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101


    苏筱圆:“请问是哪位仙尊结的帐?”


    凌岳仙尊向苏筱圆身后的桌子淡淡瞟了一眼:“那两位是苏道友的朋友?”


    苏筱圆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


    难道大佬有什么秘密手段在试探她?是什么只要身体接触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下的咒法之类?


    对方已经主动开口打招呼,苏筱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凌岳仙尊和他师兄面前老老实实行礼:“晚辈拜见两位仙尊。”


    三人出了酒楼,于影春要去市坊采买些东西,苏筱圆没什么心力逛街,也不想当灯泡,便怂恿闺蜜带于道友逛,自己乘着轻舟回了翼舟上。


    那道人相貌俊秀,面相和善,被师弟点到名,神色一凛,像是立正一样站直了身体:“在下号微玄,居于太衍飞泉峰,幸会幸会。”


    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竟然在酒楼邂逅传说中的剑尊,简直像做梦一样,谁能不兴奋!


    苏筱圆如蒙大赦,只盼着他们快点走,谁知两人离了座却向他们走过来。


    苏筱圆:[怎么可能!你小心点,我们这样传讯不会被看到吧?]


    接着凌岳仙尊向她摊开掌心。


    苏筱圆猜测大佬下山大约是微服私访的,想来不愿意暴露身份,于是也没称道号。


    苏筱圆做过功课,对太衍的六大峰主有所了解,一听道号就知道这青衣道人是凌岳仙尊的四师兄,主修阴阳卜筮。


    苏筱圆以为他今天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定会找借口拒绝,谁知他却道了声“好”,紧接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拿过她的传讯镜,白玉似的指尖在镜面上优雅地画了个复杂的符咒,然后将传讯镜递还给她。


    过了一会儿,苏筱圆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往凌岳仙尊那里瞥了一眼,谁知他刚好朝窗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苏筱圆:[哈哈……]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客人们都不敢交谈,连伙计上菜都蹑手蹑脚的仿佛做贼,并且默契地绕开凌岳仙尊那桌走。


    接着是男人清峭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回宗门吧。”


    凌岳仙尊又向她介绍身旁的青衣道人:“这是敝师兄。”


    苏筱圆这才发现灵鹤一只脚上绑着东西。


    苏筱圆:[别传讯了,把于道友晾在一边不好,我们回去再说吧。]


    微玄真人:“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


    正疑惑,凌岳仙尊看着她道:“苏道友不愿意?”


    微玄真人又向师弟道:“相逢即是缘,小师弟不如也留个符文。”


    阮绵绵:[小圆子你怎么不高兴?这脸这身架,长在你心坎上了吧?]


    苏筱圆彻底没了胃口,只是机械地把食物往嘴里送,却是食不甘味,连吃了些什么都没印象。


    于影春却歪了重点:“苏道友怎么悄悄去会帐,这顿饭该在下请的。”


    她写完就收起了传讯镜,闺蜜也听劝地收了回去,三人继续吃饭。


    阮绵绵道:“急什么,又不是只吃这一顿,想请客还不容易。”


    掌柜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就是那位仙尊……”


    苏筱圆只好凝聚灵力在食指指尖,哆哆嗦嗦地伸向他的手心。


    她正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凌岳仙尊却突然发话:“不必勉强。”


    苏筱圆不知所措地提着食盒回到二楼,把事情向闺蜜和于道友一说,阮绵绵心大地感叹:“凌岳仙尊看着冷,人倒挺好的。小圆子别在意啦,人家可是十洲最有钱的人,一顿饭是九牛一毛。”


    打住死脑!


    怎么可能!他只会像书里一样把她一剑劈成两半!


    他生得高,一站起来苏筱圆只觉有片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整个未来都晦暗了。


    虽然两闺蜜开玩笑的时候嘴上没把门,“妹夫妹夫”地叫,可当真见了真人,心大如她也不敢造次,拉着于影春上前见礼。


    凌岳仙尊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平心而论单看脸和境灵几乎难以区分,但是压迫感不可同日而语。


    “抱歉,有点痒。”他道。


    负责社交的还是微玄真人,这狗狗眼小白脸仙尊显然是个社牛,三人还没回过神来,就摸出传讯镜和他交换了传讯符。


    苏筱圆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闺蜜、于影春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苏筱圆脊背一僵,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他觑了眼师弟脸色,话锋一转:“不过几位今日若是不便,我们择日再叙也无妨。”


    微玄真人道:“在下和师弟难得下山就巧遇苏道友和两位道友,实在是缘分匪浅,若是三位不介意,不如我们去三楼找间包厢坐下叙叙。”


    说着两人就在原来的桌案前坐下。


    面试竟然就在明天!


    最后一笔便画出界了。


    苏筱圆忙道:“晚辈当然记得。”


    它越过船舷,收起双翼,落在栏杆上,抬起一条腿。


    苏筱圆便解开绳子解了下来,发现是一根小小的玉竹筒,打开盖子,里面有封卷起的书信。


    苏筱圆知道她的脸一定红得没法看,连忙低下头,只盼着凌岳仙尊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阮绵绵掏出传讯镜,用手挡着给闺蜜传文字讯息:[我的天姥姥,妹夫比我想的还绝色啊!]


    指尖触到男人的肌肤时,她意外发现他的掌心温度很高,虽然看着像个冰雪堆出的人,摸起来却那么烫。


    幸好她的座位靠窗,和凌岳仙尊他们中间隔了个闺蜜,铜墙铁壁的元婴期体修多少能给她点安全感。


    交换完符咒,两人道了失陪便离开了酒楼。


    苏筱圆知道拒绝大佬的邀请很不识趣,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就算了,闺蜜和于道友也在待选名单上,可不能得罪了大佬。


    原来是看风景,苏筱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落了回去,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似乎是窗台。


    苏筱圆就像是被巨蟒锁定的小动物,僵立在原地,天灵盖丝丝冒着冷气,魂魄好像已经离体,只剩下个空壳在那里对答:“多谢仙尊。”


    苏筱圆:[……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


    苏筱圆只得抹掉重新画了一个。


    然而短暂的视线交错后,男人便看向窗户。


    她正要回舱房把偶遇凌岳仙尊的事告诉傀儡人,在甲板上匆匆走着,忽然听见一声鹤唳,抬头望去,发现一只毛羽油亮、气宇轩昂的灵鹤朝她飞来。


    说到剑和劈……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傀儡人平板的声音:“冷情仙尊挺剑摧花……”


    可就算他一言不发地坐着,存在感还是那么强,就像一群草食动物中间混进了一个顶级掠食者。


    好在这时隔壁桌传来薄瓷与硬木相磕的清脆声响。


    不知道别的地方……


    都怪那套该死的黄1书!


    快停下,死脑!她在心中呐喊。


    苏筱圆不禁注意到这酒楼的窗台做得挺宽绰,不知怎么思想一个滑坡,就联想到了《剑花录》的窗台,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下午在船上的事,那种身子悬空找不到支撑的慌乱,和眼前男人带来的灭顶般的恐惧重叠在一起,记忆、想象和现实也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等她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画面了。


    傅停云垂眸看着她,少女低着头,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在他手心里飞快移动的指尖也泛起了红晕,他心尖上像被羽毛扶过,痒意渗进四肢百骸,连自己也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蜷了蜷手指。


    苏筱圆不解其意,只听他道:“在下的传讯法器不在身上,苏道友先将灵符写在这里便是。”


    苏筱圆吓了一跳,凝聚灵力写下的字迹可以保留几天,可是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手心里写字啊!


    “那便写吧。”


    有大佬在旁边,三人不好放肆交谈。


    她不敢朝凌岳仙尊那桌看,便竖起耳朵、绷着神经仔细听着,可是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相对枯坐着默默喝茶,仿佛特地下山来一趟酒楼就是为了品茶。


    阮绵绵:[是冷飕飕的,不过人家是当世第一大能嘛,没点威压怎么行。他还主动和你打招呼呢,该不会是上次在龙脊峰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开始想象自己身份和采补任务被识破,被这双致命的眼睛紧紧盯着,摁在窗台上狠狠惩罚的画面。


    待两人离去,大堂里仍旧鸦雀无声,仿佛人走了威压还要绕梁三日,过了好一阵,众人才开始渐渐恢复交谈,只不过像是仍旧慑于某种力量,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苏筱圆打了寒颤:“不……不是……”


    阮绵绵起初只是惊讶闺蜜竟然认识那绝色美男,听他们一来一回讲了几句话,渐渐回过味来,那青衣道人既然是排行第四的飞泉峰主微玄真人,那么他的师弟只有两个,加上白衣美男这绝色,这气质,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凌岳仙尊看了四师兄一眼。


    阮绵绵:[放心吧小圆子,大能哪有那么闲,我开玩笑的。不过他还记得你呢,你们现在也算认识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加把劲把他采了!]


    她展开一看,却是龙脊峰的面试通知。


    苏筱圆嘴里发苦,她没办法向闺蜜解释凌岳仙尊注意她是因为她穿越女的身份。


    苏筱圆只能转动僵直的脖颈,把闺蜜和新朋友介绍给两位大佬。


    灵鹤脖颈上挂着玉牌,上面刻着金色的太衍徽记。


    苏筱圆差点虚脱,好不容易缓过来,也没什么心思久留,等阮绵绵和于影春吃完又聊了会儿天,便借口更衣去结账,谁知胖掌柜满面堆笑地跑出来,手里提着三个描金画彩的食盒,每个都有七八层:“可是苏仙子?仙子的帐方才仙尊已经结过了,这是敝店的一点心意,请仙子与两位高朋笑纳。”


    凌岳仙尊也站起身回礼:“苏道友不必客气,我说过平辈论交即可。”


    微玄真人看起来也和他的大师姐、二师兄一样平易近人,白净的脸庞,柔和的轮廓,还生着双可爱的狗狗眼,笑起来极富亲和力:“那日在下与苏道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苏道友是否还记得?”


    她明明不喜欢凌岳仙尊,也不情愿采补他,可是眼前一闪过那些画面,心脏就跳得像要冲破胸腔。


    然而众所周知,越是告诫自己别去想那只大象,那只大象就会填满你的脑海。


    阮绵绵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一看面试日期,她差点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太衍那几个峰主无论男女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还各有特色,她本来图像记忆力就很好,何况是俊男美女,简直是过目不忘。


    凌岳仙尊便向师兄道:“我们还是坐这里。”


    苏筱圆慌忙说:“仙尊有要紧事,不敢打扰。”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中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额发也濡湿了,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


    仙鹤屈伸了一下脖颈,像是在点头。


    “这是给我的?”她问。


    微玄真人道好,师兄弟二人便即起身。


    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也不见愠怒,但苏筱圆莫名品出了一点不满,仿佛在质问她怎么不投桃报李,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


    话是这么说,苏筱圆不知道这是真实意思表达还是在说反话,一时不敢吭气。


    他笑的时候是诡异变态的可怕,不笑的时候则是简单纯粹、朴实无华的可怕,两相叠加,还有一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可怕。


    不知为什么,那道人听了这句平常的回话,脸色莫名一白,声音也有些发虚:“哈哈,苏……道友,真是好记性。”


    脸和身体确实是长在她心坎上,可是他有剧毒啊,鲜艳漂亮但不可食用。


    第 102 章   102


    “为何这么问?”


    阮绵绵:“噫!他有病吧,拔自己的毛编手绳送人!”


    傀儡人闻声赶过来:“怎么了?”


    “凌岳仙尊也会去酒楼吗?他不是不吃东西,也不喜欢见人吗?”苏筱圆问。


    随即她脸色骤然一变:“完了完了,在秘境里我以为他是姑娘,在他面前什么都说,本性全暴露了……现在再开始装还来得及吗?”


    执事驾云在前导引,苏筱圆坐着鹤车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到了龙脊峰顶。


    “许是近来练剑的缘故。”傀儡人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搭在她腰侧的手突然收紧。


    “那怎么行!”苏筱圆虽然还是清澈大学生,但也知道不能让长辈、导师、领导成为最后回复的人。


    苏筱圆忙说认得,那执事就告退了。


    于影春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口,呆了一会儿才回答:“是,是……对不起谢道友,是在下孟浪,谢道友千万别……”


    傀儡人轻描淡写道:“用的秘音吧。”


    说谎本来就是七分真三分假,他师父虚极道君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傅停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老头多半是怕他一个人在山上越来越孤僻,这才骗他下山去。


    阮绵绵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呆了半晌睁大眼睛:“天姥姥……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苏筱圆把传讯镜给他看,无助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该怎么回他?”


    听了傀儡人的话,苏筱圆暂时解开了疑惑,不过还是隐隐有点奇怪的感觉,就像一幅拼图,形状全对上了,拼出的图案却总觉得别扭。


    正说着,阮绵绵的传讯镜忽然发出“叮”一声响。


    “不然呢?”阮绵绵怼道,“我看起来那么闲吗?”


    苏筱圆可没他那么乐观,因为她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秘境试炼都是凭运气过的,凌岳仙尊放她通过复试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继续观察和试探她。


    “我答应了。”阮绵绵干脆道。


    苏筱圆揉了揉额角,只好解释:“于道友有朱雀血脉对吧?”


    苏筱圆捏捏眉心:“你知道鸟送羽毛是什么意思吗?”


    洗完傀儡人在净房里收拾,苏筱圆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等他。


    男人似乎对她的答案还算满意,又问:“苏道友原先修的是何功法?”


    她往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底朱纹的盒子:“这是于影春让我带给你的礼物,是他从凤麟洲带来的特产,我们一人一份。”


    苏筱圆把明天面试的事同她说了一遍,阮绵绵诧异道:“我和于影春逛街的时候也收到了仙鹤送来的书信,不过我们的复试都在七日后,而且是在飞文峰,怎么小圆子你那么早,还在龙脊峰?”


    也不是绝对不可能,毕竟穿越者就像个定时炸弹,虽然她知道自己什么手段都没有,但大佬不知道啊,大佬杀了魔君之后三界暂时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人,可不就有时间往她身上使劲了吗?


    [迟到也无妨,我等你。]


    苏筱圆来不及阻止,她已经点了传讯符,对面显然正守在传讯镜旁,立刻接了起来:“谢道友?”


    苏筱圆差点没被口水呛住。


    苏筱圆没想过隐瞒云雨宗的经历,隐瞒也是不可能的,太衍这样的大宗门一定会做背调。而且这次龙脊峰招生明确表示不限背景,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家酒楼还是前几天傀儡人推荐给她的,怎么偏偏这么巧,就在那里遇见了凌岳仙尊?


    苏筱圆:“……所以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的羽毛?”


    苏筱圆有些不放心:“是什么蛊虫啊?不会是邪蛊吧?”


    这个问题苏筱圆当然准备过,她把准备好的标准答案背了一遍,不外乎是期望在更广阔的平台上提升实力和眼界之类的套话。


    晚饭后,阮绵绵回来了。


    苏筱圆:“那他的原身是不是朱雀?”


    [好的好的,仙尊。]


    傀儡人仍旧对她信心十足:“筱圆一定能通过。”


    放在枕头旁边怕是要做噩梦。


    面试还是在上次喝茶的地方,苏筱圆一走进花园肠胃就像打了结一样抽痛起来。


    然后把传讯镜给傀儡人:“帮我放远点。”


    凌岳仙尊点了点头,将她迎到殿中,两人还是像上次一样相对而坐。


    傀儡人接过传讯镜,熄了灯,默默走到墙边,打开衣柜,把传讯镜放在顶部的格架上,然后回到床边,脱了衣裳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苏筱圆快步走过去行了礼。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地位实力差距太悬殊,她都要怀疑凌岳仙尊针对她做局了。


    执事只将她送到阵前,画了符打开阵门,便道:“仙尊在上回的厅堂里等候,苏仙子可认得?”


    这回他脸上没有那种诡异的微笑,虽然看起来像座冰雕,但比变态好多了,苏筱圆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花了不少心思,苏筱圆显然是沾了闺蜜的光:“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


    翌日,苏筱圆起了个大早,把准备的面试问题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然后乘着小舟去了太衍。


    [好,苏道友早些安置。]


    “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他?”


    “当然喜欢,不喜欢怎么能做朋友,”阮绵绵呲着牙笑得没心没肺,“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圆子你,你别吃醋。”


    她斟酌了一下,明知道凌岳仙尊多半不睡觉,还是回了一句:[仙尊也早些休息。]


    苏筱圆有气无力地扬了扬手里的纸页。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傀儡人的头顶,忽然生出了疑窦。


    苏筱圆忙拦住她:“别问,这手绳是于道友单送你的。”


    不多时,对面又传来一条:[苏道友可收到书信?]


    苏筱圆双手捧着茶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是假装抿着,其实没喝进肚里:“仙尊请问吧。”


    又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


    傀儡人将床单上最后一条的细小褶皱捋平,走到椅子旁跪下,自然地拿起她一条腿揉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日他又做了什么事吓到筱圆了?”


    闺蜜和男朋友煲起了电话粥,苏筱圆感觉自己快要被狗粮活埋,识趣地回自己舱房洗澡洗漱,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复试做准备。


    苏筱圆回复:[收到了,仙尊。]


    阮绵绵蔫头耷脑,泄气道:“那怎么行,我这样子肯定会把人吓跑的。”


    尽管如此,多年来乖学生的习惯使然,她还是花了一下午时间准备,把可能的问题一个个列下来,每个问题都想好冠冕堂皇的答案,然后背熟。


    苏筱圆迟疑半晌,战战兢兢地写上几个字传了回去:[对的,仙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请他吃饭呢。”


    阮绵绵纳闷:“为什么单送我?你是我姐妹,我跟他说过……”


    可能实在是太凑巧了,他们第一次去那家酒楼,凌岳仙尊又难得下山一次,偏偏就撞上了,一回来又立刻接到面试通知。


    阮绵绵开门见山地问道:“你送我的手绳,是你自己的毛编的吗?”


    傀儡人把手放在她腰际慢慢摩挲。


    凌岳仙尊道:“苏道友为何来参加龙脊峰试炼?”


    苏筱圆越想越不着边际,直到傀儡人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对了,筱圆要的蛊虫有眉目了。”


    就在这时,枕边的传讯镜忽然发出“叮”一声响。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开玩笑吧!”


    苏筱圆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觉得于道友怎么样?”


    苏筱圆平安无事地穿过剑阵,往上回的偏殿走去,一路上也没看见其他来面试的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苏筱圆道:“要是有幸,学生想试试修习符箓阵法。”


    她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连忙关掉了按摩功能,手又缩回了椅背里。


    对面又是半晌没声音,接着传来于影春小心翼翼的声音,还打着颤:“谢道友是当真的?”


    手底下的肌肉陡然僵硬。


    阮绵绵拍拍脑门:“啊呀我们怎么那么笨,百来个人呢,当然不可能一天见完,分批也很正常嘛。”


    他的眼眸像薄而冷的锋刃,仿佛只要盯着她的眼睛,就能剖开她灵府,挖出她神魂里深藏的秘密:“苏道友来太衍,除了学艺之外,可有别的目的?”


    “苏道友进入太衍是想学什么法门?”


    苏筱圆道:“我们三个正在吃午饭,他和他师兄突然出现,也不去包厢,就坐在我们旁边的桌子,简直像是……”


    阮绵绵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娇滴滴道:“放心,于道友那么好看,我怎么忍心骗你呢?”


    不等苏筱圆反应过来,他已欺身重重吻了上来。


    傀儡人正把晒好的被褥铺到床上,见她这副模样,问道:“筱圆怎么了?”


    苏筱圆知道她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宋锦书那段她虽然已经放下了,但他造成的影响显然还在持续。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盏,指尖轻轻敲了下几案,抬眸看进她的眼睛里。


    苏筱圆拿着面试通知回到舱房,整个人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眼蔫蔫的。


    苏筱圆抿了抿唇:“傅停云,你是怎么知道那家酒楼的?”


    “对哦,我怎么忘了!”苏筱圆恍然大悟,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可以随心所欲地用秘音交谈,酒楼里那么多人竖着耳朵,他们当然不想让人听见对话内容。


    “傅停云,”她打了个呵欠,“傀儡人的身材也会变吗?”


    苏筱圆叫她这么一说,越发惊恐,胃里一阵抽搐:“我也不知道啊……”


    阮绵绵摇摇头:“我们玄武冰天雪地,连根鸟毛都没有,别说鸟了。去了云雨宗老吃不到肉,我看着那些肥嘟嘟的鸟只想着烤来吃……”


    [苏道友可随意些,不必多礼。]


    苏筱圆忙轻咳两声。


    苏筱圆:“傅停云,救命!”


    “我说的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苏筱圆只好明说,“他的长相、性情都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你在月亮寨给他投票的时候还不认识他呢,多有缘啊……”


    “中午在滟滪楼刚遇见了凌岳仙尊,明天又要见他,连口气都不让我喘。”苏筱圆往软椅上一坐,椅背上立刻伸出四只假手,两只给她捏肩,两只给她捶腿。椅子草图是她画的,动力系统是傀儡人研发的,而假手来自沐青仙君的特别定制,骨骼和皮肉用的都是最高端的傀儡材料,不但绝美,而且触感非常拟真,按摩也十分到位。


    苏筱圆:“可是他和他师兄就对坐着默默喝茶,一句话也没说。”


    “妹夫请也是一样的嘛,”凌岳仙尊本尊不在,阮绵绵又开始大放厥词,“还不是看在我们筱圆妹妹份上。”


    傀儡人理所当然道:“我在凌岳身边时跟着他去过。”


    “怎么了?”傀儡人抬起头,困惑地望着她,无机质的眼瞳里有种孩童般的天真。


    这回不等她走到廊下,凌岳仙尊便搴起帘子走了出来,下台阶相迎:“苏道友。”


    “今日请苏道友过来,只是随便聊聊,”男人一边提起茶壶替她斟茶,一边道,“苏道友不用拘礼。”


    她捋起衣袖给闺蜜看手腕上的五色手绳,主绳是朱红色的,闪着奇异的光泽,有点像钻石的火彩。


    “于道友也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苏筱圆道。


    傀儡人抿了抿唇:“那就回他一句筱圆平时同我说的,‘晚安好梦’。”


    [好的,仙尊,学生一定准时到。]


    苏筱圆:“……我觉得你不用装。”


    她在礼盒里翻了翻,纳闷道:“咦,怎么你的盒子里少了一样东西……”


    她还请傀儡人充当面试官做了几场模拟面试。


    苏筱圆如实回答:“学生原先是云雨宗弟子,修的是合欢功法。”


    苏筱圆点点头:“大致准备了一下。”


    “那不行,”苏筱圆斩钉截铁道,“这只能对你说。”


    苏筱圆有些懊恼,她早该想到的,一个傀儡人怎么会知道哪家酒楼好,当然是跟着前主人去过啊!


    “说不定和你同一批的都在龙脊峰呢!”阮绵绵心大地道。


    苏筱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从他胸口嗅到脖颈和颈窝,熏衣香的味道在傀儡人皮肤上呈现出特别的味道,和单闻时差别明显,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并非邪蛊,”傀儡人道,“待觅得再向筱圆说明。”


    说着就去掏传讯镜。


    “没关系,”阮绵绵道,“下个月他生辰,我们准备份像样点的贺礼送他就是。”


    傀儡人接过扫了一眼,不解道:“明日去龙脊峰复试,不是好事么?”


    “小圆子准备过了吗?”阮绵绵又问。


    到得山门外,执事和云鹤车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的联系人中很少有人习惯发文字讯息,她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摸出来一看,上面赫然是今天添加的那个复杂的符文。


    苏筱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吃惊道:“已经弄到了吗?”


    “挺好啊,”阮绵绵道,“不然我怎么陪他一逛半天。”


    傀儡人“嗯”了一声,停止摩挲,只是将手搭在她腰上。


    虽然对凌岳仙尊下蛊被逮住的话其实下什么蛊都是一个死,但她还是不想用邪恶手段对付别人,哪怕她对那人没什么好感。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为什么就我在龙脊峰?”


    [抱歉打扰苏道友,在下许久不用传讯镜,试试符文是否画对。]


    不知是不是她杯弓蛇影,膝盖上那双指骨修长、青筋性感的手,怎么看怎么像从她手里拿走传讯镜画上符文的那对——凌岳仙尊的手。


    阮绵绵喃喃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不行我得问问。”


    [好的,仙尊。]


    “这是什么材质?好漂亮!”苏筱圆赞叹道。


    凌岳仙尊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之色,显然已经了解过她的背景。


    她感到胃里好像有个铅块,坠坠的。


    傀儡人:“尚未,只是找到了中间人,那蛊虫出自异域且很罕见,大约还需十来日才能觅得。”


    “听说鸟类送羽毛是求偶的意思,”苏筱圆道,“我猜于道友喜欢你。”


    苏筱圆略微放心下来,又开始发愁明天的复试:“不知道明天凌岳仙尊会问些什么,不会还要考试吧?”


    [明日龙脊峰见。]


    她连忙掏出来看了一眼,笑起来:“于影春真好玩,路上看见一头长得奇丑无比的灵马也要传个讯告诉我……对了,差点忘了!”


    于影春嗓音紧绷,显而易见的紧张:“是,是的……谢道友,那是三岁化形之前褪下的第一根绒毛,我反复洗过了,不脏的……”


    苏筱圆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他是想未雨绸缪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还是想通过她了解那个“异世界”,甚至破碎虚空?


    “于影春说是朱雀羽毛,”阮绵绵大大咧咧道,“我传个讯问问他,给你的礼包里是不是漏了手绳。”


    她总觉得傅停云的手感好像比以前更好了,背沟和腰窝好像也更深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最近身材好像变好了。”


    虽然不做什么,但苏筱圆不介意过过手瘾,一会儿摸摸腹肌,一会儿摸摸后背。


    “今晚不要了,明天一早要出门。”苏筱圆连忙道。


    阮绵绵:“听说鸟送羽毛是求偶的意思,你是喜欢我吗?”


    半晌没有回复,苏筱圆以为对话终于结束了,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是“叮”一声。


    苏筱圆:“有什么奇怪的,喜欢你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我们家开山多好啊!”


    苏筱圆捂住脸。


    阮绵绵:“对啊。”


    阮绵绵还是不明就里:“对啊,听说还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呢,他是三岁学会化形成人的。”


    “不是我请的……”


    “他不喜欢见人,但偶尔也会遵师嘱去人多的地方走走,”傀儡人道,“他长年避居,又多与魔物打交道,若一直不沾人气,容易受魔气侵袭。我在他身边时他偶尔会特地约人去热闹的酒楼里谈事情。”


    苏筱圆打开盒子,里面有些别处难得一见的特色美食,还有朱雀一族特有的丹药和法器。阮绵绵向她介绍:“这是辟火珠,佩戴上就可以不怕火烧;还有这个是百翎扇,扇骨是麒麟角,扇面是用凤麟洲一百种灵鸟的羽毛编成的,可以阻挡五行攻击……”


    真的吗?苏筱圆不太确定,如果真像开山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温暖如春的殿堂内似乎有寒风刮过,空气陡然一凝,气氛急转直下。


    傀儡人云淡风轻:“不用回。”


    凌岳仙尊接着道:“太衍以剑道见长,尤其是龙脊峰,此次试炼也以剑修和其他武修为多,苏道友既想修习符箓阵法,为何不投考其他以符箓见长的宗派?”


    第 103 章   103


    苏筱圆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害怕他嗅出什么异样。


    苏筱圆心脏重重地一跳。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这要求也算合理,她投考太衍之前就有这心理准备。


    说罢不容她拒绝,陪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苏道友方才演示的似乎是敝宗剑招,教你剑法的那位友人莫非是敝宗弟子?”


    “剑招是表,行气是里,”男人耐心道,“苏道友还需多练习行气。”


    顺着脊柱略微往下,从腰侧绕到身前:“腰腹收紧,气息往下沉。”


    苏筱圆再次庆幸大佬没有无痕读心术。


    不过想到他是个技能集邮爱好者,趁机扩展技能树好像也能理解?


    正思忖着,男人又道:“另有一事。”


    凌岳仙尊还是像上次一样虚扶她上了车:“对了,苏道友同在下已经见过三面,也算相识,下次见面切勿再拘礼,称在下表字便是,在下表字时雨。”


    苏筱圆吓了一跳,是她太差劲吗?大佬都气得发抖了。


    “未必尽然,”凌岳仙尊道,“不过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确是修道的大忌。”


    傀儡人便去替她准备换洗衣裳,一边问道:“今日的复试怎么样?考了些什么?”


    花枝绕到她后背,在她背心轻轻戳了戳:“脊背挺直,也别用力挺胸。”


    凌岳仙尊点了点头:“不瞒苏道友,遵先师遗愿,本次破格招收弟子不问修为、师承、家世,只有两个评判准则,一是品行,二是道心。苏道友在秘境中的表现可证品行,只是道心方面,在下一时还无法判断。”


    傅停云手中的花枝正点到她到膻中穴,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的温柔在苏筱圆看来更像是掠食者的伪装,比刚才锋芒毕露的样子更吓人。


    凌岳仙尊沉吟片刻,又道:“据我所知,苏道友不久前刚考入云雨宗内门,想必原来的法门修得很不错,甫入道便放弃,岂不可惜?”


    他放下舱房的帷幔,换了真身在她身旁躺下,与她手心相贴,十指紧扣,闭上眼睛沉入她的梦境。


    傀儡人知道那么多关于他的“情报”,要是让他知道本该废弃的旧傀儡在她手上,会不会把傀儡人要回去?或者干脆勒令销毁?


    剑凝自霜雪,剑刃却是漆黑无光的,乍一看竟然有点像秘境中付时雨的那把剑,只不过没有破旧痕迹。看来境灵连剑也是仿着本尊来的。


    少女被缚住双手吊在刑架上,惊恐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单薄的中衣几乎已经看不出衣裳的形状,被割得丝丝缕缕,像蛛网一样挂在她身上,不但无法蔽体,反而更显得靡艳,织物的间隙里隐隐露出交错的红痕。


    苏筱圆不敢冒险:“是……是吗?那位朋友是偶然碰见的,学生以为他只是个散修……”


    苏筱圆听话地摆出起手式。


    同样的剑招由他来做真是天壤之别,身姿如流风回雪,一招一式却清晰而充满力度,苏筱圆忘了害怕,完全沉浸在美的享受中。


    苏筱圆在来太衍的路上跟着傀儡人学过最基础的起手式,她想了想,点点头:“跟朋友学过一点点。”


    傅停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喉结滚了滚,冷声道:“收剑吧。”


    傅停云这辈子不曾感觉如此脆弱,如此危险,又刺激得让他心神震颤,几乎抑制不住颤栗。


    这个问题苏筱圆昨天其实准备过,她一个云雨宗弟子突然跑来龙脊峰试炼,正常人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冲着采补太衍弟子来的。


    她从车帷的缝隙往下望,只见凌岳仙尊转过身,沿着单调笔直的宫道迤迤然往宫殿深处走去,心里涌出复杂的滋味。


    说着又用花枝指点她行气的路径,顺着她的奇经八脉若即若离地游走,到大穴要穴时便点一点。


    傀儡人道:“筱圆答得很好,放心,一定能通过。”


    “说,”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声音,但冷酷得多,“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但是此刻被这双漂亮到极点又可怕到极点的眼睛盯着,她就像被蛇盯上的小白鼠,脑内一片空白,脖颈像是被人掐住,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她刚才只想着怎么过关,忘了傀儡人的剑法是从凌岳仙尊那里学来的,这些剑招当然会被本人认出来。


    “苏道友的功底还有些薄弱,不过只需勤学苦练,可以慢慢补上。”傅停云加了一句。


    她咽了口唾沫:“合欢道……也可以吗?”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眼中剑芒般的光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温和:“苏道友别紧张,这只是例行问话,从前有过修习合欢功法的弟子隐瞒身份投入敝宗的先例,故此提前问一问。”


    “太衍以剑道立宗,龙脊峰更是如此,”凌岳仙尊道,“入无极宫者,必须学一些基础剑法。可以不擅此道,但不能不会。”


    “此外,若是苏道友成为龙脊峰弟子,课业将由我来教授,只是我不曾修过合欢道,还须苏道友自己多下功夫,”凌岳仙尊眼中有微光一闪,“不过若是修行中有何困难,也可以来找我,龙脊峰的藏书楼中有相关典籍,我可帮你一起参详。”


    他也一阵头晕目眩,有些抵受不住,她情动的气息不止通过感官,也通过她手中的元神剑渗透进他的心神。


    回到翼舟上,傀儡人照常坐在她的舱房里看闲书,看见她放下书起身迎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用鼻梁蹭她的颈侧。


    苏筱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太衍宗是有不少人修习一门以上功法,比如女主林菀的一大特点就是医、剑兼修,可问题是她修的是合欢功啊!


    没想到凌岳仙尊闻言站起身:“苏道友请随我来。”


    傅停云接过剑,感觉到剑柄上还残留着少女手心的余温,心尖像是被她的小手捏了一下。


    “好的仙尊,”她道,“我会努力学剑的。”


    凌岳仙尊微微蹙眉:“按理说宗门剑法不可外传,不知苏道友是否记得此人形貌?”


    苏筱圆情急之下胡诌八扯:“他一直戴着面具……请仙尊别责怪那位道友,是学生不知道规矩让他教的。”


    她止不住颤抖起来,只能咬牙忍着,生怕露出端倪。


    他捏着剑身,将剑柄递给苏筱圆:“请苏道友演示几招。”


    苏筱圆的天分的确不在剑道上,或者说一切对肢体控制力要求高的功法都不太适合她,不过学一点也不是坏事,就当强身健体。


    她手脚冰冷,浑身冒着虚汗,努力从嗓子眼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没、没有……我是来学习的……”


    苏筱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呆了呆方才手忙脚乱地掏帕子想要擦干净剑柄——刚才因为紧张和难耐,她出了点汗,把剑柄弄脏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台阶,穿过曲桥,来到一片花林中的空地。


    “筱圆怎么了?”傀儡人困惑道。


    “最终结果要等所有入围者的复试结束,”凌岳仙尊想了想,“尚有十来日,届时会有书信送到苏道友住处。”


    苏筱圆大吃一惊,不觉脱口而出:“转修别的法门,就算道心不合格了吗?”


    凌岳仙尊:“不知者不怪,不必自责。”


    凌岳仙尊交叉十指,抬眸注视着苏筱圆:“若涉及同门之间的双修或采补,须得双方都同意。”


    苏筱圆这时要是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凌岳仙尊脸色苍白,眼尾和颧骨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然而她这时候正临时抱佛脚地努力回忆起手式,哪里顾得上观察大佬。


    顿了顿:“当然,苏道友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苏筱圆鼓起勇气问道:“仙尊,复试的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他的元神剑是十一岁时修出来的,自诞生之日起从未被别人碰过,即便是他师父也没见过几次,别说是上手了。


    苏筱圆心头一突,果然此处有转折。


    话音甫落,便见少女睁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这三脚猫功夫竟然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把剑交出去时他也不曾料到感觉竟然如此强烈,反悔也来不及,只能佯装闲适地靠在树上。


    苏筱圆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教她练剑行气,但或许是体质特殊,加上最近几乎每晚都有活动,被傀儡人调得越发敏感肌,花枝在身上游移,戳顶大穴,遇上姿势不小心变形时还惩罚般地轻抽一下,竟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境灵脱胎于凌岳仙尊,用他的表字当作名字也不奇怪。


    元神剑与神魂相连,剑折而神灭,说是剑修的命根也不为过,把剑交给别人是剑修的大忌,也只有苏筱圆这种缺乏修道常识的人才懵懵懂懂握着他的元神剑而浑然不知。


    凌岳仙尊却似并不介意,直接从她手上接过有些湿黏的剑柄,并不收回去,只是提握在手中:“在下送苏道友出去。”


    凌岳仙尊让她停下别动,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似乎是想上手纠正她姿势,未及触碰便收回手,似乎是察觉到不便。


    大佬的脑回路果然和俗人不一样,没有技能歧视,合欢功在他眼里好像和炒菜、绣花没什么本质差别。


    苏筱圆见他只是问云雨宗的事,并没有刺探她穿越身份,心下稍安,脑子也渐渐解冻,连忙把预制答案端出来:“学生在合欢道方面没什么天分,竭尽全力才勉强考进内门,再修下去也没什么前途,正好看到龙脊峰招弟子,便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侥幸过了初试……”


    接着剑光一闪,头顶的花枝被齐根削断掉落下来,凌岳仙尊接在手中,将那柔韧的花枝当作教鞭,轻轻在身体各处点拨。


    苏筱圆道了谢,行过礼,便要登车。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至少她现在知道了,凌岳仙尊对采补双修的看法是中性的,超脱世俗的,可能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成分,毕竟他也想不到有人逆天到打他主意。


    苏筱圆一凛,连忙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苏筱圆只得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按照傀儡人教的方法,虎口和掌根贴住剑柄,然后合拢四指。


    “无妨,只需一二招式,看看苏道友根底。”凌岳仙尊执意把剑递给她。


    然而必须说点什么,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学炒菜自己不吃饭,学合欢功自己不doi,没毛病。


    “苏道友可曾学过剑?”


    少女竭力忍耐,殊不知她双颊绯红、眼波荡漾,妩媚的模样被尽收眼底,丝丝的香气从她身上溢出来,那气味没人比傅停云更熟悉。


    终于到了偏殿门外,凌岳仙尊招来鹤车,吩咐灵鹤送她回住处。


    不等她回过神来,灵鹤已振翅飞向空中。


    凌岳仙尊抬起手,手心中升起霜白剑气,仿佛一场迷你暴风雪,渐渐凝结成一柄剑。


    苏筱圆便把今天在龙脊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把凌岳仙尊亲自指导她剑招的事略去不提。


    “对不起,”苏筱圆抬头对上他漆黑眼瞳,仿佛从中发现了一丝探究,她立刻移开视线,“出了一身汗,不太舒服……我想洗澡。”


    傅停云清理完净房走出来,发现少女已经趴在书页上睡着了。


    凌岳仙尊:“合欢道亦是正道,只要不涉及旁门左道和邪术,敝宗都不禁止。不过……”


    苏筱圆惊恐:“学生真的只会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元神剑,剑尖沿着她身体的中线不轻不重地滑动,剑气拖出一道红痕,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将她从正中间剖开。


    他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发现她紧紧皱着眉,脸颊潮红,鼻尖沁着细密的冷汗,似乎在做噩梦。


    点她两边肩膀:“双肩下沉。”


    苏筱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但是她总不能说实话,只能点点头:“看,看清了。”


    然后在她膝盖上方大腿内侧往外挑了挑:“两股打开,膝盖不可内扣,姿态要舒展。”


    接过剑又试了一遍,还是和第一遍如出一辙。


    苏筱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点她执剑的右臂:“手臂夹紧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正是他本人——或者是苏筱圆想象中的他。


    两人一时无话,只慢慢往外走——苏筱圆急着离开,奈何大佬走得闲庭信步,她也只能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几招演示毕,凌岳仙尊倒提着剑递给她:“看清了么?再试试。”


    凭良心说太衍的宗规已经相当开明包容了,如果她的目标是别的弟子,光明正大地攻略就行,偏偏她的目标是眼前这位。


    苏筱圆懵然不知所措,他的人和剑招浑然一体,刚才她光顾着欣赏美人,哪里看得清什么招式。


    傅停云的呼息陡然一窒。


    “练得不错,”凌岳仙尊道,声音绷得像是拉紧的弓弦,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不过时候不早了,今日我还有事,便不留苏道友了。”


    他抬起眼眸,对上少女忐忑的眼神,似乎在等他评价,他挤出两个字:“不错。”


    凌岳仙尊显然对她的学习效率不太满意,蹙了蹙眉:“从起手式开始,一招一招来。”


    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握着他的元神剑,就像把他的神魂握在手心里。


    他们显而易见身在一处地牢中,那阴暗潮湿的气氛和秘境中的地牢有些相似,不过处境大不相同。


    不好!苏筱圆心脏骤缩。


    她按照傀儡人教的调整呼吸吐纳的方式,把学过的几招演示了一遍,然后从袖中取出帕子,把剑柄擦了擦,然后双手托着剑低头奉还给大佬。


    只是因为那个表字吗?


    苏筱圆连忙起身,跟着他走到外面。


    不知是不是练剑消耗了太多体力,她洗完澡坐到桌前,想看会儿符箓入门书,只看了两页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提起剑,将她方才那几招演示了一遍。


    待四周雾气略散,看清眼前的景象,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傅停云脑海中轰然一声,几乎灵魂出窍——他最荒唐离奇的想象和这梦境一比也干净纯洁得像白纸。


    苏筱圆听得一愣一愣,大佬的意思是为了教她,还要自学一门合欢功吗?


    苏筱圆慌忙点头。


    “苏道友若对符箓阵法感兴趣,可以尝试修习,不过原来的功法也不必抛弃,敝宗弟子兼修多门功法者比比皆是。”


    第 104 章   104


    “女主和男主是何人?”


    一道剑气将吊着苏筱圆的绳子割断。


    和先前的梦境一样,这是苏筱圆真正的身体。


    “等你死了他就出来了。”


    不过无妨,既然知道已经她的真正目的,他是不会遂她心愿的。


    “对,你是女主的白月光,男主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苏筱圆连忙告饶:“是穿书系统。”


    真有意思,她不了解傀儡人,被境灵蒙骗,却一眼看透了他的本性。


    苏筱圆摇着头,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


    男人掀起眼皮,腾出唇舌,吐出两个字:“看着。”


    苏筱圆回过神来,羞耻排山倒海。


    其实第一眼见到苏筱圆时他就发现了,那时他就忍不住扼她那纤细的脖颈,当时他还不明白,以为那只是杀欲,如今方明白,各种欲念本为同源,就像他体内封印的欲壑一样混沌,食欲、杀欲、爱1欲、施虐欲、死欲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


    他第一次得以窥见她所来自的世界,也是在她的梦中。如果他猜的没错,将她带到这里的某个人或某种东西可以阻止她说出关于那个世界的真相,所以有时她说的只言片语会变成无意义的声音。


    “没事。”她擦了擦冷汗。


    男人一言不发,苏筱圆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暧昧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里回荡,她的双眼渐渐变得迷蒙,意识像热奶油一样慢慢融化。


    苏筱圆只觉一冰,男人的手指灵活冰冷,像才从冬眠中醒来的活蛇,不得章法地蠕动着,寻找温暖的去处,一旦找到便争先恐后地钻探,深入到从未有人触及的所在,慢慢退出时鳞片细致地一点点刮擦过去,让她差点失声惊呼。


    “为何要采补我?”间隙中他继续审问。


    这么离谱的梦当然说不出口,更离谱的是她被严刑拷打的时候没吓醒,被灌吐真剂的时候没吓醒,被这样那样的时候没吓醒,竟然因为见到那东西吓醒了……


    他已经掌握了在梦中反客为主的术法,也可以轻易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甚至可以另造个平和温馨的美梦,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


    这样想着,他本想收剑的手停了下来,任由梦境的力量牵动着,继续在她肌肤上游移。


    苏筱圆顾不得羞耻,睁开眼睛低头一看,与那昂然狰狞的东西看了个对眼,心脏一阵抽搐,满头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傅停云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我是书中人?”


    像是察觉她的眼神,那双手将她托高,几乎折过来,让她看个一清二楚。


    凌岳仙尊也不逼迫她,从袖中取出绢帕,慢慢将手套擦干,继续折磨她,这回加上了拇指同时抵揉。


    他把少女放在椅子上,解下她手腕上的麻绳,揉了揉勒出的红痕。


    然而害怕之余,苏筱圆却感到莫名的酸楚和愧疚。


    他的手指在什么刑具上停顿一下,苏筱圆便吓得心脏几乎停跳。


    苏筱圆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却解他腰间的系带。


    接近临界点,男人忽然抽手:“为何采补我?”


    “书?”


    许是恐惧和忐忑加剧了刺激,苏筱圆害怕什么来什么,脑海中白光消失时,看见男人的脸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方知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凌岳仙尊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屈张了一下手指。手套很薄,紧紧包覆在他漂亮的肌骨上,简直像是天生的皮肤。


    是傀儡人熟悉的声音,苏筱圆定睛一看,虽然眉眼有几分相似,但眼前的并非噩梦中的仙尊,而是她的傀儡。


    他本该对自己失望的,可意外的是,他并不在乎。


    “何书?”


    “书名叫《替身竟是本座自己》……”


    凌岳掀开洁白的衣袍,覆上去:“如你所愿。”


    他在脐下约莫三指处点了点,换上剑尖慢慢抵紧,苏筱圆眼睁睁看着周围的皮肤绷紧。


    傅停云并不在意这些,扔了空瓶,向手上施了个净诀,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


    “仙尊不生气吗?”


    凌岳仙尊却只是舔了舔唇,站起身吮了吮她吓出的眼泪:“现在告诉我,为何采补我?”


    “魔君已死。”


    她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张绝美的睡颜,吓得惊叫出声,几乎心脏骤停。


    “对,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傅停云接住她,心念一动,一把椅子出现在眼前,正是苏筱圆最喜欢的那把按摩椅,只是上面铺了曾柔软的黑色皮毛。


    苏筱圆见男人放弃刀具选了手套,心里一松,差点放声哭出来,连忙咬住嘴唇憋了回去。


    “让你别乱动。”凌岳仙尊冷声道。


    “不记得了……”


    眼前的男人也的确像神明一样高高在上、冷酷绝情。


    男人轻嗤了一声,剑尖又抵了上来:“还是不说实话。”


    她当真把他想成了人面兽心的邪魔。


    “要修为何用?”


    傀儡人目光微动:“筱圆可是做噩梦了?”


    “第一是因为系统任务,第二是因为馋仙尊的身子。”苏筱圆老实回答。


    很顺利,没有意外。


    苏筱圆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又点点头:“嗯……”


    她想将身子蜷缩起来,可是因被吊在刑架上,整个人只能伸展着无处遁形。


    顺着鳞片时触感冰冷滑腻,逆着时鳞片竖起,便粗糙起来,像有无数细小的刀锋刮擦着,刺疼又麻痒。


    男人看向摆满刑具的桌子。


    他可以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借此机会问出更多真相。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上面多了个沙漏型的深色玻璃小瓶子,惊恐地抽了口冷气,为什么吐真剂会乱入变态仙尊的地牢啊?


    “好,”男人的声音冷酷又温柔,“我们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一边威胁,一边伸出左手食指,沿着她小腹的中线来回摩挲,绕着肚脐打转,用指尖抠抠,像是在考虑从哪个位置下刀。


    “有我在,不会有魔君出世。”


    “你出了很多汗,我去打盆热水与你擦身。”傅停云说着掀开被子起身。


    “为何要采补我?”


    刚生出一丝侥幸,便听男人道:“那就试试看罢。”


    说着捏住她下巴迫她张嘴,把一瓶药都灌了下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另外两只手托住她后腰将她抬起,像是捧献祭品。


    但他虽禽兽,到底舍不得。


    苏筱圆愣了愣,这不是他的地牢吗?为什么还要来问她?不过既然他不知道……


    她有问必答,竹筒倒豆子似地把自己平平无奇的生平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出车祸穿越到这里的经过也简单说了一遍。


    苏筱圆心里陡然一空,突然间不上不下,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男人的手,立即低下头来,这问题她已经回答过了,对方显然对答案不满意。


    带子解开了,她暗暗希望仙尊能动一动,但他显然不愿帮忙,于是她只好自己动手,将他的亵裤褪下。


    不知不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苏筱圆差点吓晕过去,如果不是在梦里,她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


    可见他们才是最相配的。


    “有意思,”男人道,“什么做的?”


    可是下一秒,神明般的人双膝跪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埋入。


    第三次戛然而止,苏筱圆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筱圆耳边轰一声响,一瞬间像是断了片,只是圆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


    随即“啪”一声响,剑身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


    苏筱圆:“系统就是系统啊。”


    方才是自己从梦中惊醒,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吧。


    男人长睫一颤,睁开眼睛:“怎么了筱圆?”


    马上就要被刺穿了!


    苏筱圆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吓得心脏骤缩——她没摸过蛇,但是她想象中的蛇皮就是这种触感。


    男人笑了一下,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很好。”


    男人啮咬了一下:“看来这吐真剂没什么用。”


    苏筱圆咬着嘴唇,可是吐真剂的力量逼迫她说出真相:“因为采了你的元阳我才能回家。”


    但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哪怕是梦境也太离谱了。


    好在男人只是抬起脸微微挑了一下晶亮亮的薄唇,便又恢复了漠然:“何为系统?”


    “怎么死?”


    苏筱圆难受得浑身颤栗,想挠痒,但是双手被绑着:“我说我说……因为我需要提升修为。”


    “对我哭没用,”凌岳仙尊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交代,只能把你开膛破肚,我会用灵气吊着你的命,让你看着内脏一样样挖出来……”


    不是那种完美的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比那天还可怕。


    “二十一岁,还有大半年。”


    他也感觉很离谱,梦境中苏筱圆的想象和事实有点偏差,于是严谨如他作了修正,没想到将她直接吓醒过来,还看到了他真实的脸,好在他及时变化成傀儡人的脸,没让她起疑。


    她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我说,我说……我来太衍是为了采补仙尊……”


    苏筱圆只觉身上像是被冰冷的蛇信舔过,吓得拼命摇头:“没、没有……我真的是来学习的……”


    不看也知道她一定吓得面无人色。


    这吐真剂怎么一股布洛芬混悬剂的味道,苏筱圆来不及细想,小嘴开始自动叭叭:“这是吐真剂,喝了能让人说真话。”


    剑尖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


    可是差一点就能回家了,错过眼前的机会,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


    清醒时他当然不会伤害她,可这是她的梦,梦是她做的,邪魔也是她自己招来的……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心胆俱颤。苏筱圆哪里敢违逆,下意识地照他说的做。


    “是下一任魔君。”


    他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放她离开。


    凌岳仙尊又问了一遍:“要我的元阳何用?”


    不可能!开玩笑的吧,这怎么采,这是给人采的吗?!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没有回答。


    他生气了,不,比生气还严重,苏筱圆能切切实实地感知到。


    他讲究地施了个净诀,贴到她腰上,从侧腰到小腹来回抚摩。


    可是男人听见自己命不久矣毫无反应,甚至没停下发表一句评论。


    “女主是林菀,男主是魔君。”


    “没人……是我自己要来的……”


    话一出口,她抽噎了一声,第一就算了,第二是什么鬼?!


    连那点自欺欺人的遮掩都没了,肌肤暴露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苏筱圆说不上来是冷还是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剑尖刺破了皮肤,针扎般的刺痛过后,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


    “看来不用点手段不行。”凌岳仙尊将剑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刑具,长指缓缓地从一样移动到另一样,像是在考虑要把什么用在她身上。


    傅停云的手指受着梦境力量的操控,停在那套形状不一的刀具上,眼看着便要从中抽取一把当作刑具,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


    苏筱圆紧抿着唇不说话,虽然在梦中,但她潜意识中有个模糊的念头,这件事不能说,说了之后就回不了家了。


    他心念一动,接管身体,手指从刀具上掠过,挑挑拣拣,落在那只布满鳞片的黑色手套上。


    “什么梦?”


    男人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仿佛薄刃上寒光一闪。


    傅停云抬眸,注意到少女惊恐的神色,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只形状古怪的小瓶子。


    傅停云喉咙干涩,心脏剧烈地收缩扩张,将岩浆般的血液送向头顶,他的意念全集中在眼前这具瑟缩颤抖的躯体上。


    傅停云了解苏筱圆,她没什么古怪的癖好,这场梦对她来说是可怕的噩梦,之所以梦到这些是因为她怕他,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手段残忍,以施虐为乐的疯子、暴徒、邪魔。


    这念头像一颗火星落在荒草原上,转眼之间把他的理智焚烧成一片火海。


    男人却出奇平静,只是沉默片刻便继续道:“我何时死?”


    苏筱圆懵住了:“你真的让我采?”


    “苏筱圆,我的真名就是苏筱圆,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还不肯说实话,”男人冷笑了一声,剑尖挑开她褴褛的衣襟,在她心口附近滑动,“既是来学习,为何偷偷向我下蛊?”


    苏筱圆低头看见红肿痕迹,羞耻和委屈一起在心里翻涌,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她连忙别过头闭上眼,冷不丁听见“啪”一声响,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开,眼角沁出了泪花。


    他瞥了眼刑架旁的木桌,上面摆着各种刑具,有鞭子、银针、成套的刀具、铁钩、夹棍、拶指、覆满细鳞的皮手套、装着不明液体的琉璃瓶,甚至还有铁锤、斧子、锯子……


    他拿起瓶子晃了晃,又打开瓶盖嗅了嗅,里面的药材显然不属于仙灵界:“这是什么?有何效果?”


    凌岳仙尊将她心口蜿蜒到小腹的半干血迹舔去,继续方才未尽之事:“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绝音鸟尾羽和什么来着……我忘了……”


    “何人派你来的?”


    少女遍身红痕、战栗哭求的模样激起了他心底丑陋的欲念,他发现自己和欲壑里那些污秽的东西并无二致,一样阴暗、暴虐、肮脏、嗜血。


    即便出于理智,他也要这场梦继续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书里没说。”


    傅停云听闻她在那个世界已死,竟生出一股安心。


    “别……”苏筱圆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苏筱圆说完,战战兢兢地等他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感到大惑不解。虽然他也不觉好看,但也不见得比旁人的丑陋,色泽也不难看,何至于把她吓成那样?


    苏筱圆胸腔剧烈起伏,血从刺破的伤口中淌下来,往下蜿蜒到小腹,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爬。


    即使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用,她心脏狂跳,浑身发抖,不敢低头看,闭上眼睛,抖抖索索地摸索到大概的位置,破釜沉舟地握上去。


    男人道:“想要什么自己拿。”


    但是那东西似乎没办法干涉她的梦境。


    “因、因为仙尊长得好看,修为高……”


    凌岳仙尊恍若未闻,他可不像傀儡人那么耳根子软好说话,薄冰般的眼睛观察着她的神情,又一次在临界点之前停手,将她膝盖分开,不让她并腿:“说不说?”


    苏筱圆便要站起身,椅背上立即伸出两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拉到头顶。


    哪怕被欲1念冲垮了理智,他还是忍不住端详这颗漂亮的头颅,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他要折磨她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虽然喂了药之后已经没必要折腾她,但是他当然见不得她不上不下地吊着。


    “坏孩子得管教。”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突然举剑在另一边也抽打了一下,两道痕迹完美对称,仿佛有强迫症。


    第 105 章   105


    顿了顿:“这两日师妹尽快安顿下来,后日便要开始上课了。”


    是凌岳仙尊的胳膊!她心中震恐,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那么多,紧紧抓着救命的东西不放。


    她从没做过这么清晰的梦,一开始还是模糊的,但是从某个节点开始,所有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复试怎么样?过了么?”阮绵绵问道。


    “我们一起去灵泉泡泡怎么样?”苏筱圆对上傀儡人幽深的目光,忙解释,“只是泡汤,不做别的事。”


    苏筱圆放下心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凌岳仙尊认识她的傀儡人,不过他住在山顶,离这儿垂直距离都有好几百米,平时又深居简出,只要她不上赶着作死,碰到的概率约等于零。


    阮绵绵艳羡道:“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了凌岳仙尊指导一招打破头!我和于影春复试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好运气!”


    苏筱圆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床褥施个净诀,回过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傀儡人疑惑地盯着床褥上一大滩深色的水迹,用指尖摸了摸,凑到鼻端嗅了嗅,又放进口中尝了尝:“筱圆想要了?可要我帮你沐浴?”


    谁知傀儡人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苏筱圆连忙爬进浴桶,把脖子以下埋进乳白色的浴汤里:“你你你出去一下傅停云……”


    随着录取通知书寄来的还有课业用品的清单,都需要弟子自行采购。


    苏筱圆双脚仿佛被钉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分明是凌岳仙尊的声音。


    报到的地方还是在云雨宗外门,就是上回沈宗主和慈恩道君接见他们的那座大殿。


    每个执事带三四个弟子,同坐一辆云车前往龙脊峰山麓。


    正想着,傀儡人从净房走出来:“浴汤准备好了,我抱你过去。”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给她:“日常起居和修炼的事项上面都写着,上面有我的联络符文,师妹有什么不明白给我传讯便是。”


    最大的困扰是每次一做这种梦,第二天醒来身上床上总是一片狼藉,着急忙慌地掩饰,趁着傀儡人不注意偷摸用净诀清理。


    苏筱圆只觉那背影有些眼熟,不及细想,偷偷地往后挪动双脚,想着不惊动那位同门,体面地离开,谁知她一动,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何人?”


    苏筱圆便把猫狗带到花园里,把蛇放在水池里,让傀儡人在葡萄架下摆了桌椅,和闺蜜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苏筱圆把他问的问题大致说了一遍:“后来他看了看我的剑法基础,纠正了一下。”


    正想着,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她最近时常在梦中见到的脸。


    厨房、浴堂、净室也是一应俱全,苏筱圆原本还有些担心太衍的房子里没厕所,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这里的净室设施齐备,连自洁恭桶都有,很是方便。


    傀儡人垂下眼帘:“还有些东西要收拾,筱圆自己去吧,收拾完后我在浴堂沐浴便是。”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梦境留下的阴影总算淡了些。


    苏筱圆想起林菀,深感怀疑。


    大翼舟不能进宗门,苏筱圆和阮绵绵便回去收拾了行李和各种什物、用具,装在乾坤袋里,和傀儡人、灵宠坐着小舟,当晚就入住新居,翼舟仍旧留着,停泊在原来的空港,当作一栋豪华空中度假屋,休假时还能乘着在太衍地界各处游览。


    执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然自然,仙尊待同门一向是慷慨又宽和的。”


    “自然可以,”执事笑容可掬,又不叫人觉得过分殷勤,“只需在执事堂登记报备一下即可。”


    这条件可谓十分优厚了,可以得到峰主们亲自教授半年,还自动拥有了进内门的资格。


    苏筱圆点点头,她本来光顾着害怕,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事,被闺蜜点出来才发觉。


    苏筱圆自然是和阮绵绵、于影春一起行动。


    苏筱圆摇摇头:“我去的时候没见到别人,好像就我一个人……其他人可能在下午吧。”


    还好她的潜意识在第一次的时候可能吓到了,那之后梦里的凌岳仙尊的重型武器没再拿出来过,只是有时候隔着织物瞥见那轮廓,也能吓得她一哆嗦。


    那人站在水中,水面只到他腰际,单薄中衣被水浸透,显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乌黑长发打湿成一绺绺,随意从肩头垂落,漂浮在水面上。


    这样过了几日,阮绵绵和于影春去太衍复试,回来却说他们连凌岳仙尊的面都没见着,提问和考核都由宗主和其他峰主包揽,当然更没有指导剑招那么好的事。


    对,就是这样。


    微玄真人待弟子们热议了一通逐渐安静下来,方才道:“诸位放心,诸位的剑术将由凌岳仙尊亲自教授。”


    灵泉自带辉光,清晰照映出他的面容,也清晰地勾勒出他湿衣下的肌肉修长漂亮的线条轮廓,连胸前的颜色都一清二楚。


    就这片刻时间,她错过了自报家门和辩解的最佳时机,正要开口,忽觉心口一紧,凭空一股吸力将她拽到半空中,与男人四目相对。


    微玄真人很快解开了苏筱圆的困惑,原来这次通过复试的“特招生”还不能算正式的龙脊峰弟子,他们需要先上半年由几大峰主教授的“通识课”,半年后再进行筛选,九人可以入龙脊峰,记为虚极道君的弟子,落选的可以自行选择离开,或者投入另外五大峰主门下。


    苏筱圆见他确实还有一堆箱笼还没收拾整理,便提着灯带着灵鹤出门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布阵法结界?


    微玄真人便开始给他们讲入门后的具体生活、课业安排。


    微玄真人讲完注意事项,问众弟子道:“诸位还有何不明白的?”


    好不容易在滑溜的池底站稳,从水里冒出头,顺畅地喘了几口气,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抓住的东西手感和粗细都不太对劲。


    那不是仙尊的胳膊,而是另一样东西!苏筱圆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


    龙脊峰如今只有凌岳仙尊一人居住,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所以每个弟子都分到了一所单独的院落,只是因为龙脊峰山势险峻、林深树密,因此这些院落都不大,且不能成片,星罗棋布地散在山林间,彼此之间相隔较远。


    “苏道友?”凌岳仙尊眼中流露出货真价实的困惑。


    苏筱圆小腹条件反射似地紧紧绷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的住处最高,离别人的住处有些远,两进小院建在一处山崖上,后面是广袤的冷杉和松树林。


    “我只是拿巾栉澡豆进来,”傀儡人眉宇间似有委屈,“筱圆嫌恶我?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执事按照距离远近,先把阮绵绵和于影春送到各自的住处,最后只剩下苏筱圆。


    苏筱圆转身看向他,只见傀儡人周身弥漫着股水汽,头发和肌肤都比平日润泽,连眼睛也像是清泉洗濯过,不再是无机质的黑沉,莫名让她想起梦里那双致命的眼睛。


    苏筱圆本就怕水,一头栽进水里瞬间慌了神,胡乱扑腾着四肢想要抓住点什么救命。


    接着他便叫来执事堂的门人,带他们去各自的住处。


    “妹……”阮绵绵差点脱口而出,见闺蜜脸色一变,连忙改口,“仙尊真是慷慨大方。”


    梦里的吐真剂怎么能当真,一定是吊桥效应,只是大脑把害怕和心动搞混了,而且她早上刚见完凌岳仙尊,被他吓了一场,回来做这种梦也不奇怪。


    两闺蜜凑在一起,当然要聊起早晨的复试。


    扔下一句,连忙趿上鞋奔进净房,用最快的速度脱下睡衣,给脏衣服施了两个净诀。


    这种感觉她在月亮寨的蛊林里感受过一次,但太衍的灵气更充沛,深厚精纯而清正,又和蛊林不尽相同。


    苏筱圆没好意思说他纠她一个起手式就纠了半天,还亲自教她基础的行气。


    灵鹤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走了很久,换了平时苏筱圆早就两腿发软,可是在这灵气四溢的山林间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越走越轻盈。


    苏筱圆醒来好一会儿,梦里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苏筱圆大致数了数人头,通过复试的弟子竟有七八十个,比她预料的要多得多。


    看完屋子,执事又打开后院的门,指着一条蜿蜒通往林间的小路道:“后山的林子里分布着许多灵泉,有洗髓伐筋、舒心解乏、增进修为之效,苏师妹有空可以多去泡泡。林间地形复杂,师妹可以让灵鹤引路,虽然一般不会撞见别人,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布个阵为好,免得尴尬。”


    还有那把按摩椅,她已经彻底无法直视,偷偷收进库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闺蜜越是大惊小怪,她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噫!”阮绵绵诧异道,“凌岳仙尊考了你些什么?”


    因为算是龙脊峰的外门弟子,他们的住处都在龙脊峰,不过在山麓,离无极宫所在的山巅有很长一段距离。


    除此之外还有进入宗门后需要的家具和日常用品,三人顿时忙起来,天天往城里跑,每天都采购一大堆东西回去。


    说完才发觉怎么那么像渣男话术,描补道:“我真的没有……”


    苏筱圆:“要等所有人复试结束才出结果呢。”


    林麓幽深,林间小道四通八达,要是没有灵鹤带路,她肯定一会儿就迷路了。


    可是那是她的真实想法吗?她真的馋凌岳仙尊身子吗?所以才会梦见和他做那种事?苏筱圆回忆起梦里那一幕心脏立刻开始怦怦乱跳。


    抓着苏筱圆的那股力量陡然一松,只听“哗啦”一声,她整个人掉进了池子里。


    许是因为疑神疑鬼的缘故,她从那天起做了好几次地牢拷问的梦,不但醒来记得很清楚,还和连续剧一样,在吐真剂的威力下什么有问必答,什么秘密都往外倒,而且每次问着问着,气氛就暧昧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滑向奇怪的方向。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凌岳仙尊亲自指导你剑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筱圆心头一凛,总觉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对了,”苏筱圆忐忑地问道,“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养灵宠?还有一个我自己的傀儡人,不知道能不能带进宗门……”


    “我怎么会嫌恶你,”苏筱圆忙道,“你别胡思乱想。”


    此言一出,弟子们再无异议。


    有弟子大着胆子问:“敢问仙尊,吾等何时才能一睹凌岳仙尊风采?”


    “为了方便出行,凌岳仙尊给诸位每人配备了一辆鹤车,诸位可以随意使用。”执事向他们道。


    傀儡人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巾栉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她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喝了吐真剂之后透露真相倒是不要紧,横竖是梦,凌岳仙尊又不可能知道。


    三日很快过去,到了报到的日子,三人结伴乘着轻舟去了太衍。


    苏筱圆脑内仿佛有烟花炸开,脸烫得冒烟:“我没有,不用!”


    很粉。


    那濡湿的长发,润泽但冰冷的眼睛,鼻尖和下巴上的水珠,都让她倍感熟悉。


    又有人说:“成不了凌岳仙尊弟子,成他师弟也不错,只是不知能否得他亲自指点?”


    执事用灵符打开院外的护阵请她进去,只见廊庑环绕着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外面白雪皑皑,院子里却是地气熏暖,草木扶疏,虽然不及无极宫那处花园奢华,却也很别致。


    阮绵绵也和于影春约会完回来了。她去见男朋友也没忘记好闺蜜,带了她喜欢的蜜饯干果,还从新发掘的宝藏食肆打包了糕点回来。


    苏筱圆道了谢,送那执事师兄出了门,又在自己的新居里四处转了转,便乘着宗门配的鹤车去山门与闺蜜、于影春会和。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灵鹤终于停下脚步,苏筱圆依稀听见水声,拨开枝叶往前一望,只见前方陡然开阔,漫天星斗下,一方清池如水银般缓缓涌动,灵气不断从池中涌出,又被松风吹向各处。


    众人只是有些意外,有人小声道:“不是凌岳仙尊收徒么?”


    “今日有多少人去龙脊峰了?”


    她心里莫名一紧,咽了下口水:“我自己起床就好……”


    沈宗主露了个面,便将新弟子的事务交给了四师弟,正是他们在前阵子在滟滪楼邂逅的那位狗狗眼社牛仙君微玄真人。


    苏筱圆心里越发不安,惴惴地等了几日,灵鹤送来书信,他们三人都通过了太衍的复试。


    院子里有五间屋子,足够她和傀儡还有三个灵宠住着,阮绵绵要来串门也有客房可以住,还可以留出一间当书斋,一间当客厅。


    苏筱圆差点没背过气去,不是因为景色太美而窒息,而是因为那灵泉里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林子虽幽深,但或许因为灵力强盛的缘故,气场宁静祥和,枝叶间隐隐有灵光流动,苏筱圆一个怕黑的人独自与仙鹤走在林中也不觉害怕。


    微玄真人又特地强调,无极宫四周布了阵法,擅闯或有性命之虞,并且暗示凌岳仙尊喜静,若是存着“偶遇”的心思在无极宫四周转悠,可能会被当成可疑分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还真被她抓住了什么。


    另一人道:“只说龙脊峰招人,虚极道君驾鹤前是龙脊峰主人,也说得过去。”


    傀儡人便弯腰将她的软缎拖鞋从床底下拿出来摆好,待她下床,像往常一样整理被子床褥。


    搬好家已经天黑,傀儡人有点强迫症,有一套自己的收纳规则,苏筱圆在一旁插不上手,想起那执事说的灵泉,不禁有些心动。


    微玄真人无奈地笑道:“莫急莫急,三日后便有第一堂剑法课,届时仙尊便会亲临指导。”


    不知傀儡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主动提出夜里去舱外打坐修炼,白天也时不时离开几个小时,让苏筱圆松了口气。


    第 106 章   106


    不是梦,凌岳仙尊真的在她房里,还听见她大声喊他本名。


    “是巧合?”凌岳仙尊显然将信将疑,“那么方才师妹是在唤何人?”


    等等,她刚才抓住的瞬间就是这状态,为什么大佬泡个温泉会那个,他到底在温泉里做什么?


    所以她是在太衍……


    “师妹唤我师兄便是,”凌岳仙尊纠正道,“师妹方才真气逆行晕了过去,事急从权,我替你理顺了经脉,叫灵鹤引路将你送回此处,生怕无人照看有何差池,便坐在这里等你醒来。”


    怎么解释?根本没法解释。


    这还是书里那个一言不合就把人劈成两半的冷情剑尊吗?


    凌岳仙尊第一个开口:“这旧傀儡为何会在这里?”


    好烫,他的胸膛好烫,可是感觉那么安心熟悉,她下意识地将脸贴上去蹭了蹭,脸颊蹭到了什么硌人的东西,像小石子但没那么硬,她莫名觉得可爱,“叭唧”亲了一口。


    脑内开始播放古今中外酷刑的时候,凌岳仙尊却突然站起身:“既然师妹已经醒来,又有傀儡伺候,我便不叨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她无意之间买到这个旧傀儡的经过,只不提自己早就知道傀儡的原主是谁。


    然而男人天生一张扑克脸,根本看不出情绪。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经脉和丹田胀鼓鼓的,好像吸了太多装不下了。


    苏筱圆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仙尊的尊姓大名……”


    她是不是做梦还没醒?不对,她是来泡灵泉的,又没睡觉。


    她仰着头辨认了一会儿,从床帐的颜色和床板的雕花认出这是她前几天为太衍的新居采购的新床。


    苏筱圆心头一凛,发现自己刚才已经露馅了。


    就这样淹死算了,省得大佬动粗,大家都体面,苏筱圆一边往下沉一边想,但手脚还是被本能驱使着瞎扑腾。


    “师妹言重,只是举手之劳。”


    她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苏筱圆被他吓住了,慌忙闭上眼睛,凝神屏息,努力摒除杂念。


    “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而且这个尺寸,好像没办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去吧……


    “师兄。”


    就在这时,凌岳仙尊又道:“你方才唤的莫非是这傀儡?”


    “我很少来此,苏道友不必有所顾忌,”男人道,“下次来时我会记得布好阵法。”


    苏筱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凌岳仙尊脸色,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


    如果不是知道他本名是哪三个字,为什么要故意换成另外三个字呢?


    可是她忘了傀儡人智商不高又耿直,他立刻纠正道:“错了,筱圆说过,是太傅的傅,停留的停,云朵的云。”


    下一刻,一双手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握着她的腰将她放正:“小心,水底的石头很滑。”


    苏筱圆有些发懵,大佬不生气吗?


    苏筱圆点点头。


    意识模糊间,她依稀感到有人及时接住了她,没让她的脸撞向水面,接着一股熟悉的霜雪和松枝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凌岳仙尊瞥了一眼岸边的灵鹤:“是它带你来此的罢?”


    凌岳仙尊向池边走了几步,贴心地给她腾出一大块地方,自顾自继续道:“这方灵泉是龙脊峰灵气最盛处,可蕴养灵根灵脉,对修为大有裨益,苏道友不妨多来泡泡,不日便可筑基。”


    可是要怎么上,他好高,这个角度怎么采,难道来个猴子上树吗?


    还是在水里,是不是还有阻力,公式怎么算来着?高中物理全还给老师了……现在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吗死脑?


    就在这时,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师妹,你的气息乱了,行气时心中不可有杂念,否则真气逆行,或有性命之忧。”


    她能肯定的是,他绝不会像梦里那样毫发无伤地放过她。


    “多谢仙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筱圆不敢忤逆大佬,只好乖乖泡汤行气。


    龙脊峰的灵泉果然不同凡响,她从没感觉到经脉中的灵气这么充沛,简直要溢出来了。


    苏筱圆难得说谎,后脚就被自家傀儡揭穿,脸涨得通红。


    苏筱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案头点着灯,帐外依稀有个熟悉的人影。


    他可以超脱世俗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绝对会提防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分子。


    “苏道友,”头顶响起男人闷闷的声音,“你要抓到何时?”


    苏筱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傀儡人代她回答:“是,筱圆唤的就是我。”


    凌岳仙尊闻言挑了一下唇角:“真巧,师妹随便取的名字,竟然与我的本名一模一样。”


    苏筱圆连忙道:“这是仙尊的灵泉,弟子今天是意外走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顿了顿:“对了,如今你已入门,称道友有些见外了,师妹。”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差点没痛得哭出来。


    要死在这里了。


    穿不穿裤子是重点吗?难道隔着裤子抓住就没关系了吗?


    她行个礼道:“对不起冒犯仙尊,打扰仙尊清修,弟子这就告退……”


    她一边说一边鞠躬,同时连连往后退,一时间忘了水底滑腻,脚底一个打滑,仰面跌进水里,“咕嘟嘟”又喝了两口水。


    苏筱圆脑海中仿佛有一场爆炸,“轰”地一声,什么知觉都没了。


    苏筱圆还来不及说话,傀儡人理直气壮地回答:“筱圆买了我,我如今是筱圆的傀儡。”


    “一具旧傀儡罢了,”凌岳仙尊大方道,“既然师妹阴差阳错买了下来,便是师妹之物。”


    她偷觑了一眼凌岳仙尊,见他盘膝坐在池中的大石头上,阖着双目专心致志地行气打坐,星月的光芒与灵泉的辉光映得他的脸容恍若天人,庄严圣洁、不容亵渎。可目光略微下移,湿透薄衫包覆的身躯、腿间高高隆起和绷紧的织物,却处处诱人堕落。


    “不急,”凌岳仙尊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像溶溶的月色,“来都来了,便一起罢。”


    面红耳赤,正要移开视线,


    隔着纱帐,苏筱圆也能感到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犀利目光。


    苏筱圆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便听帐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师妹醒了?现下感觉如何?”


    凌岳仙尊又道:“自家师仙游,这名字除我之外已无人知晓,不知师妹缘何知道?”


    紧接着传来傀儡人机械平板的声音:“筱圆回来了。”


    说完他便一言不发地看着苏筱圆,显然是等她接话。


    他为什么穿衣服泡汤却不穿裤子?


    重点是回家的钥匙现在就在手里……


    先前的遭遇渐渐从脑海中浮现,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睡衣,袖子和衣摆都长了一大截,显然是男人的中衣。


    男人“嗯”了一声:“师妹可以一边泡灵泉一边行气,可以汲取更多灵力。”


    她的运动神经好像做不到……


    帐外的人影动了动,却并未像平日那样直接撩开床帐。


    完了。


    反正要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把他强1上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筱圆的双眼。


    “付钱的付,亭子的亭,均匀的匀。”苏筱圆胡诌。


    那扁毛畜生丝毫没有闯大祸的自觉,昂首挺胸的像在邀功,似乎还挺得意。


    “这鹤本来养在无极宫,一向呆笨,大约是感觉到我的气息才来了这里,”凌岳仙尊通情达理道,“一场误会,苏道友不必介怀。”


    比起不小心撞到他泡温泉,不小心把他那个当把手抓,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他的本名显然更严重。


    还是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苏筱圆一听就慌了神,撩开纱帐:“仙……师兄既然已经不要了,可不可以让我把他留下?”


    苏筱圆硬着头皮憋出两个字:“师兄……”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躲过一劫,尽快离开事故现场再说。


    死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岳仙尊道:“这是我从前用过的旧傀儡,应当已经送入熔渊销毁,不知何故流出宗门……”


    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地,说的越多漏洞越大。


    苏筱圆如遭雷劈,这种事能随便一起吗?!


    是因为行气所以才会是这种状态吗?为什么他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以这种形象面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弟子?是因为修无情道,所以没有世俗的顾忌?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说无人照看,这么说应该没看见傀儡人。


    诶?苏筱圆仿佛绝处逢生。


    他将她托了托,抱得更紧些:“别乱动。”


    苏筱圆抓着那东西愣怔的刹那,这些念头几乎是同时喷涌而出。


    一时间两人一傀没人说话,空气几乎凝固。


    苏筱圆惦记着傀儡人,一心盘算着怎么把人打发走,男人忽然道:“师妹为何知道我的俗家名姓?”


    苏筱圆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忙松开双手:“对不起对不起,仙尊我、学生晚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以为那是仙尊的尊臂……”


    凌岳仙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怎么人设和书里不太一样。


    可是长成这样就算采到了也会死的吧?


    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她?是像梦里那样把她抓到地牢里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死?


    苏筱圆惊恐地喊道:“傅停云——”


    傅停云浑身一震,差点没把手中的少女掉进水里。


    苏筱圆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不知这傀儡人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他问。


    那声音清雅动人,落在她耳朵里却堪比晴空霹雳。


    苏筱圆听他言语之间将她的宝贝傀儡当作物件,心里虽然有些酸涩,但他没说要带走傀儡人或者销毁,还是让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本以为她的梦很夸张,竟然这么写实!


    苏筱圆死命转动脑子:“随便取的名字,没想到碰巧和师兄的名字同音……”


    人类真的能长成这样吗?


    凌岳仙尊不是危言耸听,灵气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她不一会儿便觉浑身发烫,头昏脑胀,就在她察觉不妙下定决心开口求助时,眼前忽然一黑,直直地往前栽倒。


    顿了顿:“师妹好生休养,后日剑法课见。”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为什么凌岳仙尊会在这里?!


    苏筱圆一个没什么慧根的普通人,要摒除杂念谈何容易,越是逼自己不去想,越是忍不住。


    凌岳仙尊点拨了一两句便闭上眼睛继续修行。


    完了,要死了。


    “师妹?”凌岳仙尊把脸转向她。


    苏筱圆看得面红耳赤,却像是被蛊惑一般挪不开眼。


    “我好像在灵泉里晕倒了,是仙尊送我回来的吗?”她战战兢兢地问道。


    第 107 章   107


    傅停云浑身剧颤,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可是为时已晚,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傅停云!你怎么……”


    他把食盘放在榻边,扶她起来:“怎么了,筱圆?”


    也有不少新弟子留下打牙祭,经过一天的共游,虽然不一定叫得出名字,但都混了个脸熟,经过时彼此微笑点头。


    半晌,傀儡人道:“好。”


    苏筱圆正想问要怎么化开,他已驾轻就熟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苏筱圆粗略地扫一眼,发现林林总总有几十道菜,肉禽鱼虾应有尽有,还有糕点甜羹,简直可以说琳琅满目,还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一时间犯起选择困难症。


    他真的要,苏筱圆又有点不好意思下手,她深呼吸了几次,心说只当做练习了。


    那位大佬修的可是无情道,又不是合欢功,借机看光她什么的是绝不可能的。


    正看着菜发呆,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本周围“嗡嗡”的交谈声忽然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


    可是随即她想起来,无极宫外面有可怕的阵法,擅自上峰顶可能会出事。而且凌岳仙尊大度让她留下旧傀儡,不代表他欣然接受,万一再看见心里膈应,又改主意要烧了他呢?她找谁说理去?


    苏筱圆愕然转过身,只见一身白衣翩然的凌岳仙尊站在她身后,旁边是个容貌清癯的中年执事。


    她脑子一抽,磕磕巴巴道:“傅……傅停云,你你你怎么肿了?”


    到最后,苏筱圆浑浑噩噩间只知哭喊着那个名字,脑海中傀儡人的脸和灵泉中看见的凌岳仙尊那衣衫仅湿、不成体统的样子交替闪现,不知道自己喊的究竟是谁,甚至连埋首身下的究竟是谁也分不清了。


    想必是凌岳仙尊把她从灵泉里捞出来以后发现她衣服湿透了,于是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


    傀儡人提醒:“它还没有名字。”


    毕竟是修仙界,有慧根的高人都视肉身为槁木粪土,他连自己尊勾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的。


    可是男人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向那执事道:“滋味如何终究要尝过才知道。”


    幸好傀儡人不知道难堪,只是轻描淡写道:“做这等事时便会如此。”


    灵鹤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只要她一唤“傅智商”,它就兴高采烈地拍智商,“啊啊”地回应她。


    苏筱圆想也知道膳堂里所有目光肯定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硬着头皮问:“仙尊也来用膳吗?”


    那么龙脊峰为新弟子们修建膳堂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鹤昨天闯了大祸,可一点也看不出心虚,还梗着脖子“啊啊”叫。


    太衍这样的大宗门真是设施完善,哪怕几乎没人用也配备着。


    苏筱圆只好轻轻唤了一声:“傅停云……”


    苏筱圆怔怔地松开手:“可是还没……”


    黑暗中,苏筱圆与傀儡人十指紧扣,鼻端萦绕着方才那件亵衣上的气味,理智几近崩溃,指甲抠进他的手背里。


    思来想去,还是明天传个讯问问大佬本人吧。


    苏筱圆:“……”


    过了一会儿,手心里跳了跳,她反应过来:“你这样难不难受?”


    苏筱圆赶紧叫傀儡人取来自己的睡衣,把凌岳仙尊的衣服换了下来。


    [好,若丹田淤塞,可以行气纾散。]


    那就是难受了,每晚都这样会不会憋坏啊?


    苏筱圆让他磨得不上不下,只能略微高声。


    起床撸了会儿猫狗,给蛇喂了点灵食,差不多就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傀儡人道:“只有搜魂邪术,不过事后被施术之人非死即疯。”


    修士也不是个个清心寡欲的,要不然太衍附近的城池里不会开那么多酒楼食肆。


    她以为大佬要过很久才会回复,没想到片刻后传讯镜便发出“叮”一声响:[师妹见外。]


    傀儡人固执道:“想听筱圆唤我名字。”


    “没关系的,上次不是也……”苏筱圆轻咳了两声。


    傀儡人端起小碗用匙子舀了杏酪喂她。


    傀儡人微微蹙眉:“筱圆想对何人施邪术?”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还是想连夜离开地球。


    “筱圆怎么不唤我了?”傀儡人突然停下,抬起头。


    苏筱圆掏出传讯镜把昨晚泡灵泉遇到凌岳仙尊的事和闺蜜说了一遍,当然没提自己大逆不道抓了仙尊的尊x,只说她在灵泉里晕倒,仙尊把她送回了住处。


    谁知没等她放下镜子,它又响起来。


    对了,刚才泡温泉泡晕过去,不知道凌岳仙尊有没有对她的灵府、神魂动什么手脚?


    太衍有好几个云雨宗那么大,参观完毕,在饭堂附近解散时,太阳已经也快要落山了,苏筱圆便和闺蜜、于影春一起体验了一下龙脊峰的膳堂。


    傀儡人很快端着一小碗给她当宵夜的玫瑰杏酪走过来。


    这常识苏筱圆是知道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世界没有吐真剂这种东西。


    苏筱圆总觉得傀儡人的眉眼比凌岳仙尊在时灵动了一些。


    [昨夜经脉和丹田可有不适?]


    那名字引发的风波还让她心有余悸,唤一声心头就颤一颤,生怕让正主听见,到后来神思恍惚起来也就顾不上了。


    苏筱圆知道这傀儡人又使坏,偏偏拿他没办法,又不想拿出主人的架子命令他,只好唤得再响些。


    她心头一跳,便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妹?”


    大有不唤就不让她好受的架势。


    不愧是看人品选出的弟子,新同学们一个个看着都慈眉善目的。


    “以后不要了。”傅停云斩钉截铁道。


    她起床后先掏出传讯镜,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打开那个复杂的符文,给凌岳仙尊传消息:[昨晚谢谢仙尊……]


    傀儡人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又揉搓她的手腕,声音抖得不像话:“好了,不想弄脏筱圆。”


    她怎么也想不到凌岳仙尊会出现在饭堂里,慌忙行礼问安:“弟子见过仙尊。”


    傀儡人道:“尚可。”


    苏筱圆醒来时傀儡人已经不在了。


    执事立即会意,连忙取了餐盘来呈给他。


    难怪凌岳仙尊也说它呆笨,苏筱圆从来不和傻子计较,只是摸摸它脖颈到后背但羽毛:“你下次别再瞎带路了啊。”


    苏筱圆让傀儡人把灵鹤牵出来,套上云车。


    “那个……”她嗫嚅道,“要我帮你吗?”


    她迟疑了一下,把“仙尊”两字擦去,改成“师兄”。


    这里的饭堂和云雨宗不太一样,有点像现代的自助餐,各色菜肴装在灵力保温的大盘大碗里,任由弟子们按需用小碗小碟盛取。


    可是他不是可以用灵力把她身体连衣服一起蒸干吗?


    云散雨收,她想溺水的人透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皮一阵阵发麻,理智渐渐恢复,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头脑一热,打破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探手一握。


    她思考一番,推测是因为她真气逆行的缘故,用法术有什么忌讳。


    参观完宗门回到龙脊峰,执事又带他们去新修的膳堂转了转。


    苏筱圆有种欺负老实鸟的负罪感,辩解道:“智商是个好东西,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祝愿你越来越聪明。”


    苏筱圆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可是之前好像没那么……”


    明明是孽缘。


    所以她的小傀傀大约也是有点心机的,知道在前主人面前装傻充愣。


    单是想象就让她又惊又怕,可是恐惧中又夹杂了一丝隐秘的兴奋。


    你看我像不像菜?


    苏筱圆又说:[师兄的衣裳我洗干净了,不知道怎么还给师兄方便?]


    苏筱圆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她穿的是本什么书。


    [好的好的。]苏筱圆回复完,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本轮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筱圆忙说没有:“我随便问问,一个人晕倒或者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不知不觉被人掏出心里的秘密?”


    她越想越后怕:“傅停……”


    凌岳仙尊云淡风轻地托着餐盘,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菜:“师妹可有什么菜推荐?”


    苏筱圆想起昨晚不受控制地yy他,心脏一阵乱跳:[没有,谢谢师兄关心。]


    “筱圆用足帮我那次?”傀儡人大言不惭又公事公办地道,“许是近来伺候筱圆伺候得多了吧。”


    苏筱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设了饭堂,凌岳仙尊当然是不吃饭的,这批弟子中也只有她一个人没辟谷,她心里动了动,不过随即想通了。


    苏筱圆带着满腹心事躺回床上,便有些辗转难眠,傀儡人便坐在床边帮她按摩放松,揉着她的下丹田:“筱圆泡了灵泉,灵气在丹田里淤堵着,我帮你化开。”


    原来是领导视察,苏筱圆松了口气,暗暗盼着他视察完了赶紧离开。


    凌岳仙尊:[明日上课时带给我便是。]


    苏筱圆道了谢,捧着传讯镜等待了一会儿,这次大佬没再传讯息过来,她颤抖着手放下镜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执事带着他们各峰转了转,认识了一下各门课程的上课地点,又带他们去了藏剑阁、书库、药庐、领任务的枢机阁,然后带他们去杂务堂领了弟子服和基础法器、朱砂符纸、十日份的辟谷丹、益灵丹之类。


    换下的衣服又成了问题。


    [昨晚谢谢师兄救了我又送我回来。]


    苏筱圆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这是傀儡人辛苦做的宵夜,她还是领情地张嘴一口口吃下去,一边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人灵府、神魂上动手脚,不被那人察觉出来?”


    “我……在新地方,不太好意思,”苏筱圆找借口,“你快点,我想睡觉。”


    坐着鹤车来到龙脊峰下的集合地点,仍然是昨天的执事带他们三人。


    傀儡人由下往上缓缓地舔过,到了关键处却突然放轻动作,潦草地一带而过:“太轻了。”


    苏筱圆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意识渐渐迷离,眼前又出现了灵泉里那个男人的模样,心神不由自主地一荡,仿佛掌控着的是另一个人……


    说完她就想把自己埋了。


    第二天没有课,新弟子由执事带领着游览宗门各峰,熟悉上课地点和各种宗门设施。


    不知道是不是用多了那种熏衣香,他好像被腌入味了,肌肤和灼烫的呼吸都仿佛带了那种气味。


    苏筱圆本来想给它取个拉风一点的名字,但有鉴于昨晚它的表现,她决定小惩大戒,看着灵鹤的豆豆眼:“就叫你傅智商了。”


    让傀儡人送过去,避免直接接触……苏筱圆鸵鸟地想。


    可阮绵绵还是差点把传讯法器从车窗里摔出去:[我的天姥姥!这不是姻缘是什么?]


    傀儡人的动作也随着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忽长忽端,忽缓忽急,时不时停下来夸赞:“真好听,喜欢。”


    这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当然不能擅自处理或者留下,得洗干净了还给人家,可是怎么还呢?


    凌岳仙尊目光微动,不过许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并未出言纠正她。


    苏筱圆见他坚持,只好嘟囔了一声“好吧”,钻到他怀里,搂住他劲瘦的腰,很快昏睡了过去。


    凌岳仙尊看了一眼身边神情凛然的中年男子:“膳堂第一日开放,我来看看情况。”


    苏筱圆隔着两层织物也能感觉到昂扬灼热,傀儡人不太让她碰,可是她看过也碰过,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好像和凌岳仙尊的不相上下了……


    三人在门口领了托盘去取菜,元婴期体修眼尖,欢呼道:“狸力小炒肉!竟然有狸力小炒肉!”


    凌岳仙尊走后,傀儡人去收拾净房、替她煮宵夜,苏筱圆平躺在床上复盘,盘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大佬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一定有什么手段等着她。


    还在做心理建设,傀儡人侧躺过来,轻轻将手覆在她手背上。


    他的动作便也配合着略重一些。


    第一剑修身怀巨剑也就算了,为什么一个战斗家政一体傀儡人要配这种东西?不但夸张,还会二段变身!


    傀儡人忽然在她耳边重重喘息了一声,陡然握住她的手腕,压抑着颤声道:“够了。”


    猛然想起这是凌岳仙尊的真名,她有些叫不出口,改口道:“阿傀——”


    苏筱圆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断然拒绝,没想到傀儡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尽管黑暗中看不清脸,她还是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心脏怦怦跳动。


    苏筱圆意外地发现各峰主要建筑都设有净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怕一整天在外面上课会憋死,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她吃完夜宵,爬起来刷牙,一下地发现衣摆长长地拖到地上,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凌岳仙尊的衣服,脸欻地红了。


    傀儡人把唇贴在她耳朵旁,苏筱圆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沉重、紊乱,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快1慰,这么高大的一个“人”,躺在面前如玉山横卧,仍旧时常给她一种压迫感,可是现在却全然被她掌控着。


    苏筱圆:“……”


    第 108 章   108


    多亏苏筱圆梦里的吐真剂,让他得以拼凑、勾勒出那个陌生世界的轮廓,也知道了她的世界不存在术法,“吐真剂”和其他“魔法”物品,其实是另一部书里的东西。


    自从得知那夏侯竖子也是书中之人,还会成为那新任“魔君”的左膀右臂,他便留心打探他的行踪,前日终于有消息传来,道他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不但修补好了灵根灵脉,还修为大涨,并且正往瀛洲老家行去。


    傅停云瞬间浑身冰凉,心里像是轰然坍塌了一角,陡然松开双手。


    苏筱圆毫不犹豫地摇头:“哪有别人。”


    凌岳仙尊转头问她:“这道菜看起来不错,师妹不尝尝?”


    凌岳仙尊看了她一眼,端起餐盘告辞,与那位吴执事一起出了膳堂,留下苏筱圆一个人心脏怦怦跳。


    阮绵绵“噫”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一人一傀走进门内,傀儡人把院门从里面锁好,苏筱圆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眼角冒出了泪花:“可是也太久了,我想你怎么办啊……”


    他们离开云雨宗时,萧姐姐和沐青仙君还特地把改良过的家政傀儡送给她当临别礼物。


    “方才弄痛了筱圆。”傅停云抚了抚她肩头的指痕,站起身,跨出浴池,跪在池边替她洗头发。


    “我会路过云雨宗,筱圆可要我带什么?”


    其实她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缓解离别的焦虑和不舍。


    凌岳仙尊谦让:“师妹请。”


    瞬间的狂喜之后,他蓦地意识到他现在是“傀儡人”。


    以后三餐都可以在膳堂解决,就不用她家傀傀那么辛苦了。


    苏筱圆却是越听越惊讶,凌岳仙尊的口味几乎和她一模一样,说的正是她心里想的,不过那鱼虽然不是当天捞的,但显然是活杀的,贝里的一丁点泥沙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苏筱圆便顶着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走出了膳堂。


    天姥姥,第一剑尊竟然和她一样喜欢吃奶敷敷的甜食!


    苏筱圆坐起身,趴在池边,努力分辨黑暗中傀儡人的轮廓:“可是我喜欢你,就想对你好。”


    “出门在外住得好些,不要亏待自己,用不着省钱,知道吗?”


    本来周遭的空气仿佛一触即燃,却忽然冷却下来。


    他低下头,对上她盈盈水眸和杏脸桃腮。


    “是去城里吗?”


    不过结果令他失望,林菀不知道自己身在书中,更不知自己是“女主”,若说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大约就是一股没来由的自命不凡,老以为天将降大任于她。


    苏筱圆只好顶着大佬的视线,硬着头皮拿了和他差不多的。


    “好。”傀儡人一下下摸着她的后脑勺。


    吴执事礼貌的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真心。


    吃完饭,他取出雪白的绢帕擦了擦嘴。


    苏筱圆:“好的好的。”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大概就和一些原始部落差不多,她不由担心起来:“那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怎么了?”


    傀儡人揉揉她的发顶心:“筱圆可以给我传音。”


    苏筱圆脸烫得直冒烟:“还是把灯灭了吧。”


    苏筱圆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冷汗:“就聊了聊膳堂里的菜色……”


    她脸嫩怕羞,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两人也从没有在她清醒的时候共浴过。


    向那执事甜甜一笑:“谢谢吴执事。”


    饶是苏筱圆也差点给他喝彩,要不说人家是第一剑修呢,眼力过人,下勺的角度精准刁钻,一勺下去打出来肉片多配菜少,相当专业。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看熟了。


    他的真面目只能掩藏在黑暗中,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声音同她说话。


    苏筱圆一直到更深夜半才迷迷糊糊睡着,翌日她却破天荒地自己醒了,把傀儡人一直送到太衍山门外,看着他乘的翼舟消失在天际,方才转身坐上傅智商回龙脊峰上课。


    傅停云从善如流,施咒将灯灭了,把她抱进汤池里,出去取了干净的巾栉来。


    苏筱圆只得走过去,想要从他手上接过木勺,凌岳仙尊却道了声“我来”,舀起一勺肉堆到她盘子里。


    苏筱圆想了想:“你帮我带些太衍的特产给宗主、长老、吴师姐他们,对了还有萧姐姐和沐青仙君。”


    苏筱圆看他生得那么清雅脱俗,没好意思给他推荐小炒肉之类的荤腥,推荐了几样清淡的菜蔬和糕点给他。


    “小圆子,”闺蜜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刚才仙尊同你说什么了?”


    傅停云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筱圆不用对我太好,我只是伺候你的傀儡。”


    苏筱圆便翻箱倒柜地把他的换洗衣物、露营神器、浴巾拖鞋牙刷牙膏一样样装进空的乾坤袋,又塞了一堆丹药和法器进去给他防身,其中就有于影春送的辟火珠和百麟扇,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自己那件冬暖夏凉的斗篷也塞了进去。


    “为何不试试?”


    可是少女生涩的热情更令人疯狂,傅停云险些招架不住,他仿佛抱着个倾倒的蜜罐子,黏甜的糖汁来不及在水中化开又汩汩地流溢出来。


    要是饭堂里没有校领导就更好了。


    与小情侣分别后,她驾着傅智商回到住处,傀儡人听见鹤唳提着灯迎了出来。


    “约莫两旬。”


    执事在旁欠身答应着,额头上冒出冷汗。


    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她对他有点生理性的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了。


    “好。”傀儡人道。


    苏筱圆主动仰起脸,在黑暗中用舌尖寻找他的双唇,腰肢毫无章法地摆动着。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


    “今天一起吧……”苏筱圆小声道。


    苏筱圆被她盯得脸颊发烫,岔开话题:“你们吃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傀儡人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筱圆送我的剑足以防身。”


    不过放松是不可能放松的,他每次见到她都不动声色地蓄意接近、谨慎试探,显然是因为怀疑她的来历。


    苏筱圆注意到他每样菜都只尝了一两口,只有一个奶酥团全吃完了。


    若换做是他,她也会这般替他收拾行囊,抱着他絮语叮咛么?


    这一夜,傅停云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入她的梦,只是把少女抱在怀里,听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这个那个。


    苏筱圆:“……我不会喜欢他的。”说这话到底有些心虚,毕竟她做了好多次凌岳仙尊的颜色梦,而且不得不承认他精准地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身上也很香。


    他本来就是个气质很好的中年美大叔,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他眼前一片眩晕,胸腔胀得发疼,血液在耳朵里奔腾,直到被少女惊恐的抽气声唤回一丝清明,方才发现自己用力箍着她的腰,紧紧抵了上去。


    苏筱圆有种自己是食物、他的视线是微波辐射的错觉。


    “试试喜欢他,”傀儡人的语气莫名有些卑微,像在为前主人乞求施舍,“若是喜欢上他,筱圆采补起来会好受些。”


    傀儡人抽回手:“水凉了。”


    还好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佬用餐期间一句话也没说,用不着她费尽心思应付。


    傅停云将少女抱在怀里,两人严丝合缝交叠在一起,亲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如此有趣的线索自然不能错过。


    傅停云喉咙干涩紧绷,几乎发不出声音,硬挤出几个字:“我去备水。”


    傅停云将神魂从傀儡中抽离,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苏筱圆取了纸笔,列了张清单,让他明天去城里采买了特产顺路带去云雨宗。


    “嗯,”苏筱圆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瓮瓮的,“要是有危险就跑,在外面别逞强,不要得罪人,蛊虫带不回来也不要紧,你要平安回来,不可以受伤,知道吗傅停云?”


    男人道:“炒肉可以再辣些,肉片不够入味,糕点偏甜,减点糖,鱼不是当日从湖里捕捞的,贝里有泥沙……”


    “好。”


    “筱圆去沐浴歇息,这种事我来做便是。”傀儡人道。


    苏筱圆道:“让我收拾吧,现在还早,我闲着也无聊。”


    苏筱圆使劲点头:“很好吃!”


    他从初见那天之后就再没笑过,说什么都是一张扑克脸加上冷冰冰的语气,不像是请她尝菜,像是命令她试毒。


    少女显然很害怕,却只是默默颤抖,并未阻止。


    苏筱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和小炒肉联系在一起。


    凌岳仙尊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每样菜都浅尝辄止。


    苏筱圆脸一红,嘟囔:“你不是傀儡吗?嘴巴那么甜。”


    不过当然不是去聚窟洲取什么蛊虫,而是去瀛洲夏侯氏。


    他让傀儡人出远门固然有假公济私故意支开他的目的,有事派他出去办也是真的。


    苏筱圆指望着他象征性地尝一尝赶紧走,毕竟那执事好像还有事向他汇报,谁知凌岳仙尊等她打完了饭菜,让执事退下,理所当然地跟着苏筱圆走。


    苏筱圆这才松开他的手,指尖从他掌心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凌岳仙尊将餐盘放在她对面:“师妹可介意我坐此处?”


    他松开环着她的胳膊,起身要去净房,少女纤秀的手指却抓住了他的手。


    苏筱圆心里一空:“你不高兴了?”


    她最后又往里塞了一罐什锦水果糖:“你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


    苏筱圆原本等他坐下就坐他邻桌,可是被那双锋利的眼睛一盯,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傀儡人接过单子收好:“回程的时候浣花岛的橘子该熟了,可要我摘些回来?”


    “去洗澡吧。”苏筱圆道。


    傅停云:“凌岳如何?”


    他在苏筱圆的神魂里也动了手脚,不过自然温和得多,那是他的一缕神识,系统下回“苏醒”时,说不定他能逮住它。


    傀儡人道:“十巫门门众世代避居密林中,风俗异于常人且性情古怪,必须买主亲自去‘请’。”


    苏筱圆一听嘴角顿时垮了下来:“一定要亲自去吗?不能用传物阵送过来吗?或者雇个人送过来?多花点钱没关系的。”


    苏筱圆拎着塞得半满的乾坤袋在屋子里转悠,已经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塞了进去,她还是担心遗漏了什么。


    只是傅停云有些嫌弃那抽象傀儡人,所以平时都锁在库房里,眼下正好可以拿出来用。


    傀儡人摇摇头:“去聚窟洲,上次找的中间人今日传讯过来说已觅得蛊虫消息,不过要去聚窟洲十巫门交易。”


    凌岳仙尊按她推荐的每样各取了一点,却不离开,好奇地看着她空空的餐盘。


    许是糖吃多了,傅停云心想。


    不过那些编造的东西却给了他不少灵感,近来他用自己库藏的药材反复试验,做出了类似吐真剂的东西,并且派他宫中的无脸傀儡潜入药庐,用林菀试了几次药。


    这大师傅的厨艺不错,虽然和她家傀儡人比起来还有一定差距,但伙食比云雨宗好多了,一点点口味上的不足算什么。


    傀儡人太没用,太蠢笨,若换做是他,就不会让她这么担心,以至于辗转难眠了。


    傀儡人很快备好了水,在满室氤氲的雾气中,一件件除去她身上的衣物,只剩下最后一件小衣,那双无机质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她,长指绕到她后腰,缓缓抽开系带。


    凌岳仙尊抬了抬手,方才悄悄退下的执事像幽灵一样晃了过来,恭谨地垂手立在一旁。


    苏筱圆补过十洲地理课,知道聚窟洲离太衍比云雨宗还远,就算坐最轻快的翼舟也要好多天,心里不舍:“要去多久啊?”


    他一边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哄她入睡,一边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她已准备好了,她是愿意的,她那么信赖他,连他失控甚至有些粗暴的对待也默默地忍受包容。


    阮绵绵点头:“就等你呢。”


    总之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系统”之类的东西找上她。


    苏筱圆双眼倏地一亮:“好呀好呀,那些橘子很酸,没人要的,你多摘些,回来我们做橘子糖。”


    凌岳仙尊却走到小炒肉那里,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盘子里。


    苏筱圆欲哭无泪,向开山和于影春看去,于道友噤若寒蝉,好闺蜜目露惊恐,下意识地摇头,旋即又视死如归地点头。


    傅停云以防万一,还是在她神魂里藏了个禁咒,只要一有异动他就会知道。


    他进食的样子也和人一样优雅脱俗,堪称秀色可餐,只是有一点不好,苏筱圆偶尔悄悄瞄他时总会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


    苏筱圆听着有些心酸,却是为她的傀儡人,她把他的手拉过来,亲亲他的手心,然后是手背、指节:“可我不想喜欢他,只想喜欢你。”


    傀儡人认真看着她:“那会很快吃完的。”


    “筱圆,”傀儡人开门见山,“明日我要出趟门。”


    傅停云握住她手腕拉着她坐下,把她颊边一绺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够了,筱圆,我只是出去几日,很快就回来。”


    默默地抱着他靠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苏筱圆心里闷闷的,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毕竟她确实需要那种蛊虫才能回家。


    那浴池是供一人沐浴用的,比现代的浴缸大不了多少,傅停云又高,两人一起进去有些挤。


    傅停云沉默了一会儿:“你要不要试着喜欢别人?”


    不愧是大佬,对食物都那么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他本人甚至不吃饭!


    “试什么?”


    苏筱圆心中暗暗叹息,终究是不忍心拉好闺蜜一起跳火坑,找了张空桌子:“仙尊请坐。”


    傀儡人没再阻拦:“我和筱圆一起。”


    苏筱圆在门前下车,还没来得及与傀男友温存一下,便接到一个噩耗。


    凌岳仙尊给了一长串指示,末了向苏筱圆道:“苏师妹往后有什么菜不合口味,同吴执事说便是。”


    日以继夜的暴露疗法初见成效,苏筱圆对凌岳仙尊好像有点脱敏了,没有了最初那种满身冷汗、头脑一片空白的恐惧感——好比她一开始对傅地魔也怕得要死,现在都敢碰碰小蛇鳞片了。


    “我去替筱圆备热水。”


    正惊诧,凌岳仙尊道:“师妹对膳堂菜色可满意?”


    第 109 章   109


    她生怕大佬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包裹双手呈上:“谢谢仙尊……”


    又是一个惊雷。


    那显然就是凌岳仙尊的座驾了。


    苏筱圆眼看着眼前的陆清舒睁圆了眼睛,她也顾不上同情人家,转过头见凌岳仙尊正向她走来,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的脑子哪里还转得动,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阮绵绵恨铁不成钢:“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趁机采了他?说不定现在我都有妹夫了。”


    偏偏她又说不出什么,凌岳仙尊救了她还借衣服给她穿,把自己的东西要回去更是天经地义,修无情道的大佬根本无需顾忌旁人的眼光。


    “苏师妹。”男人的声音像凉水泼进她耳朵里,激得她心尖一颤。


    第一堂剑法课上的事不胫而走,很快整个太衍都传遍了,何况是本来就时时刻刻关注着龙脊峰风吹草动的人。


    别人都是真心实意来学习的,只有她占了个名额却偷偷打老师身子的主意。


    苏筱圆大脑宕机,恨不得抠个地缝钻进去。


    “嘘——”苏筱圆忙去捂闺蜜的嘴,“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他却每日殷勤地来请脉、送药,一天能往药庐跑好几趟,心思昭然若揭。


    阮绵绵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看他舍不得杀你,除非是用那个剑捅死你哈哈哈哈……”


    可是从昨晚开始满脑子都是她的小傀傀要出远门,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苏筱圆欲哭无泪:“怎么可能,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讲了如何配合剑招运转灵力后,便开始演示。


    苏筱圆的剑法当然不够看,但上次单独指导之后,她每天都抽出大段时间来一丝不苟地练习他教的行气法和起手式,闺蜜教的锻体功法也没落下,上前演练的时候倒也没有拖后腿。


    不等想明白,凌岳仙尊的车已经飞走了。


    其他弟子显然也被“中衣”两字震住了,通云台上阒然无声,苏筱圆耳边只有长风吹过松林的呜呜声,像在给她送葬。


    那只是块平平无奇、没有灵力的布而已,苏筱圆看不出哪里值得大佬亲自追上来还给她,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若是有用,她夜里就不会睡不安稳,还老是做无脸男人的噩梦。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还不知道你,”阮绵绵眼神犀利,“那天在灵泉里就没发生点别的事?嗯?小圆子?你不老实。”


    据执事说,参差崖原本是龙脊峰的次峰,原名玉瑶峰,凌岳仙尊十一岁时修成元神剑,与师父虚极道君试剑,竟然一剑把峰顶削了下来,好在虚极道君反应快,用移山之术把削下的半截倒置安放于旁边的山谷中,成了一高一低彼此相连的两个大石台,改名参差崖。


    他说着捏了个诀,一样东西飞进苏筱圆他们那辆云车的车窗里,落在她膝头,原来是用来包中衣的包袱皮。


    虽然表面上还是佯装亲切,但她何其敏锐,一下子就察觉了他态度中的一丝疏远。


    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


    阮绵绵愣了愣,随即“啊啊啊”尖叫起来。


    弟子们呈扇形排开。


    苏筱圆如遭雷劈,对了,昨天早上传讯的时候说过剑法课上把中衣带来还给他的,那天她就把中衣洗干净烘好叠起来用包袱皮严严实实包好,确保绝对没人能从外观上看出是什么东西,然后放进了随身的乾坤袋里。


    正打闹,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谁要捅死师妹?”


    凌岳仙尊云淡风轻地接过,就拿在手上:“师妹多礼。”


    她岔开话题:“仙尊不回无极宫吗?”


    还成天拿一些清心净气的功法来叫她练,完全是浪费时间。


    苏筱圆一噎,这帅哥看着那么怕羞,没想到这么直接,正在考虑措辞,背后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师妹,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苏筱圆隐约听见有人在抽冷气,她很怀疑是自己的亲闺蜜。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她头皮发麻,慌忙鞠躬道歉:“对不起仙尊,弟子来晚了……”


    林菀还在卧床养伤,听见消息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这一剑削得平整,太衍干脆将一些天然的罅隙填平,设了阵法,做成两个巨大的剑坪,高的得名通云台,低的那座则以原名“玉瑶”为名。


    苏筱圆还有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地走过去站好。


    中间的两个弟子连忙向两旁让出一个身位。


    她甚至都没去膳堂,一下课就飞回住处,早饭晚饭有抽象傀儡做饭,中午就吃辟谷丹对付,尽量避免和凌岳仙尊偶遇,以免节外生枝。


    送走了傀儡人,苏筱圆立刻乘灵鹤回龙脊峰上剑法课。


    她忙握住她的手,挺身而出:“仙……仙尊,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但随后的演练中,凌岳仙尊管中窥豹,往往凭一招半式就发现了每个人剑路中的症结所在,乃至于他们原本家学、师承剑法中根本的缺陷,只言片语的点拨,便如醍醐灌顶,让人生出豁然开朗之感。


    苏筱圆最怕她来这招,何况还是在空中,虽然云车四周有防掉落的阵网,她还是害怕得心惊胆战,连连告饶:“我说我说……我掉进水里,不小心摸到了仙尊的那个……”


    苏筱圆平平静静地闭门过小日子,有的人却无法淡定。


    而且不像有的师父只会一板一眼地教授本门的功法,恨不得让弟子将原来学过的功法招式全忘光,太衍的剑法却是兼容并蓄,凌岳仙尊的指导也是因材施教,同样学这几招,却是千人千剑,反而将他们原有的优势发扬出来。


    通过试炼的弟子大多有不错的剑法功底,起初发现剑法课教的招式平平无奇,且如此浅显,难免有点失望。


    苏筱圆到得晚,凌岳仙尊已经到了,为了清楚地演示剑招,凝云为台立在半空中,更是宛若神祇天降。


    苏筱圆本来很担心跟不上,但惊讶地发现他教的基础剑法还真是基础,连她也能跟上节奏。


    反正再过十几天傀儡人就能带着蛊虫回来了。


    阮绵绵看她脸涨得通红,抓住她的肩膀,把脸凑上前去,盯着她的眼睛:“小圆子,你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她眼角余光瞥见凌岳仙尊还剑如鞘,施了个诀,不一会儿便有八只仙鹤拉着一辆大云车飞过来,停在云台边。


    总之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筱圆慌忙解释,可是事实真相又不好对闺蜜说,来来回回只能说凌岳仙尊修的是无情道,没有那种世俗的欲1望,所以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


    师兄赵青鸾推开门,提着药香走进来,他是慈恩道君的首座弟子,本来送药这种事用不着他亲自做的。


    凌岳仙尊演示了三遍,便让弟子们依次上前演练。


    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正懊恼,好闺蜜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把她拽上自己的鹤车,飞到空旷无人的地方,气鼓鼓地道:“小圆子,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竟然连这种事都瞒着我!你什么时候得手的?”


    她正要用净诀将枕边的血污清理干净,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林师妹,你醒着么?我给你送药来了。”


    说着往手心哈了一口气,猛地向她胳肢窝里挠去。


    帅哥师兄红了脸,羞涩地自报家门:“在下陆清舒,原是须弥宗弟子,不知苏师妹可有道侣?”


    自从试炼之后,一切都变了,连她那老好人师父都变了。


    苏筱圆脸都快冒烟了,低低地垂着头:“你别问了开山……”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师兄找我有事吗?”


    苏筱圆对傅智商的智商不太信任,坐在云车上还掏出宗门地图来对照,好在这次灵鹤没抽风,堪堪赶在上课前把她带到了通云台。


    苏筱圆在云车上就找到了闺蜜和于道友。他们见了凌岳仙尊也发怵,但到底是正经来学东西的,站的位置偏中间。


    苏筱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同学们的热情洋溢、兴奋不已的样子,又有点心虚惭愧。


    苏筱圆探出身,小声对傅智商说:“你停得离人远点,悄悄的别……”


    也许因为睡前聊天,夜里她总是梦见傀儡人,有时候恍恍惚惚会有一种他就躺在身边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剑法课,苏筱圆去泡灵泉的时候也长了心眼,不再让傅智商带路,仔细研究了宗门地图,选了个离住处近、灵气一般的小池子,绝对没有半点可能吸引大佬的特质。


    苏筱圆注意到他这次用的不是上次教她学剑时用的那把黑剑,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凌岳仙尊:“只是忘了把东西还给师妹。”


    她一向不把这出身不显,仅有一些医道天赋的大师兄放在眼里,不过此时一想,他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噫!”阮绵绵皱起眉头,“他让你泡他的灵池,还扒光你衣裳,把自己的中衣给你穿,他怎么可能清白!”


    话没说完,一直表现正常的灵鹤智商突然下线,欢快地“啊啊”叫了两声,一个俯冲加急停,直接刹在凌岳仙尊面前。


    苏筱圆抬起头,发现是个温润清俊的淡颜帅哥师兄,身高目测有一米八五,长腿瞩目。


    一个人坐那么大的云车,不愧是三界首富,连到半山腰上个课也这么大排场。


    每天晚上她都会和傀儡人传讯聊天,当然主要是她说,她可以把一整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一遍。傀儡人也会将他旅途中的见闻讲给她听,虽然他说起来干巴巴的,她也能跟着他的描述想象他看见的风景,感觉很有趣。


    正偷偷腹诽,身旁有人道:“苏……苏师妹,请问……”


    林菀改了主意,趴在床边,气息奄奄地道:“大……大师兄,真抱歉又劳动你,快请进……”


    可是又不能一直躲在车里,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苏筱圆一阵透心凉,大着胆子回过头,见凌岳仙尊的座驾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说罢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座驾走去,优雅地登上鹤车,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焦土。


    “谢开山!你要死了!”


    “师妹来得正好,”凌岳仙尊抬手指了指正中的位置,“我正要开始授课。”


    凌岳仙尊开始授课。


    而且凌岳仙尊众目睽睽之下向她索要中衣,她总不能说大佬发癫吧?


    要怪只能怪她把这件事忘了干净,要是早点想起来主动去还,他就不会来索要,她也就不用社死了。


    苏筱圆知道凌岳仙尊一定在看她,不敢抬头,小步往队伍旁边挪,自欺欺人地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阮绵绵附耳小声道:“怎么样?”


    一堂课下来,每个弟子都获益匪浅。


    苏筱圆认识闺蜜这么久,还没见过她吓成这样。


    苏筱圆同情地看着他,又不好对着不熟的人解释什么。


    那倒霉灵鹤高兴地拍拍翅膀飞走了,留下主人一个人面对社死的命运。


    也许因为她零基础入门,一开始学的就是太衍的剑法,凌岳仙尊看完只是颔首:“看得出近来勤加练习了,继续保持。”


    凌岳仙尊走到她面前,提醒道:“中衣。”


    “师妹果然忘了,”凌岳仙尊脸色如常,一派坦荡,“上回留在你住处的。”


    因为峰顶酷寒的缘故,上课地点在参差崖的通云台。昨天执事带他们参观时去过一次,不过山间难辨方向,还是靠灵鹤认路。


    吓得差点从云车上栽下去,阮绵绵刚才大放厥词,此刻也白了脸。


    不过第一堂剑法课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苏筱圆呆了半晌,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陆师兄的问题,一转头,只见帅哥一脑门的冷汗,花容失色,一个劲道歉:“苏……苏师妹,对不住,是在下冒昧了……”


    苏筱圆连忙辩解:“没有没有,开山我真的没有,我告诉过你的,那天在灵泉里晕倒,仙尊把我送回去,当时我的衣服湿透了,他就用自己的中衣把我包起来带了回去。”


    第 110 章   110


    林菀:“试炼时我与她恰好进了同一个秘境。”


    今日他只是派傀儡去例行试药,顺便打探一下“女主”的动向,没想到当真会有收获。


    他怎么会如此大意,当时竟然没发现她的异样。


    当了十几年的乖学生,她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吊车尾,而且太衍这些功课对她来说虽然有点吃力,但十分有趣,尤其是符术阵法和卜筮占星,她意外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点天赋。


    可是她也知道得凌岳仙尊亲自指点的机会有多难得,不是靠同学补课能补上的,她不能那么自私。


    两闺蜜又聊了几句,阮绵绵便道:“反正今天不用上课,你再多睡会儿。”


    他握了握拳,指甲嵌入掌心,掐出血来。


    苏筱圆不是不心动,有开山陪她度过这一天的话她会开心很多。


    赵青鸾耳根子软,轻信,容易操纵,只是胆子不够大也不够冲动,就像一把钝刀,不能一蹴而就,得多磨一段时间才行。


    陆陆续续人差不多到齐了,上课的时间到了,他没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却等来了她朋友的告假。


    林菀:“美色当然不能,也许那位苏师妹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罢。”


    每次都是固定不变的套路——半夜忽然一阵心悸“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站着个穿黑衣的无脸男人,二话不说撬开她嘴,往她嘴里灌入一种让人几欲作呕的怪药,然后便开始用单调的声音审犯人一样审问她。


    她让鹤车停下来,那执事自报家门:“在下是无极宫执事弟子,奉仙尊之命送点东西,传个口信。”


    那执事送完东西便离开了,阮绵绵一路上好奇那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是妹夫送给她家小圆子的东西,当然要她亲手拆。


    “原来就是她?那她是什么身份来历,小师妹想必知道一些?”


    林菀接着道:“大师兄问我为何会受伤,我便实话告诉你罢,那日仙尊召见一个参加试炼的女修,要问她试炼之事,因为我恰好与她同一秘境,师尊便带我同去,结果那女修进去之后,仙尊的剑阵便开始攻击我,连师尊也劝不住……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为何他待我这么残酷?”


    “况且用不着真的下成,只要让仙尊发现,然后从那合欢女的住处搜出同样的药就行。”


    林菀:“大师兄不必羞赧,我从未想过隐瞒,我入太衍,改修剑道,便是为了追随凌岳仙尊,当年我被魔修捉走,是他救了我性命,我不奢求什么,只想见他一面,可是……”


    他平生最讨厌见人,也丝毫不享受别人的仰视,更无心传道授业,但是做这些事情可以让那双眼睛每隔七天注视他一个时辰,代价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是云雨宗弟子,虽然还未筑基,却很有本事,眼光也好,一入秘境便得了境灵的青眼,靠着他一路保驾护航,毫发无伤地通过了试炼。”


    说罢栽倒在枕头上,没了声息。


    “怎么了小圆子?”阮绵绵吓了一跳,这不是糕点吗?就是模样古怪点,闻着还挺香,虽然是凌岳仙尊送的,也不至于吓得哭出来吧。


    林菀自然不信那合欢女有这本事,毕竟要是两人真有什么,仙尊为何要把中衣要回去?分明是急着与那合欢女撇清。


    “这些话我们私底下说说便罢了,大师兄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仙尊以为我搬弄是非,”林菀道,“大师兄说的对,那种人不可能一直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青鸾笨拙安慰:“仙尊修无情道,一向是这样的,他最不喜有人不请自来打搅他,我们入门多年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小师妹破坏规矩也是无心的,这等处置,实在是不近人情了些。”


    “人家都说了是别人送给他的糕点嘛。”话是这么说,苏筱圆心里也很困惑。


    苏筱圆梦呓似地自言自语:“是蛋糕……为什么他会送我蛋糕……”


    她揭开封纸,揭开盒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眼眶便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几次辟谷丹当中饭,还是进了太衍一下子多了很多功课要补,时隔几个月她竟然再次痛经了。


    他几乎忍不住转身便走,立刻御剑飞到她身边。


    宗门内能当着师尊的面,用剑气把小师妹重伤成这样,还不见师尊追究的,除了龙脊峰那位不作他想。


    而且虽然他听说那师妹生得貌美又可爱,但要说凌岳仙尊能被皮相打动,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向阮绵绵道:“既如此,你回去陪她罢,课业过几日我替你们补上。”


    不过她不禁开始怀疑那合欢女勾搭三师叔,也许是拿她做筏子,最终目的是为了接近凌岳仙尊。


    顿了顿:“原也无可厚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修为实力可以凭借,能依靠他人也是一种本事。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一起守了一夜之后,那境灵便似与我有仇,几次三番地针对我,我气不过便回了几句嘴,早知会因此通不过试炼,当时忍一忍便罢了。”


    又到了七天一次上剑法课的日子。


    赵青鸾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林菀趴在床边,床下一滩血迹,嘴角、下巴上也都是鲜血,唬得他脸色煞白,忙放下衣箱奔过去,也顾不得避嫌,将她扶起来:“林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赵青鸾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药的,连忙起身打开药箱,将今日份的灵液和丹药拿出来,又倒了温水与她送服。


    就算采补失败,最后的日子里能学点有趣的充实一下自己,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林菀伸出手:“有劳大师兄。”


    然后她就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出来,哪怕是最不可告人的心思也迫不及待地往外倒。


    赵青鸾低下头:“可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这样对小师妹也太不公了……”


    傅停云此时正在龙脊峰山麓的小院子里,正趁着主人熟睡把她的亵裤心衣偷偷洗了,这些东西不能假手于人——就算是方块头的傀儡也不行。


    “不用的开山,其实不怎么疼,我就是想趁机偷偷懒,你去上课吧,好好学回来教我。”


    果然,没几天他便听说小师妹不知为何得罪了凌岳仙尊,被龙脊峰的剑阵重伤,又从玄冰阶滚落下来。


    赵青鸾看着心上人那苍白憔悴的面容、苦涩消沉的神情,不禁从心底涌出一股意气:“小师妹,你别嫌师兄多事,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菀抬头看了一眼药箱:“师兄将药给我吧。”


    赵青鸾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小师妹能相信我,把心里话告诉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阮绵绵听了很着急:“疼得厉害吗?我也请假来陪你吧,回头让于影春给我俩补课。”


    无脸人冷冷道:“说你自己的事。”


    不过对于中衣事件,门内弟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中衣就是铁证,也有很多人认为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以讹传讹。


    林菀心中骂了句“蠢材”,面上却是凄然地一笑:“规矩再严苛,仙尊如今也破例了,不是么?”


    苏筱圆正有此意,断开传讯后便将镜子放进盒子里,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她会注意到吗?终于数着更漏等到上课的时辰,他登上鹤车,心中忐忑。


    “我有数的开山,而且不算辛苦,我学得很开心。”


    他准备课后找个借口把她留下来,然后带她下山,让她度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阮绵绵把食盒放在桌上,搓搓手:“快拆开看看妹夫送你什么好东西。”


    不奇怪,她总是很能睡,而且他也让那傀儡别太早叫醒她。


    林菀咬牙切齿:“那合欢女不知用什么手段……”


    林菀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想调唆赵青鸾给仙尊下淫1药,再栽赃给那合欢女。”


    赵青鸾说不出话来,最近凌岳仙尊中衣事件在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声势盖过了三界一切大事,弟子们碰面几乎不聊别的话,全在偷偷议论那一入门就能取得凌岳仙尊中衣的神秘师妹。


    好在傀儡人替她调理的底子还在,没有像以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只是隐隐的不舒服,硬撑着去上剑法课也不是不行。


    她转过头,却是个穿执事服的陌生弟子。


    她说得隐晦,但赵青鸾已经领悟了:“靠着这种手段,就算侥幸入了门,也是走不长远的!师妹放心,这种人只能一时风光,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仙尊是何许人,怎么可能受其蒙蔽。”


    谁知飞到一半,忽然有人骑鹤赶了上来:“谢仙子留步。”


    “虽然师兄做不了什么,但是把郁积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多少会好受些。”赵青鸾道。


    可是脑海中冷不丁地闪过一个念头,阻止了他。


    不一会儿到了闺蜜住处,苏筱圆已经起床了,正在温习占星功课,见了闺蜜十分诧异。


    他将洗了一半的亵裤放回盆里,擦干手,捏了个诀,操纵药庐的傀儡问道:“你欲何为?”


    顿了顿:“师兄师姐们入门多年,多少人连他一面都没见过,试炼那些人才进宗门,便能得他隔三差五亲自指点,更别说有的人了……”


    林菀从床边拿起条绢帕擦着嘴角,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对不住吓到师兄了。”


    换了平时她忍忍也就去了,但是今天碰巧是她生日——真正的生日,偏偏身体不舒服,想见的傀不在,还得强撑着去见害怕的人,未免也太凄惨了。


    “好,放心吧。”


    傅停云收回法术,无脸傀儡继续例行问话:“你神魂中可有异常?”


    赵青鸾惊诧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小师妹莫要乱想!”


    林菀出身名门,虽不拿架子,却自有一种世家女的高贵凛然,让人不敢靠近,可今日或许是因为她格外伤心脆弱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拉近了。


    赵青鸾手足无措,想安慰她又不敢靠近。


    虽然梦里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可怕的事,但把心底翻出来给人检视的感觉就足够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了。


    学生生病老师准假就算了,竟然还要送糕点慰问,未免也太周到了,实在不像是凌岳仙尊的为人。


    林菀缓缓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仰起头明媚地一笑,呼出一口气:“总算说出来了,好受多了,幸好有大师兄安慰我。”


    他出现在她面前只会雪上加霜。


    林菀等他出了门,将他站过的地方、坐过的椅子都施了净诀,然后闭目思索。


    鹤车很快到了通云台。


    无脸傀儡又抬手在她眉心指了指:“这是一场梦。”


    赵青鸾咕哝了一声“冒犯”,把手指搭在女子细白的手腕上,蹙起眉:“小师妹肝气郁滞兼心火炽盛,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而且他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真正的生辰,连傀儡人和她那颇有见地的朋友都没告诉过,只有他知道的日子——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是只有他知道。


    林菀便将她赵青鸾或许可以利用的新发现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捧上一个食盒:“这是有人送给仙尊的糕点,他说不爱吃甜食,借花献佛请谢仙子带给苏师妹,祝她早日康复。”


    赵青鸾也倾向于其中有什么内情:“那事也许是什么误会吧,仙尊先天入无情道,不可能短短几日被美色打动的。”


    赵青鸾脸上闪过不忿,复又叹息:“难为小师妹受了如此对待还一心只为仙尊着想……你可曾同师尊说过此事?”


    他本想换身她喜欢的衣裳,但又怕做得太明显,于是仍旧穿着日常的白衣,只是将发带换成了红色。


    赵青鸾:“小师妹认得那位师妹?”


    她也不像平日那么讲究男女之防,就着他的手喝水服药,闹得赵青鸾通红了脸,心思也快藏不住了。


    无脸人:“你有何计?”


    难怪昨夜她脸色有些苍白,睡觉时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


    他扫了一眼,便发现她还没到。


    苏筱圆从昨夜开始小腹便有些坠坠的疼便有预感,到早上月经果然提前几天到了。


    林菀双眼忽然失神,点点头,喃喃道:“这是一场梦。”


    赵青鸾赧然点点头:“听说过一些。”


    不知是不是思虑过度,时隔几日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他还知道在她的世界人们是怎么过生辰的,这几日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林菀:“我要拆穿她,让仙尊和其他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


    无脸人:“你有把握给他下药?”


    赵青鸾:“林师妹若不介意,我替你把把脉。”


    林菀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日日躺在这里无所事事,能遇上什么事。”


    话没说完,那无脸人抬起手在她眉心一指,便有一道雷电从她头顶灌入,劈得她头痛欲裂。


    小师妹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为何得罪凌岳仙尊,就不得而知了。


    阮绵绵心下诧异,连忙接过来道了谢。


    她迟疑了半天,还是给闺蜜传了个讯,让她帮她告个假。


    林菀:“没有。”


    林菀服了药,又向他借干净帕子擦干净嘴角水渍,这才半靠在枕头上,微阖双目:“大师兄说的对,那些事总憋在心里,早晚要生出心魔来。”


    “小圆子,你反正是来采补妹夫的,平时上课其实不用那么拼,你最近太辛苦了。”阮绵绵道。


    阮绵绵本就挂心着闺蜜,听他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行礼道谢后便急急忙忙乘着鹤离开了。


    她不舒服的时候想见的不会是他。


    她身体不适。


    她本来三分真七分演,到这时变成了十分真,眼泪不住往外涌。


    赵青鸾又陪她说了很久话,直到慈恩道君传讯让他去丹房,他才依依不舍地出了药庐。


    林菀:“原本仙尊在无极宫中不出门找不到机会,但自从收了这批弟子,他隔三差五便要下山授课,以有心算无心,总有可乘之机。”


    林菀噙着泪摇头:“师兄你就别问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眼眶里涌出泪来。


    他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着无极宫傀儡即时传来的音讯。


    林菀:“我怎么会怀疑仙尊,只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又长年闭门不出,从未见识过这等手段,万一受了蛊惑……”


    林菀摇摇头:“我为何入太衍,大师兄想必有所耳闻罢?”


    她虽在笑,但赵青鸾如何看不出那笑容里的凄楚苦涩,心也跟着揪住了。


    无脸人:“你不怕他发现是你做的?”


    阮绵绵还是犹豫,苏筱圆反复保证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她才道:“那你有什么不舒服马上传讯给我。”


    林菀握住他的衣袖,急道:“大师兄千万别同师尊说这些事,他与仙尊已经为我的事生了嫌隙,我不能再将师尊牵扯进这些事里了。何况师尊慈蔼宽和,那师妹城府很深,师尊只会以为我们想多了。算了罢。”


    傅停云天亮前回到无极宫,一边打坐一边等待早晨的剑法课。


    ……


    那无脸男灌完药,等待了一会儿,从腹腔里发出声音:“这几日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虽然林师妹这次受伤的事,师尊不让他们议论,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师尊那日抱着重伤的小师妹冲进药庐,自己也被抽空了气海。


    林菀:“是赵青鸾自己要去的,与我何干,我不会那么傻参与进去,赵青鸾甚至不会知道是我有意引导的,只会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想、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