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111
苏筱圆:“那是在许愿。”
阮绵绵纳罕地看着她放下所有窗帘,把蜡烛点上,十指交叉,闭上眼睛,像在祝祷。
夕阳从书桌前的窗户里斜照进来,照在苏筱圆的侧脸上,把她烘醒了。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扯住闺蜜的胳膊:“谢开山看你逃到哪里去!”
简直就像是……
疼痛不适像冰一样渐渐融化,那双手将她衣襟整理好,打好衣带。
接着她“呼”地吹灭了蜡烛,睁开眼睛:“好了,可以切蛋糕了。”
拿起脏衣服放进藤框里时,她忽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更要紧的是,自从傀儡人离开后,她就没用过那种熏衣香,被褥也换了两三次了,应该没有残留的气味才对。
苏筱圆回过神来,假装要拧她耳朵:“谢开山你上次的事是不是忘了?下次再被他听见我可不帮你遮掩了!”
她施了净诀,用油纸包裹了一下,插到蛋糕中间就当生日蜡烛了:“一般来说几岁就插几支蜡烛,不过现在只能凑合了。”
继续往上,恶作剧般地揉捏:“还是这么软?和这差不多?我先试试口感,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
阮绵绵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小圆子你怎么了?
苏筱圆:“好好写笔记,回来给我抄啊。”
也许他真的没那么坏。
她把剩下的蛋糕切了一半装起来让阮绵绵带回去和于影春一起吃,剩下的装回食盒里,准备等傀儡人回来一起吃——凌岳仙尊壕无人性,连装糕点的食盒也是自带长时间保鲜功能的高级货。
苏筱圆见她一脸愧疚,忙岔开话题:“我们一起来切蛋糕吧!”
她惊讶地发现,闺蜜提起凌岳仙尊的时候,她心里刹那间涌起的感觉第一次不是抗拒和心悸,而是温暖。
苏筱圆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眼皮像有千斤重,用尽全力也睁不开。
阮绵绵:“那几百上千岁的大能过个生辰不得了。”
不一会儿阮绵绵上完下午两堂课回来了,一见苏筱圆便“噫”了一声:“小圆子,你的气色好多了哎!”
“是吗?”苏筱圆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你下午做了什么?采阳补阴了么?”阮绵绵随口道。
苏筱圆本该一笑了之,可闺蜜的话却戳中了她的心事。
小腹里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和傀儡人帮她“注阳”后的感受太像了。
“可能因为我睡了一下午吧……”她嘟囔道。
“你最近就是太累了,”阮绵绵从苏筱圆亲手缝的闺蜜款挎包里掏出笔记本:“这是下午两堂课的笔记,我为了小圆子你可是手都快写断了。”
苏筱圆翻开一看,皱了皱鼻子:“姐夫抄的笔记,怎么断的是你的手?”
阮绵绵气道:“叫他照着我的字迹抄,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是不顶用!”
虽然像是埋怨,但恋爱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苏筱圆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那宋……傀儡人,还在用吗?”
“你说宋温呀,对了我给他改名了,现在不叫宋锦书了,”阮绵绵一如既往的心大,“用啊,前日还让他在我屋后的小土坡上开了片梯田呢,太衍别的都好,就是菜蔬品种不如云雨宗丰富……”
苏筱圆听她念了会儿种地经,欲言又止了会儿:“于道友不吃醋吗?”
“他吃醋又能怎么?他会垦荒种地浇大粪吗?”
苏筱圆:“……”有理有据。
“你是怕妹夫介意你的心肝小傀儡吗?”
“当然不是!”苏筱圆连忙道。
她为什么要介意凌岳仙尊介不介意,再说了,凌岳仙尊也没理由介意,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再说论起先来后到,该介意的也是傀儡人。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的思路好像偏了,她这是要享齐人之福还想让凌岳仙尊做小吗?
苏筱圆打了个寒颤,这种思想很危险!
“对了,”阮绵绵道,“下午在步霄阁上课,我听那里的弟子说,今晚山下湖上有焰火会,可惜你不舒服,不然我们可以去凑凑热闹。”
“又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为什么会有焰火会?”苏筱圆纳闷道。
“钱多烧得慌,或者某个可悲的有钱人讨姑娘欢心,谁知道呢,反正便宜了我们,不花钱就能一饱眼福。”阮绵绵酸溜溜道。
“我们也去看吧。”苏筱圆道。
阮绵绵:“可是你身体……”
“现在一点事也没有,”苏筱圆道,“难得有免费焰火看,怎么能错过呢!”
是她疑心太重,加上经期格外敏感,所以产生幻觉了吧。
她把脏衣服放进藤筐里,回到书房继续温习功课。
阮绵绵已经翘了最重要的剑法课,苏筱圆当然不能让她一整天无所事事地陪着她,连其它功课也耽误了。
因为身体舒服了,才做了那种梦吧。
那只手缓缓地打圈,温暖扩散到四肢百骸,生冷的坠痛很快缓解不少。
苏筱圆难免起疑,生日的事她从没告诉过别人,连亲闺蜜和傀男友都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是今天。
修仙界有灵石灯,很少用蜡烛照明,这里点蜡烛的场合不是洞房就是灵堂。
不过苏筱圆什么都喜欢囤一点,在抽屉里翻了翻,竟让她找出一支细细的红蜡烛。
虽然是山寨版蛋糕“诞糕”,过生日还是要有仪式感。
来人“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解开她的腰带,掀开衣襟,把温暖干燥的手掌贴在她坠坠作痛的小腹上。
“……有多软?这么软?”那人捏捏她的小肚子,然后是腰侧,“还是这么软?”
这米糕比她想象中的更绵软湿润,口感清甜,里面似乎加了精精乳,奶香浓郁,还真有一种在吃蛋糕的错觉。
这也太奇怪了。
不过小腹的坠痛倒是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因为中午喝了温补的热汤吗?还是被太阳晒得浑身暖烘烘的?
难道就因为他在生日的时候恰巧送了她一个“诞糕”吗?还是因为见了几次后,她隐约感到傀儡人说的也许是真的。
苏筱圆去找了个漂亮的盘子,把“诞糕”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又找了把切水果的小刀,在刀柄上用绢带打了个蝴蝶结。
阮绵绵搔搔腮帮子,大惑不解:“你们家乡的习俗真特别,生辰给自己点蜡烛,还一口气吹灭。”总觉得不带吉利啊。
生日要吃蛋糕的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阮绵绵这才觉察到自己又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接着一股熟悉的热意像温泉水一样渗进她的身体中。
闺蜜走后,她练了一会儿画符和排阵,有些犯困,不知不觉趴在桌前睡着了。
阮绵绵道:“可惜你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妹夫这’诞糕‘送晚了几个月。”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起身走进浴室,用热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从里到外换上干净衣服。
说着她拿起小刀开始切“诞糕”,给闺蜜和自己各切了一块。
阮绵绵很感兴趣:“好啊好啊!”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傀儡人回来了,把她抱到榻上给她揉肚子,还给她唱了很久生日歌。
可是为什么她依稀感觉自己告诉过谁,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些似真似幻的零碎声音和画面。
然后那人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哼起了熟悉的旋律。
简直就像是凌岳仙尊来过,简直就像是凌岳仙尊抱过她。
“在发什么呆呢小圆子?想妹夫吗?”阮绵绵抬手在苏筱圆面前晃了晃。
打开盒子的瞬间,苏筱圆真的以为看到了蛋糕,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虽然形状差不多,但这糕点是米粉做的,表面撒上醇酒浸渍过的樱桃干,筛上糖霜,严格来说应该算米糕。
阮绵绵:“怕什么,妹夫又听不见,妹妹莫要害臊。”一边笑一边逃。
她使劲想把那念头摁下去,可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苏筱圆捧起衣服凑到鼻端仔细嗅,可是什么也闻不出来。
阮绵绵见她身体没什么大碍,自己留在这里她反而不安,便也不再坚持:“我放课后便来陪你。”
苏筱圆道:“不用特地回去,反正我爹娘不在那里了。”
“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种食盒可比冰箱强得多,至少可以保持食物一两个月前不变质。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苏筱圆便说要睡午觉,催她去上课。
身上有些黏糊糊的,似乎出了点汗。
原来是做梦啊,她不禁有些失落。
“是我家乡的一种糕点,一般生辰的时候爹娘会买给孩子吃。”
两人闹了一会儿,苏筱圆道:“我给你看我们家乡吃蛋糕过生辰的习俗吧。”
一点也不晚,苏筱圆心想。
“小圆子许了什么愿望?”
算了,难得的生日,疑神疑鬼干什么,给自己放个假,喘口气吧,就当这是命运的馈赠,管他有没有标好价格,反正等命运找她讨债的时候她多半已经死了,让它坏账去吧。
他竟然在哼唱生日快乐歌。
苏筱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有些忍俊不禁:“年纪大的就直接插数字牌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书桌前不小心睡着了,一睡竟然睡到了黄昏。
“蛋糕是什么?”阮绵绵不解道。
她下意识地喃喃唤了一声“傅停云”,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筱圆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落在她眼皮上,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道:“睡吧。”
阮绵绵恍然大悟,原来小圆子是想家了:“原来是诞辰吃的糕,难怪叫‘诞糕’,你放心,等我们有长一点的休沐,我就陪你回家乡。”
苏筱圆脸色突然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啊……”
过了会儿,她迷迷糊糊听见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在生日这天收到这样一份糕点还是太巧了。
苏筱圆脸腾地一下红了,最近做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梦,记忆又太模糊,她不知道是真梦到过还是海马体作祟。
不知唱了几遍,苏筱圆只觉循环了很久很久,每次她睡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仍然听见那声音在哼唱。
像是傀儡人用的那种熏衣香,又比熏衣香更自然。
第 112 章 112
“想筱圆了,”耳边传来傀儡人熟悉的声音,“你睡了么?”
“他说不去,让执事送我们去浮云楼观景台……”
正在众人不解的时候,又是几颗烟花升空炸开,却变作一群小猫烟花,每只都追逐着方才的小球奔跑、扑咬,简直把夜空变成了喵星。
阮绵绵:“摘下来了也挂不回去了,那人烧了这么多灵石,应该不会计较一块宝石吧,要不然你先放着,万一人家找回来,你就实话实说,说不小心摘下来的。”
阮绵绵一听惊呼起来:“我的天姥姥!他真这么说?你知道浮云楼观景台多难订吗?听说有人托了太衍哪个峰主都没订到,不愧是我妹夫!”
她是不是告诉过谁自己很遗憾没看成烟花?是和傀儡人提起过吗?应该不是,每次她和傀儡人说起上辈子的事,很多话都会被打码。
苏筱圆一路上已经看到好几拨人为了占位和插队问题大打出手、魔法对轰,她一个炼气期的脆皮硬挤进去,怕是烟花还没看成人先没了。
“可是他在你们会不会不自在?”
而且这么盛大,这么美。
焰火大会在落星湖上举行,他们所在的浮玉楼观景台视野绝佳,按理说这么好的位置就算砸钱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弟子,他们之所以能独占观景台,还是靠了凌岳仙尊的门路。
她要是那位心上人,哪怕给她放烟花的霸总是猪头……不,猪头还是不行,事关颜狗的尊严,颜值这一块绝不能妥协。
正发愣,阮绵绵催促她:“不管能不能睡,增进下感情也好嘛,你先约他。”
她本来不太想欠凌岳仙尊一个人情,不过看自家闺蜜那么高兴,这人情就还是先欠着吧,想想今后还要下蛊骗身,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
她下意识地去接,竟然真的有一样沉甸甸的东西落在她手心里。
苏筱圆头秃起来,再不出门就要赶不上焰火大会了,按她多年来寒暑假小长假去各大景点排队的经验,视野好的地方肯定已经挤满人了,而且再不出门连开场都赶不上。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对不起今天缺课了,我会抽空补上的。]
也只能这样了,苏筱圆点点头,把宝石小心地用帕子包好,收进乾坤袋里。
苏筱圆整理了一下心绪,接通了传讯:“傅停云,怎么了?”
“怎么样?妹夫怎么说?一起去么?”阮绵绵问。
过了半晌对面才回复:[我就不去了,浮云楼观景台视野好,我让执事送你们过去。]
不得不说,经典偶像剧套路虽旧但有用,霸总喜欢带女主看烟花不是没道理的。
“真是太好看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又高兴起来。
苏筱圆回过神来。
要不是有无极宫金光闪闪的徽记在,他们根本连落星湖边都到不了——这可是仙灵界第一宗门太衍地界,这里的群众都不是一般群众,个个都是身负法力和绝学的民间高手。
他们又欣赏了很久,方才登上无极宫的云车回宗门。
焰火大会结束了,她的二十岁生日也过完了,难免有种曲终人散的落寞寂寥,苏筱圆看着空空荡荡的夜幕,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苏筱圆:“怎么可能!我来癸水呢……”
她回去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上课时,发现传讯镜上有条讯息,是凌岳仙尊发来的。
苏筱圆不会撒谎,索性说实话:[听说山下有焰火大会,想和朋友一起去看看,对不起。]
[身体不要紧?]
睡到天蒙蒙亮醒过来,走出去一看,那些“星星”竟然还挂在天空中,一直到日出东山,它们才消失在白昼的天空中。
这显然不是什么营销行为,没有打商号或者宗门的标识,所以阮绵绵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大概是某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大佬给心上人放的。
落星湖畔围观的人群等待了一会儿,见水面上的船张起翼桨,一艘艘向空中飞去,这才意犹未尽地四散离开。
已经过了子时,这时候大佬多半在打坐,传讯法器响起来可能会打扰到他,还是天亮再道谢吧。
被拒绝了,苏筱圆惊讶地发现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竟隐隐有点失落。
随即她想起来自己也是有钱人,真要想烧也烧得起,但她是不可能这么造的。
苏筱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老实交代:[对不起师兄,我正要出门。]
多亏大佬的特权,他们此时才能坐在这清净的高台上,品着美酒,吃着精致的糕点果品,尽情欣赏烟花。
临出门前苏筱圆忽然想起自己收了人家的“诞糕”,竟然忘了道声谢,连忙给他传了个讯息:[谢谢师兄的糕点,特别好吃!]
前一批烟花湮灭,夜空短暂恢复本色之后,只听“嗖”一声,一大颗烟花飞到高空,“啪”地炸开,化作一堆颜色和花纹各异的烟花小球,在漆黑的夜幕上弹跳、滚动,闪着光。
方才那些神兽、飞鸟和百花,好看是好看,还是焰火大会的常见题材,这种新奇童趣的焰火却是谁都没见过。
她看了看时间,当时她在和傀儡人聊天,所以错过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条消息过来:[在哪里?]
除了傀儡人不在身边,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异世界生日了。
白天刚请假晚上就出去玩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傀儡人一来就会发现她不在,还是瞒不住。
难道她想吗?
[休息了一天好多了。]
“我们也回去吧?小圆子今天还不舒服呢,早点回去歇息吧。”阮绵绵道。
她数了数,球和小猫正正好好都是二十只,今天刚好是她二十岁生日,简直像做梦一样,哪怕是蹭别人的,也幸运得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眷顾她。
她忽然想起烟花也算是她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因为她和高中时代几个最好的朋友,约好了过完年一起去迪士尼看烟花秀,机票酒店门票全都订好了,可惜没看成先出了车祸。
苏筱圆却有些不安:“这好像是宝石,主人事后会不会要来回收啊?怎么还给人家……”
本该高兴的,可是发现弄错的一瞬间,她心里竟有一丝细微的失落。
壕无人性啊,壕无人性,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真是多亏了妹夫,”阮绵绵感慨,“整个城里就属这位置看得最清楚。”
阮绵绵顿时八卦:“说什么了小圆子?笑得那么甜?嗯?”
好像有谁问过她有什么心愿来着……
三人正要坐上云车回宗门,空中忽然传来无数飘渺的铃音,还未来得及散去的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爆发出一阵阵浪潮般的惊呼。
忍不住偷偷高兴,好像收到了生日礼物一样。
不知道大佬是不是在山顶上太闲了,又是秒回消息:[你喜欢就好,功课不急,身体要紧。]
苏筱圆头皮一紧,脑海中刹时闪过个念头:大佬不会也要去吧?
苏筱圆:“……”
“一会儿就去……”她和傀儡人聊了一会儿,回到屋子里躺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飞过一棵烟花樱桃树旁,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红色果实,看起来着实诱人,苏筱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本来以为会摸个空,没想到一碰那果子就掉了下来。
苏筱圆想得头都疼了,却只有个非常模糊的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
“诞糕”也吃了,烟花也看了,她竟然还不满足吗?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心!
[去哪?]
焰火大会一直持续到子夜,落星湖上那几百艘专门发射灵石烟花的大船收起了炮筒,夜空中最后的光焰熄灭了。
没想到在异世界过的第二个生日,却意外地弥补上了。
苏筱圆看着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想起他自己其实也只有二十出头,不禁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苏筱圆看着天空中不断炸开的烟花,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这个念头。
[不必道歉,年轻人出去玩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筱圆连忙给闺蜜看,阮绵绵和于影春纳罕不已,也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苏筱圆忙压下嘴角。
“你管我们呢,”阮绵绵恨铁不成钢,“他要是答应,你当然和他两个人去啊,我们凑什么热闹!看看焰火,喝喝小酒,趁着气氛好今晚就把他睡了!”
苏筱圆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敢直接约他,只是回道:[在落星湖,师兄打算去看吗?]
正想着,她的传讯铃音却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拿起传讯镜,发现镜子暗着,这才意识到响的不是传讯镜,是她和傀儡人的传讯戒指——她去焰火大会之前给他传了讯,说好回来再聊的。
话说出口她自己差点倒抽了一口冷气,听见闺蜜的提议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条件不允许,而不是她不想睡凌岳仙尊。
乘着无极宫的云车到了落星湖畔,她才发现这个决定有多明智。
阮绵绵见闺蜜对着传讯镜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了小圆子?妹夫说什么了么?”
就像真的摘到了一颗星星。
“可能树上只有一颗果子是真的,小圆子运气真好!”阮绵绵道。
她这是怎么了?
苏筱圆正要收起传讯镜,又跳出一条消息:[整理了些行气的基础功法,你可以先看看,还有今日剑法的招式图解,我遣傀儡送过来。]
湖边黑压压的人群发出潮水般的惊叹,苏筱圆更是看呆了。
苏筱圆推门走到院中,抬头望去,那些烟花星座还在遥遥闪烁着。
苏筱圆:“他问我焰火大会在哪里……”
[焰火好看么?]
焰火大会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起初她以为这是什么修仙界的特殊习俗,直到阮绵绵和于影春这两个二代也连连咋舌,她才知道修仙界的焰火和现实世界差别不大,后者烧钱,前者同样烧灵石,每分钟都耗资巨大,大规模的焰火大会也不超过两刻钟。
但凡那霸总长得平头正脸一点,都很难不心动。
话说回来长得好看也就不需要整花活了,可见那霸总八成其貌不扬。毕竟白蹭了一场烟花看,苏筱圆有点同情这位霸总了,只希望ta心爱的姑娘或者小伙注重内在美,别像她一样看脸。
很快新一轮的烟花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暇想下去。
回到住处,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拿起传讯镜,想给凌岳仙尊道声谢,写到一半又抹去。
灵鹤载着他们飞到空中,在那些新生的“星座”中间穿行,“星星”近在咫尺,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来。
苏筱圆也抬头向空中望去,只见之前放过的烟花一瞬间全都出现了,神兽、山海、花卉、还有那些扑球的小猫,全都定格在天幕上,微微闪烁,仿佛一下子诞生了许多新的星座。
“他不会想和你一起去吧?啊啊啊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快约他啊小圆子,你还在等什么!”
她一看,是颗樱桃大小的红色宝石,不像是普通灵石,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摸起来暖暖的。
第 113 章 113
傀儡人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我应该吃醋么?”
“宿主恐怕是记错了,”系统道,“宿主的任务就是与目标人物结为道侣,初次神交时采其元阳。”
为什么啊,她爸妈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她身上应该没有这种基因才对。
不行,她发现自己最近想起凌岳仙尊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不是个好现象。
这傀儡人怎么连送命题都无师自通了!
“神魂印反噬又是什么东西?”苏筱圆又问。
难道就像有的渣男,出轨以后反而因为愧疚对妻子更好?
可在伪装傀儡人的嗓音和语气和她传音时,他还是没忍住给她传了那条讯息。
傀儡人毫不犹豫道:“没有。”
苏筱圆这才道:“……其实有点事想问你。”
“你要我帮你们办事,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苏筱圆生气道,“算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我不做你们的任务了。”
“筱圆随便送点什么都行。”
苏筱圆对比了一下,这几天差不多又上升了两阶,从六十五到了七十五。
[启动自我保护装置……]
“又要申请是吧?”苏筱圆难得硬气,“你去告诉你们上级部门,我必须知道凌岳仙尊的死亡日期、地点、具体原因,不然我就摆烂罢工。”
吃完早饭换衣服时,她特地低头看了眼心口的蛊痣,本以为最近大半心思放在凌岳仙尊身上,忽略了傀儡人,痣会褪色,谁知它非但没变浅,反而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苏筱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骤然攫紧:“他师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筱圆“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到聚窟洲?”
苏筱圆:“……我再想想吧。”
“经查询,宿主剩余时间为265天12小时07分钟。”
然而他守着传讯镜等了一夜,也没等来一个字。
凌岳仙尊好心给他们安排了观景台,结束后又传讯来问,她却忽略了消息,苏筱圆有些歉疚,想了想,回复道:[对不起师兄,昨晚回来就睡了,错过了讯息。昨晚的焰火很好看,多亏师兄请我们去观景台,看得特别清楚。]
苏筱圆简直没处说理去:“你们真的不是骗人的吗?真的能送我回家吗?”
苏筱圆却不敢这么轻慢:“他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苏筱圆呼吸一滞,心脏差点停跳。
“你把合约留下,我要从头到尾再仔仔细细看一遍,”苏筱圆难得长了点心眼,“在这之前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宿主请看,这是宿主当初与系统签订的协议,上面明确约定了,任务达成条件除了采得元阳之外,还有补充条件,即与目标人物结为道侣,初次神交时采得其元阳。”
傅停云看着傀儡无名指上简单素净的指环,刹那间有种摘下扔进下方滔滔江水中的冲动。
“预计明日能过聚窟洲边界,不过到十巫门还要两三日。”傅停云早就将虚假的路线行程烂熟于胸,沿途的季候风物都一清二楚,绝不会露馅。
“那你快去申请吧。”苏筱圆没好气地道。
“话不能这么说,”苏筱圆道,“我还是得谢谢人家呀。”
系统查询了一下权限,回答道:“可视为凌岳仙尊的师父虚极道君死前在他神魂中设置的毁灭装置。”
傅停云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头脑中沸腾的血液平息下来,他在幻想什么?她打听他的喜好,急着送礼物给他,自然是因为想还他人情。
“只要宿主完成上述任务,本系统便会依照合约送宿主回原来的世界,延续原本的生命。”
“傅停云,你在哪里?我好像听见水声了。”
片刻后,他的神魂已在万里之外的傀儡人体内。
接着只听“刺啦”一声,一切归于沉寂。
傅停云听出她有些欲言又止,料想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便问道:“筱圆早晨很少传讯给我,可有什么事?”
傅停云呼吸一紧,勉强维持声音平稳:“为何突然这么问?”
“你们故意写在附录里,字还这么小,这不是在诈骗吗?”苏筱圆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气愤。
系统:“对不起,宿主缺少相关权限。”
“未定和最后死亡期限是什么意思?”苏筱圆不解。
系统:“宿主稍等片刻,我需要向上级部门申请。”
苏筱圆换好衣服,把色卡收回抽屉里,冷不丁瞥见抽屉底下放着她用了一半的速写本,正是先前带进秘境里的那本。
翼舟已抵达玄洲和瀛洲交界的水域,昨夜他刚确认过夏侯澈的行踪,预计不出半日便能找到他住处,来个瓮中捉鳖。
傅停云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几乎能听见她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谨小慎微、客套过头,以至于有种别样的冷漠。
顿了顿:“筱圆若只是想还礼,随便买点东西送他便是,若是有别的意思,再用心准备不迟。”
“对了,我正好有件事要问你,”苏筱圆道,“凌岳仙尊为什么会死?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死的?”
[别勉强。]
她一直知道凌岳仙尊会死在二十一岁,可是还不认识他时,这只是个与她无关的事实,可是最近想起来心里却像塞了块石头,而且这块石头的重量与日俱增,扯得她的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必这么见外。]
“不用不用,”苏筱圆连忙道,“路上注意安全,别太赶。”
她连忙合上速写本,匆忙把它塞回抽屉底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傅停云不动声色:“筱圆不必见外,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为什么她注意力转移到凌岳仙尊身上,反而对傀儡人的感情变深了呢?
“好。”
她迟疑了一下,将本子打开,翻到付时雨肖像那一页,陡然一阵心悸。
“宿主您好,好久不见。”
苏筱圆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了问女主的事,秘境里凌岳仙尊没来救场,女主和白月光的第二次见面没发生,主线不知道有没有崩坏。
她寒碜的画功有点对不起境灵的美貌,更体现不出神韵,但是看到这幅画时,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便像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来,漫上眼眶。
有对比才知道她对待他和对待傀儡人差别有多明显。
“等等,”苏筱圆吃了一惊,连忙打断它,“什么结为道侣?之前你只说采补,没说过还要结为道侣啊?”
可是说起来做起来难,尤其是她天生心软,共情能力强,实在很难摒除感情和杂念。
傅停云收起传讯镜,在玄冰床上躺下。
“我尽快赶回来。”
可是这种功利的表现只是让苏筱圆更排斥它。
下次一定得记得问问清楚才行。
[好的好的。]
“诶?为什么?”少女疑惑道。
时间还太短,不足以让她淡忘付时雨,可是她又分明对凌岳仙尊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更不用提还有个男友地位稳固的傀儡人——有蛊痣为证。
[系统关闭中……]
苏筱圆连忙解释:“昨天焰火大会他帮我们订了观景台,他还送了我糕点,我想送个礼物给他表示感谢。”
他不奢求太多,只希望她在传讯结束后,能回他只言片语。
“他是个无趣的人,”傀儡人漠然道,“除了修道练剑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会。”
“不用还礼。”他道。
“你是不是吃醋了,傅停云?”苏筱圆想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却有点说不出口。
因为在异世界摸索求生时系统没有陪伴过她,在她遇上困难求助时也没提供过任何帮助,苏筱圆对这系统没什么亲切感,尤其是在它上次给她发毒药之后,更是多了些下意识的紧张戒备。
系统:“这份合约是宿主当时亲手签的,系统默认宿主已经清楚了解合约内容。”
“系统,你还在吗?”苏筱圆问道。
“好。”
在云雨宗时长老们就时常耳提面命,采补是损人利己的事,做他们这一行最忌对采补对象动心,那样只会影响她拔x的速度。
“那个……你知不知道凌岳仙尊有什么喜欢的,或者用得上的东西?”苏筱圆终于问出口。
系统警觉道:“宿主无需知道,只要在时限之前完成任务即可。”
她心虚地嗫嚅道:“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他还是授课老师……”
正想着,又一条消息过来:[身体可好些了?]
断开传音,苏筱圆不知怎么想起凌岳仙尊英年早逝的命运,有点难过。
“我在流洲,附近的水域水流很湍急。”
系统刚回答两个字,苏筱圆脑内忽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她真的只是想还人情,没有半点私心吗?昨天帮忙今天还礼,其实反而显得生硬和失礼。她急着打听凌岳仙尊的喜好,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想知道而已。
“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那糕点多半是他自己不吃才转送你的,”傅停云淡淡道,“何况他也不缺什么。”
“恭喜宿主进入太衍宗,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系统的语气比前两次礼貌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完成了阶段目标。
傅停云声音微冷:“他不值当你多费心思。”
[好的,谢谢师兄。]
自从境灵消失后她就没再用过这本,一直把它收在抽屉里。
难道她真的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
“任务时限就是凌岳仙尊的死亡日期吗?”
[系统异常警告……]
这结果不算意外,她的害怕抗拒排斥反感嫌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惘然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方块傀儡端着早饭来敲门才回过神来。
苏筱圆不禁有些佩服大佬,连回消息方面都吊打一般人。
系统:“宿主稍等片刻……”
文字滚动了好几页,苏筱圆这才发现附录中间挤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写着系统所说的补充条件。
“爱好什么的,也没有吗?”
苏筱圆听着莫名觉得傀儡人的语气有点酸:“你怎么了?因为我要送礼物给凌岳仙尊不高兴吗?”
“时限是什么时候?”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迅速调整好呼吸,接通了传讯——苏筱圆早上有课,这时候传讯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也不知道刚才的系统异常是怎么回事,多久能修复好,系统下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
全无应答。
话音未落,她的眼前浮现出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缓缓滚动。
“不可能的,这种事我怎么会记错!”
苏筱圆下意识地去看传讯镜,随即才意识那声音是从她脑内发出来的。
系统:“意即根据情势变化,死亡日期可能发生改变,但是一定会在最后死亡期限之前死去。”
傀儡人:“筱圆下回去逛街时随便买点东西送他便是。”
[好多了,今天能正常上课了,谢谢师兄关心。]
片刻后,传讯镜“叮”一声响,对方的消息已经到了:[无妨。]
“你怎么突然上线了?”苏筱圆问。
系统:“请宿主抓紧攻略目标人物,以免超过时限。”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叮”一声响。
之所以不想欠他人情,自然是因为不愿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苏筱圆等了几分钟,系统终于出声:“宿主的申请已通过,目标人物死亡日期未定,最后死亡期限为265天12小时03分钟后,死亡地点为混沌域,具体原因为神魂印反噬。”
正盘算着,传讯指环响了起来。
“要这么久啊。”少女语气有些低落。
系统:“因为……”
“怎么了,筱圆?”他用刻意装出的平静语气问道。
昨晚他打定了主意忍住不去打扰她,让她好好过个生辰。糕点和焰火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只要她吃到、看到,知不知道是谁做的无关紧要。
是系统。
苏筱圆掩好衣襟,跑到书柜前,从抽屉里翻出她自己做的色阶卡。
“宿主已经与凌岳仙尊相识,建议加紧攻略,早日与他结为道侣,完成任务……”
这是她专门为蛊痣做的,从浅到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肉粉到猩红,分了二十个色阶,每阶五分,和蛊痣的颜色一对照就能大致判断她对傀儡人的感情大概能打几分。
第 114 章 114
夏侯澈整张脸都因为又苦又涩的药剂皱了起来:“这……这是什么……毒药?”
苏筱圆吃了一惊:“道侣契还不止一种吗?”
结了神魂契等于永远捆绑在一起,连对方死了都要被迫守寡,想想就可怕。
不过这次并非全无收获,系统用了半刻钟才察觉他神识的存在,可见那东西并非无懈可击。
虽然她佯装无事,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
苏筱圆对了对手指:“那如果要神1交的话,是要结哪种?”
傅停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去找那缕魔息?”
“吐真剂。”傀儡人道。
“凤毛麟角。”傀儡人回答。
男人气息微弱,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我,我已照你说的……做了,你也将魔息从……从我体内拔除……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阮绵绵:“你怎么啦?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
“要是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吧,”阮绵绵还是有点担心,摸摸她的额头,“倒是没发热。”
就在这时,传讯指环却响了起来。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师父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情。
“出什么事了?”他问。
她本来只需完成任务回家,不必管他死活的,可是她不惜放弃回家也要问出他的死期和死法。
夏侯澈瘦得凹陷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有两种,”傀儡人解释,“一种是神魂契,一种是姻缘契。”
不像凌岳仙尊这种骨相皮相都无懈可击的大美人,夏侯师兄本来就是皮相大于骨相,脸部线条偏柔和,一胖毁所有,三十斤的肉贴上去绝对会变成一个清秀的胖子。
夏侯澈声音依旧温润,只是不知为何有些虚弱、轻颤:“难为师妹还认得出我的声音,抱歉当初不告而别……”
“一定,”夏侯澈爽朗地笑了两声,“到时候可要麻烦你们了。”
他很想立刻回到太衍,用自己真正的躯壳拥抱她,不过残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
反正她这蛊虫是下不成的。
“你那个蛊……能蛊得他和我结神魂契吗?”
“到你说真话为止。”
断开传讯,云车也停在了教室前。
苏筱圆没看进去几个剑招,倒是想起了这笔好字的主人,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忽上忽下起来。
苏筱圆走进课堂,阮绵绵和于影春已经到了,正并头同看一本闲书,笑得乐不可支。
傅停云:“他将他从凡界带回宗门,悉心抚养他长大,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是个好师父。”
她将符文抹去,收起镜子。
闺蜜一抬头注意到她,忙向她招手:“小圆子,怎么才来?给你留了位子。”
傅停云听得出她的难过,她心软善良,知道他被师尊偷下神魂印,将来还要死在法印反噬上,是不是有点怜惜他?
傅停云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是因为结道侣的事忧心,没想到先问的却是神魂印的事。
还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傅停云:“那声音是不是自称‘系统’?”
夏侯澈竭力抿住双唇,可有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张开嘴,真话源源不断地蹦了出来:“有一天我,我头脑中突然出现个声音,问我想不想修复……修复灵根,恢复修为,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为什么任务最后时限刚好和凌岳仙尊的最后死亡期限重合?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她的任务和凌岳仙尊的死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我说过……是,是它找到我……”
虽然骗身采人元阳也很过分,但是和骗婚完全不是同一个重量级。
她的任务不会直接或者间接害死他吧?
她转动着指环,半晌才轻声道:“这样……”
她好不容易对他有了改观不再那么怕他,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吓到她。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我在鹤车上。”
“结神魂契的人多吗?”苏筱圆问。
少女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傅停云,你见过凌岳仙尊的师父虚极道君吗?”
夏侯澈:“……”
傅停云并不意外,只是略感遗憾。
苏筱圆在她身边坐下。
一整天她心里都乱糟糟的,傍晚也没和闺蜜他们一起去膳堂,早早回了住处,吃了方块傀儡做的晚饭,洗了澡,坐在桌前看昨天凌岳仙尊让执事带给她的剑谱。
那一瞬傅停云只觉傀儡躯的胸腔中仿佛有什么重重跳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
不,第一次飞行根本无法与之相较,更像是刹那间从深渊飞到了九天之上。
“嗯,放心吧开山。”苏筱圆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炭笔。
任务完不成,回不去自己的世界,虽然绝望,可是不用担心自己会害死凌岳仙尊,也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确是,但怪物会伪装。
剑谱显然是凌岳仙尊自己写的,因为和他平时传讯的字迹一样遒劲又秀逸。
傅停云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颌:“公报私仇。”
苏筱圆:“……好吧。”
傀儡人似乎心情不错,竟然还学会卖关子了。
苏筱圆想再向傀儡人打听打听神魂印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一定很机密,怕是连仙尊本人都不知道,一个旧傀儡又怎么可能了解。
傅停云:“脸肥了不少,大约有三十斤。”
她越想越糊涂,脑子好像成了浆糊。
“你想和他结道侣?”傀儡人平静地问道,“哪种道侣契?”
傅停云回到客舍房中,拖了张椅子在夏侯澈面前坐下,抱着臂睨了他一眼,解开他的哑咒。
他对师父没有感情,他对谁都没有感情,除了你。
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嗯,”他回答,“毕竟是将他抚养长大的人,自然比旁人亲近些。”
“结了神魂契后,两人的神魂彼此相连、交融,双方灵府相通、休戚与共,而且此契无法可解,即便一方死去,剩下那一方也不能背叛道侣,否则会受契约反噬、烧灼神魂之苦;姻缘契就和凡间的一纸婚书差不多,后悔了便可解契,神魂和灵府也没有更多勾连。”
刚收起镜子,传讯指环的铃音响了起来。
凌岳仙尊得疯了才会答应吧。
苏筱圆:“不会吧?!”
不对不对,系统说了他会死在混沌欲,而且死亡原因是神魂印反噬。
“筱圆,你猜我在聚窟洲的客舍里遇见了谁?”
苏筱圆报完三餐菜单,这才问道:“傅停云,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岳仙尊和我结道侣?”
心里仿佛有颗橘子糖慢慢融化,丝丝的酸甜渗出来。
“为何你会找到那缕逃逸的魔息?”傀儡人悠悠地问道。
她干脆合上剑谱,掏出传讯镜,调出那已经十分熟悉的复杂符文,指尖悬在镜面上,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好传讯要说什么。
“他说这世界即将发生剧变,新的魔君即将应运而生,那魔君原本也是凡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缕魔息相助,这才成为新的气运之子,我……我可以抢占先机,夺了他的气运,成为魔君,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夏侯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知……知道了……”
“没事没事,”苏筱圆忙道,“只是听说你退出宗门有点意外,夏侯师兄近来还好吗?”
苏筱圆心上像是被撒了把盐,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最亲近的师父在他神魂里放了毁灭装置吧?究竟是为什么?虚极道君难道是个伪装得很好,骗过所有人的反派?
苏筱圆怅然道:“诶?竟然胖了……胖了多少?”
“我说过,是我问你问题。”
连闺蜜这么心大的人都看出来了,苏筱圆忙按捺下情绪:“没事没事,可能昨晚没睡饱。”
傅停云沉吟片刻,公允地评价道:“胸襟宽广,性情洒脱平和,尊师重道,心怀大义,修为和天赋在常人中也算不错,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好人,就是嘴碎了点。”
傀儡人微挑了一下嘴角,从袖中取出个黑色的小瓶子,拔出塞子,二话不说灌进夏侯澈的嘴里。
“你……你不是傀儡……”夏侯澈大口大口地抽着冷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同师兄道别后,苏筱圆对傀儡人道:“吓了我一跳,怎么这么巧,你竟然碰到了夏侯师兄,他看起来还好吧?”
夏侯澈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此蛊效果因人而异,”傅停云随口道,“等我将蛊虫带回来,筱圆可以试试。”
苏筱圆叹了口气,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凡人几十上百年的生命都很难从一而终,何况是几百上千岁的修士呢。
“我……我去处理点家事……”夏侯澈道,“对了,听说你通过试炼进了太衍,恭喜你了。”
这一天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课业上,可还是时不时走神。
两人寒暄了几句,夏侯澈便道:“我有事先回房了,下回再叙。”
话音未落,剧痛再度袭来。
这比现实中的骗婚可严重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探听到了苏筱圆和那东西的对话。
恰在这时候,灵鹤开始下降,苏筱圆忙扶住身前横木,向指环道:“上课的地方快到了,晚上再和你传讯。”
苏筱圆在仙灵界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而且认识的几乎都在云雨宗:“难道是萧姐姐?”
他想这么说,可是她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薄情寡义的怪物吧。
一人一傀聊了几句私房话,便互道了晚安。
苏筱圆心脏狂跳起来。
傅停云瞥了眼被阵法困住,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脸色煞白、汗流如注的俊秀男子,淡淡道:“很好,还胖了些。”
她深呼吸了两次,接通传讯:“傅停云,今晚怎么这么早?”
“我很好,多谢师妹关心。”
“那凌岳仙尊对他师父的感情应该很深吧?”苏筱圆沉默了片刻又问。
还是让它逃走了。
没有几百年的恋爱脑血栓干不出来这种事。
苏筱圆愣怔了片刻,忽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夏侯师兄?”
夏侯澈瘫倒在椅子上,差点昏厥过去,奄奄一息道:“我……我明白了……”
所以她对他还是有一点在意的……或许不止一点。
傀儡人没有回答,片刻的静默后,耳边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筱圆师妹,还记得我么?”
“对了,你怎么会去聚窟洲的?”
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信息让她很难不在意。
傅停云动了动手指,夏侯澈只觉仿佛有根长针刺进他眉心,在他头颅里翻搅,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吐出来。
本来她以为只要把他上了,希望全都寄托在傀儡人带回来的蛊虫上,谁知道不但要骗身还要骗心骗婚。
“今日身体可有不适?上了一整日的课累了吧?三餐都吃了什么?”傅停云转身走出客舍的屋子,像平时一样事无巨细地询问起苏筱圆的起居和饮食。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虚极道君坐化的时候凌岳仙尊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他了,没道理神魂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可要是知道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神魂上搞了个毁灭装置,他不会发怒黑化吗?
“见过几次,”傅停云道,“为何突然问起他?”
苏筱圆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就算是风月门圣子用的邪蛊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他定了定神,用沉稳平淡的声音问道:“筱圆,还未去上课?”
这些都是大佬的事,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应该苦恼的是结道侣的事。
一种类似微醺醉意的感觉在他神魂中荡漾开,他站在翼舟的甲板上,双脚却好像踩在云上,胸腔鼓胀,像是有张隐形的帆张开,整个人仿佛要乘风而起,如同六岁那年第一次御剑飞行。
夏侯澈很想破口大骂:“……既然一早有这种东西,为何还要用刑逼供?”
他抽回放在苏筱圆神魂中的那缕神识,系统想必已经发现他动的手脚,下次一定会有防备,再留着便没用了,得想新的办法。
“只有结神魂契方可神1交。”
“是侥幸通过的,”苏筱圆赧然道,“夏侯师兄什么时候来太衍的话记得找我和开山啊,我们带你游览。”
傅停云直到他面如金纸,方才道:“是我问你问题。”
“就是突然想起来……”苏筱圆道,“虚极道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果然!苏筱圆就知道系统发的任务不会是第二种。
“那东西还同你说了些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不可遗漏一字。”
少女似乎颇感意外,喃喃道:“他是好人……那他对凌岳仙尊怎么样?”
第 115 章 115
苏筱圆与他道了别,继续让灵鹤前行。
她每天都有钻研剑谱,做些强度不高的练习,然而可能是基础太差了,缺课的影响还是在第三次课上显现了出来。
那张脸尽管缩得很小,却依稀看得出眉眼漂亮得惊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她的课表他早已烂熟于心,比她本人记得还清楚。
“仙尊……”
傀儡人微微偏头,面露诧异,本是有点天真的动作和表情,可配上假人僵硬的动作和表情,只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张脸有些面善,她想了一下,便想起那是慈恩道君的首座弟子赵青鸾,有一次去药庐领丹药见过一回。
随即夏侯澈发现知道答案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因为眼前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有些旧伤复发了,须调养一段时日。”他满意道。
他知道只要忍耐到痛苦结束,他残缺的灵根会被魔息补全,干枯的经脉将再次充盈——只要能获得力量,灵气或是魔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傀儡躯里究竟藏着什么人?
夏侯澈方才根本不敢提自己要回夏侯氏夺权的事,先前虽有魔息和“细筒”的襄助,他还是没有把握能斗得过夏侯家那些老奸巨猾的族人,想着先看看情势再说。
她连忙把头探出车外行礼:“赵师兄。”
夏侯澈将系统寥寥几次出现时说的话全倒了出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个倒空了的湿口袋。
话说到这里,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何况她本来就很想知道。
苏筱圆顶着同窗们的目光,硬着头皮上了车。
“来太衍之前记得吃胖三十斤。”傀儡人吩咐道。
不过眼前之人状似不经意地提了这么一句,他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位从此就是自己靠山了,比起一个单打独斗的下属,自然是一个掌握一族命脉的下属更好用。
这么说苏筱圆会进太衍根本不是什么机缘巧合……
魔息和残缺的灵根彻底融合后,夏侯澈的疼痛渐渐消散,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苏筱圆承认:“遇见赵师兄,停下聊了两句。”
凌岳仙尊点了一下头,转身翩然而去。
苏筱圆这几天刻意闭门不出便是在回避他,一听见这声音心脏便“怦怦”地乱跳起来。
倒不如让这老熟人占着位子,把他变成自己的细作。
不意外,若是这样还猜不到,那才是笨得无可救药。
“没有没有,只是仙尊那么忙……”苏筱圆其实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些什么,但是让大佬帮她一个人补课也太过了。
说完便看着苏筱圆的眼睛。
夏侯澈当然不敢,眼前之人知道“细筒”的事,能将他体内的魔息随便拔出来安回去,可比“细筒”可怕多了。
其三,系统不是一个单独的“灵识”,它有“上级部门”,可能是个规模不小的组织。
苏筱圆看见一个穿着内门弟子衣袍的年轻男子提着药箱走出来。
苏筱圆慌忙道:“不敢劳烦仙尊,弟子请教别的同学就好了……”
果然还是因为她拖累了全班的进度,苏筱圆赧然低下头:“对不起。”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弟子们都偷偷向他们瞟过来,苏筱圆几乎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热度,脸顿时发起烫来。
其二,魔君的身份并不重要,只是需要这样一个人。系统找夏侯澈却不找原本的人选,或许是因为那人选眼下还不合适,比如年纪太小,或者来不及经历一些事让性情成型。系统可能等不及那人长成,匆忙找了夏侯澈。所以他们在急什么?
傀儡人带着些许轻蔑道:“不会让你白白为我做事。你原本要去瀛洲做的事,可以继续。”
“不愿意?现在杀了你也行。”
……
第二堂课下课,无极宫的云车果然已经停在教室门外。
其四,系统给筱圆的任务,结神魂契、神1交和采补元阳,都会引发无情道的反噬和欲壑波动,尤其是神1交,因为那一瞬间他的神魂向道侣敞开,那“系统”或许会趁机做些什么。
“杀你?为何杀你?”傀儡人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这段时日的经历就像一场美梦。
“替你补课也是为了所有人的进度。”凌岳仙尊道。
男人目光动了动:“师妹是在担心我?”
他心头一跳,冷汗涔涔而下。
液体顺着脸颊滚落,他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抑或是血。
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系统的目的是利用筱圆削弱他,杀死他。
夏侯澈:???
“你是因身体原因缺课,不怪你,”凌岳仙尊通情达理道,“那便说好了,到时候我遣鹤车去接你。”
夏侯澈嘴角抽了抽:“……愿意愿意,谨遵主上成命。”
傀儡人用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能轻易洞彻他的心思。
苏筱圆想也知道太衍原来的弟子对她这个走狗屎运进龙脊峰的炼气期有什么看法,脸颊泛起红晕:“对,我来向仙尊请教剑法。”
“师妹可是有什么顾虑?”傅停云淡淡地向通云台上剩下的人扫了一眼,众人瞬间垂眉敛目,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凌岳仙尊虽未苛责,但她能看出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差距,有些无地自容。
“师兄……”苏筱圆改口,“师兄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筱圆看了眼他手中的药箱。
苏筱圆听他这么问,便有些不祥的预感,不过只能老实回答:“还有三堂课,上午还有一堂,下晌两堂课。”
虽然是迫于他的压力才开口问,但眉宇间的担忧作不得假。
不得不承认,这夏侯竖子是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这种小聪明非但没有讨得“主上”欢心,反而让他来气。
傀儡人抬手捏了个诀,夏侯澈感到一股凉意如清泉涌入他经脉中,洗去了魔气滞重黏腻的感觉,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了。
夏侯澈一愕,他是太衍的人,难怪有这样的底气,不知是太衍哪一位长老峰主?
看他行事手段的狠辣残酷,更像是魔。可是那自称“细筒”的声音分明说过,混沌域被凌岳仙尊封印,在他殒落之前,不会有成气候的大魔出世。
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明白那人为何不杀他,更不明白他为何把魔息还给他。
鹤车还是把她带到上回那带花园的偏殿里,凌岳仙尊听见车铃声便迎了出来:“在门外耽搁了?”
她转过身,竭力掩饰自己的心虚:“仙尊有什么吩咐吗?”
傀儡人蹙了蹙眉,抬手一抹一捏,那脸顿时变了形。
这一趟虽然没有从夏侯澈这里套出太多东西,但收获也不小。
苏筱圆正纳闷他见了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赵青鸾却和煦地微笑起来:“是龙脊峰的苏师妹吧?抱歉,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用处?获益者是谁?
赵青鸾低下头,咬了咬唇:“那便不耽误苏师妹正事了,师妹有空来药庐玩。”
他体内的魔息已被拔除,魔息修补好的灵根恢复了残缺的原状,经脉中的力量也干涸了。
脸被重新捏过的黑蛇钻进夏侯澈的眉心。
“因为留着你有用。”他轻描淡写地道。
太衍有名有姓的人物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似乎没有哪位能和眼前人对得上,除了……
苏筱圆却是心头一凛,急道:“怎么会?要不要紧啊?”
众人看着苏筱圆,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阮绵绵虽然也缺了一节课,但她毕竟有多年习武的底子在,于影春给她开了几天小灶,今天课上凌岳仙尊着重指点了一下,她便轻松地将进度追了上来。
傀儡人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大可以试试。”
夏侯澈难免涌出绝处逢生的惊喜,但仍是不敢相信,这傀儡人对他的恶意太明显,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要在死前再用虚无的希望折磨折磨他,就像猫杀耗子前的游戏。
他抢占先机,夺得这缕逃逸的魔息,正是为了成为下一任大魔。
那绝对不是普通傀儡人,他第一眼见他时就隐隐有感觉,所以明知道会让苏筱圆怀疑、反感,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劝说她将这傀儡销毁,甚至想通过宗主和长老逼迫她就范。
鹤车径直穿过外面的剑阵驶入宫门内。
其一,系统没有找林菀,却找了新任魔君人选,可见所谓的“气运”要由“男主”来承接。
赵青鸾察觉她的目光,解释道:“我是奉师尊之命来此,苏师妹是来见仙尊的吧?”
夏侯澈毫不犹豫地跪地俯首:“属下明白了。”
如果爱侣消失、神魂损伤、无情道反噬、欲壑波动和混沌域封印松动一起发生,要杀死他的胜算便大大提升了。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系统来说,下一任魔主是谁似乎并不重要,只是需要一个适合的人占据这个位置,他可以是夏侯澈,也可以是原来那人,当然也可以是任何符合条件的人。
苏筱圆点点头,便要和他们一起乘鹤车去上下一堂课,正要走,背后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妹留步。”
“我知道的……已全告诉你了……”他像濒死的狗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要赶去给筱圆摘橘子。昨日萧无心去替他看了,浣花岛的橘子已经熟了,再不赶过去便过了汁水最丰沛味道最新鲜的时候。
……
傅停云感觉有股暖流流经他的心脏,整个人都感觉熨贴。
傅停云见他脸色瞬间煞白,知道他已猜到自己的身份。
“那便是申初放课,”傅停云道,“今日我得闲,你课后来无极宫,我替你将上次缺的课补上。”
他又一无所有了。
想起自己对苏筱圆的那些心思,他越来越后怕——他离开云雨宗后其实一直没放下苏筱圆,喜欢也好,不甘心也罢,找到魔息修补灵根之后,他第一个想要夺取的是夏侯氏家主之位,之后的目标便是苏筱圆,抢也好夺也罢,只有那样才能一雪当初的耻辱。
苏筱圆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苟了几天,一晃又到了七天一次剑法课的日子。
夏侯澈当即又是连连叩首:“谢主上庇护。”
傅停云习惯了她在外人面前用这见外的称呼,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私下里和传讯时她唤他“师兄”,便有一种共谋的意味,因此他并不纠正她,只是道:“师妹今日有几堂课?”
不但是苏筱圆,围观的弟子们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了。
虽是惨败,但既是败给那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苏筱圆:“好的好的,谢谢仙尊。”
只可惜看着软弱可欺的少女却意外固执。
“弄清楚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目的,有何弱点,尽可能多地套取有用的消息,及时向我报告。”
凌岳仙尊颔首:“他是奉二师兄之命来给我送药请脉的。”
结合苏筱圆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他至少知道了几件事。
魔息入体,钻心蚀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夏侯澈痛得抽搐起来,可心神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
这是他自灵根残毁之后便从未感觉过的轻盈。
正狐疑,那傀儡人却抬起手掐了个诀,一缕黑气从他掌心涌出,化作一条长着人面的黑蛇。
现在他是彻底熄了那个心。
凌岳仙尊能纡尊降贵给他们开课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连太衍本宗的弟子都羡慕得掉泪,眼下他竟然主动提出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补课!
眼前的绝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他究竟是谁?
可是经过几次教训,他当然不敢问。
“小圆子别担心,你前几日是身体不适,妹……咳咳仙尊也没怪你,”闺蜜小声安慰她,“回去我和影春替你补补。”
如果他在这里杀了夏侯澈,毁灭了那缕魔息,不但会打草惊蛇,系统多半还会孕育新的魔息、魔种,寻找新的合适人选,到时候要在茫茫人海中把那人找出来反而不易。
“师兄。”
何况他手里还有那种奇怪的“吐真剂”,他只有一次背叛的机会,背叛之后必定会遭到残酷的惩罚,他图什么呢?
赵青鸾愣怔了一下,脸色刹那间有些不好看。
他连忙叩首:“多谢主上恩赐。”
傅停云站在翼舟的船舵前,一边思索,一边掉转船头,向着云雨宗的方向飞去。
“还有一事,”傅停云冷冷道,“上任家主后来太衍见我。”
“你杀了我吧……若是可以,请给我个痛快……”他恳求道。
这车显然布了特殊的阵法,即便她没有穿上那件御寒的斗篷,也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若说他方才还是迫于吐真剂的威胁,不得不听命于眼前人,那么猜到他真正身份后,他才彻底俯首称臣,绝不敢再有二心。
傅停云留了个秘符给他便立刻离开客舍回了翼舟上。
夏侯竖子有野心有贪欲,但胆子不大,易于操控,又有一些心眼子,可以替他与系统周旋,反过来去套系统的话。
夏侯澈瞬间恍然大悟,以前那些说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全明了了。
夏侯澈脸上闪过诧异,欲言又止了片刻,忍不住道:“你不怕我将此事告诉那东西?”
第 116 章 116
可那要命的长指还在往下移动:“神阙……气海……关元……”
她以为会被婉拒,没想到凌岳仙尊却道:“好啊。”
苏筱圆竭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剑法上,可是几秒钟就开始心猿意马,目光不由自主流连在他劲瘦柔韧的腰肢、袍摆下时隐时现的长腿线条、骨感的手腕、修长手指和手背上的青筋、微动的喉结上。
苏筱圆仿佛被抓住没做作业的高中生,头皮一麻,自从那次灵泉事故之后她就没怎么敢去泡,尤其是傀儡人离开后,她一个人怕再晕倒,又不想麻烦开山,于是一次也没泡过,这几天就更不必说了。
她蓦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吃醋,原来她私心里一直以为凌岳仙尊待她是有些特别的。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经脉中乱行的灵气还在横冲直撞,苏筱圆只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疯狂地跳动,好像下一刻就会撞破胸腔。
苏筱圆:“……”总觉得这对话不太对劲。
苏筱圆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不要紧的师兄,我们练剑吧,不好意思我基础太差了,总是麻烦你……”
“我带了自己的剑……”她连忙道。
不知过了多久,凌岳仙尊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好些了么?”
“不怪你,是我不得其法,”凌岳仙尊很是宽容,沉吟片刻道,“你的问题不在剑招,是因为体弱气虚的缘故,气机不畅自然事倍功半。”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都衣裳尺寸,衣裳下的身躯他不知多少次整夜整夜地流连抚1摩,用手描摹,用唇舌丈量,她的每一寸都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有意为之,她真的胡思乱想为他吃醋了。
三界第一大能不可能这么不值钱吧。
动作眼神都没什么挑逗的意味,可不自知的擦更是涩气撩人。
苏筱圆脱口而出:“傀儡人最近不在……”
不可能是为她准备的,正常强度的练剑她不会出一身汗,也就不会在这里洗澡,何况尺寸也大了一号。
凌岳仙尊感觉到了她的手忙脚乱:“先别管真气,跟着我的手指。”
苏筱圆茫然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蒙着眼睛看不见,艰难地发出声音:“好多了,谢……谢谢师兄……”
“师妹可与我一同修炼,今夜我正好无事,”凌岳仙尊看着她道,“若是师妹不介意。”
或许是因为又熟悉了一些,这次他没再折花枝,直接上手,实在不方便的地方便虚指一下。
凌岳仙尊公事公办地道:“你前几日身体不适与经脉有关,还需调理数次,过三日再来吧。”男人一边说一边顺着池边的石阶走到岸边,用灵力将身上的水蒸干,开始穿衣服。
“对不起……”
“我已叫傀儡备膳,”凌岳仙尊道,“用罢晚膳径去灵泉,省得师妹来回奔波。”
凌岳仙尊似乎完全没有避讳的意识,从鹤车上下来,将装着干净布巾和衣裳的藤箱放在池边平整的大石头上,便开始当着苏筱圆的面解腰带。
凌岳仙尊扣住她脉门探查了一下经脉,蹙了蹙眉:“忍耐一下,我帮你把灵力抽出来。”
凌岳仙尊这回似乎满意了些,长睫颤了颤,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有涟漪荡开,虽然嘴角还是平平的,双眼却像是在笑。
“前几日你身体不适,不能怪你,”凌岳仙尊道,“今夜师妹若有空,可以叫你那傀儡人陪你去,一边浸泡一边让他替你行气理脉。”
苏筱圆心里一团乱麻,不敢多想又忍不住多想。
大佬还在水里等着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筱圆从乾坤袋里掏出半满的糖罐子递给他:“对不起这罐我吃过了……”
“若师妹不嫌弃,用我这把便是,”凌岳仙尊道,“此剑有灵,可以引导你行剑。”
她顿时内疚不已,大佬特地抽时间教她练剑,她却一直在分心。
“练剑不急,”凌岳仙尊道,“上了一整日的课,肚子饿不饿?我叫傀儡备了茶点,师妹先去里面用点。”
或者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来这里,得他亲自指点的弟子?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苏筱圆不小心误闯的大佬专用泉池。
苏筱圆哪里敢久留,连忙道:“我不饿,午饭吃多了,还有点撑呢。还是练剑吧,免得叨扰师兄太久。”
凌岳仙尊即使是喝苦药也像饮甘露一样优雅,修长的脖颈弧度优美,手腕的姿态赏心悦目。
有一瞬间她简直有种他在撩自己的错觉,不过旋即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才认识几天,凌岳仙尊就对她这便宜师妹这么关照,和他多年同门的那些弟子中有与他更亲近的也是理所当然。
那算不上真正的吻,他只是用唇贴着她的唇,缓缓地将她体内紊乱的灵气吸出去。
苏筱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里喜滋滋的,胃口都比平时好些,只是想着一会儿泡灵泉不能吃太撑,这才及时放下了筷子。
真正的凌岳仙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林菀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
下到池中,温热的灵泉水很快没过她腰际,她把身子往下坐,让泉水没过她肩膀,羞耻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所以说这身衣服还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她想象中的其他人并不存在吗?
“再歇息片刻,我送你回去。抱歉今日是我操之过急,下回一定会多加小心。”
苏筱圆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忽然想起自己带了剑过来,就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两人近在咫尺时,凌岳仙尊伸出手,掌心向上:“将左手给我。”
苏筱圆依言把左手放在他手里,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摸索到脉门:“我会将一缕真气打入你经脉中作为导引,你试着调动经脉中的所有灵力,跟随它移动。”
苏筱圆如遭雷击,连忙退后了两步:“没事……我没事……”
的确也和人工呼吸差不多,苏筱圆突然意识到。
苏筱圆正纳闷灵力怎么抽,男人忽然托着她的后腰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在水中的大石头上,然后抬起她的下颌,俯身将湿润微凉的唇贴了上去。
天已擦黑了,殿堂被灵石灯照得像水晶宫一般,凌岳仙尊已经在里面等候,见了她,目光从她袖口移到裙摆,面露歉意:“衣裳是不是太大了?目测果然不准,我让傀儡人重新去领一身。”
无脸傀儡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热水,捧了衣服来。
苏筱圆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心里竟然涌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系统该不会是诈骗吧?
苏筱圆耳边仿佛有几百个雷同时炸开,“轰”地一声,然后林子里的风声、虫鸣声、流水声……全都消失了。
“还好,”凌岳仙尊道,“习惯了。只是口中药味久久不去,不太舒服。”
每到一个大穴,他便稍加力道按压下去,起初在手臂上游走还好,过了肩膀,他的手指开始沿着任脉走,苏筱圆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喝药的人只是微微蹙眉,她却忍不住皱起了脸。
“那便好,”凌岳仙尊一抬手,他方才脱在岸边的衣裳便飞到他手中。
演示了三遍,他仍旧气息平稳、清凉无汗,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更显得眉眼鲜明,真是冰雕雪琢一般的人。
苏筱圆心脏又提了起来,这问得也太奇怪了,真不能怪她想多。
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苏筱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洗了一下,爬出来擦干身体,换上那身大了一号的弟子服,趿着木屐拎着裙摆走出去,沿着廊屋走回偏殿。
苏筱圆把自己泡在洒了花瓣,清香扑鼻的浴汤里,明知道自己毫无立场,心里却“咕嘟嘟”往外冒酸水。
“师妹可将衣裳脱了,方便按揉穴位和行气。”
不是大佬,她真的只是开了个小差,和气虚什么的没关系啊。
“师妹这几日可曾去灵泉?”凌岳仙尊又问道。
这举动要说暧昧是真暧昧,可是偏偏他做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仿佛只是师兄正常关心师妹身体健康。
这是撩了多少姑娘才积累的经验?
各自占据灵池一端,相安无事地泡了大约半个时辰,凌岳仙尊忽然开口:“师妹可感觉到灵气渗入经脉了?”
“好的。”苏筱圆点点头,气沉丹田,开始练剑。
“师妹试试。”
他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好像只是帮她做了个人工呼吸。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原来大佬也怕喝中药吗?
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他该不会是海王吧?是海王倒也不错,她酸溜溜地想,海王反正来者不拒,应该更容易睡到。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凌岳仙尊有女朋友?
不过随即她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凌岳仙尊是海王的话,他的元阳还好吗?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和宗门里其他师兄还不太熟悉……”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我带了糖,师兄要不要吃两颗?含在嘴里可能会好些。”
她不由自主想起付时雨,可是比起境灵野生动物般赤1裸裸的眼神,凌岳仙尊更多了几分大能的压迫感。
苏筱圆心脏受到暴击,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周遭世界瞬间调高了亮度,同时加了个柔光滤镜,眼前的男人站在花园里,却比身边的任何奇花异草都耀眼,每根头发丝都仿佛在发光。
待他放下药碗,用傀儡人端来的清茶漱了口,苏筱圆忍不住问道:“药很苦吧?”
苏筱圆连忙按照他教的办法运气,可惜那缕真气移动得太快,她调动灵力不够熟练,很快便不知真气去了哪里,差点没岔气。
事情就这么定了,凌岳仙尊便像上次一样一招一招地给她纠正姿势。
“好。”
凌岳仙尊道:“师妹慢慢沐浴,我去打坐,晚膳时见。”
苏筱圆:?
她忙摇头:“不用不用,只是大了一点点,不碍事的。”
凌岳仙尊确认了一遍,也不勉强她,将她带到上回习剑的花树下,和上次一样凝出那把漆黑无光的剑,将她缺的那课原速演示了一遍,又0.5倍速来了两遍,边演示边讲解要领。
这是在修炼,是修炼。
说着并指搭在她脉门上,顺着手腕内侧的经脉缓缓往上移动,苏筱圆这回总算是跟上了,经脉中的灵气就像铁屑,他的手指就像磁石,手指移动到哪里,灵气便跟随到哪里。
凌岳仙尊接过去,打开盖子拈了一颗放进口中,然后自然地把剩下的糖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可是她心里却像是有飓风刮过,一片狼藉。
苏筱圆抱着衣服和布巾,跟着傀儡人进了浴堂,这里甚至还有个香喷喷的厕所,让她十分意外。
“师妹不必担心,”凌岳仙尊道,“这里都有。”
是有些冷,苏筱圆将衣裳往上拉了拉,偷偷嗅了嗅,干净好闻的味道像被子一样把她裹了起来。
男人美而不自知,担忧地看着她:“师妹怎么了?可是这里太阳太大头晕了?”
这句话像一缕风吹进苏筱圆的心里,心脏像风帆一样鼓了起来。
傅停云喉口干涩,差点克制不住对她做点什么,移开视线,吩咐傀儡人摆膳。
好在凌岳仙尊反应很快,立刻把她捞出来,没让她呛到水。
苏筱圆冷不防对上男人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离群索居的缘故,他看人的眼神格外专注,直勾勾地盯着你,仿佛要让一切心思无处遁形。
“师兄又要喝药吗?”苏筱圆捧着茶杯,同情地看着他端起碗凑到唇边。
其实她刚才只顾着欣赏顶级美貌,几乎什么也没学到,好在认真研读了好几天剑谱,招式都是记得的,不至于抓瞎。
苏筱圆吃了一惊,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脱……脱了?”
练完一遍,她心虚地看向凌岳仙尊,只见男人微微蹙眉,一脸若有所思。
没经验的直男这么会知道要在洗澡水里洒花瓣、放香料?
可是书里明明……对了,书里的凌岳仙尊与其说是真实的他,不如说是女主林菀滤镜八百米的想象。
“谢道友修的是外功,恐怕难以胜任,”凌岳仙尊道,“我本来就要去灵泉打坐,是顺便的事,不麻烦。”
可苏筱圆却觉得自己像聊斋里被狐狸精吸取精气的老实书生,浑身发软,魂魄都快被他勾走了。
也许大佬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和人交往太少,掌握不好社交尺度,没必要草木皆兵想太多。
顿了顿:“这偏殿是新修的,我平日不住此地,浴堂也无人用过,师妹不必介意。”
苏筱圆哪里还管得了气机不气机,只是绷紧身体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
苏筱圆怔怔地去接剑,他握过的剑柄干燥微温,苏筱圆却像是被那残余的体温烫了一下,脸更烫了。
“脸有点红,可是太晒了?”凌岳仙尊一边说,一边猝不及防地用左手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她不带任何暧昧地回答:“当然,担心师兄是应该的。”
由于刚吃饱饭泡温泉不养生,两人等了半个时辰才出发。
说罢便叫来傀儡人:“去准备浴汤和衣裳。”
可是大佬认定的事情当然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
信这个不如信她是秦始皇。
他将衣裳盖在苏筱圆身上:“小心着凉。”
那这是为谁准备的?
然后顺着她身体的中线慢慢划下去,挤进中间,打着圈揉了揉:“膻中,师妹切勿走神,小心乱了气机。”
不知道为什么,私下看他演示总觉得和上大课时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同样淡然的神情,举手投足间就是特别勾人。
“看清楚了么?”男人收起剑,走上前来,捏着剑身,将剑柄递给她。
“对不起师兄,我悟性太差了……”
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传讯时字里行间超过一般同门的关心,其实她潜意识里一直有所感觉。
凌岳仙尊这里怎么会有女弟子的衣服?
凌岳仙尊收回自己的剑,递了一条帕子给她:“师妹流了很多汗,可要先去沐浴?”
他走进池中,从脑后解下自己的发带,蒙住眼睛:“如此便看不见了。”
苏筱圆连忙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
话音甫落,仿佛有一股灼热的电流从她手腕流入,沿着她手臂向上游走。
苏筱圆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回去洗好了,正好天也晚了,该回去吃饭了。”
傀儡人给苏筱圆上的是花果茶,给凌岳仙尊端来的却是黑乎乎的药汁,闻着便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感觉到了,师兄。”苏筱圆道。
苏筱圆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很清甜,多亏师妹,以后见到药再也不会发怵了。”
苏筱圆一愣:“下回?”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凌岳仙尊又问:“感觉到丹田鼓胀了么?”
凌岳仙尊不依不饶地问:“换作其他师兄,你也会担心?”
凌岳仙尊却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她的尴尬,手指毫不留情地摁在她锁骨中间:“天突。”
然而过了几分钟,她果然感觉丹田快爆炸了,说话都有点困难:“师,师兄……差不多了……”
苏筱圆摸了摸肚子:“感觉到了。”
凌岳仙尊还是陪她为主,不怎么动筷子,待她吃完又让傀儡人换了灵茶来。
苏筱圆:“我……我没带巾栉和换洗的衣服,不太方便吧……”
她将傀儡人取来的干净衣服展开看了看,竟然是全套的太衍弟子服,还是女装。
苏筱圆也艰难地涉水迎向他。
凌岳仙尊不解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不明白她在震惊什么,随即恍然:“师妹可是不好意思?”
苏筱圆屏住了呼息,蒙眼男人从湿润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会1阴。”
傅停云看着少女倏然亮起的脸庞,她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心思,殊不知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方才见他的时候满脸的失落,听了他的解释顿时展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做着心理建设,一咬牙解开衣带。
苏筱圆还记得上次和他一起泡灵泉时的遭遇,怎么可能不介意,可是她不敢说实话,只是推脱:“麻烦师兄教我练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找朋友帮忙吧。”
高高在上的超级大佬仅凭几面之缘就对平凡女主“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爱得死去活来,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她只是没想到,这些并不是独属于她的。
那个不算吻的吻,至少明确了一件事。
她捧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心里像是生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这话要怎么接?
与此同时,手指抵住穴位按揉了一下,苏筱圆再也忍不住,原本往一个方向流动的灵气突然变成无数条没头的蛇,在她经脉中左冲右撞,时而顺行,时而逆行,她眼前一黑,往后一仰,“哗”地跌进了水里。
“好,”男人道,“若有胀满到快要撑裂的感觉,及时告诉我。”
苏筱圆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
虚指比直接触碰还折磨人,苏筱圆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练完所有剑招已是一身汗。
她对着墙边的全身镜比了比,发现尺寸比她大了一个号,袖子和裙摆都长了一截。
“过来。”男人一边说一边迈开长腿往水中央走。
第 117 章 117
傀儡人起初没什么反应,直到她松开他,仰起脸闭上眼睛分开双唇,他方才用指腹揉了揉她下唇,忽然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去沐浴,筱圆等等。”
待傀儡人回来,半碗粥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师妹可愿意继续随我练剑?”
可男人只是越过她,将她那一侧的车帷放下:“夜风寒凉,师妹体弱,小心染上风寒。”
苏筱圆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我上了一天课,还没……还没沐浴……”
“好。”傀儡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堆乾坤袋,里面装着他沿路买的特产,吃的用的玩的穿戴的无所不包。
她虽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渣女属性,但还做不出把正牌男友做的糖送给精神出轨对象这种事。
苏筱圆和傀儡人走到山泉边,用清澈的泉水洗刷橙子,细细用盐打一遍,放进桶里,等着再用冷開水浸洗。
只是几罐橘子糖而已,她一边洗一边安慰自己,本来就要做了分送亲友的,凌岳仙尊怎么说也是她正经师兄。
“筱圆喜欢。”
傀儡人提前回来了。
苏筱圆刚刚下定决心减少接触,可是哪里忍心一再拒绝他,不自觉地点点头:“我该谢谢师兄不怕麻烦教我练剑。”
“那效果消失以后中蛊的人会怎么样?失去那段记忆吗?”
下一次去无极宫开小灶的日子还没到,却发生了一桩意外之喜。
苏筱圆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喝完姜汤,擦了擦眼角辣出的眼泪。
“我的性情喜好都来自凌岳,”傀儡人又道,“我喜欢筱圆,凌岳自然也喜欢。”
修仙之人身强体健,几乎不会有凡人那些头疼脑热的毛病,像她这么脆皮的实属罕见,但凌岳仙尊却能想到这一点,用心可见一斑。
苏筱圆心里有鬼,突然被傀儡人点破,一阵心慌。
苏筱圆浑身仿佛都被窗口斜照的夕阳染红了:“我不是,我没有……”
“可是姜汤太辣?”凌岳仙尊自然地接过碗,用汤匙调了调,“碗底有红糖没化尽。”
苏筱圆心脏仿佛被人揪紧,呼吸一窒。
苏筱圆歇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擦身穿衣。
不一会儿,傀儡人端了鱼茸粥和几蹀配粥的精致小菜进来。
说罢毫无预兆地将她的双腿折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隔着轻纱用舌尖细细地勾勒描摹,仿佛有一朵含苞缀露的娇艳牡丹从细绢上浮现出来。
……
然而这样暧昧下去好吗?
傀儡人很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回来,急不可耐地俯身吻她。
男人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苏筱圆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怪她不识好歹,可是那双映着灯火的眼睛澄澈如琉璃,里面丝毫没有谴责,只有淡淡的失落和寂寞。
苏筱圆心中汩汩地涌出一股暖流,越发歉疚了。
傀儡人:“昨晚不确定今日能否回来,怕筱圆空等。”
苏筱圆心里发虚,把傀儡人的手握得更紧:“怎么提前回来了?昨天传讯的时候也没说一声。”
凌岳仙尊替她探查了一下经脉:“这几日还是多练习行气,三日后再去灵泉。”
可是傀儡人这次薅了几百斤浣花岛的橘子回来,个个饱满多汁,今天正好休沐日,她完全可以做几罐糖送去给他。
苏筱圆心跳漏了半拍:“下次还是别用了……”
苏筱圆只觉天旋地转,那股霜雪的清冷气味被他灼烫的肌肤烤出火气,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冰冷的火焰里烧灼,还是在滚烫的雪暴里颠簸。
苏筱圆放下汤匙,接过他递来的绢帕,掖了掖额头和鼻尖的细汗:“那蛊虫给我看看,是怎么用的?”
“筱圆要去下蛊么?”傀儡人道,“此蛊化在水里无色无嗅,修为再高也察觉不出来。”
苏筱圆有些心慌,却又忍不住开心。
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还是等傀儡人带了蛊虫回来,找机会一鼓作气下蛊,该骗的骗,该采的采,不成功便成仁。
……
“他还是会记得中蛊时发生的事,只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何那样做。”
“鱼是从云雨宗地界带回来的,”傀儡人道,“鱼肉比这里的鲜甜,没有腥气,剩下的我放池子里养着,可以吃一阵。”
在一吻的间歇搂着他的脖子直喘气:“你……你怎么又用了那种熏香……”
幸好第二天是休沐日,全天没课,苏筱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才想起昨晚昏天黑地,连蛊虫的事都忘了问了。
苏筱圆送他出了门,回到房中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穿回来的氅衣他忘了带回去。
不能再想下去了。
微烫辛辣的姜汤入喉,苏筱圆的眼眶立时红了。
苏筱圆叹了口气,放下传讯镜,爬起来洗漱。
苏筱圆道:“那你再拿个筐来,我们一起做吧。有几罐我想自己动手。”
自那晚泡灵泉之后凌岳仙尊就没给她发过消息,按理说这条消息来自闺蜜的可能性更大,可是苏筱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直觉,心脏飞快地跳起来。
苏筱圆鼓起勇气道:“谢谢师兄,不过灵泉我还是自己去吧,傀儡人过几天就回来了……”
怎么办,被可爱到了。
凌岳仙尊:“师妹认得路么?”
苏筱圆心虚得抬不起头来,正想改口,却听男人道:“好,是我思虑不周,的确让傀儡人陪你去更合适。”
“这是什么?”苏筱圆诧异道,“不是虫子吗?”
“够了够了,”苏筱圆道,“剩下的改天再做吧。”
傀儡人永远情绪稳定,当然不会像她这样惊喜,只是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先进去吧,筱圆要的蛊虫带回来了。”
苏筱圆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就是他千里迢迢带回的蛊虫,却拿过来把它放在一边,环住傀儡人的腰:“先让我抱抱。”
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这好感当然不足以让他和她结神魂契,但却足够让她在下蛊的时候负罪感满满。
男人将她送回去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进厨房向那方块傀儡要了些老姜红糖,煮了一碗红糖姜汤,端进房中看着她喝下。
[师兄别客气。]
“三个月。”
苏筱圆无端又想起了付时雨,境灵脱胎于凌岳仙尊,他们相像的不止是外貌,还有性格,也许还有灵魂。
[有劳师妹。]
“但是他就算有了七情六欲,也不一定会和我结契吧?”苏筱圆忖道。
虽然知道虚拟男友永远不可能给她同等的回应,这种时候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点失落,难免就想起另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比较起来。
那语气几乎有点小心翼翼了。
男人如释重负,当即约定了每七日剑法课当天下午给她单独开一次小灶。
傀儡人目光微动:“好。”
他都贴脸要了,苏筱圆只好回复:[上次那批吃完了,正好有新采摘的橘子,我今天做一些。]
他挑出那只装橘子的,又找出个大藤筐,倒了几十只橘子出来。
“筱圆感觉不到凌岳喜欢你么?”傀儡人道,“他七情淡泊尚且喜欢你,用了蛊虫后自然更无法自拔。”
他会死于师父埋下的“毁灭装置”。
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没做过这么羞耻的事,回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脸,连抽噎的力气都没了。
比起喜欢上凌岳仙尊,更可怕的是凌岳仙尊好像也对她这个师妹有好感。
他要是真像当初她以为的那个变态反社会,给他下蛊、骗他结契、取他元阳反而没有那么大的道德压力,知道他注定早死的命运后也不会那么难过。
凌岳仙尊蒙着眼睛,却还是转过身去,直到她穿戴整齐方才摘下发带将长发束好。
这逻辑虽然有点怪,但也不是没道理。
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说服不了自己,如果大佬只是怀疑她的来历,只要直接审问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这么迂回接近。
正在纠结,又一条消息过来:[还有么?]
“那便不叨扰师妹了,”凌岳仙尊站起身告辞,“七日后我还是派云车去接你。”
苏筱圆道:“我来吧,你去休息休息。”
苏筱圆将头发随意一绾,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粥,从肠胃一直熨贴到心里。
苏筱圆忙道:“很好喝,谢谢师兄,这些事不应该麻烦师兄的。”
傀儡人:“不用筱圆亲自动手,傀儡也不需要休息。”
苏筱圆几乎以为自己是没睡醒在做梦,堂堂剑尊这是在撒娇吗?
她抱着带着风雪气味的氅衣穿过昏暗的庭院,又想起系统的预言。
从小带大他的师父殒落后,他一定很孤独吧。
何况现成的证据就在传讯镜里呢。
苏筱圆当然不敢说是因为这气味让她想起凌岳仙尊,只道:“有点闻腻了,下次我去街上另外给你挑一种。”
苏筱圆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
论细心傀儡人真是没得说。
每次夜里做得狠了,第二天的饮食都会清淡一些。
她拿起衣裳奔出去一看,云车早已起飞,只剩下车前挂着的灵石灯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中闪烁,像颗孤单的星星。
一人一傀回到房中,苏筱圆拉他坐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虽然知道傀儡人不会变瘦,不会被晒黑,也不会变憔悴,她还是有些心疼。
七天一次的频率也不算太高,苏筱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眼神就像被同伴拒绝的孩子,或者被主人推开的狗狗。
苏筱圆愣怔了一下,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跳下车便扑进了他怀里。
正想喊傀儡人过来,传讯镜却忽然响了。
可是身体深处却有一根弦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苏筱圆:“……”
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她一心只想着快点逃,完全没想到自己可能会迷路。
傀儡人从怀里取出个青玉盒子。
离最后期限还有大半年,只要留出蛊虫生效的三个月就行了,所以她还能再拖延几个月再做决定。
“效果可以维持多久?”她问。
凌岳仙尊扶她上了车,在她身边坐下,灵鹤还未起飞,他忽然探身过来。
那日苏筱圆放学回到住处,刚下云车,便有一道身着黑衣的熟悉身影推门出来。
她下床从挎包里掏出传讯镜,只一瞥就认出了那笔遒劲的字:[师妹给我的糖吃完了,药更苦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
“我送你回去。”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怎么了?”
苏筱圆刚洗完脸,把布巾放进铜盆里,傀儡人顺手就端去了净房。
苏筱圆心脏一阵揪紧。
她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之前做的那批水果糖已经分完了,因为阮绵绵和于影春都是甜食大户。
傀儡人去厨房取了盐罐放进筐里,准备去山泉里清洗橘子皮。
师兄一天三顿喝苦药多可怜啊。
傀儡人取来玉盒打开盖子,里面的却不是虫子,看起来像是一团红色的丝线。
苏筱圆不记得折腾了多久,只记得天光一点点暗下去,灵石灯烧完了,浑浑噩噩算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只知道十几天清心寡欲积攒的力气一晚上全耗尽了。也不知道被哺了多少奶,只觉肚子里撑得慌,想爬起来去净房,却双腿打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被傀儡人全程抱着去了又回。
“谢谢你傅停云,我一定会用的,”她向傀儡人保证,“今天我们先做点橘子糖吧。”
这会儿想起蛊虫,难免又想起凌岳仙尊来,她的胃里一阵抽搐。
到了这个份上,苏筱圆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是我害你气机紊乱受了风寒,自然应该照顾你。”凌岳仙尊把瓷碗和汤匙交还给她,指背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指,平日凌厉的眉眼微垂着,在灵石灯的暖光里显得异常柔和。
傀儡人用高直的鼻梁在颈窝蹭动:“我喜欢筱圆本来的味道。”
傀儡人伸出长指拨弄了一下,那“红线”动起来:“此蛊名为情丝蛊,其实是一种菌丝,专克修无情道之人,可以让其性情大变,成为七情浓烈六欲炽盛之人,那时筱圆一定可以让他与你结下道侣契。”
说罢又去顺着她的脖颈往下吻。
苏筱圆连忙盖上盒子:“等等等等,不用那么急……我再考虑考虑。”
第 118 章 118
“是凌岳的还礼。”傀儡人轻描淡写道。
“我没生气,”傀儡人道,“糖没了。”
“这是什么?”苏筱圆问。
看来那药是真苦,苏筱圆想着,心里像有涟漪一圈圈荡开。
“阿菀师妹,你不要紧吧?”赵青鸾骇然道。
到得无极宫门口,刚好遇见了提着药箱的赵青鸾。
生得确实天姿国色,可是仙灵界并不缺美人,赵青鸾并不认为单凭美貌就能打动凌岳仙尊,若说容貌的话阿菀师妹清丽绝俗,又差在哪里了?
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
赵青鸾心中不是滋味。
再说这也是为了仙尊本人着想,若是那女子当真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手段,他身为师侄亦不能坐视不理。
不行……他知道很多蛊虫尤其是邪蛊,都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若是他贸贸然禀告仙尊,说不定仙尊会在蛊虫的作用之下对他出手。
这么多糖她和开山两口子自然吃不完。
赵青鸾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落在了糖罐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苏筱圆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责怪他,忙抱住他的腰,踮起脚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跑腿还说你,别生气好不好?请你吃糖。”
赵青鸾忙道:“是,仙尊。”
林菀摆摆手:“大师兄可是去了无极宫?仙……仙尊他怎么样?”
生怕他不信,一边说一边往床上一歪,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凌岳仙尊如平时一样饮了药汤,然后从案上的琉璃罐里拈了一颗糖送入口中含着,向赵青鸾道:“有劳。”
“这是仙尊日常起居的地方。”执事一边向苏筱圆解释,一边打起门帘。
她用传物阵给云雨宗的师长和朋友们寄了一些,又给太衍认识的新同学送了一些。
苏筱圆脚趾抠地,凌岳仙尊在剑法课上也不避讳,对她“师妹”长“师妹”短的,宗门上下显然都传遍了。
两天前送来的,罐子里的糖已经浅下去一层。
赵青鸾:“苏道友不必客气,若是有效你同我说,药材都是库房里现成的,我再炼就是。”
苏筱圆支支吾吾:“我……做了一下午的糖有点累了,我要躺一躺……下次再拉近距离吧……”
又补上一句:[还有上次你忘在我这里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我也让他一起拿过来?]
林菀摇摇头:“师尊为人正派,心眼又实,知道后一定会去找仙尊商量,我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蛊,效用有多强,而且蛊虫未必是成双成对的,万一仙尊中的是单蛊,我们怎么能证明是苏筱圆下的?依我看不能打草惊蛇。”
赵青鸾还待说什么,林菀只是闭目:“师兄我累了,你请回罢。”
“做几罐糖有什么辛苦,”苏筱圆把脸颊贴在傀儡人温暖的胸膛上,“以前什么都得自己做,你来了之后我已经够懒了。”
苏筱圆点点头:“赵师兄是来给仙尊送药吗?”
[糖收到了,多谢。]
这一趟去了小半个时辰。
凌岳仙尊又是秒回:[好,多谢。我提前打开护阵。]
但隔行如隔山,他擅长的是医道而非蛊道,没办法判断那是什么蛊,也不知是否是邪蛊。
苏筱圆:“对了,反正要跑这一趟,顺便送几罐给开山,他们小两口都喜欢吃,让他们分分。”
苏筱圆环顾四周,只见这座宫殿规模宏大,但陈设却很单调,空旷得说句话都能起回声,且大白天殿里也是帘幕低垂,灵石灯倒是点了很多,可非但没能让空间变得温馨,反而更添寒冷清寂。
苏筱圆第一次见赵青鸾时隐隐感觉他对自己有些芥蒂,这次却亲切不少,大约也是个i人吧。
林菀抬起泪眼:“大师兄打算怎么办?”
或许阿菀怀疑的没错,这云雨宗的女子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赵青鸾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还得佯装无事,像平常一样交代脉象情况,然后从药箱里端出装药的瓷瓶,倒在执事准备好的瓷碗中。
凌岳仙尊向执事道:“今日新做的芙蓉糕拿些过来与师妹吃,配雾岚茶正好。”
林菀:“拿贼拿赃,只有找到切实的证据,抓到现行,才能彻底撕开她的真面目。”
赵青鸾道:“我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得先向师尊禀告。”
执事引他们入座:“两位稍待片刻,仙尊还在打坐,一会儿就来。”
“他不缺石头,筱圆拿去玩便是。”傀儡人道。
她叫来傀儡人,把竹篮和叠整齐包好的氅衣交给他,叫他送去给凌岳仙尊。
黑色软缎上躺着的是她上次给他的糖罐,但罐子是满的,满满一罐子各色璀璨宝石,每一块都不一样。
“我去准备晚膳,”傀儡人轻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推开,“筱圆歇息会儿。”
“这些是什么啊傅停云?!”她惊呼起来。
苏筱圆这才低低地道了声谢。
果然有异常!
苏筱圆呼出一口气,放下传讯镜才发现刚才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我明白,”赵青鸾眼眶发酸,“阿菀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知情,全是师兄一人所为,明白么?”
赵青鸾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虚搭在他脉门上,屏息凝神,开始用灵力探查他的经脉。
他本想立刻去找师尊商议,可鬼使神差地先驾鹤去了药庐。
傀儡人不让她再去碰盐和水,她只能帮忙做些轻松不费手的工序,比如分装和写标签。
唯一称得上亮色的竟然是几案上的一罐橘子糖。
凌岳仙尊的目光从赵青鸾身上掠过,落在少女身上,瞬间如冰消雪融般柔和下来:“师妹稍坐片刻,我先诊脉服药,再陪你练剑。”
苏筱圆忙回复:[不客气的,那些宝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此外还有一个低调又奢华的木盒,虽然没有花纹雕饰,木头的纹理中却隐隐有金光流动,散发着浓郁的金钱气息。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罐本来打算分送同门的糖给他。
要向仙尊禀告实情么?
因为近来常来送药的缘故,他可能是太衍弟子中见到凌岳仙尊次数最多的,可是他何曾见过凌岳仙尊对谁假以辞色,就算是待他师尊,甚至沈宗主,他都是冷冰冰的,更别说这样温言款语、体贴入微。
苏筱圆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传讯镜“叮”一声响,唤回了她的神智。
仙尊每次服完药都会吃那女子送的橘子糖,刚好他也有一罐同样的糖……
傀儡人瞥了一眼,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三界各地的石头。”
傀儡人目光微动;“是筱圆亲手做的?”
赵青鸾心中酸涩难当,虽知事情干系重大不该向师妹透露太多,可看她这副自苦的样子,忍不住将凌岳仙尊中蛊的事说了出来。
她不缺温补的丹药,毕竟不差钱,还有个万能傀儡人,她的库房里什么好药都不缺,她的体质是系统设置问题,不是靠灌药就能产生质变的。
苏筱圆见他盛情难却,只得道谢收了下来。
不等她先打招呼,赵青鸾便露出了温煦的笑容:“真巧,苏道友又来找仙尊么?”
赵青鸾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
若是那女子当真用了什么手段,应该会在脉象中留下痕迹才是……可是他是来请平安脉的,若是做了超出职责之外的事,会不会被仙尊发现……听师尊说,仙尊的医术造诣也很高……
“可是这蛊已经下了,”赵青鸾苦恼道,“若是她什么也不做,一直不露破绽,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林菀的屋子里大白天下着帘子和帷幔,也没点灯,走到门口便飘出草药的苦涩气息。
“苏道友过谦了,”赵青鸾从云车窗户里看着她的脸,“抱歉冒昧一问,苏道友是不是有些体寒气弱之症?”
“当然,”苏筱圆道,“这是第一罐,你喜欢吃我明天再做。”
两日后,上完一天的课,无极宫的鹤车果然已经停在了课室外。
这回他来得比上次晚,也才刚到法阵前。
再想到只为了见仙尊一面就被剑阵重伤,迄今不能下地行走的阿菀,他便心如刀割,深深为她感到不值。
赵青鸾明白这是打发他回去的意思,他将药箱收好,行了礼,又和苏筱圆道了别,便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无极宫。
林菀急道:“师兄你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许你为我做傻事!”
他说服了自己,一咬牙便将分出一丝灵气,悄悄在本不该触及的心脉里迅速地走了一遍。
苏筱圆打开盒子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批橘子糖做了一下午,从洗橘子、刨皮切碎、捣果肉到加糖熬制,每一步都是苏筱圆亲手做的,最后装了六罐。
为了阿菀,冒险也是值得的!
傀儡人带回来的竹篮还是满的,苏筱圆看了看,有几包她喜欢吃的老字号蜜饯果干,是开山今日和于影春趁放假下山玩带回来的。
还是先按兵不动,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苏筱圆往里一看,殿堂里空无一人。
林菀凄然道:“是不是又有何不同?左右他眼中没我。”
“这怎么好意思!”苏筱圆忙推辞。
傀儡人道了声“好”,便提着篮子挎着布包出了门。
[只是我年少时去各地除魔,沿途收集的一些石头罢了,师妹留着玩。]
“不必了,太辛苦。”傀儡人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拉起她两只手,垂眸看着,轻轻抚摩她的手指——她的皮肤细嫩,下午用盐搓洗橘皮,手指到现在还是通红的。
苏筱圆:“不用麻烦的仙尊,我不饿。”
苏筱圆忙道:“不急不急,仙尊慢慢来。”
赵青鸾神色一凛,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小侄拜见仙尊。”
可随即阿菀苍白憔悴的脸和红肿的泪眼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两人进了宫门,便有执事将他们引到另一座大殿。
傀儡人平静道:“我只是个傀儡人,不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只是仙尊谦逊,”她赧然道,“我还不一定能通过考核留下。”
而且赵青鸾毕竟是女主林菀的师兄,虽说有点过意不去,但他送的药她是不敢随便吃的。
不过凌岳仙尊坚持叫她师妹,她也的确不好乱认师兄,乱了他们叔侄辈份,便也学他道友相称。
赵青鸾听见若有似无的啜泣声从门帘的缝隙中飘出来,接着变成急促的咳嗽声。
他越看越不解,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她究竟是怎么得到仙尊青眼的?
他心头一跳,连忙收回灵气,后背上已是冷汗如瀑。
傀儡人疑惑地看着她:“筱圆为何自己不去送?正可借此机会与他拉近距离。”
“这怎么成!”赵青鸾义愤填膺,“仙尊当日那样对你,一定是因为中了蛊……”
苏筱圆知道隔着传讯镜肯定说服不了他,便打定了主意,下次开小灶时带过去还给他。
原来这才是他平常生活的地方,和色彩丰富、气氛温馨的偏殿完全两模两样,倒是符合她一开始的刻板印象。
苏筱圆注意到他的视线,脸颊莫名烫起来,仿佛她和凌岳仙尊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暴露在了人前。
“好,好,师妹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赵青鸾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口。
下次剑法课在两天后。
“上了一整日的课,怎会不饿,”凌岳仙尊旁若无人地道,“多少吃一点,一会儿才有力气练剑。”
难怪仙尊一见这女子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
一只脚踏过门槛,他忽然转过身,咬牙道:“阿菀你放心,师兄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受委屈!”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那女子。
“阿菀师妹所言甚是,”赵青鸾钦佩道,“师妹觉得该怎么办?”
赵青鸾面露惊惶:“不敢当,仙尊与苏道友平辈论交,按理在下要称道友一声师叔才是。”
苏筱圆讶异:“赵道友只是看一看就知道了?”
[听傀儡人说,师妹送我的糖是亲手做的,一定很辛苦,比这些石头珍贵得多。]
“那怎么行,这种东西不能收的……”苏筱圆急道。
原来是蛊!仙尊的心脉中有蛊虫寄居的迹象!
赵青鸾声音发颤:“有阿菀这句话,师兄此生足矣。”说罢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苏筱圆便叫灵鹤停下,赵青鸾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个小瓷瓶:“我这里正好有瓶温补的丹药,师妹可试试看。”
“赵师侄,诊脉吧。”一道冷冷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入他耳膜,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赵青鸾笑着收下了:“此物甚好,我们这些成天尝药的人正需要。”
苏筱圆跑到柜子旁,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罐晃了晃:“怎么会少了你的,给你留着呢。”
幸好傀儡人智商不高,见她这样就信了:“筱圆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
两天中苏筱圆和傀儡人又用空闲时间做了上百罐糖。
正想着,门外廊庑上响起脚步声。
林菀猛然睁开双眼:“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可千万别为了阿菀做傻事啊!”
“怎么可以收这么贵重的还礼……”
昨日他路过药庐,特地绕到她窗下驻足,还听见房中传来她低低的啜泣声。
林菀却不似他这般惊骇,却湿了眼眶:“我就知道仙尊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被迷惑住了。”
苏筱圆一听更慌了,那不是比一般宝石更有纪念意义。
林菀想了想,忽然肩头一松,软软地倒在枕上,闭上眼睛:“算了吧,那蛊对仙尊的身体没什么损害,他如此待我,我又何必替他担忧呢……师兄只当不知道吧,此事也不是你我能管的。”
她在瓶口上系上写了日期的标签,装在竹篮里,迟疑了一下,传讯给凌岳仙尊:[师兄,糖做好了,现在我让傀儡人送过来,方便吗?]
凌岳仙尊伸出手,撩起衣袖,随意地搭在案头。
苏筱圆也跟着站起来行礼:“拜见仙尊。”
他连忙走进去,便看见林菀清秀的脸容苍白如纸,只有颧骨上有不自然的红晕,嘴唇中间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大部分是傀儡人做的,苏筱圆放学后便在一旁陪他,打打下手。
赵青鸾一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对了……稍等片刻……”
第 119 章 119
执法堂弟子用手指在瓶子上画了个符:“苏道友放心,搜查的过程我们都有留影,不会冤枉你的。”
广莫崖弟子后背冷汗直冒,她没想到龙脊峰的一个执事也有这等威势:“尚未来得及禀告师尊……”
一转眼已经是她进太衍后的第三个月。
执法堂弟子脸上闪过心虚之色,广莫崖弟子道:“事急从权,不然走漏了风声让人有时间毁灭证据怎么办。”
下蛊的事她一拖再拖,有几次已经把蛊虫带在了身上,可不是没机会就是临到头又怂了,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又苟了一个多月。
难道是开山?
凌岳仙尊不等她说完,把她手指轻轻合拢,望着她的眼睛,声音里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它让我想起师妹的眼睛,所以想请你收下。”
正想着,那两名弟子行了个礼,执法堂的弟子道:“这位可是苏筱圆苏道友?抱歉打扰。”
刚穿好衣服,正用布巾擦头发,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太衍用玉牌的颜色区分弟子归属,青色玉牌代表这女弟子是慈恩道君广莫崖的人,而黑色玉牌却代表了执法堂。
“不知道两位道友找我有什么事?”苏筱圆问道。
周执事冷笑了一声:“龙脊峰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操心了?慈恩道君可知此事?”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漂亮的石头,不觉想起方才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睛。
苏筱圆浑身的血液瞬间结成了冰。
“不过这是仙尊家务事,不劳你们费心,”他伸出手,“物证交与我便是。”
两人神色都是一凛,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见礼。
“周执事,”她坐直身子,往前探了探,向那驾车的圆胖背影道,“万一……”
“请问这里可是苏筱圆苏道友的住处?”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语气是礼貌的,但声音里有某种东西让苏筱圆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是拉紧的弓弦。
苏筱圆浑身麻木,什么都听不见了。
苏筱圆怔了怔,随即想起那是龙脊峰的周执事,每次她去学剑都是这执事驾车来接。
广莫崖弟子挣扎了一下,到底不敢和凌岳仙尊的执事作对,不情不愿地将装着物证的芥子囊交给了周执事,终究忍不住道:“请仙尊秉公审理,还我大师兄一个公道!”
广莫崖弟子一甩袖子:“你不敢搜,我自去!”
苏筱圆和他也算熟悉,还送过他两罐橘子糖。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点点头:“之前送过几罐,那些糖怎么了?”
周执事笑了笑:“放心,清者自清。”
“我就直说了吧,”广莫崖弟子道,“那橘子糖里查出了合欢药,经鉴别是你们云雨宗出产的,你的嫌疑很大。”
苏筱圆坐在云车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心脏“嗵嗵”直跳,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像是被下了蛊。
广莫崖弟子不敢说是大师兄从无极宫悄悄给她传的秘信,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她松开手里的绳子,灵绳一闪化作无形,金色小兽向着里屋飞奔而去。
苏筱圆练完剑,凌岳仙尊照例留饭,她推说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膳堂,他这才没坚持,只是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登车。
广莫崖弟子赶紧捡起来,打开盖子仔细嗅了嗅,如释重负地一笑,盖好盖子,交给执法堂弟子:“证据你保管好,省得瓜田李下说我们冤枉了她。”
苏筱圆赶忙去追,可它的速度快如闪电,等她追至房门口的时候,那小兽已经叼着个乾坤袋朝它的主人扑过去。
她心头重重地一跳。
何况她性格好,并不因为凌岳仙尊的青眼自命不凡,反而低调谦逊。而且做的糖还好吃。
他将芥子囊收进袖子里,对苏筱圆道:“有劳苏仙子随仆去趟无极宫。”
执法堂弟子有些迟疑:“要不然……”
她定了定神,抽开门闩,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太衍内门道袍的弟子,一男一女,女弟子手里牵着只金色的小兽,有点像狗,又有点像羊,头上生着一只角。
她辜负了他的信任。
周执事将两人腰间的令牌依次翻过来,慢悠悠地读出他们的名字:“孟采春,李寒林,你们这么关心仙尊,我们龙脊峰一定会重重答谢的。
执事笑着向她见礼,对那两个弟子却视若无睹。
广莫崖弟子抢过乾坤袋,往地上一倒,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掉了出来。
她嘴上说的是“嫌疑”,但看她神色显然已经在心里定了她的罪。
广莫崖弟子道:“我等奉命前来查案,在苏道友房中搜出了物证,正要带人去执法堂细细查问。”
苏筱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半晌回过神来:“我什么也没放,那些就是普通橘子糖……”
与苏筱圆一起通过龙脊峰试炼入门的同学人品都不错,虽然羡慕她可以得到凌岳仙尊的指点,但朝夕相处了解她的为人,也知道她在课业和修炼上下了多少功夫,没有人因此酸她。
“这是什么?”广莫崖弟子拿起盒子,纳闷地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广莫崖弟子用力牵住小兽,面沉似水:“可否进苏道友的住处看一看?”
周执事从鹤背上跳下来,掀开车帷,躬身道:“苏仙子请在车上稍坐片刻,容仆进去通禀一声。”
苏筱圆知道他一定是先进去交代那两件“物证”的事,木木地点了点头。
她在车上等待着,就像等待上刑场的死囚,只是片刻,却像有一百年那么久。
周执事折返回来,笑容还是没什么变化:“苏仙子请,仙尊已在内殿等候了。”
说罢他将她的手搁在座椅上,收回手,向灵鹤看了一眼,灵鹤便扇动双翼,迅速飞上了天空。
正要登上执法堂的云车,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鹤唳,紧接着是个中年人的声音:“苏仙子留步。”
顿了顿:“还是擅作主张,先斩后奏啊?”
“无功不受禄,这些宝石太贵重了,”苏筱圆坚持将罐子递给他,神情严肃,“师兄要是不收回去,以后我都不敢再来无极宫了。”
苏筱圆浑浑噩噩,也没注意他说什么,木然地上了车,方才想起自己传讯镜也没带,没跟开山和傀儡人说一声,四只灵宠也去后山放风了,都没来得及和它们道个别。
可是刚洗好澡就急急忙忙跑出来开门,她的传讯镜和传讯指环都在屋里。
那是个青玉小盒子。
她的确是打着给凌岳仙尊下蛊的主意。
也不对,他们放学还一起回来,分开没多久,而且她就算要来串门,也会提前传个讯确定她在不在,方便不方便。
不知道蛊虫的事会不会牵连傀儡人……
广莫崖弟子道:“萧堂主外出未归,我等也是担心仙尊安危……”
这种时候有谁会来?苏筱圆很纳闷。
那里面装着傀儡人给她找来的蛊虫。
苏筱圆瞥了一眼他们腰间的玉牌,一个是青色玉牌,另一个却是黑色玉牌。
他要知道了。
凌岳仙尊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却不接她的罐子:“师妹还是同我如此见外。”
不可能是傀儡人,他有门外护阵的通行符,也有钥匙。
说着拉起她的手,将宝石放在她手心里,那颗宝石栗子大小,通体漆黑,里面却有无数细小璀璨的光点闪烁,就像装着星河。
她本想让周执事帮她给傀儡人和开山带个信,随即她想起周执事听命于凌岳仙尊,现在待她客气,只是因为凌岳仙尊还不知道蛊虫的事。
苏筱圆的魂魄好像已经离体,意识一片空白,只是行尸走肉似地跟着两人往外走。
说着横眉向苏筱圆道:“你别想着拖延时间,要是阻拦我们搜查,休怪我不客气!”
周执事看了眼那执法堂弟子:“是你们萧堂主派你来的?”
小兽从一大堆杂物中扒拉出一罐橘子糖。
那叩门声越来越急,苏筱圆心里莫名有点慌,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门口走:“请问是谁啊?”
好在那天以后,凌岳仙尊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七天一次的小灶也没什么越界的举动,让苏筱圆着实松了一口气。
“苏仙子有何吩咐?”周执事转头问。
周执事仿佛直到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存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两位来龙脊峰有何贵干?怎么来做客也不通传一声?”
周执事腰间挂着龙脊峰的令牌,两个弟子就算不认得他的人,也认得令牌上的徽记。
苏筱圆摇摇头:“没事……”
苏筱圆:“能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你们在门外等一等,我去拿传讯镜。”
这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我不能……”
等她被定了罪,人家又凭什么再替她办事呢?
明明更像他的眼睛。
广莫崖弟子嗤笑一声:“不愧是合欢宗的,手段就是多,等你进去销毁证据,栽赃给大师兄么?”
她打定了主意,至少要把他给摘干净。
不等两人回答,那广莫崖弟子牵着的小兽忽然抬起两只前蹄,激动地发出吠叫。
鹤车越过熟悉的崇山,穿过森森剑阵,停在偏殿门外。
“你要证明清白,就让我们搜。”广莫崖弟子道。
苏筱圆涨红了脸:“是谁派你们来的?怎么能说搜就搜,难道没有搜查令牌之类的东西吗?”
苏筱圆慌忙辩解:“不是我,我没有什么合欢药。”
她每隔几天去无极宫补课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何况凌岳仙尊根本没想过避人耳目。
苏筱圆一听就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走官方途径,抓着门框挡住他们:“没有令牌,你们没资格搜我的东西。”
苏筱圆还了礼,却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就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蛊虫,也一定有办法弄清楚,他那么聪明,一下子就会猜到她想做什么。
合欢药的事她不怕,毕竟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一定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可是这蛊虫的事却没办法辩驳。
不过太衍其他弟子与她不熟,又听说她是合欢修士出身,难免就有些流言蜚语,只是慑于凌岳仙尊的威名,没人敢放到明面上说,只是像暗河一样在地下悄悄流淌。
凌岳仙尊看了她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罐子,却打开盖子,拈出一颗:“其它的师妹不要便罢了,这颗师妹请务必收下。”
如果他再这样撩下去,她还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采补肯定是失败了,可是想到这一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执法堂弟子额上直冒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清白的,为什么怕我们搜?”那广莫崖弟子道。
“那些糖里发现了禁药。”执法堂弟子道。
苏筱圆见她面色不善,越发恐慌:“你们有什么事吗?”
离开之前,苏筱圆从乾坤袋里掏出那罐宝石:“师兄,我真的不能收。”
苏筱圆眼眶发酸,竭力憋住眼泪:“我没有下药,不会让你们搜的!”
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欺骗和背叛,何况是他那种天之骄子。
执法堂弟子扯扯她的衣袖,低声商量:“要不然我先回执法堂请堂主签发令牌,你稍待片刻……”
花园里还是蜂蝶纷飞,一派融融春景。
她脑内忽然有灵光一闪:“我自己传讯向仙尊解释。”
她难过的是,他会发现她是个骗子,一开始就抱着目的去接近他。
“谁知道你们合欢宗那些癖好,”广莫崖弟子轻蔑道,“反正铁证如山,没什么好狡辩的。”
回到住处,她本想问问傀儡人这是什么石头,可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出来给他看,趁着他做晚饭的时候才偷偷拿出来,和焰火大会时摘到的红宝石放在一个匣子里,然后藏在放冬被的箱子里。
“苏道友,有劳随我们去执法堂走一趟。”那执法堂弟子道。
“那是我平时带在身边自己吃的糖……”苏筱圆完全懵了,“我怎么会在自己吃的糖里下药?”
执法堂弟子道:“我们是堂主之命来此查一些线索,有劳苏道友配合。”
一道青光直扑面门,苏筱圆下意识地闪身躲开,虽然没被法术伤到,却让那广莫崖弟子瞅准时机冲了进去。
她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招来执法堂的人呢?
她凌空画了个符向苏筱圆推去。
苏筱圆每天忙于各门功课,晚上还要练剑和泡灵泉行气提升修为,平时活动范围又不出龙脊峰,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广莫崖弟子哪里看不出她脸色骤变:“看来又是什么鬼蜮之物,一起带回执法堂……”
苏筱圆气得满脸通红,正搜肠刮肚找话怼回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金色小兽又从杂物堆里叼出一样东西。
他生得喜眉喜眼,圆圆胖胖五短身材,让人看着无端感觉亲切。
执法堂弟子道:“苏道友前日可曾给凌岳仙尊送过一批橘子糖?”
“那就奇怪了,”周执事道,“无极宫前脚出事,你们后脚就来搜院拿人,消息比我这执事还灵通,这是何故?”
这天她下课回到住处,傀儡人去城里买菜还没回来,她整理了一天的笔记,把明天的阵法课预习了一下,又练了会儿剑和谢家的锻体功法,去浴堂洗了个澡。
第 120 章 120
苏筱圆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下了咒一样机械地往前走。
苏筱圆满心茫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为何要采补我?”凌岳仙尊又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好奇,仿佛在和她探讨正经问题。
苏筱圆呆呆地看着,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床帐四角的鲛珠亮了起来,现实无处遁形。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凌岳仙尊要给她喂药。
也许因为她也对他有好感,其实也隐隐期待发生点什么。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剑劈了她,给个痛快。
就和醉酒的人什么话都敢说。
内殿中帷幔低垂,大白天的一丝自然光也没有,只有几盏灵石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什么蛊?有何功效?”
苏筱圆偷偷把眼皮撑开一条缝观察他。
她每次来都是在前殿,从没见过内殿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如往常一般平静,喜怒难辨,苏筱圆也顾不上分辨了。
苏筱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被他盯着,心跳到了嗓子眼。
苏筱圆好像发起了高烧,脑子都快烧糊了。
规矩从来不能约束他。
可是很快强烈的药效就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凌岳仙尊似乎对她的难处一无所知,虽然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了,却没什么不耐之色,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傅听云当然是明知故问,太衍剑修多,剑修十剑九断,但是这蛊虫只对先天无情道的人有用,整个太衍就他一个先天无情道。
浑身颤栗着,眼角逼出了泪花:“师,师兄……”
他将她放在铺了厚厚丝毯的地面上。
“是蛊虫……”她一咬牙,承认道。
苏筱圆双股打颤,发出无意义的含糊呢喃,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裙摆,罪恶的快乐藏在台面下,仿佛一场隐秘的共谋。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似乎比前两次所见更加骇人。
他这么问,就是要听她亲口承认。
对了,是药。
离他五六步远,她再也不敢往前,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边的小几上放着茶壶和杯盏,还有两件“罪证”。
苏筱圆一怔,随即只觉身体一轻,已被男人抱了起来。
四下阒然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她解开了中衣的腰带,却不敢掀开衣襟,生怕冲击力太大心脏不能承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只盼着这段路再长一点,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一会儿她就到了内殿门口。
只是到了这时候,连恐惧都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周遭的世界变得很不真实,双脚也不像踩在实地上。
接下去……接下去该怎么办?
苏筱圆愣怔了许久,脑海中一片混沌,像是躺在一艘颠簸的船上,分不清先前发生的事究竟是现实还是梦。
敢欺负到她头上,姓赵的真是嫌命长。
她瞥见他抬手,下意识地以为他终于要变出那把黑剑劈死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苏筱圆低着头不敢看他:“拜见仙尊……”
苏筱圆脑瓜子嗡嗡作响,一边震惊无冤无仇的赵青鸾为什么要害她,一边困惑凌岳仙尊为什么不杀她,突然品鉴起x药来。
她呼吸一窒。
少女头埋得很低,傅停云只能看见她头顶可爱的发旋,但也能想见她的眼眶和鼻尖一定委屈得泛红了,她就像只受惊的雏鸟一样瑟缩颤抖着,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拢在手心里。
傅停云虽然蒙着眼,却将少女含羞带怯、手足无措,却被欲1念折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尽收眼底。
宫殿的主人就坐在帘帷深处的软榻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上半身几乎是隐藏在阴影里。
苏筱圆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办法思考,别说分析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和案情无关的事了,她像是喝了梦里的吐真剂一样,只会老实地回答:“我,我想采补仙……师兄……”
男人显然并不满足于藏在台面下,“撕拉”一声,她的裙摆被他扯开,遮羞的东西没了,他仰起湿淋淋的脸,发带也浸湿了,画出了他清峭的眉骨和艳丽的眉眼。
她下意识地吞咽,男人将口中的茶哺了一半给她,将剩下的一半咽下,伸出舌尖将她唇瓣和嘴角沾上的茶液细细地舔去,然后松开了她。
“想用在仙尊……”
不对好像不行,需要先结神魂契,还要神1交才行……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记得什么时候被除去了衣衫,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他抱到床上,也不记得是第几次的时候晕了过去。
可是料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却嗅到了一股柑橘的香气。
凌岳仙尊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滑到她脑后,解下她的发带。
苏筱圆视线往下一飘,随即像是被火焰烫了一般挪开,脸快要烫熟了。
她有些站不住了,抑制不住浑身发颤。
苏筱圆硬着头皮向他腰间的系带伸出手,绳结不紧,一下子就抽开了。
苏筱圆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肃杀之气,与这内殿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娃娃屋里放了尊邪神像,更令人毛骨悚然。
“到我面前来。”男人似乎有些不耐。
凌岳仙尊拿起杯盏晃了晃,又将杯盏凑到鼻端嗅了嗅:“赵青鸾是二师兄的首座弟子,虽然品行不端,但医道高明,炼制的合欢药见效快、药性烈,却不伤身。”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一道声音:“师妹醒了?”
苏筱圆诧异地抬起眼,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还认她这个师妹。
“活物?”凌岳仙尊似乎也不认得这东西,有些纳罕。
男人似乎早料到她这么没出息,抬手掀开了一边的衣襟,露出了半边。
长发瀑布般落下来。
屋子没有想象的大,布置得却很用心,器物陈设无一不精,精巧得像姑娘的香闺。
苏筱圆用手捂住脸,被他掰开,掐着她的下巴用力吻她。
可随即她就想起这种绝顶大佬又不是聋了,怎么可能任由她逃跑。
要不然趁他看不见逃跑吧……苏筱圆脑海中浮现出没出息的念头。
苏筱圆只得挪到他跟前。
由不得她逃避否认,他们之间的的确确不清白了。
“过来。”男人又道。
她和凌岳仙尊……
终于审问完了,要上刑了吗?按照宗门的规矩弟子犯错应该要扭送执法堂,不能私下处置,但是书里凌岳仙尊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她劈成了两半。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师兄不是说里面加了那种药吗……”
发带蒙住的眼角和颧骨隐隐透出薄红,露出的耳尖和脖颈染上了酡色,微分的唇瓣本来颜色浅淡,眼下也染成了湿红,气息微微急促,仿佛一个吸人精血的艳鬼。
苏筱圆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了。
凌岳仙尊并未立即作答。
恐惧完全变成了惊愕和困惑,她懵然看着男人:“师兄你……你为什么……”
到底还是有些残留的羞耻心在,她咬了咬下唇,慢慢将左膝挪到榻上……
他撂下青玉盒,玉石和重木磕碰发出金石般的一声脆响,苏筱圆心头不由一震。
苏筱圆险些站立不稳,凌岳仙尊收回手,扶她站好,随即用她月白色的发带蒙住眼睛,仰靠在软榻上,手肘撑着上半身,袍摆下双腿轮廓修长。
“不必道歉,”男人道,“你为何想对我下蛊?”
他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紧锢着她的双腿,修长手指陷入细腻的肌肤中。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颤巍巍地解开了男人的腰带。
“怕成这样,你以为里面有什么?”男人道。
她快要疯了,过多的快乐像黑洞一样吞噬了理智。
怎么可能,太荒谬太疯狂了,一定又是场颜色梦。
苏筱圆浑身发冷,往前挪动几寸。
苏筱圆心里一团乱麻,最终决定闭上眼装死。
“渴不渴?”凌岳仙尊坐起身下了床。
男人张开薄唇,声线仍旧清冷:“不是说要采我?自己来。”
药物好像也对她起作用了,肌肤上、血管里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
她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偷偷地觑着凌岳仙尊的手。
那东西动了起来。
傅停云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力捏紧青玉盒,指节泛白。
那一点湿红让苏筱圆的心脏差点骤停。
只见他从几案上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又往里投了颗橘子糖晃匀,然后端着茶杯走回来,喝了一口低头要哺给她。
苏筱圆在门口停下脚步,便听里面传出熟悉好听的声音:“请进。”
“这是何物?”凌岳仙尊打开盒盖,用指尖碰了碰那团丝线般的东西。
“成婚后再说。”傅停云声音喑哑颤抖。
难道是为了杀她的时候更隐蔽一点,动静小一点吗?还是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她不由想起前阵子梦里那间满是刑具的地牢。
“过来。”男人道,声音微冷。
良久,男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波澜不兴:“你打算将这蛊虫用在谁身上?”
一定是这样。
苏筱圆知道狡辩拖延都是没用的,东西在他手上,他早晚会弄明白,而且她根本没有信心可以骗过他。
她不着寸缕地躺在红绡被中,身旁是随意披着中衣,乌发散落满枕的男人,正侧躺着,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玩着她的一绺头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像掠食者盯住拖进洞的猎物。
修长的手指插1入她发间,轻缓地梳着,指尖仿佛带电,一直酥麻到了心底。
药效越来越强烈,苏筱圆的理智所剩无几。
苏筱圆将傀儡人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
哪怕药效上头,她还是惊恐不已,这要怎么采?会死的吧!
男人显然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苏筱圆几乎是在他唇舌贴上来的瞬间就咬着指尖哭了出来。
他的腰带本就系得松松垮垮,尽管她手指不停地颤抖,还是毫无障碍地解开了。
“我说过,叫师兄。”傅停云道。
“师兄。”
半晌得不到回答,凌岳仙尊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糖里的药不是你下的,”凌岳仙尊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此事我会给你个公道。”
少女的头垂得更低,脖颈像折断的花茎。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带着橘子糖的甜香和灵茶的微苦,漫过她的嘴唇,涌入口腔。
苏筱圆的脑子成了个万花筒,各种凌乱的念头在里面颠来倒去。
窗台、几案上摆了好几瓶鲜花,枝条鲜嫩带青,显然是不久之前从花园里剪的。墙角有只昆仑仙山玉香炉,不过没有点香。
苏筱圆虽然已经心如死灰,还是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凌岳仙尊拿起杯盏将里面半盏掺了药的灵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抬起她下颌,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眼前一暗,湿热柔软的东西贴到她的唇上,修长的手指用了点力道,捏开她的下颌,迫她张嘴。
敞开的衣襟里,胸膛和脖颈上布满了吻痕,当然是她在迷乱中弄出来的。
他似乎只来得及清理了她的身子和床褥,室内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与他身上独有的干净气味、橘子糖的甜香混在一起,让苏筱圆心脏乱跳。
明明是成年男子的低沉,却又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冰凌般的清澈。
可他们其实没见过多少次,交流就更少了,怎么突然就快进到了这一步……
凌岳仙尊眼中漾出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
她掀开门帘,挪动着两条沉重僵硬的腿走进去。
这里没什么稀奇古怪的装置和刑具,可是苏筱圆的恐惧没有减少分毫,这屋子更不像审问人的地方。
“师兄……”她声如蚊蚋地唤了一声,想道歉,又觉她犯的错根本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抵得过的。
少女湿漉漉的双眼失神迷离:“要不我……我试试吧……”
苏筱圆头皮一麻,抿紧了嘴直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心里就像淬了毒,翻腾着杀意。事发后他只是将赵青鸾关押起来,又给大师姐和二师兄传讯说了说这件事,安排好后续事宜,没想到却叫人钻了空子。
她错愕地看着他缓缓跪下去,仰起头,仿佛隔着蒙眼的发带在与她对视。
苏筱圆抬起头,心中倏地燃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不过随即她便看见男人修洁如玉的手指伸向那只青玉盒子,仿佛一盆凉水浇下,微弱的火苗霎时熄灭。
苏筱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苏筱圆害怕面对,又挪不开眼,呆呆地看着男人仿佛水墨勾勒出的眉眼。
只见他手里拿着那罐下了药的橘子糖,拈了一颗出来,投入茶盏中,又拎起茶壶注了半杯茶水。
她忽然想起刚才凌岳仙尊提到了成婚……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对傀儡人的歉疚是有的,迷惘也是有的,可是并没有悔恨。
他站起身,迫她低头看丝毯。
她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高高在上、令人生畏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障碍地甘心当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直觉他的心情很差——这是当然的,任谁发现自己被欺骗心情都不会好。
苏筱圆望着眼前靡艳的景象不知所措又挪不开眼。
如有实质的沉默慢慢将周遭的空间填满,苏筱圆几乎窒息,她虽然没抬头看他,但几乎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烧灼者她的肌肤。
“想用在师兄身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细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合欢药显然对他起了作用,因为后仰而显得越发修长的脖颈上,喉结缓缓地滚动着,霜白的肌肤像上好的雪绢,被一支看不见的画笔逐渐洇出艳丽的颜色。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伸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受不住的。”
他愿意被她采?现在采了他就能回去吗?
也许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攻略对象,早晚要迈出这一步的。
“这罐糖是先前你送我的,不是周执事交给我那罐,”凌岳仙尊道,“烈性合欢药没有不伤身的,再说两情相悦发乎自然的事,我怎么会对你下药。”
再醒来时眼前昏暗模糊。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外袍,中衣单薄,肌肉线条如山峦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