:“好。”


    傀儡人大大方方脱下衣裳,露出裸背,把长发捋到身前。


    她画几笔就要停下来喝口水,掩饰吞咽口水的动静。


    苏筱圆咽了咽口水:“真的?”


    傀儡人沉默了一会儿,生硬道:“你挑。”


    苏筱圆抱起速写本跑回去,一推门,顿时头晕目眩,怀里的速写本“啪嗒”掉在地上。


    傀儡人掀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少女:“不小心把水弄到了地上。”


    傅停云知道她一尴尬就会乱说话的毛病,淡淡道:“不用。”


    不是真人胜似真人,一个姿势保持半天也不会累。


    又是一串碎碎念,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叽里咕噜”。


    苏筱圆回过神,连忙摇头:“为什么要投他?我都不认识他。”


    苏筱圆对比一下之前凭零散记忆画的,果然有很多地方走形了,光影也不对。


    他将小环套在尾指上,屈了屈手指,却见那大环收缩起来。


    傀儡人转过身,拿起手里的书本给她看。


    “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开心。”


    不愧是我宗。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好看了,让人很难不心猿意马。


    苏筱圆觉得那一眼像手术刀一样,把她那点不健康的思想剖得明明白白。


    傀儡人道:“难怪有一些骨头和筋肉欠准确。”


    一人一傀走过去一瞧,只见十盏惟妙惟肖的美人灯一字排开,每个灯人腰间都系着一个箭囊,箭囊就垂在两腿之间,箭囊上写着数字,代表目前的选票。


    她走到夏侯澈的美人灯前,把手里的花箭投了进去。


    之前只是悄悄看几眼,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一饱眼福了!


    当小舟行至雾中,景色豁然开朗,岛上的密林光芒璀璨,像是缀了千万颗星星。


    她又翻开本子:“具体哪些地方?”


    苏筱圆:“……”我看你现在就挺不开心的。


    苏筱圆虽然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但被他这么指出来,自尊心有点受伤。


    什么跟什么!


    她飞快地找好光线,支起画架,熟练地塞好小木板垫平,夹好画纸,架好画板,捋起袖子:“趁着离出发还有点时间,我来画张速写。时间不多,就只画背吧。”


    苏筱圆又挑了件宽大的鲛绡大袖禅衣披在外面,把过于富贵和分明的云龙纹模糊了一下,似是而非的纹样更低调贵气,像斑驳的古画。


    话没说完,她一低头,看见翻开的那一页,正是她今天新画的裸背。


    但是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苏筱圆这才想起来晚上的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银箭闪了闪,很快消失了,箭囊上的数字多了一。


    说着走回门外,拿起倚在墙角的拖把,回来冷着一张脸拖地。


    在看书吗?她心里嘀咕。


    苏筱圆头皮发麻:“这这这叫战损,是艺术加工……”


    她鼓了鼓腮帮子:“我练得少嘛,又是凭空画的,不准也很正常,告诉你吧傅停云……”


    “哦。”傀儡人慢慢地瞟了她一眼。


    吃过午饭,苏筱圆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看见傀儡人坐在桌前,正翻看着什么。


    小小的屋子都亮了几个度,简直蓬荜生辉。


    苏筱圆每隔几天就会来月亮寨上蛊术课和秘药课,可是夜晚的月亮寨与白天简直判若两岛。


    她抢过本子合上:“随便画画的,你别看了。”


    苍白泛青的长指点了点那裸身背像脖颈处的锁链:“这是什么?”


    第 47 章   47


    傀儡人转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有眼尖的弟子发现凌岳仙尊箭囊上的数字变成了“壹”:“怎么还剩了一支?”


    吴师姐把最大的一朵月花塞到她手里:“同我们客气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苏筱圆手足无措,“吴师姐帮了我,该我请客才对。”


    正想着,阮绵绵已经投完她那支箭走回来,拍拍手:“好了!”


    “行行,苏仙子财大气粗。”阮绵绵揶揄她一句,便作罢了。


    阮绵绵惊恐地叫了一声“小圆子——”,飞奔过来。


    “仙尊接受了某人供奉的箭,不会是看上此人了吧?”


    苏筱圆顾不上安慰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入口处跑去。


    “啧,那是一点交情吗?今日顾师兄都问我,你和夏侯师兄是不是一对呢……”


    “那你脸红什么,小圆子?”闺蜜嘻嘻笑着捏她脸,“心虚什么?”


    傀儡人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走过来,捧起她的手,低下头,含住了一根蕊。


    苏筱圆直愣愣地看着朝她飞来的箭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苏筱圆:“……好,祝你成功!”


    弟子们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


    料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她困惑地睁开眼睛,看见箭镞离她眉心只有几厘米,一支手稳稳地握住了箭身。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的时候,打头的箭飞快下落,扎在夏侯澈灯人的脑袋上。


    傀儡人松开手臂。


    让她意外的是,闺蜜竟然带了宋锦书傀儡一起。


    苏筱圆跑到门口,阮绵绵正好也到了。


    苏筱圆:“想还是想的,但那是事业目标,和感情没关系。这里面我也就和夏侯师兄有点交情了。”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一边说着小话一边往灯人跟前走,就见傀儡人伫立在原地,侧脸映着灯火,袍袖在晚风中飘动,发丝轻扬。


    “他是哪个宗门的?”


    她只能看向自家傀儡:“傅停云,你……你想一起喝吗?”


    苏筱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饮品——月花是月亮寨连理树上开的花,一年只开这一夜,花朵皎白如雪,大的有小椰子大小,小的也有大梨子那么大,天然呈酒盅形状,“酒盅”里是日月精华酿成的花蜜,调入上好灵酒就成了佳酿。


    “可是凌岳仙尊与夏侯师弟有何仇怨?为何单扎他?”


    “啊,忘了师妹还不会喝。”吴师姐捧着她的月花,冲那个吃货师兄招招手。


    是你亲亲夫君凌岳仙尊才够格。”


    苏筱圆看向阮绵绵,然而馋嘴的亲闺蜜已经学以致用和她的傀儡人吸上了。


    “好啊好啊,还有月花酿,我馋了一年了。”阮绵绵一听好吃的又开心起来。


    阮绵绵还在研究该把箭投给哪个帅哥,甚至没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等注意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苏筱圆被她逗笑了:“开山投给谁了?”


    围观的人群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阮绵绵挠挠头:“可是肖想仙尊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要跟你个小女修过不去啊?”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记得去年没有啊……”


    “本来想投个友情票,但是一看夏侯师兄灯人的样子……”阮绵绵摇头叹息,“我对夏侯师兄的友情没有那么深。”


    阮绵绵扯过宋锦书傀儡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小圆子,我们以后还是别拿凌岳仙尊说事了,今晚的事太邪门了,宁可信其有……”


    她正要掏钱,吴师姐却已经抢先付了帐:“这杯师姐师兄请你们喝,没照顾好筱圆师妹,让你受委屈了。”


    话音未落,又是“嗖”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银箭飞到半空中。


    “认识啊。”


    这不可能是事先安排的,因为夏侯澈在整个宗门的口碑、人缘都好得不能再好,月亮寨和浣花岛的关系又好,不可能针对他搞这种余兴节目。


    阮绵绵也感叹:“你说这傀儡,要是个真人多好。”


    “等等等等,我没记错的话,凌岳仙尊还没飞升吧?”


    “怎么会,我当然优先陪开山你……”苏筱圆急忙道。


    “逗你玩呢,我跟你谁跟谁,还跟个傀儡争风吃醋啊,”阮绵绵嘻嘻笑道,“要我吃醋,也得


    每个从旁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能只是巧合?我正好站在那里……”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凌岳仙尊的无极宫里有面名为‘神眼’的大宝镜,凭借这面宝镜,仙尊足不出户,就能将三界众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现在这样也挺好啊。”


    阮绵绵:“要不是怕落单,我为什么带这个累赘来凑数。”


    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傅停云……”


    弟子们纷纷发出惊呼:“这是什么?”


    “他在里面等我……”苏筱圆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带他一起来的?”


    “好可怕!那我们在这里议论仙尊,他不会也知道吧?”


    苏筱圆忙着把闺蜜介绍给他们,倒是把灯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傀儡人换下了平常种地穿的工作服,一身竹青色的直裰,头戴白玉冠,手里拿着玉骨折扇,乍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公子哥。


    “回去接这傻子,所以来迟了。”阮绵绵解释,“咦,你那宝贝傀儡呢?”


    “可是你不是说……”


    “那是你心肝宝贝,我能不知道。”


    两人猛吸了一口,吴师姐擦擦嘴:“看到了吗?要两个人同时吸才行。”


    然而当他们想要拔箭、施法修补灯人的时候,那些箭却纹丝不动,于是只能委屈夏侯公子顶着一身刺继续营业。


    阮绵绵被说服了:“应当是巧合,就算是仙尊作……不,显灵,他也不认得你。”


    “嘘,小声点开山,”苏筱圆差点去捂她嘴,“他不是我心上人,我都不认识他。”


    “这是谁扔的?砸到人怎么办?”阮绵绵气愤道。


    苏筱圆轻轻捶了她一下:“别乱说!我又不是变态……”


    “那你不想采他了?”


    “当然是夏侯师兄。”苏筱圆理所当然道。


    “仙尊把所有箭都扔了,就剩下一支,不知是谁的箭?”


    虽然救她的人在她身后,看不见脸,她却瞬间就知道那是她的傀儡人。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道白影闪过。


    这箭是什么做的,也太脆了吧!


    “是事先安排好的吗?”


    傅停云:“……”确实知道。


    傀儡人将箭收进袖子里,一下一下用机械的节奏拍着她的背:“没事了。”


    “哪有!”苏筱圆反驳,但是相当无力。


    就在这时,苏筱圆腰间的传讯法器开始叮当作响。


    而且她在小说里的下场是被他亲手劈成两半,也许冥冥中有什么羁绊,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把那支箭引向了她。


    与此同时,甘洌醇厚的酒液涌入口腔。


    她竭力吞咽,可是酒液涌出太多太快,来不及吞下,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阮绵绵拿着箭挨个看灯人:“哟,这里还有你心上人呢!”


    苏筱圆也有些惴惴的。


    “投给夏侯师兄了吗?”苏筱圆定了定神,问道。


    “可是这不是最想采补美男榜吗?你不想采他投他做什么?”


    “你认识他?”她问。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她把蓝布袋给闺蜜:“我再去给宋锦书补张票。”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所有的箭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全往夏侯澈的灯人上扎,很快就把那灯人扎成了个刺猬。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夏侯师弟要在游神会上扮演凌岳仙尊,仙尊受到了冒犯,是以降下天谴……”


    如果是真人的话,她反而没那么自在,而且她一开始就不可能把个大活人带回家。


    他抬手接住,走到自己的灯人面前,把手里的箭投了进去,然后把灯人的腰带转了转,让箭囊挂在腰侧。


    苏筱圆一看,只见那灯人身型纤瘦,长相秀美,甚至有点阴柔,票数不算高。


    吃货师兄凑过来,低下头咬住另一根花蕊,两人并着头,嘴唇几乎贴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傀儡人哭,苏筱圆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好了,我没事了,放开我吧傅停云。”


    “不管是什么榜,肯定投认识的人啊,”苏筱圆道,“这是友情票。”


    苏筱圆想叫停,可傀儡人好像突然变得很馋,还在吸个不停,她只能勉强地配合他。


    好软,用嘴唇直接感受,似乎比“治疗”的时候更软了。


    一股过电般的酥意从嘴唇传遍全身。


    话音未落,那仅有的一支箭也“嗖”地倒飞出来,在半空中掉了个个儿,直直地朝着旁边一个呆呆的小女修飞去。


    别人不知道,凌岳仙尊的凶残冷酷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苏筱圆完全没料到那支箭会向她飞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明知道该躲,可是双腿却像浇了水泥,完全动不了。


    苏筱圆接过来,只见花芯处伸出两根长长的蕊,像是吸管,她吸了一口,却没吸出东西来。


    就在这时,忽听“嗖”一声响。


    苏筱圆:“那是……”


    这样顺眼多了。


    阮绵绵摇手:“不用不用,我问过卖票的师姐,傀儡算物件,免票的,你不会帮你家宝贝买了票吧?我去问问能不能退……”


    灯人事件造成了的混乱渐渐平息,负责投票的师兄师姐毕恭毕敬地把凌岳仙尊的灯人“请”了下去。


    苏筱圆转过身朝闺蜜走去,阮绵绵一把抱住她,“哇”地哭了出来。


    她想说那是她刚才吸过的那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傀儡人已经把它含在唇间了。


    花蕊远比吸管短,就算再怎么小心,她还是无可避免地触到了傀儡人的嘴唇。


    “一定是凌岳仙尊显灵了!”


    “本来不认识,刚认识的,”阮眠眠摩拳擦掌,“我已经决定了,等我践踏蹂躏完宋锦书,就去采这个黎衡仙君!”


    是因为箭断了感到挫败吗?


    “不知道。”


    “算了,买都买了,又没有多少钱,”苏筱圆忙拉住她,“就当为宗门作贡献了。”


    这时候吴师姐和她的朋友们也到了。


    苏筱圆捂住耳朵哀求:“今晚好不容易出来玩,就别提他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支支银箭接二连三从箭囊中倒飞出来,首尾相连,在夜空中转着圈,宛如一个银色的漩涡,煞是好看。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弯着腰附着身,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她,便像是某种邀请。


    终于把一朵花吸干,她吐出蕊丝,正要从袖子里掏帕子擦嘴,忽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意识到那是什么,苏筱圆刹那间屏住了呼吸,脊背绷得像上紧的弓弦。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嘴角传来丝绢的触感。


    傀儡人拿着绢帕,把她嘴角的酒液细细擦干净,然后是下颌、脖颈。


    再往下深入领口时,苏筱圆一把夺过来:“我自己擦就行了,谢谢……”


    “你想通了,要去采补夏侯师兄了?”


    苏筱圆欣慰地笑了笑,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苏筱圆还从没见过闺蜜这样,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开山我真的没事,不怕不怕……”


    “一定是开山到了,”她向傀儡人道,“我去门口接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傅停云。”


    傀儡人没说话,别过脸去。


    “就是这样,”苏筱圆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开山你把箭投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阮绵绵指了指靠后的一个灯人:“黎衡仙君。”


    这回他们都看见了,箭是从凌岳仙尊腰上的箭囊里飞出来的。


    傅停云看着她背影远去,走到夏侯澈的灯人前,手指动了动,一支银箭出现在箭囊中,然后倒着“嗖”一声飞了出来。


    “当然不是啊!”苏筱圆连忙否认。


    苏筱圆愣了几秒钟,然后一阵后怕,双腿一软,身子后仰,倒在一个暖热的怀抱里,后背清晰感觉到男人的肌肉,起初是软韧的,在一瞬间变得坚实。


    两人到了灯人跟前,阮绵绵从布袋里掏出银箭:“小圆子你投了谁?”


    吴师姐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一个摊子跟前:“这家的月花酿是最正宗的,用的是上好灵酒,你们放心喝!”


    苏筱圆连忙也低下头,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含住另一根花蕊。


    第 48 章   48


    苏筱圆目瞪口呆。


    一回生二回熟,傀儡人熟练地捧住她的手,低头含住花蕊,苏筱圆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含住顶端一点点,避开他的嘴唇。


    师姐们都兴奋起来,只有第一次来月亮寨游园的苏筱圆和阮绵绵不明就里。


    苏筱圆只能作罢,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酒量,只买了五个。


    游戏场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彩棚组成,像一个个小站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弯曲的步道两旁,彩棚前面都竖着牌子,写着规则。


    第一项结束,她问吴师姐:“师姐,下一项是什么?”


    吴师姐笑着问苏筱圆:“月花酿好喝吧?不过不能贪杯哦,虽然不容易醉,但是喝多了……”


    狂饮不行,小口小口更是宛如凌迟。


    从人群中退出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选手们叉脚站着,司仪挥第二下法杖,选手两腿中间出现一个秤盘样的东西,显然是挂在那什么上。


    难道是喝醉了?可是酒味明明很淡,甜丝丝的,像是带着花香的甜酒酿,但是更清洌。


    正中间的那个腰带是红色的,身材似乎也比其他人更好。


    “行,”吴师姐爽快道,“等你入了内门有的是机会认识。”


    不过人多有八卦和猎奇的一面,苏筱圆也不例外,一边看得瞳孔地震,一边还有点好奇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整个人像是在滚水里烫了一遍,脖颈都泛出了粉色。


    轮到下一批的五对男女上场,苏筱圆和傀儡人刚好排第五。


    话音未落,司仪又道:“准备就位。”


    “想。”


    不等她把话说完,另一个师姐叫道:“啊呀,铁棍三项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向摊位上成排的月花看过去,抿了抿唇,喉结慢慢滚动。


    吴师姐向那吃货师兄道:“你要不要试试?”


    苏筱圆尴尬得脚趾快要抠冒烟了。


    苏筱圆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只是好奇而已……”


    解不了馋,更解不了渴。


    黑色的缎带凸显了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她浅“尝”过的嘴唇……


    苏筱圆一不小心看呆了,直到师姐催促起来,才回过神来,小心地吞了一下口水,才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刚打好结,便听耳边传来冷淡却性感的声音:“你在上还是我在上?”


    明明刚才看得小脸通红,目不转睛。


    为什么她还闭上眼睛准备给他亲?


    傀儡人点点头:“好喝。”


    傀儡人“嗯”了一声,总算放过了她。


    虽然酒味淡,它也含酒精,苏筱圆不敢喝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苏筱圆的眼睛。


    这时候其他人也喝完了第一轮,苏筱圆干脆买了一堆,请他们喝第二轮。


    她让傀儡人把四个收进乾坤袋里,只剩下一个:“最后一个慢慢喝,给你解馋的,不要喝太快啊,剩下的只能回去再喝。”


    “对人来说也一般,”傀儡人莫名执拗,“有人比他厉害得多。”


    傀儡人掀起眼皮乜了她一眼:“一般。”


    “一般。”傀儡人抬了抬下颌,重复了一遍。


    吴师姐神秘地眨眨眼:“去看了就知道了。”


    一人一傀刚好走到一条林间岔道,苏筱圆指指发光的路牌,岔开话题:“前面就是抽蛊虫的地方,我们去抽吧,傅停云!”


    她深呼吸了几次,做了一通心理建设,牵着傅停云的袖子,进了第一个棚子。


    台上站了十来个人,清一色的男修。


    这些游戏果然也很云雨宗,苏筱圆只觉自己和傀儡人好像误入了什么银趴现场。


    苏筱圆还在纳闷铁棍在哪里,就见司仪挥动法杖,每个选手身前出现一堆铁饼,每个有小孩手掌那么大。


    苏筱圆把她和傀儡人布袋子里的星石掏出来数了数,总共只有八块。


    里面已经有几对小情侣在排队等候,台上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上一轮游戏。


    骗子。


    这回他没有一口气喝干,只啜了一小口。


    “真的吗?”苏筱圆很怀疑。


    苏筱圆又是一阵眩晕,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月花酿好喝吗?傅停云?”


    苏筱圆莫名从他的声音里感到了一丝愤怒。


    把几十个棚子的规则都看了一遍,只勉强找出两个温和一些,她和傀儡人能完成的。


    就在这时,选手们休息好重新上场了。


    软榻自带清洁法咒,人一走,法咒立刻生效,榻上焕然一新。


    身为尽职尽责的主人,苏筱圆只能问:“还想喝吗?”


    师兄惊恐道:“你饶了我吧!”


    傀儡人:“你想看?”


    “可以再买两块吗?”她问。


    “这是用来干嘛的?”阮绵绵好奇道。


    没有人退出,司仪道:“那就继续加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对某一样食物的偏好。


    “啊?”苏筱圆瞪大了眼睛,“这还算一般?十二块铁饼哎,每块都有几斤重吧?”


    难就难在两个人全程蒙眼,不能用手摸索定位,只能凭感觉去找,而且酒杯和嘴之间得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不然算失败。


    阮绵绵点点头:“好好好。”


    她松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衣领,用帕子擦干净流到胸口的月花酿。


    抽蛊虫的地方是一片树林,这里的蛊虫特别多,漂浮在枝叶间,就像漫天的星星都坠入了林子里。


    傀儡人没转头,只用锋利的眼梢对着她,好像要把她戳死:“你喜欢看这些东西。”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比赛场地,只见中间一个擂台似的高台,高台四周立着灵石灯柱,把个高台照得煌煌如昼。


    没有新人上场,司仪读完倒计时,便宣布比赛开始。


    没等她细品,台上一声令响,猛男们齐齐掀开挡布。


    摊主好心道:“小仙子是第一回喝月花酿吧?这灵花不能放过夜,一过子夜就会枯萎,里面的灵液也会酸败,就不能再喝了。小仙子若是喜欢,今晚多喝些,明年再来光顾。”


    吴师姐:“第二项是铁棍劈砖,我记得去年邵师兄劈了四块砖,今年不知道能不能打破纪录。”


    苏筱圆感觉脑子被人搅成了一团,这是人话吗?这是人类行为吗?


    林子入口处有两个师姐守着,负责兑换星石。


    身后的傀儡人忽然拽了拽她的胳膊:“走吧。”


    苏筱圆也觉得这比赛过于刺激:“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开山你接着看吧,比赛完了传讯给我。”


    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发现是误会后,心里还有点失落?


    苏筱圆:“啊?去哪里?比赛要开始了。”


    这时场中的司仪师姐说起话来,显然加了弘音咒,声音格外洪亮:“一年一度的铁棍三项就要开始了,还有没有人要来挑战我们今年的擂主?”


    随着一块块铁饼往上加,开始有选手受不了退出。


    傀儡人自然地把弄脏的帕子接了过去。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很快苏筱圆就知道就的是什么位了,挡布很快被撑出形状各异的轮廓。


    “不好看。”


    苏筱圆走到第一个帐篷前面,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看规则,差点厥倒。


    “那是月亮寨的邵师兄,三年蝉联擂主,”吴师姐道,“筱圆师妹有兴趣吗?一会儿等他们比完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邵师兄人挺好的,长得也俊朗。”


    按照师姐指的路到了游戏场,里面也是人头攒动,人气不比三项比赛差。


    苏筱圆看一眼差点没晕肉。


    最后邵师兄守擂成功,还打败了去年的记录,挂了十二块铁饼依然屹立不倒。


    傅停云接过黑色的蒙眼布,利索地给自己蒙上:“好了。”


    “可有人要退出?”司仪问,“若是感觉不行,切勿勉强,量力而为不丢人,不及时退赛后果自负。”


    到最后两人的上嘴唇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朝右边的小路一指:“这条路走到底,左转再又转,就是游戏场,参与一场游戏能得一块星石,赢了还有额外的,你们只要参加两场就够抓一次了。”


    “那我再去买。”苏筱圆硬着头皮道。


    毕竟是傀儡人,不知道什么是猎奇。


    灵液越涌越快,苏筱圆只好竭尽所能地快速吮吸吞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什么以为傀儡人会亲她?


    她瞥了眼闺蜜和师兄师姐们,幸好他们都在埋头喝月花酿,没人注意到她。


    “你不觉得刚才那些师兄很厉害吗?”


    阮绵绵听见闺蜜惊呼,眼睛还黏在台上:“小圆子,你去哪里啊?”


    可越是小心避开,越是让每一次无意间的触碰、摩擦都惊心动魄。


    接着司仪挥动第三下法杖,第一块铁饼飞到秤盘上。


    “铁棍三项是什么啊?”阮绵绵不懂就问。


    “十颗星石抓一对哦。”师姐指了指牌子。


    好在这次没有流得到处都是,傅停云抬起头,仍旧意犹未尽地朝摊子看。


    苏筱圆只好道了谢,先带傀儡人去做游戏。


    那些男修个个戴着面具,光着膀子,偾张的肌肉上涂了油,只在腰间系了条腰带,腰带上挂了块挡布,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哪怕她是云雨宗弟子,这种比赛也太超过了!


    傅停云接过沉甸甸的月花,洁白的花瓣软弹肥厚,带着她的体温。


    她小声道:“这个可以。”


    游戏的规则倒是简单,小情侣中一个人躺在软榻上,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脖颈后仰,张开嘴,另一人跪趴在第一人身上,口衔小酒杯,把酒液倾进同伴的嘴里,洒出最少的一对获胜。


    但是自家傀儡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她便想着多买些囤起来。


    苏筱圆看得心惊胆战,比选手还紧张,到最后几乎是靠在傀儡人怀里,才没有吓得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台上几对有倒在脸上的,有灌进领口的,就是没有正好倾进嘴里的,没有一对挑战成功,只能悻悻拿着一块参与奖退了出去。


    苏筱圆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用脚尖划着地:“干嘛拖我走啊,傅停云……”


    他的唇上沾了酒液,在蛊虫闪烁不定的光芒里显得水润润的。


    苏筱圆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的傀儡人,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语气还是很平板,但苏筱圆不知怎么听出点兴师问罪的感觉。


    主持游戏的师姐把蒙眼布分发给小情侣们:“不可以偷看哦,作弊会被阵法检测到,连参与奖励都领不到。”


    苏筱圆问吴师姐:“为什么那人腰带的颜色不一样?”


    师姐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星石不能直接买,得去做游戏兑。”


    看起来很好亲……


    看了看摊子上还剩下二十来个,她财大气粗地掏出一大把灵石:“剩下的全要了。”


    另一只手把她拖了出去。


    傅停云垂下眼帘,用长睫遮住眼里灼热的焦渴。


    不过她无意和傀儡人争论这种奇怪的事情,敷衍道:“那好吧。”


    “多谢师姐,”她连忙道,“邵师兄刚比完一定很累,还是不打扰了……”


    他用眼神示意她配合,两人一起低下头。


    苏筱圆:“好叭……可能在你们傀儡人看来一般吧,但是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得了了。”在今天之前,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呢。


    第 49 章   49


    “对不起,我又没坚持住……”


    “是啊,”傀儡人看着她,像是谴责这主人不靠谱,“怎么没想到。”


    苏筱圆:“……好吧是我太菜了。”


    话音甫落,苏筱圆耳边传来傀儡人的声音:“我要脱么?”


    苏筱圆一思考,发现了游戏的狡猾之处。


    她往上挪动了一小段距离,曲起一条腿,用膝盖内侧沿着他的腿侧,蹭到胯骨,微微侧过腿来回磨蹭了一下。


    “开山,铁棍三项结束了吗?”苏筱圆问。


    苏筱圆傻了眼,摘下蒙眼布,对上傀儡人漆黑的双眼。


    那游戏看着简单,说不定进去又有什么坑等着她。


    今天不久前才见过的美景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苏筱圆愣了愣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师姐旁敲侧击:“你们试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累积的经验,只差一点就能赢了,倒不如一鼓作气,先把这里的六块拿到。”


    “总算是凑够了!”苏筱圆长出一口气,揉揉僵硬的脖颈,和傀儡人一起往外走。


    不等阮绵绵说什么,她旁边的吴师姐“咯咯”笑起来:“筱圆师妹,你还真去做游戏了啊?”


    她不自觉地一抖,随即感到心口一凉,酒杯就这么倒了。


    视觉的缺失放大了其他感官,连自己的心跳和血流声都好像清晰可闻。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潮润起来,不敢在一处停留太久,好像会把这层轻薄的织物濡湿。


    正想着,便听主持游戏的师姐说:“对了,如果在衔杯这步就失败,是拿不到星石的哦。”


    只见傀儡人蒙着眼,用手肘将上半身支起,头微往后仰,双唇茫然地微张着,泼洒的酒液打湿了他半边胸膛。


    运气不错,刚好落在肚脐眼上,不用再找身体的中线了。


    然后她感到一股滚烫湿润的气息喷吐在她小腹上。


    苏筱圆肉疼地摸出第二颗星石,恋恋不舍地交给师姐。


    苏筱圆:“原来如此。”


    规则只说不能用手确定位置,但没说不能用腿。


    湿透的薄中衣紧贴在身上,什么都一览无余。大约是被冰冷的酒液一激,一小颗立了起来,透出一抹艳色。


    傀儡人过了会儿才回答:“你在上,我在下,比较有趣味。”


    火苗烧到胸廓时不知为什么停了一下。


    这回换她在上,好不容易快要衔住杯子,结果一激动没咬紧,从牙齿间滑了下来,砸得傀儡人一声闷哼。


    不能糊弄,苏筱圆只好继续。


    “我觉得可以试试。”苏筱圆道。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她在下,躺着不动轻松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凭着记忆一点点摸索软塌的边沿,估计出腰部大致的位置,左膝先跪到榻上,抬起右腿横跨过去。


    苏筱圆顿时生出了紧迫感。


    “那怎么了,我爱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说,不想参加可以现在退出,以为星石那么好拿么?”师姐也不惯着。


    要不然别努力了,直接把酒弄洒,拿个参与奖走人?


    “也就是没有十足把握,”傅停云道,“你可知那游戏是几星?”


    苏筱圆一阵眩晕,再也抑制不住心口剧烈起伏。


    好……好香艳!


    “好。”傀儡人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令人安心。


    苏筱圆如遭雷劈,断了传讯还懵懵的。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傅停云上榻的时候她调匀呼吸,放空脑袋,让自己处在神游状态。


    傀儡人的反应经常慢半拍,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失败了,坐起身,摘下蒙眼布,往衣服上施了个净诀。


    片刻后,腹部又传来那股熟悉的潮热气息。


    她对傀儡人的身材不能说了若指掌,至少也是非常熟悉了,而且身材像他那么好的人又不是到处都有,她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有八成信心的。


    显然也和他们一样,是来混参与奖的。


    胜利在望了!


    “游戏开始就不能交谈咯,”师姐提醒,“说话也算作弊。”


    她不能用手去寻找杯子的位置,又不能全靠估计来猜测他胸口的位置,那样很容易打翻酒杯。


    没错,是人鱼线,好清晰……


    苏筱圆脱下外衫躺下,把酒杯小心放好。


    稳住,这时候千万要稳住,不能激动。


    “啊呀,可惜,只差一点,”主持的师姐惋惜道,“这回没有星石啦。”


    “就是那个辨人的,”苏筱圆道,“从二十个人里找出自己搭档,听起来很容易。”


    “这次一定要成功!”她蒙上眼睛平躺下来,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这里,苏筱圆呼吸一窒,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接着傀儡人柔软的双唇轻轻落了下来,绕着她的肚脐转了转,然后若即若离地缓缓往上移动,轻柔而灼烫,像一簇火苗一路燎过去。


    刚走出棚子,闺蜜的传讯来了。


    不等她想明白,师姐已经在喊他们准备了:“下面的人可以把衣裳脱了,方便上面的人找位置。”


    最后尝试了十几次才终于成功了一次,一算星石,堪堪只有十块。


    最可能成功的方法,就是从偏下的地方开始,用嘴一点点往上找,直到碰到酒杯。


    “哪一个?”傀儡人问。


    他的腹肌绷得好紧,硬硬的,块垒越发分明。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又天真了。


    “什么趣味啊?”


    “人玩游戏不是为了趣味吗?”傀儡人发出人机的疑问。


    苏筱圆:“啊?游戏还有星级的吗?”


    “怎么辨?”傀儡人问道,声音微微有些凉意。


    傀儡人点点头:“好。”


    苏筱圆:“可以吗?”


    “可以买门票得星石,我怎么没想到啊……”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傀儡人。


    难道傀儡人也会紧张吗?


    中衣很薄,只是轻轻贴上去,就能感觉到底下身体的灼热。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有人愤然抗议。


    苏筱圆想起读到的游戏规则:“蒙上眼睛,不能发出声音,要保持一尺的距离,但是可以用手摸。”


    软榻开始往下陷,她感觉到傀儡人的膝盖抵着她的腿侧,一大片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阴影兜头笼罩下来。


    嘴唇碰到了丝滑的织物。


    她估计出腹肌的位置,深呼吸了几次,视死如归地低下头去。


    又一块星石没了。


    肚脐的位置在第三和第四对腹肌之间,她沿着中间的沟壑往上,不时往两边移动一下确定位置。


    她肚子一阵紧缩,身子一颤,酒杯跟着一颤,又倒了下来。


    傀儡人声音更冷:“你有十足的把握?”


    这意味着她要用嘴去感觉他的身体。


    两轮游戏一颗没赚到,袋子里的八颗变六颗了。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一开始估计的位置偏低了,她用大腿内侧来回蹭了一下,发现那是他的膝盖。


    她坐起身,拿起榻边的外衫:“我们去试试另一个游戏吧。”


    苏筱圆有点心猿意马,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现在他们只剩下五颗星石,就算去把那颗参与奖拿到,也不够抽一次蛊虫。


    有趣味?傀儡人还知道趣味?


    苏筱圆犹豫起来,赢了只能拿回五块,如果像刚才那样还没衔住杯子就失败,还得倒输一块。


    傀儡人点点头:“这里是六星,那里是十星。”


    “很多人都是第二次成功的呢,”师姐鼓励她,“第二次你们可以换一换,你在下,让你情郎在上。”


    就在这时,唇上传来一股凉意,这是杯子的边缘。


    苏筱圆失望极了,一把扯下蒙眼的缎带:“这也太……”


    苏筱圆一愣:“可是只有八颗星石啊,要十颗才能抽呢。”


    星级代表赢一局可以获得的星石数量,当然也代表了难度。


    熟悉的酒香弥漫开。


    “哈哈哈筱圆你真可爱,门口多买张门票不就有了,”吴师姐道,“那些游戏都是给想做的人做的,不过你有耐心连玩十几局,那游戏一定很有意思吧?一会儿蛊林入口见!”


    “别提了,”苏筱圆闷闷不乐,“做了十几次游戏,好不容易才凑满十颗星石,正准备去抓呢。”


    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得先找到杯子才行。


    她抬起头缓了缓,快要窒息的感觉略微缓解,然后低头,来回磨蹭,揣摩落点。


    她咬紧牙关忍住了没动。


    她拍拍手:“一,二,三,开始。酒杯在躺着的人胸口正中间,先找到酒杯衔起,再喂酒,如果不小心弄倒酒杯,游戏就失败了,各位务必小心。”


    眼前的景象把她看懵了。


    “可以呀,”师姐笑眯眯地说,“不过第一次免费,第二次开始要预付一块星石。”


    她心头一突,不等回过神来,杯子已经翻倒了,鼻端传来酒液醉人的香气。


    她定了定神,现在是在做游戏,不能胡思乱想,赢了这场游戏的话有六块星石呢!


    “要不要再来一次?”师姐问。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几乎屏住了呼吸,双唇描摹出胸肌下缘小小的三角形凹陷,再贴着中线,极缓慢地往上移动。


    傀儡人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再来。”


    双唇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苏筱圆一边小幅度地挪动膝盖,一边用双腿内侧来感觉。


    苏筱圆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次谁上谁下?”师姐眉花眼笑。


    苏筱圆沮丧地把蒙眼布还给师姐。


    苏筱圆耳根子一向软,一想是这个道理,摸出一块星石给了她:“那再试试吧。”


    “无妨,”傀儡人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一边施咒替她清理酒液,一边温声鼓励,“再试一次,一定能发挥好。”


    “很好,已经有人找到杯子了。”师姐道。


    慢慢地移动,到第二对腹肌,接着是第一对,然后碰到了胸肌的边缘。


    第三次还是换苏筱圆躺平,她把酒杯放好,深吸了一口气:“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很多人看着呢,你把外衣脱了就好。脱完快躺下,马上开始了。”


    苏筱圆止不住颤栗了一下,双膝打颤,差点腿一软坐在他身上。


    还是苏筱圆在下。


    “前一轮有两对赢了。”傀儡人客观地指出。


    很好,很稳,保持下去。


    看似不用接触的喂酒游戏,原来用心如此险恶。


    苏筱圆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辩解,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的胸肌大小匀称,形状漂亮,并不过分夸张,顶端也是浅淡又小巧。


    “我我随便……都可以的,”她慌忙道,“你决定吧傅停云。”


    苏筱圆欲哭无泪,傅停云撑在她身侧,摘下蒙眼布,摇了摇头。


    早知道她就做下面那个好了,只要躺着不动,等傀儡人发挥就好。


    苏筱圆连思维都结巴起来,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他,不让围观的人看见。


    两人下去等其他人结束这一轮游戏,然后重新蒙上眼睛。


    他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好不容易把衔杯的难关过了,可是喂酒的时候又状况频发,一会儿洒在脸上,一会儿洒在脖子上,一会儿倒在胸口。


    苏筱圆听见身旁一阵衣料的窸窣声,声音消失的时候,她就知道傀儡人已经脱下外衣躺好了。


    “不玩了不玩了,”苏筱圆坐起身,摘下蒙眼布,“这游戏也太难了,这么可能赢啊。”


    苏筱圆竟从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嗯呐,”阮绵绵声音里还满是兴奋,“你们在哪里啊?抽到什么蛊虫?”


    她抬起眼睛看向傀儡人:“要不然试一次,这次你在上面?”


    接着她的肌肤隔着丝绢感到了他的鼻尖,英挺高直的鼻梁坚定地划开波浪。


    “我……我没发挥好……”


    第 50 章   50


    过了会儿,陶钵开始发亮。


    阮绵绵眼睛倏地一亮:“真的?”


    阮绵绵举起手:“师兄,那我们要是抓到不认识、作用不明的蛊虫怎么办?”


    傀儡人帮她稳住身形,然后把手递给她:“你可以抓着我的手。”


    一群人总算是磕磕碰碰地飞到了树冠附近,这里的蛊虫开始变得密集,光点汇聚成片,仿佛一条光的河流。


    阮绵绵见她执意不要,只能收了回去。


    那吃货师兄就是月亮寨的内门弟子,理所当然地充当了导游。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抓好了蛊虫。


    阮绵绵自告奋勇:“我来我来!”


    苏筱圆总算知道为什么叫“鸡肋蛊”了,已经彼此深爱的人一般不需要种蛊,而且有传讯法器,万里之外也可以传音传话。


    师姐用小网兜把灵囊从水里捞出来,还给她:“接下去谁来?”


    即便是博学的凌岳仙尊也不会辨认云雨宗特产蛊虫。


    “不是大的亮的就一定好,要用心去挑,”师兄道,“你们在寻觅蛊虫,蛊虫也在寻觅你们,相逢就是缘。”


    “你们不去吗?”苏筱圆问。


    要种蛊的时候剖开“鱼腹”就可以了。


    师姐便开始分发灵囊。


    吃货师兄小声向苏筱圆和阮绵绵解释:“这是我们寨代代相传的蛊典,每一个符文都代表蛊虫的一种特性或者能力,鉴蛊钵得到相应的符文后,再对照蛊典,就知道这蛊虫有什么能力了。”


    苏筱圆倒是没有多失望,毕竟她一向非酋,本来没指望抽到什么好东西。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林子深处,到处是数人合抱的巨树,枝叶遮天蔽日,枝叶间满是悬葛垂罗,地上裸露的根须虬结盘绕,宛如蛇群,上面生满了苍苔。


    苏筱圆只觉吸进肺里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绿意,都将她身心洗濯荡涤了一遍,清新沁凉的灵气像水一样渗入肌骨,整个人轻盈得快要飞起来。


    “一起。”


    鉴蛊师:“回心蛊。”


    吃货师兄小声解释:“符文越少,蛊虫越古老。”


    不管是适用范围和功能都很鸡肋。


    吴师姐拍拍两人的肩膀:“马上就到月光最盛的时候了,那时候许愿最灵。”


    阮绵绵:“那我们就挑大的、亮的抓?”


    在蛊林入口处和大部队碰头时,苏筱圆还在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沮丧。


    而仙灵界的大能,最高寿的也不过千岁不到。


    “那还是算了,”阮眠眠咕哝,“那厮不值得我损耗元气。”


    苏筱圆徜徉在数不清的蛊虫间,选择困难症发作,只好求助傀儡人:“傅停云,我手气不好,要不你来抓吧。”


    按师姐的指示把灵囊放进钵里,鱼形的灵囊一遇水,像活鱼一样游动起来。


    围观人群发出失望的叹声:“噫,鸡肋蛊。”


    再定睛一看,她的脸顿时发起烫来。


    和阮绵绵的蛊虫不一样,这次陶钵只显现出一个符号就黯淡下来。


    “就是小游戏……脸红是因为喝了酒啦……”她没说假话,最后成功那次是傀儡人衔杯,把酒液一滴不剩地喂到她嘴里的。


    阮绵绵很讲义气,当即要分她一半。


    苏筱圆忙摆手:“我只要抽一次就好了,本来就是抽着玩的嘛,别给我,我手气很差的。”


    阮绵绵看看闺蜜身边丰神俊朗的傀儡人,你管这叫手气差?


    苏筱圆看懂了她的表情,也瞥了自家傀儡一眼,抿唇偷笑了一下:“这辈子的手气都用完啦。”


    众人点点头。


    阮绵绵迫不及待地问:“师姐,我抓到的是什么蛊啊?”


    陶钵旁边围了不少看开蛊的人。


    蛊虫从银色的鱼肚子上清晰地浮现出来。


    吴师姐安慰她:“其实这也是一种稀有蛊,就算没什么大用,种着玩也挺好的。”


    “第三,抓到一对蛊虫中的一只,放进灵囊里,另一只会自己飞过来;


    “有啊,”阮绵绵说,“邵师兄不是赢了铁棍三项嘛,得了一堆星石,他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全分给朋友了,我跟着吴师姐他们沾光,也分了一捧,凑了二十颗。”


    “蛊林是月亮寨千万年来的圣地,这里最年轻的一棵树也有一千三百多岁,最古老的便是林子中央的连理树,据说混沌初分之时就存在了。”


    出口处摆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陶钵,里面盛着半钵水银似的液体,这就是鉴蛊专用的法器了。


    宋锦书傀儡在空中扭动着细长的四肢,转圈打滚,拗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阮绵绵只能提着他的衣领带他飞,忿忿道:“废物,累赘,要你何用?!”


    苏筱圆瞬间抠出了一座豪宅。


    她又补上一句:“与情事有关的愿望会更灵验哦。”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一条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她把灵囊放进陶钵里。


    这事当然是她这主人全责,怪不到傀儡人头上。


    毕竟在一人一傀的组合里,她还是智商担当。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大、茂盛,充溢着亘古又生机盎然的灵气,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之心。


    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看,惊讶地发现抓住的蛊虫竟然是一对。


    只见那些叶子上也写满了银色的字符,和陶钵上的如出一辙。


    吃货师兄指着一条小路道:“两位师妹要去向连理树祈福吧?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底有个灵阵,能把你们直接传到连理树下。”


    他们一起伸手,抓住了属于他们的星星。


    所有的蛊虫看起来都差不多,苏筱圆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苏筱圆飞快地把那对蛊虫塞进灵囊。


    “不许涩涩!”苏筱圆晃了晃灵囊,试图棒打鸳鸯,然而不管她怎么晃,它们发光的尾端还是牢牢连在一起。


    她真的飞了起来!


    “筱圆师妹不用不好意思。”吴师姐和吃货师兄也牵着手,“第一次是难免的,我年年来,也还是要人牵着呢。”


    师兄笑起来:“师妹太抬举我了,师尊也许能凭肉眼分出上百种常见蛊虫,但我修行尚浅,学艺不精,凭外观是分不出来的。”


    鉴蛊师斜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


    苏筱圆上过蛊学入门,对这些略有所知,云雨宗的蛊术独树一帜,用的不是人工选择培育,养出来的蛊,而是天生蛊。


    苏筱圆这才发现陶钵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她看不懂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符咒。


    他们排队在入口处交了星石,听师姐说明抓蛊的规则。


    阮绵绵已经抓好了蛊,刚把成对的另一只蛊虫也装进灵囊里,收好口,凑过来:“小圆子,你抓了个什么?让我看看。”


    鉴蛊师姐翻了几页,合上叶子书。


    “谁先来?”鉴蛊的师姐向他们这群人问道。


    师兄带着他们去出口鉴蛊。


    师兄笑道:“开放给你们的只是林子边缘,这里的蛊虫都是‘熟虫’,未知的蛊虫里不乏一些所谓‘恶蛊’、‘邪蛊’,如果没有一定蛊术造诣,贸然触碰是很危险的。”


    “闭上眼睛。”他在她耳边低语。


    苏筱圆只好把灵囊塞进袖子里,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抓到的是什么……”


    所谓的灵囊是一个银丝编成的鱼形小香囊,把蛊虫从张开的鱼嘴放进去,鱼嘴会自动合上,成对的蛊虫可以栖居在其中,通过灵囊的阵法来汲取天地灵气。


    领到灵囊的人成双成对往蛊林深处走去。


    她一边说一边给她看鼓囊囊的袋子:“你呢?做了那么久的游戏,怎么才十颗?”


    苏筱圆惴惴不安地从袖子里拿出她的灵囊,暗暗盼着那对蛊虫能体面一点。


    “谢谢你,傅停云……”苏筱圆紧紧抓住他的手,感觉很社死。


    师兄师姐们都笑起来。


    阮绵绵:“道理我都懂,但还是想要稀有蛊啊。”


    鉴蛊的师姐用笔把闪光的铭文依次抄写下来,等银光消失,陶钵恢复原样,她停下笔,翻开一本厚厚的不知什么叶子装订成的册子。


    “第四,蛊虫装进灵囊之前可以放掉重新抓,一旦装进去,就算一次机会用完了,即使再放出来,也需要新的星石,明白了么?”


    向苏筱圆道:“这是很好的蛊,彼此深爱的有情人种下此蛊,相隔万里也可彼此感应。”


    “第二,林子里的蛊虫都能抓,抓到什么全看运气和本事,蛊虫认主,不能请人代抓,也不能交换;


    一些文字变成银色,仿佛钵里的液体渗入了刻痕。


    “我们月亮寨蛊师的职责,就是探索、研究和借用这些蛊虫的力量。”


    围观的人群发出欢乐的笑声。


    苏筱圆这才想起这一茬。


    苏筱圆失去平衡,身体后仰,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我们云雨宗的蛊虫都是这片蛊林孕育繁衍的,天生各具灵力,”师兄道,“师尊估计这里的蛊虫至少有上百万种,而我们认识、了解的,不到千种。


    苏筱圆闭上眼睛,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像绚烂明亮。


    “师兄看得出来哪些稀有吗?”阮绵绵憧憬道,“能不能托你帮我们掌掌眼?”


    他补上一句:“当然,蛊虫本身无所谓善恶、正邪,这都是人给它们安上的。”


    话音甫落,围观的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惊呼。


    这对蛊虫竟然在交尾。


    苏筱圆和阮绵绵一起点头:“哦哦。”


    “第一,只能纯手抓,不能用法术或者法器,蛊林里有阵法,一经发现就会立即被赶出去,终身不得再入蛊林,切记切记,不要以身试法。


    每个步入林间的人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简单来说,他们不制造蛊虫,只是蛊虫的搬运工。


    苏筱圆:“……别提了。”


    吴师姐笑道:“我们去年刚求过,年年求可就有点贪心了,而且我们也要去圣地守夜啦。”


    无数蛊虫在枝叶间漂浮飞舞,莹莹地发着光,像是流淌在树梢的星河。


    时间好像静止了,光之河从他们身边流过,里面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这怎么一起?苏筱圆正纳闷,傀儡人便松开了她的手,飞到她身后,虚虚地把她拥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包覆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向前伸展手臂。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啊,是隔空喂酒那个游戏吧,”吴师姐把头往吃货师兄的胳膊上靠了靠,“我们当年也做过呢,这个游戏,好怀念……”


    阮绵绵来了劲:“什么什么?细说。”


    苏筱圆脸烫得要烧起来,忙岔开话题:“开山你有十颗星石吗?”


    “这里的蛊虫大概有两三百种,”师兄继续导览,“大概有二三十种比较稀有的。”


    她又解释了一番种蛊的方法,然后告诫道:“不过能操控人心的蛊反噬也厉害,会损耗施蛊者的元气,千万慎用。”


    “蛊虫飞得这么高,怎么抓啊?”她问。


    苏筱圆看见其他师兄师姐也飞得东倒西歪的,方才松了一口气。


    鉴蛊师姐连叶子书都不用翻,直接判断:“是连理蛊。”


    阮绵绵凭借金丹期体修过人的身体控制力,很快就找到了飞行的窍门,飞得十分稳当,然而她的傀儡人拖了后腿。


    “做了什么游戏呀,小圆子?”阮绵绵走到她身边,用手肘捅捅她腰眼,压低声音问,“脸这么红?”


    鉴蛊师姐忍不住“哟”了一声:“小家伙很恩爱嘛。”


    不等师兄师姐回答,她突然发现身体里充溢的灵气不断地往上升,带着她的身体一起往上升,双脚离开了地面。


    师姐解释:“这是一种稀有蛊,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变心的恋人回心转意的蛊。”


    然而那对没羞没臊的虫子还连在一起,还抖动闪烁着,显然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吴师姐道:“筱圆师妹,你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