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红豆西米露
大明星的告白甚至没法出口, 直接就夭折在了腹中,程曦当时全凭着演技勉强把场面圆了过去,可是第二天上午就借口新戏要求提前进组退房走掉了。
安斯年将他后两天的定金按照原路返回, 心里有种预感,大概率, 这辈子和这个人都再无交集,对方已经永远成为记忆中的某个光点, 曾经闪耀过一刹那,可最终只会沉入意识海深处。
晏臻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光看眼角眉梢那舒展的模样,别提多开心了, 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在周璐面前过了明路。
周璐虽然依旧只能把这大瓜憋在心里无人分享, 可她以磕CP的新颖手法肃清敌人有功, 从她哥嘴里敲诈了一个‘绝对’作为傍身之用——再被老妈逼婚的话,晏臻必须无条件、绝对的站在她这边, 所以心情也是相当的不错。
可也许这撸猫刷剧、美食美景美人环绕的暑假生活遭了天嫉,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导师的催命电话, 说是有个不小的项目要马上开始勒令归队, 让她原本还打算赖到开学的美梦彻底泡汤了。
送走了哭唧唧的周大小姐,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常,安斯年忙活餐饭招待客人,晚上研习丹药, 晏臻则带着良辰和赵白露坚持早课晚课的修行, 偶尔阿光也会上山和大家一起。
入夜,民宿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三楼的却依然亮着。
晏臻还赖在起居室那张云纹的藤丝地毯上,美其名曰有利于修行, 而且,他还成功地将阵地再纵深了五米——卧室隔壁的书房。
一盏暖黄色的阅读灯将他的影子印在巨大的书墙上,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键盘上,手指悬停着——那个该死的幕后黑手如何伏诛的终局,如同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不吐不快偏又一直呼之不出,憋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更糟的是身体里的异样。
刚才做晚课的时候,灵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丹田鼓胀发烫,炼气九层巅峰的壁垒明明近在咫尺,冲击时却像撞上了玻璃墙,看着薄实则厚,反震得他气血翻涌。他还想一鼓作气突破筑基期给男朋友一个惊喜呢,结果……
此刻的烦躁感几乎要破体而出,他低咒一声,猛地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眼按压着隐隐生疼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独特而又熟悉的、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韵律感。
安老板刚从丹房回来,身上还裹挟着一丝清冽微苦的药草气息,瞬间冲淡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对视了一眼,“卡文了?”
安斯年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又温和。
“嗯”晏臻答应一声,身体里那股无处发泄的躁动让他很不爽利,“遇上个硬骨头,啃不动。”
他没具体指是什么样的瓶颈,但眉宇间的燥气和周身隐隐不稳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安斯年没接话,目光在对方紧绷的肩膀和起伏的胸口停了片刻,随即转身走向小厨房:“我想喝红豆西米露了,你也来点?甜口的,能静心。”
“好”
晏臻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小厨房传来的有条不紊的声响:冰箱门开合,器皿轻碰,水流哗啦……这些日常的声音,在此刻竟奇异地抚平了他的躁动。
他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眼内视。
丹田处灵气依旧翻腾如沸水,但似乎……没有感觉到胀痛了?是安斯年的存在本身就有安抚效果,还是他无声无息的就做了点什么?晏臻心里嘀咕。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润醇厚的甜香霸道地钻入鼻端,瞬间盖过了他体内的灼热和烦躁。
晏臻忍不住睁开眼站起身,像是被那香气牵引着,轻声地走了过去,停在安斯年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没有靠得太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绵密的红豆已经开花起沙了,晶莹剔透的西米混在椰浆的基底中若隐若现,看上去滑溜溜的,浓郁而温暖的熟红豆香气 ,带着一丝焦糖的甜,似乎瞬间就能暖胃又暖心。
可安老板修长的手指竟然捻起了一小撮白色颗粒放了进去,他有些迷惑不解,“盐?做这个还需要放盐?”
“是啊,神奇不神奇?”安斯年转头看过来,轻声说:“少许盐反而能提亮甜味,让整体口感更立体而又不腻口,知道这甜品最关键的是什么么?是搅拌,必须很有耐心的勤快搅拌,红豆才能开花起沙,西米也才能Q弹不烂。要是火候不够就硬生生出锅的话,西米里面就全是白芯导致口感发硬……”
他关了火,让粥在余温下焖着,这才转身,目光温柔地迎上晏臻似有所悟的眼神。
“灵气躁动兼且心浮气盛,不光是卡文吧……已经炼气九层了?”
安斯年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直指核心,“想冲击筑基,并不是蛮力就可以的。你现在强行尝试,只会伤及经脉。” 他转身贴近些,身上残留的草药香气瞬间将晏臻包裹。
他抬起手,食中二指并拢,带着不容置疑的微凉力道,精准地点在对方脐下丹田处!
“嘶……”
晏臻身体瞬间绷紧,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七寸的巨蟒,被如此直接地侵入灵力核心的领地,激起了本能的警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战栗。可警觉和尴尬也就那么一瞬,立刻又彻底地放松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男朋友指尖那股浩瀚又精纯的灵气,瞬间穿透他的皮肉,将体内混乱狂暴的灵气运行轨迹看得一清二楚,并强行进行了梳理和引导。
“意守丹田,引气归元。接下来别急着冲击壁垒,周天都可以不用运行了,要用意念引导灵力沉降,如沙聚塔,一切宜缓,静待时机。” 安斯年的声音很轻柔,却像在念什么咒语一样,充满了镇定的效果。
“什么样的时机?”
“说不准,也许要很久,也许就在下一瞬。”
安斯年可不敢给对方打包票,他自己就花了快三百年,在九嶷大陆的各种传闻中,最天才的也用了一年多,所以,晏臻这五个月不到就能冲击筑基的速度……听都没听过。
一股强大的灵识在体内游走一圈后,干脆利落地撤出,晏臻只觉得那股滞胀感像是被抽掉了柴火的沸水,迅速平息下来,只剩下温热的余韵和浑身的通畅。
安斯年收回手指,转身去拿碗:“粥好了,喝完去睡。”
身后的晏臻双臂环了上来,像只大型犬科动物,蹭了蹭微温的肩窝,深深吸了口气,满足地喟叹一声,仿佛这是续命的良药。
“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安斯年闷笑了一下,气息紊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啊。
两人不再说话,分享了这份甜蜜的宵夜,安斯年收拾好了准备回房间,又被搂着堵在了门口,可这次也就抱了不到半分钟吧,这人在额角上啵了一口立刻松开了,动作快得仿佛着了火,咧嘴一笑:“晚安!”然后迅速躺倒,一侧身将薄被一卷,遮掩着某些突如其来的不良反应。
安斯年站在原地,腰下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体温,他微凉的耳根悄然染上深红,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了,还是有点睡不着,外面这家伙,是打算从此赖在三楼再也不肯回自己房间了是吧?这种情绪有点陌生,又有点说不出的隐秘期待,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忽然想起之前从周璐那儿诈来的晏臻作者号,再想想那篇怎么求也求不来结局的悬疑案子,他重新按亮了手机。
点开作者“日安”的专栏,十几篇中短篇侦探小说。
最新完结的一篇叫做《深海魅影》,故事完整,结尾反转得相当精彩。
看完了,安斯年欲罢不能地点开了下一篇《古宅迷踪》。
基本全员恶人的情节里,唯一一个善良又讨喜的配角,让人印象挺深刻的,连喜好也那么可爱:【他总是点同一家店的芒果糯米饭,细心地要求多撒一层椰浆粉……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芒果糯米饭,多撒椰浆粉,还有琥珀色的月牙般的眼睛,这描述可真是具体生动啊,而且有点似曾相识。
不到三万字的小短篇,安斯年十来分钟就看完了,忍了忍,没忍住,那就继续。
《午夜计程车》。报案女生描述目击者:【……在便利店门口等车,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甜品……透明盒子能看到黄澄澄的芒果块……付款时还特意跟店员说了句‘椰浆粉再多放一包,谢谢’。】
又是芒果糯米饭……
安斯年微微坐直了身体。
点开晏臻所有小说的评论区。果然:
【日安大大,这次又看到‘芒果糯米饭小哥’客串啦!是不是你对象啊?[狗头]】
【打卡!新文里‘糯米饭先生’虽然还没露面,但那个点外卖的备注‘多加椰浆粉’暴露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每一篇都有他!‘吃芒果糯米饭的人’永不缺席,大大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白月光啊?】
这个‘吃芒果糯米饭的人’……成了晏臻读者心照不宣的梗。
安斯年的心微微一堵。
原来不是巧合,每一篇故事里,都固执地烙印着这样一个角色,一个喜欢芒果糯米饭,要求多加椰浆粉的可爱男生。
从一年前入行的第一篇文开始,贯穿始终。
再想深一点,那份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很明了了——这个角色和他一样,喜欢在吃芒果糯米饭的时候加多多的椰浆粉,还有一样琥珀色的眼睛,可当然不是他,他们认识也才不到五个月。
所以,上次追问“下一秒”的结局,死活也不肯告诉,甚至不愿意告知作者号,是因为……他有个不愿意自己看到的角色,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白月光”?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评论区,想起晏臻炽热的目光。
那热度……是对他?还是透过他,在看那个同样爱吃芒果糯米饭的影子?
一股带着酸涩的凉意,涌上安斯年的心头。
浅眠的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安斯年身上。
他眼下带着些微的青,眼神异常的清醒冷静。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准备早餐,而是坐在藤编椅子上,目光落在外面的花园里。
良辰像是在玩泥巴似的,一大块深褐色的黏土在他双手中变幻着形状,一会儿奥德曼一会儿怪兽,总感觉等他能一心二用以后下一步就是让双方开打;
赵白露从闽洲回来后,对待修行认真专注了很多,可惜一次暴走伤了根基,现在还在炼气一层打转,只能操控着几根小冰柱在空中飞来飞去;
而晏臻,听他的话没再运行周天,而是在帮阿光感悟灵气属性。也对,金生水,他这炼气九层的金系修士出手帮忙,阿光确实能少走一些弯路。
也许感应到了注视在身上的目光,晏臻结束指导,转头望过来,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线条,还有嘴角带着的轻松笑意。
推门进屋,安斯年已经拉上了窗帘,“聊聊?”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晏臻眼神微亮,快步迎上:“好。” 他自然上前想牵手,却被对方微微侧身避开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晏臻莫名的一愣。他微微皱眉,紧跟在安斯年身后回到了起居室的沙发上。
空气里还有昨夜红豆西米露残留的丝丝甜香,气氛却有些凝滞。
安斯年没有坐下,他转身,目光清亮,直直地看向晏臻,语气平铺直叙,“我看了你的小说,全部。”
晏臻一呆,随即紧张得浑身一僵“你怎么……”
突然想起看我的书?后半句没法说了,说出来倒像是在抱怨。
他之前预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的,万一被安老板发现了自己就是那个踹他下车的绑匪同伙该怎么办?
没追到之前,他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掉马的,他不想两人的爱情之间出现一丁点的差池,生他的气立刻把他赶走当然不行,哪怕是能立刻以身相许的感恩也不行。
追到之后,他依然不想掉马,把一见钟情的帅哥写进一本本的小说里,那算什么?会不会被男朋友嫌弃太痴汉了?
“每一篇,”安斯年看着他僵直的反应,心头的凉意更甚,语调却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都有一个爱吃芒果糯米饭、要求多加椰浆粉的角色。眼睛是琥珀色,笑起来像月牙,贯穿你所有的作品,从你入行开始……一年前。”
“所以,”他顿了顿,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探究,琥珀色的眼睛清晰地映着晏臻的脸,“那个‘下一秒’的结局,不肯告诉我,是因为那里也有他?一个……让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我只是他的替身么?”
“咳咳咳”
晏臻被“替身”两字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急声否认,声音因为太过急切和骤然涌上的巨大情绪而更加粗嘎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
痴汉不痴汉的问题再也顾不上了,他要告诉安斯年那个‘白月光’是谁,想剖开自己那颗从初见就只为一人跳动的心。巨大的激动惶恐和难以言喻的迫切感猛地撞向他的理智。
可偏巧就在这一刻,一股沛然莫御的金戈之气毫无预兆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嗡——!”
仿佛千百柄无形的利剑同时震鸣,整个民宿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
小厨房墙上挂着的的金属刀具“哐哐当当”一阵乱响;天花板上的金属挂灯疯狂颤动;连窗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晏臻的脸色由白转金,再瞬间涨到通红。
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爆出,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吸力以他为中心骤然形成,民宿周围、乃至整个鹿角港四处蕴含的金系灵气如同被帝王召唤,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点,形成数道狂暴的气旋,疯狂地朝他体内倒灌而入!
筑基!
而且是金系天灵根水到渠成后的圆满筑基!
安斯年微愣了半秒的功夫,立刻反应过来。
他神色一凛,身影瞬间闪退至安全距离,同时神念一动,藤宝化作千万条滕丝结网,将房间完整包裹起来,形成一个隔绝内外的强大结界,将狂暴的金系灵气波动死死锁在这方寸之地,避免波及到外面花园里的仨徒弟。
结界内,晏臻整个人被浓郁到近乎液态的金色灵气包裹,形成一个直径近两米的光茧。
光茧表面,无数细小的、形态各异的锐利符文在疯狂流转、生灭。一会儿如刀似剑,锋芒毕露;一会儿又化作钟鼎之形,古朴厚重;再过一会儿,又凝聚成了甲胄轮廓,坚不可摧。
这是最纯粹的金系本源法则,在筑基时按照晏臻的想象做出的具象化显现。
金属的肃杀、锋锐、不朽、守护……种种真意在其中激荡共鸣。
“滋啦……噼啪……”
细微却密集的爆裂声在他体内响起,一些沉积多年的、阻碍灵力运转的暗伤旧痕,在至刚至锐的本源灵气的冲刷下,如同烧红的烙铁融入岩浆,被彻底粉碎、熔解、净化!
晏臻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皮肤表面不断沁出混合着污浊血丝的汗珠,又被周身狂暴的灵气瞬间蒸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声。
安斯年站在结界边缘,心中警铃大作,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这样磅礴的灵气倒灌、这样剧烈的本源法则显化,能量层级早已远超普通筑基。按他在九嶷的经验,必会因为天地异动而招来天劫。
劫云汇聚,雷霆淬体,既是考验,也是天地法则对逆天者的认可与定价。
可他散出了所有的神识,外面没有一丝劫云凝聚的征兆,也没有半分天道威压降临的迹象。
为什么?
在地球按照正经功法修炼筑基的修士,居然也不用渡劫的么?是规则残缺,还是地球根本就没有天道的压制,境界的升迁不需要考验,不需要付出代价?
可这究竟是福……还是隐藏着更深的祸?如果九嶷的修士们知道了,那……
前段时间看到的那段关于海市蜃楼的新闻又浮现在脑海,一丝带着凝重的寒意从他背脊上缓缓窜过。
收敛心神,他再看向晏臻,这就是正常的天灵根筑基的威势吗?那光茧中流转的真意符文,每一个都蕴含着对金系法则的深刻理解,他男朋友修行的资质堪称恐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灵气风暴中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当最后一道狂暴的金色灵气漩涡被晏臻彻底吸纳进体内时——
“锵——!”
一声清越无比的铮鸣响彻结界。
晏臻体表的金色光茧骤然向内收缩、塌陷,最终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璀璨金芒,自他头顶百会冲天而起。
金芒过处,仿佛空间都被割裂,它轻易地穿透了安斯年布下的藤蔓结界,直冲云霄!
刹那间,鹿角港山海之间,一道纯粹到极致、煌煌如烈日初升的金色光柱贯通天地,方圆数十里的云层被悍然驱散,天空一片澄澈的蔚蓝。山林间所有蕴含金铁之气的矿石、器物,都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向它们的君王朝拜!
这惊世骇俗的异象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那道通天光柱便迅速收敛消散。
结界内,狂暴的灵气乱流彻底平息了。
晏臻依旧站在原地,闭着双眼,身上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他原本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放松下来,周身弥漫着一股沉稳厚重、又带着无边锋芒的崭新气息。
炼气期的浮躁与滞涩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蕴又深不可测的力量感。
光芒散尽,晏臻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狭长又深邃的眼眸此刻更加明亮,仿佛蕴藏着实质的金色锋芒,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动了动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无形枷锁。
丹田内气海浩瀚,流淌着精纯凝练的金色灵力,举手投足间,与天地间金系灵气的感应变得无比清晰而又亲近。
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流顺畅地流过咽喉——曾经阻滞的旧伤已彻底痊愈,或者不叫痊愈,而是全然的新生。
“咳……我”
晏臻试着清了清嗓子。
一个低沉而极具磁性的嗓音,清晰地响起在寂静的起居室里。
他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
安斯年也听到了那悦耳的低沉男音,微感惊讶。
晏臻脸上的疤痕已经彻底消失了,这不奇怪,筑基本来就会蜕变成他最本真又最完美的肉身形态,可没想到,原来这人那么难听的嗓子居然也是因为受了伤……
可是,怜爱归怜爱,甚至他也由衷地替对方的筑基感到高兴,但,替身的事情还是得说清楚,别想糊弄过去。
正想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激动到克制不住的晏臻正忙着和爱人分享喜悦:“斯年,我筑基了,我是不是可以陪你一千年了?斯年……”
等会儿,这嗓音,怎么这么耳熟?
到底在哪儿听过?
第67章 芒果糯米饭
一年零三个月之前。
暹罗国首都泰京, 夜晚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热带气息,安斯年站在机场的餐厅边上,手里握着一杯冰咖啡, 望着面前那一尊尊充满异域风情的佛像。
他经人介绍拿到了一个小剧组男3的角色,在京都拍了两天棚景后转战到了暹罗拍外景。
和他同来的介绍人李哥去洗手间已经好一会儿了, 还没回来,剧组那边来接机的也迟迟不见踪影, 这里的网络又太差,连刷个吃播都成了奢望。
无奈之下,安斯年只好靠蹭一队刚落地的夕阳红旅行团的导游讲解,来消磨时间, 顺便品味一番异域文化。
据导游介绍, 这些佛像背后有一个当地的神话传说, 名为《搅动乳海》。大意是很久很久以前,神界和魔界发现想要长生不老就必须饮用至宝‘不老甘露’, 于是大家决定合作一起来搅动‘乳海’提取这种不老长生药。
乳海?大概就是没加盖的“超级加料加冰大奶茶”,里面藏着数不尽的宝物, 除了长生药, 还有飞行神鸟、隐身法宝等等。
当然,想要搅动乳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需要一根超级大的搅棍和一个超级大的山来当搅棍的支点。
于是,神仙们和阿修罗们决定分工合作。神仙们负责提供搅棍, 而阿修罗们负责提供支点。他们找来了曼塔拉山作为支点, 然后用一条超级长的神蛇蛇王当作搅棍,神仙们和阿修罗们各抓蛇的一端,开始疯狂地搅动乳海。
但是搅棍太长了,因为用力过猛, 差点儿从山上滑下来。这时候,暹罗国的守护神毗湿奴化身成了一只巨大的乌龟,用他的背壳顶住了曼塔拉山,这才稳住了整个局面。
然后,仙魔界的淘宝大会就这样开始了。
安斯年面前这尊高达十米的金色佛像就是毗湿奴本奴。
正当他沉浸在导游的讲解中时,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一份冒着热气的甜点放在他面前。
“先生,这是店里的活动甜品,芒果糯米饭,请享用。”说完了,回头指了指安斯年刚才购买咖啡的那家餐厅。
听到标准的普通话,安斯年不疑有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他的目光落在那碗芒果糯米饭上,椰浆粉的香气扑面而来,新鲜芒果的甜香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用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椰奶味在口中化开,细腻的糯米裹着芒果的香甜,好吃得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客椅上,晏臻坐在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阿强的家伙把加了料的甜品端给了那个拿着咖啡杯的男生。
这漂亮得像幅画似的男生毫无防范意识,陌生人给的东西居然毫不怀疑地就吃了,修长的手指捏着勺子进食的动作十分的优雅,低头时,柔软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张脸清俊无比。
他看着安斯年将最后一口椰奶送入口中,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满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唉,真好骗。
安斯年吃完最后一口芒果糯米饭没多会儿,肚子就一阵乱响,甚至脑子都有些发晕,他控制着自己走到洗手间,刚解决完生理需要,一起身就是一个天旋地转,彻底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身下颠簸着,周围漆黑的一片,整个脑袋都被黑色的麻布口袋套住了,呼吸都略有些困难,尝试挣扎,却发现全身肌肉酸软,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安斯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什么药。
从皮肤接触到的触感来看,很劣质的布套,加上座椅的长度,这大概率是一辆面包车的后座,前方两把粗噶的男声叽哩哇啦地说着他听不懂的暹罗话。
车子在安斯年又惊又怕的恐慌中不知道开了多久,忽然慢了下来。
阿强看着远处弯道上的路检标志,干脆把车停了,“不对劲啊,这条路从来都不会有什么路检。现在怎么办?直接过去?”他转头向副驾驶的中年男人请示。
长着一脸横肉的园区三当家惊疑不定地说:“没有其他路了么?后面那条肉猪被发现了也麻烦。”
“没有啊,出境就这一条路,要不然把他锁行李箱里,试试看能不能混过去?”
晏臻不耐烦的打岔:“行李箱又不是保险箱,万一正好人醒了,随便动弹一下,不是一样被抓?别废话了,正事要紧,什么时候拐猪仔不行,非得今天?开门就在这儿扔了吧。”
后座上的安斯年能感觉到车停下了,可完全听不懂那两个男人在说些什么,突然间,又有一把声音响起,低沉而又磁性,虽然还是听不懂,可这把声音确实好听到让人记忆深刻,甚至在这么无助的时刻,安斯年都能冒出些奇怪的想法: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不去做歌手,来当绑匪?
就在这人说过话之后,车门忽然被人拉开了,说话好听的那个和另外两个再度争执了几句,一脚就把他踹下了车,奇怪的是这人声音很凶狠,踹到身上的力度却不怎么疼,更像是用巧劲儿把他推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引擎声传来,车子开走了,他孤零零地躺在路边草丛里,全身动弹不得,耳边只有蚊子越来越密集的嗡嗡声。
再然后,药性加惊吓让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等安斯年彻底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大使馆里了,居然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到这儿的。
得救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把声音,那低沉的磁性仿佛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声音,会在今天以这样奇特的方式重新回荡在他的耳边。
“……是你?”安斯年不可置信地问。
晏臻还沉浸在筑基成功的喜悦中,闻言压根没反应过来,“什么是我?”
安斯年深吸气,声音不稳却十足的清晰:“一年多前,暹罗国机场我被人绑了……然后面包车上……把我一脚踹下车的那个人。”
晏臻愣了愣,看着对方毫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完蛋,这就知道了?不会是当初踹的力气太大伤到了吧?才刚刚在一起,他不想分手啊,不管怎样,先滑跪了再说,争取宽大处理。
“对不起啊,我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机场那么多人,我也没法示警,所以后来没办法,只能找机会半道把你踹下去……”说到这儿,他双眼一闭,用急促的声音说道:“踹疼你了?那你踹回来行不?往这儿踹,随便你怎么踹!”
“?”
安斯年刚刚才回忆起时隔三百年的绑架案,还没来得及从当时的救命恩人就是现在的男朋友这巨大的冲击走出来,就看见晏臻紧闭着双眼,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让他踹。
他还什么都没说啊,而且,明明做了好事,干嘛慌成这样。
看这幅紧张的样子,嗯……还怪可爱的。
促狭心冒了出来,安斯年嘴角轻轻上翘,微垫了脚尖,蜻蜓点水地在对方眉心亲了一下。
仿佛被一缕清风吻过,晏臻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正想再次张嘴,就被一张柔软的唇堵回了嗓子眼儿,“啵”的一声,甜蜜一触而逝,脑子里的弦立刻崩断了。
他呆楞的睁开眼,只看见晨光温柔地照在安斯年的脸上,他嘴角上翘,眉眼微弯,笑得无比温柔,眼神还带了点小羞涩。
“什么对不起啊?是我要说谢谢,我的救命恩人……(///ω///)”
如果没有穿回地球来,那这一辈子,是不是都要和这个人永远错过了?
安斯年稍稍用力,抓住对方的胳膊,“所以,别说什么对不起,所以,那个‘吃芒果糯米饭的人’,其实是……我?”
晏臻薄唇抿了抿,回味着刚才的柔软,再看看心上人微勾嘴角的神情,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心中的爱意也随之决堤,他反手用力握住安斯年的手,“不然呢?你呀,居然还笑着和准备绑你的混蛋说谢谢……”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低头闷笑了几下,然后克制着缓缓抬眼,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但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将大手轻轻覆在了安斯年的手背上,话音再次顿了顿,愈加低沉与郑重:“没有什么替身,从第一次看见你,从头到尾,就只有你。”
安斯年的大脑被这么直白的示爱冲击得空白了一瞬,“晏臻……”
这一声呢喃似的呼唤,让晏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强烈地想要将对方揉进身体的冲动,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他。
他看着那双水润的眼睫,那因情绪激动而微微翕张的唇瓣……太近了,近得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对方同样急促不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唇。
理智的弦,在安斯年再次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的瞬间,彻底绷断。
晏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又带着克制地低下头来,轻轻触碰到了那双柔软微凉的唇瓣。
那是一个极其轻微的触碰,像是羽毛拂过。
却像一道惊雷,同时炸响在两人的灵魂深处。
安斯年的眼瞳骤然放大,唇上传来的触感冰生硬,却带着一种直击心灵的热度。
晏臻在触碰到那片柔软的瞬间,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深入,只是那样贴着,感受着对方唇瓣的柔软,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贪婪的,想要攫取更多的渴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只剩下唇瓣相贴的触感和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在脑海轰鸣。
然后,像是被压抑太久的本能终于挣脱了缰绳,晏臻试探着吮吸了一下安斯年的下唇,力道很轻,带着一种生涩的,甚至是笨拙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含住那一小块柔软的肌肤。
“嗯……” 安斯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这细微的声音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晏臻苦苦压抑的所有情潮。
覆在安斯年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猛地收紧,迅速插入对方的指缝。
而另一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臂,带着万般珍重地环住了安斯年的腰,将他轻轻地带向自己。动作并不强硬,更像是一种邀请,一种渴望贴近的恳求。
安斯年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反手用力,紧紧地十指相扣,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隔着轻薄的衣物,清晰感受着对方心脏疯狂的跳动。
晏臻得到了无声的许可和回应,最后一丝克制彻底灰飞烟灭。
他低哼一声,带着一种彻底失控的迷醉,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生涩的轻触和小心翼翼的吮吸。
他微微侧头,寻找着更契合的角度,然后用舌尖带着一种滚烫的,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了安斯年微启的齿关。
“唔……”安斯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音节,口腔便被彻底占据。
晏臻的舌头急切地探索,却竭力控制着力道,扫过他敏感的上颚,卷起闪躲着的舌尖,温柔又霸道地缠绕、吮吸。
似乎生怕弄疼了他,却又无法控制地想要索取更多,更深。
每一次的深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贪婪。
安斯年被动承受着,被这股带着晏臻气息的热浪彻底侵入了他的感官世界。
最初的僵硬在这汹涌澎湃中逐渐融化,他开始笨拙回应,舌尖微微碰触对方,立刻被更热烈地捕捉纠缠。
唾液在纠缠间变得粘稠,来不及吞咽的水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无比粗重而灼热,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晏臻环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些,却又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克制。
“晏臻……”换气的间隙,安斯年发出破碎的、带着湿意的呼唤。
晏臻没有离开,滚烫的唇依然流连在安斯年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上,轻轻啄吻研磨。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额头抵着安斯年的额头,鼻尖相蹭,粗重的喘息喷洒在彼此脸上,睁开眼,燃烧的眼眸映着安斯年迷离泛红的脸,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珍视。
“还是要再说一声对不起,”晏臻声音嘶哑着,贴在安斯年的唇边低语,带着确认和一丝歉意,“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害怕你生气,也是不想你因为……什么救命之恩有负担,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不过,还好……”
他抬起紧握的手,拇指极其温柔地一遍遍摩挲着安斯年被他捏红的骨节,又笑了,这次带着些得意,“我命好。”
安斯年微微喘息着,唇上火辣的刺痛和口腔里残留的血腥与晏臻的气息,宣告着一切真实。
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因他而焕发光彩的脸,看着那复杂情潮和小心的珍重……
一年前的迷雾还有昨夜翻滚的怀疑都被这个克制与失控交织的吻彻底驱散了。
答案带着热度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盈满水光与情动的眼睛,深深望进晏臻眼底,然后微微仰头,主动将红肿渴求的唇,再次轻轻印上晏臻的唇。
这个小小的主动回应,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晏臻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叹,带着更汹涌的力道,重新碾在安斯年红肿的唇上,用力渴求着更深的缠绵。
就在这几乎要融化彼此的时刻……
“叮铃~”
一声极其细微又清脆悦耳,像是细碎冰晶碰撞的轻响。
晏臻的动作一僵,覆在安斯年腰间的手瞬间收紧。安斯年也看向声音来源。
来源自晏臻的胸口。
一抹柔和纯净的金光,像初生的小太阳,透过他的衣襟缝隙透了出来,光芒并不刺眼,带着一种活泼泼的暖意和好奇。
紧接着,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东西,从晏臻衣襟里“啵”地一下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它通体流动着金色的光芒,形状不停地变幻,最后化作了一枚精致小巧的四角星,下方的一角长长的似乎还留着骨钉的影子,通体充盈着纯净的生命气息与灵性,散发出一种懵懂又雀跃的情绪,像是刚睡醒发现新奇世界的小精灵。
小家伙绕着晏臻和安斯年相拥的身体轻盈地飞了两圈,拖曳出一道道细碎的金色光痕,最后停在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唇瓣前方……好奇地、试探性地又“叮铃”响了一下。
似乎在问,你俩在干嘛?
晏臻的呼吸一滞,猛地后撤了半分,拉开了与安斯年唇齿的距离,额头还抵着,眼神却从迷醉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和无措。
这是他的锅,居然没能控制好本命灵宝。
安斯年也彻底清醒过来。刚才那个激烈缠绵的吻带来的冲击感尚未完全退去,此刻却被这枚金色小星星的“注视”弄得面颊烧红。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腰还被晏臻掐在手里。
“咳……”
晏臻低咳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抬手伸向那枚悬浮的金芒。
小东西欢快地飞落在他的指尖上,光芒温顺地流转。
“它……”晏臻看着指尖上的小东西,欲言又止,目光转向安斯年烧红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醒了。”
“嗯……看到了……”安斯年声音低如蚊蚋,垂着眼不敢看晏臻。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尚未平复的沉重呼吸声,以及那枚金色小星偶尔发出的叮铃轻响,气氛尴尬又暧昧。
大早上的,要不是这小家伙突然冒出来,差点要擦枪走火了。
晏臻看着指尖上似乎歪着脑袋打量安斯年的小家伙,再看看安斯年羞涩通红的侧脸,心头的灼热被一种奇异的暖流替代。
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小星光滑温暖的金色表面,试图打破沉寂:“不能再叫骨钉了,总得有个名字吧?”
安斯年终于抬起眼帘,水润的眸子看向那点金色光芒。
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立刻从晏臻指尖飞起,绕着安斯年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眼前,光芒闪烁的频率快了些,像是在表达亲近和好奇。
看着这充满生机的小东西,安斯年心头涌上一股柔软的情绪。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小金钉毫不犹豫地飞落在他指尖,触感温润如玉。
“嗯,它为你支撑残腿,你也没辜负它,确实得给个名字。”想到刚才这颗金芒诞生后从晏臻胸膛透体而出的快乐模样,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安斯年有感而发:“铄星?”
晏臻看着安斯年指尖与自己灵宝互动的画面,眼神温柔下来“好,很好听,就叫铄星。”
小金星“叮铃”一声轻响,光芒大盛,绕着安斯年的手指欢快地旋转起来,显然对这个名字非常喜欢。
就在铄星撒欢时,另一股温和的灵力波动从安斯年体内逸散出来。一抹柔韧翠绿的藤蔓虚影,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悄然从他衣领中探出。
藤宝的叶片青翠欲滴,顶端甚至还带着两片嫩芽。它好奇地看向那枚活泼的金色小星。
铄星立刻被新出现的藤宝吸引了。它放弃了安斯年的手指,“嗖”地一下飞到藤宝虚影的叶片旁,好奇地绕着它打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像是在打招呼。
藤宝似乎有些害羞,叶片微微卷曲,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最细嫩的藤丝,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铄星的金色表面。
铄星发出一声愉快的轻鸣,不仅没躲开,反而主动贴了上去,温暖的金光与柔和的青绿光芒交融在一起。
藤宝像是被鼓励了,更多的藤丝探出,温柔地缠绕住小巧的铄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一颗易碎的晨露。铄星就乖乖地待在藤丝编织的小小摇篮里,光芒柔和地脉动着,发出舒服的低微嗡鸣。
两个小家伙根本没有金克木的死对头架势,反而一见如故,铄星偶尔会轻轻震动一下,从藤丝的间隙溜出来一点,又被藤宝温和地捞回去,像是在玩捉迷藏。
藤宝的叶片随着铄星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笑。金光与青绿光芒缠绕嬉戏,在房间四壁上投下温暖灵动的光斑。
晏臻和安斯年看着眼前这奇异又温馨的一幕,一时都忘了之前的尴尬和未尽的旖旎。
他们依旧靠得很近,晏臻的手还环着安斯年的腰,安斯年也还握着他的手腕,身体紧贴的地方传递着彼此尚未完全平息的心跳。
好一会儿,大概是玩够了,铄星“叮”一声,光芒爆闪了一下,在晏臻身周寻寻觅觅一圈,最后从左手拇指下方的手腕处融进了晏臻体内,在皮肤上留下个四角星状的黑金色灵纹刺青。
安斯年抬手,用手指尖触摸摩挲一下,夸道,“好看!”
晏臻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再看看藤宝缩回去的地方,领口若隐若现的墨绿色刺青衬着如玉似的一截锁骨,心想你的更好看,就是不知道什么能看个全貌。
两人收敛了心情,甜蜜地对视一眼,这才黏黏糊糊地拉上了门把手,准备下楼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拉门,正对上三双直勾勾的眼睛。
阿光正准备拉上弟弟脚底抹油,可惜晚了点,良辰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控诉道:
“师父!你是不是在给晏哥开小灶?吃的啥啊,你俩的嘴都辣肿了?”
第68章 三味牛肉酱
三楼卧室门前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安斯年被良辰有口无心的质问堵得说不出话, 脸上泛起肉眼可见的红晕。
阿光虽然没见过猪跑可好歹吃过猪肉,影视剧里这种抓马的场景时常出现,他脑子多转了转, 联系最近听弟弟对帮厨工作竞争的深刻忧郁,忽然地灵光一闪, 就想到了什么。
可惜想到了他也不敢开口问,只能偷偷掐了良辰一把, 再用眼睛悄咪咪地在师父和晏臻之间来回的转悠。
赵白露就完全的一头雾水了,她只是来抓良辰两兄弟,提醒他们不要趴在师父的门上,结果, 刚一到, 这门“啪”一声就打开了, 被安斯年逮个正着。
小姑娘想了想,还是岔开话题来得好些:“师父, 刚才感应到晏哥的金系灵气暴动,还有那道冲天的光柱, 嗯, 晏哥的境界提升了?”
安斯年透口气,立刻接过话头:“嗯,你晏哥已经筑基了,白露, 你也加油啊。”转回头对着良辰两兄弟:“你们也是。尤其阿光, 你平时不在山上,可也别耽误了修行。”
良辰本来想说的话被哥哥掐断了情绪,这会儿又从憋闷变成了艳羡,瞬间忘了要追究开小灶的事, 老老实实点头答应。
一场小小的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下到一楼厨房,晏臻随口问了一句:“中午吃什么?”
“蜜汁火方?”安斯年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想吃点甜甜的东西,“昨天到了一只很棒的火腿,正好挺长时间没开直播,开播和大家分享下这道菜的做法。”
晏臻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上周璐两个字正欢快地跳动。
他向安斯年做了个无奈的眼神,按下了接通和免提。
“哥——!!救命啊!!!!”
晏臻把手机拿远了些,一脸‘又来了’的表情:“周大小姐,又怎么了?你不是回学校了么,老妈还能把你怎么样?难不成是食堂阿姨少给你打块肉?”
“哥!不是少块肉的问题,是味觉系统彻底崩盘的问题,是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周璐的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控诉,“都怪你,都怪嫂子哥,都怪我在你们那儿住了十天,吃惯了我嫂子哥的神仙手艺,现在回学校吃食堂,简直是在嚼蜡,不对,嚼蜡都比这强,这根本就是在上刑!”
她语速飞快地哀嚎:“你知道我每天都是抱着上坟的心情进的食堂嘛?多可怜,多绝望啊?在民宿那十天,嫂子哥做的啥?清炒时蔬脆生生甜滋滋的,红烧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香得能把魂勾走,连最最最普通的番茄炒蛋都金灿灿红彤彤,酸甜可口能干三碗白饭,那才是人吃的饭!
现在……食堂那玩意儿能叫饭吗?!青菜炒得像被蹂躏了八百遍的抹布,又黄又蔫,毫无生气,那炸肉丸,哥,我怀疑那根本不是肉,是橡胶轮胎的边角料,硬得能当子弹使!还有那碗号称‘番茄鸡蛋汤’的东西……我的妈呀!一锅清澈见底的浑水里,飘着几片疑似番茄皮的玩意儿,还有一丢丢苟延残喘的蛋花,那味道……唉,根本就是涮锅水兑了劣质糖精,简直是对味蕾的终极侮辱,是对食物二字的亵渎!
从昨晚上到现在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啊啊啊,我不想活了。”
哈,这是参加过一次美食比赛,学到新台词是吧?又是侮辱又是亵渎的,安斯年有点想笑。
晏臻没好气的怼道:“哪有这么夸张?从这儿退房的客人都不用活了是吧?我看你下次过来得自己掏腰包,多住几天就能自动戒断了。”
“我不管,嫂子哥把我舌头养得这么刁,现在让我吃这些猪食……哥,我苦啊!我现在顿顿泡面加老干妈,吃得我脸都绿了!求求你了,拜托他教教我吧,随便教点啥,教我怎么把青菜炒得绿一点,教我怎么把鸡蛋汤弄得像人喝的就行,不然我真的要饿死在学校了。”
“点外卖啊!”晏臻毫无怜惜之心。
“我们学校送外卖的不让进校啊,要去大门口取得走一千五百米,这大夏天的,我还不如吃猪食呢!”
安斯年“……”
晏臻被妹妹这通连珠炮似的、夹杂着对食堂血泪控诉和对安老板厨艺狂热赞美的发言搞得哭笑不得,他下意识地看向安斯年,眼神里的无奈分明在说:我是没办法了,这情况怎么办?
嗯,完全没注意不远处的良辰和赵白露听见‘嫂子哥’这样的称呼后茫然困惑的眼神。
安斯年也没注意。
他听着周璐那夸张又生动的对比,尤其是那一句句响亮无比的称呼,还有那些对他厨艺毫不掩饰的推崇,耳根微微发热,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凑近晏臻的手机,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过去:“周璐?我等会要开直播,嗯……给大家分享几款下饭神器,各种口味的牛肉酱,好做又绝对好吃,再等两天,你那份肯定也就寄到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啊啊啊!!!嫂子哥万岁!!!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哥,你听到了吗?我嫂子哥答应了,这是专门为我开的‘救命小灶’吧?我的灵魂有救了,快,快开直播,我这就去告诉全宿舍楼,让所有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都来围观安大师的圣光,拯救万千被食堂荼毒的灵魂,嫂子哥功德无量啊!!!”
晏臻听着手机里妹妹兴奋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又看了看身边耳尖微红的安斯年,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对着话筒:“行了行了,别嚎了,安老板都被你喊得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就准备开播。”
他挂断电话,顺手牵住安斯年的指尖轻轻捏了一把,促狭道:“听见没?功德无量啊!”
安斯年迅速甩开他的手,略有点心虚地朝俩徒弟瞄了一眼,再转头嗔道:“行了,我去做准备。”
上午的阳光透过厨房的大扇玻璃窗,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操作台映照得闪闪发亮。
安斯年熟练地系上一条黑色的围裙,动作轻快而利落。
晏臻早已架好了直播设备,调整好角度,确保能将男朋友完美侧影和操作台一并纳入镜头。他甚至还贴心地摆好了几个装着各色调料、晶莹剔透的玻璃小碗作为前景装饰。
手机屏幕亮起,“饱岛仙居”直播间标题被晏臻略带促狭地修改为:【仙厨的救赎:食堂黑暗料理终结者的三味牛肉酱拯救你的灵魂!】
“噗……”
安斯年瞥见那标题,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忍笑地瞪了晏臻一眼。晏臻则冲他眨眨眼,站在镜头后面比了个OK的手势,无声地用口型说:“为了璐璐的灵魂。”
直播开启的瞬间,观众们如潮水般涌入,弹幕瞬间炸锅:
【来了来了!仙厨驾到!普度众生!】
【标题党!但深得我心!食堂受害者+1,急需仙厨救命!】
【牛肉酱!下饭神器!】【卧槽,我走错频道了,这颜值,是美食区的主播?】
怎么刚开始就这么多人?
安斯年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粉丝数居然快五十万了,在他完全不知不觉之间。
他略有震撼地愣了一小会儿,清了清嗓子,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透过麦克风传递出去:
“道友们上午好,我是安斯年。今天应一位……嗯,被食堂荼毒很深的朋友的强烈请求,来做个简单又下饭的牛肉酱。三种口味,希望能帮大家拯救一下饥饿的灵魂。”
他话音刚落,一条顶着【食堂难民周璐】ID的弹幕就迫不及待地飘过:
【安老板!!!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食堂的猪食再见!我的灵魂就靠你拯救了!!!跪谢救命之恩!!!】
弹幕瞬间一片【哈哈哈哈哈】【实名卖惨】【老婆的手太美辣×999】【这ID过于真实】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准备了。”
安斯年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回厨房。
镜头里,他拿出几块纹理清晰、色泽红润的牛腱子肉,暗金色的虚空流金刀刷刷几下就修去了筋膜,切出的肉粒大小均匀如骰子。
“牛肉酱的灵魂在于牛肉粒的口感,不能太碎,要保留一些嚼劲。”安斯年一边处理,一边讲解,“用牛腱子最好,筋膜少,焖煮后软糯又不失弹性。”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自然地走到了安斯年身边,将镜头轻轻推进,给了案板上那堆红宝石般的牛肉粒一个特写。同时,一个略低沉却极具磁性的男声响起,清晰地传到每个观众耳中:
“这个角度行吗?牛肉纹理拍得很清楚。”
这声音仿佛带着天然的混响,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弹幕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好听到犯规的声音刷屏:
【卧槽?谁在说话???】
【这低音!好苏啊!】【低音炮真让人嫉妒】
【这声音也太绝了吧!好奇心爆棚!安老板能让他露脸吗?】
安斯年抬头看了一眼镜头方向,微微一笑:“嗯,角度挺好的。”
他并没有介绍晏臻的身份,只是自然地继续手头的工作:“现在将处理好的牛肉粒分成三份,分别腌制,三种口味的基础底味要打好。酱油、蚝油、一点料酒去腥增香,再来点糖提鲜。”
晏臻的身影安静地停留在镜头边缘,尽职地掌控着设备和角度。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安斯年专注工作的身影上,眼神专注而温柔。
“基础味腌好了,现在我们来做第一种口味:经典香辣味。”
安斯年拿出熬酱专用的厚底深锅,倒入清亮的菜籽油烧热,下入大量切碎的姜末、蒜末、洋葱末,小火慢煸至金黄焦香。然后是大把的干辣椒碎、几勺自制的豆瓣酱、一小块剁碎的火锅底料撒进去。
“滋啦——”
混合着香辛料的红油在锅中翻滚,艳丽的红色和霸道的香气瞬间炸开,再将一份腌好的牛肉粒倒入锅中,快速翻炒。
晏臻适时地将镜头稳稳地对准锅中,翻滚的红色热浪和跃动的牛肉粒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十足,那把磁性的男中音带着笑意和赞叹念叨,像是旁白:“这个味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有多香……”
可转头,这声音压低了些极温柔地问:“热么?空调要不要打低两度?”不大不小,正好能被麦克风捕捉。
安斯年下意识地答:“不用,帮我把冰箱里的青花椒拿出来一下。”
【哎呦,这么体贴???】【我的雷达响了……】
【我去,姐妹们,开磕!】【美食美颜再加声音的三重暴击!】
【嗯?这氛围……有点不对劲!】
“香辣酱的关键是炒出红油和辣椒的焦香味。”安斯年翻炒着,“加水没过牛肉,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最后收汁要浓稠,油亮亮地裹住牛肉粒才够味。”
趁着炖煮香辣酱的间隙,安斯年立刻开始第二种:“青花椒鲜笋牛肉酱 !”
他拿出处理好的嫩笋尖,快刀切丁。晏臻将保鲜盒装的青花椒递了过去,那只拿盒子的左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在特写镜头下,铄星刻出的黑金色刺青灵纹微闪着金芒,说不出的酷炫。
弹幕又开始歪楼了。
【这纹身真好看,截图了,想纹】
【黑色金色果然万能搭子】
【前面的,首先你得有只好看的手。】
【哇,小臂青筋+刺青,有点瑟瑟!嘶溜~】
安斯年接过花椒,取出一部分给大家展示了一下,新鲜饱满,凑近点看,油腺也很丰富,可就在这时,弹幕区醒目位置一条飘屏被暂时置顶:
一身的忧伤:【真嫩啊,大学生么?回一下呗。猥琐笑.jpg】
几乎算是明示的骚扰弹幕,顶着榜二的头衔异常的扎眼。
一堆嗷嗷待铺的吃货中突然冒出个这样的货色,尬得网友们的弹幕都稍微停滞了一下,有眼尖的水友注意到,拿着盒子的那只大手,指节都突然绷紧了,然后把盒子放在了操作台上,消失在镜头外。
不到一分钟,直播间突然闪现出带着华丽特效的公告:
“【至尊守护】‘年年的道侣’为主播送上‘宇宙之心’x20!成为新晋榜一!”
【卧槽!榜一易主了?!秒换!】
【20万?!】 【这ID!新来的吗?】
【抢我老婆,出来一战! 】
没等大家宣泄完对新榜一的热情,几乎就在下一秒,华丽特效再次闪现:
“【至尊守护】‘食堂难民周璐’为主播送上‘宇宙之心’x30!成为新晋榜一!”
【???又来一个,今天是什么神仙打架日?!】
【哇,这明明是食堂富婆周璐吧?还缺饭搭子么?】
【哈哈哈前任榜一秒变榜三,大佬,出来应战了!!@和我说话别破防】
晏臻正在建第三个号,却立马被人夺走了榜一,他看看ID,不由哼笑一声,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他决定不和周大小姐别风头,把手机放下了。
这动静儿实在太大,安斯年也不由停下手里活计做出回应,他笑着对着镜头说:“谢谢‘食堂难民周璐’!破费了啊,道友们还是需要适度消费哦。还有……‘年年的……道侣’‘和我说话别破防’两位,谢谢。”
他稍微停顿,揶揄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榜二三,语气转得更温和但坚定:
“也感谢所有道友的支持。我们的直播间呢,是分享美食的地方,希望大家都能舒舒服服地一起交流,互相尊重,开心最重要。来,让我们继续看今天的主角——新鲜青花椒可不只是麻,它的香气层次很丰富,搭配鲜笋的清甜,整体会更清爽开胃……”
说着话,他将青花椒放在石臼里轻轻舂碎,然后起锅烧油,下葱姜末爆香,倒入鲜笋丁快炒,接着就是舂碎的花椒,再倒入第二份牛肉粒翻炒均匀,加入少量清鸡汤,小火慢煨。
等最后一锅甜辣味的也差不多快好的时候,再没人记得之前不太和谐的小插曲,安斯年对着镜头解释道:“香菇吸味,豌豆清甜,甜辣酱调和,这款更温和百搭。”
晏臻的画外音轻声评论:“嗯,这个香味闻起来就很舒服,感觉拌饭绝了。”
二人搭配一唱一和的,把直播间的网友们勾搭得口水直流。
“好了,三种口味的牛肉酱完成。彻底放凉后密封冷藏会更入味。” 安斯年将三锅酱盛入玻璃罐,酱体浓稠,色泽十分的诱人。
【香辣!鲜麻!甜辣!要了命了我都爱!】
【安老板!抽奖吗?上架吗?求求了!】
【璐璐呢?你的灵魂呢?@食堂难民周璐】
食堂难民周璐:【在的在的!正在疯狂吸气(虽然吸不到)!感觉灵魂已经闻着味儿飘到安老板的锅里了!安老板我爱你!!(破音)PS:请务必让刚才那位磁性画外音给个试吃测评!】
安斯年笑了,可能怎么办呢?榜一大佬的要求总得满足一下吧?
拿出三把小勺子,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朝着晏臻递去:“试吃一下?”
镜头一转,一个眉色浓郁,眼睛狭长的超级帅哥出现在镜头前。
晏臻忽视掉炸开的弹幕,接过勺子,先舀了香辣酱。
酱汁入口,他眼睛瞬间睁大,眉毛高扬,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嘶——哈,够劲!牛肉软糯入味,嚼劲十足!辣得过瘾,香得霸道!”
接着是青花椒酱。他小心品尝,一股鲜麻在舌尖炸开,眼睛亮得惊人:“通透!笋丁脆嫩清甜,青花椒的鲜麻被完美激发,牛肉的醇厚托底!麻而不燥,清新脱俗!” 他舔了舔嘴唇。
最后是甜辣酱。表情放松下来,带着享受:“嗯~这个温和多了!酱汁浓郁,甜、辣、酸融合得恰到好处,非常平衡。香菇吸饱了酱汁,爆浆感十足,豌豆粉糯清甜,层次丰富,拌饭神器!”
【拜托让我魂穿试吃员吧,口水止不住了。】
【举报了,需要两箱牛肉酱赔偿!】
【救救在宿舍吃泡面的孩子!】
【安老板看着大帅哥的眼神好温柔!KSWL!】
【啥都能磕是吧?】
试味结束,安斯年耐不住粉丝们的软磨硬泡,承诺下播后在会在动态区抽取一批牛肉酱,在一片意犹未尽的弹幕告别中,直播画面暗了下去。
他将封好的玻璃瓶数了数,不算太多,十五瓶,周璐今儿可算是大出血,每种来上两个好好补补,剩下的,他打算给堂哥、水佬还有米志都送上一瓶,正盘算着,还夹在三脚架上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小姨梁好珍……
不是很想接,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对方应该也不会打电话。
安斯年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可还没等他接起来,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了。
他正准备拨回去,前院忽然响起引擎的急刹声,随即而来的车门声,还有大伯焦急的一声大喊:“年仔?”
从餐厅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院里,车门打开,大伯安兴和、他爸妈,还有小姨梁好珍,全都匆匆忙忙地从车上下来。
这阵仗,安斯年的心猛地揪紧了。
一个闪现,他已经站在了几人面前,安兴和脸色铁青地说:“斯年,嘉树他……”
“嘉树怎么了?”
“他被绑架了!”安兴和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安斯年愣在原地,他还没来得及见过弟弟,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梁好彩忽然软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都是我们不好,当初不应该对你……年仔,求你救救嘉树啊!”
剧痛袭来,安斯年紧紧闭着眼,阻挡住汹涌而出的泪意,想起上一次亲眼见到父母的时候,那个兵荒马乱的除夕夜,妈妈似乎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地骂着他,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一头的黑发,不像现在……
梁好彩哽咽着,可是看着大儿子闭着眼似乎毫无触动,她不由转头望向老公,眼神中满是催促。
安兴文想起来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甚至不是打电话召唤而是亲自开车带着一家人跑到这里来求救,还有生死未卜的嘉树,他咬了咬牙,平生未曾软过的骨头终于弯了。
“求你!”安兴文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带着恳求,“我们错了,不该对你这么绝情,嘉树……,求求你帮帮我们,也帮帮他!”
安斯年猛地睁开眼,他爸已经直直跪在了他面前。
第69章 鳕鱼蔬菜炒饭
安斯年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和僵硬的身体, 还有一旁泣不成声的母亲和小姨,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是亲弟弟,而且是那么弱小无辜的小孩子, 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至于要这样跪地求他么
曾经的怨恨、不被理解的委屈在这一刻都与对弟弟的担忧交织在一起,他努力控制着情绪, 手一挥,灵气将安兴文扶了起来, “我会尽力的,你们别急。”
得了这句话,安兴文手抖了抖,一旁安兴和也总算定了定神, 虽然一早就已经报过警, 但他对安斯年的能量层级心里有数,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他正准备交代事情经过,安斯年一下就打断了, “路上说。”
他没再隐藏修士的身份,藤宝冒出头, 掠过几道翠绿的光影, 已经元丹境了,刻画飞行符箓也没以前那么麻烦,眨眼之间,安兴和的SUV就已经改造好了, 车子周围泛起一层柔和的光芒。
安家几人原本就紧张担忧的脸上, 此刻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哪怕自以为有了心理准备的安兴和也嘴巴大张着,身体因过度的惊愕而微微颤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无需多说,晏臻已经大步走向了猛犸象,一边开车门,一边迅速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张宏胜中气十足的声音。
安斯年想了想,叫了一声:“陈皮!”
刹那间,那只快赶上一人高的巨大卷毛狗应声而出,甚至不需要招呼,用爪子扒拉开车把手,直接窜上了皮卡的副驾,动作一气呵成。
安斯年拉开了大伯的车门,在副驾坐好系好了安全带,“走吧,回去看看再说。”
等安家几人僵硬地上了车,两台车轻盈地缓缓升起,离开地面,向着天空飞去。
车子刚一升空,梁好珍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低叫,安兴和则紧紧抓住方向盘,肩膀僵硬得像是块石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大气都不敢出,仿佛他稍有操作不慎就会害这车从高空坠落。
梁好彩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声音带着惶恐与无助。
安兴文勉强挺直着背脊,可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压力晕过去。
安斯年能感应到大家的紧张,可他顾不上安抚,转头看着驾驶座,“大伯,现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安大伯看着仪表盘的读数,明白了现在不需要他的操控,他双手稍微放松了些,这才强制镇定着说了个大概——
就在昨晚临睡前,安兴文两口子忽然闻到一阵奇怪的气味,顿时就觉得头脑昏沉,意识渐渐模糊,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凌晨晕乎乎地醒来,他们惊恐地发现嘉树已经不见了,房间里一片混乱,被子被掀翻在地,婴儿床空空如也。
梁好彩当时就急疯了,一贯冷静的安兴文也慌了神,他迅速报警并拨打了家里人的电话,通知大家一起寻找。
梁好珍家离得最近,最先赶到现场,几个人四处打听,问遍了小区的邻居和保安,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直到安兴和赶到现场迅速做了决断,让老婆留守,自己二话不说带了三人直奔了S市。
这会儿坐在飞车里,安兴和不由得庆幸,亏得自己当机立断,就看侄儿这神仙手段,找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借这件事逼二弟低头认了错,年仔心里对家人的这口气也总该消了吧?
想到这儿,他不由回头把弟弟两口子盯了一眼,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性向而已,人家都已经成了仙,鸡犬都能跟着升天了,你还管的着么?
安斯年听完了事情经过,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加大了灵力输出,车子更快了些。
大约也就一刻钟,两台车穿过海峡,稳稳着陆在Q市市郊。
一落地,他就散开了神识,后座上他父母身体里的灵气标记清晰无比,可嘉树身上的那一枚却怎么也感应不到。
是弟弟已经被带出了他的神识感知范围?或者,有超凡属性的人牵涉在里面?
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安斯年皱了皱眉头:“绑匪联系了么?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们走前没有,现在……家丽守着呢,也没个电话的应该也还没有新的消息。”答话的依旧是安兴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安兴文自从跪地求了那么一句,到现在一声也没吭过,不知道是因小儿子被绑彻底乱了心神,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要不是正开着车,安兴和甚至想捶一下他弟那颗榆木脑袋,这么好的机会修补关系,再拧着劲儿闹别扭那就太蠢了。
众人各自思忖之间,东城骄阳小区到了,上到701,大伯娘王家丽站在门口,大门开敞着,客厅里还坐着两位干练的民警。
王家丽一见安斯年眼圈就红了。
虽然最近总是从老公嘴里听到这孩子的名字,可什么大佬、什么神仙的,毕竟只是听听而已,在她眼里,这不就还是从小看到大的那个乖侄儿么?比她家那个混世魔王脾气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也正因为太懂事脾气太好了,所以才会让人忽视吧。
送去乡下给外公养到十一岁才接到身边,在家不过也就那么几年,高中大学住校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搁在王家丽这儿,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带在身边陪伴长大才行啊……
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没法说什么,只是心里头多少有些怜悯。这会儿见着人好端端的模样,加上被嘉树的事儿闹得心焦,一向铁娘子作风的王行长竟然有些控不住情绪了,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年仔,你可回来了?”
“嗯,大伯娘,好久不见。”
安斯年微微笑了笑,真诚回应着。就凭在那个除夕夜,王家丽是唯一没说怪话反而一直在劝的那个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一声‘大伯娘’他都叫得心甘情愿。
但也顾不上更多的寒暄,他径直穿过凌乱的客厅,走向那扇虚掩着的门——弟弟安嘉树的婴儿房。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比平时似乎沉重了几分。
房间里,还能嗅到混合着奶香和爽身粉的甜软味道,木质的儿童餐桌上,一碗鳕鱼蔬菜炒饭满满当当地搁着,应该是给嘉树准备的早饭,但这些本应温暖的气息,此刻却被一种若有若无的诡异腥气彻底渗透了,像是一种带着致幻作用的迷药残留。
众人如同实质的焦灼目光紧紧黏在安斯年的背上,安兴文和梁好彩甚至不敢再踏入这房间一步,只是死死扒着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安兴和则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想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咂摸出点盼头来。
五感全开后,安斯年的神识如同细密至极的蛛网,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钻入每一个角落,覆盖在每一件物品的纹理之上,甚至捕捉着空气中那肉眼不可见的、尘埃运动的轨迹。
时间,在他高度凝聚的意识里,开始倒流拉长,逐一分解。
他的指尖在空气里虚划,仿佛在勾勒那无形气流的轮廓。神识顺着这微弱的气息回溯,如同循着一条即将消散的烟迹。
“来了。”
他将目光投向窗户。
那扇窗关得好好的,但在他神识的重放中,窗锁内部的机括在某个瞬间被一股精巧的力量无声地弹开了。
时间大致在深夜十一点半左右。
安斯年闭着眼,身体微微前倾,鼻翼轻微翕动着,“身高约一米七五,体重偏轻,男性。鞋子……橡胶的软底鞋,带一点雨后泥土的湿气。”
在他的神识视野里,那个模糊但迅捷如狸猫的黑影,没有在窗台留下任何指纹或完整的足迹,只有鞋底蹭掉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尘轨迹,贴着窗框滑了进来。这人对房间布局并不熟悉,但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对黑暗的绝对适应力。
“目标明确。”
黑影没有丝毫犹豫,直奔那张婴儿床。
安斯年的神识紧紧锁住那团移动的轮廓,捕捉着空气中因他动作带起的微弱气流变化和极其细微的体味——那是一种混合着汗腺分泌、以及长期接触腐烂物造成的霉味。
安斯年的眉头味蹙。
他的神识看到,那黑影在靠近婴儿床时,动作有了一瞬间短暂的停顿,然后掏出一个小陶瓶,凭空轻轻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隔壁主卧里父母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度微弱紊乱——那是迷药生效的刹那,还有嘉树因不适而短暂急促后又迅速微弱下去的呼吸声。
黑影的动作极快,他几乎没有触碰任何多余的东西,只用一条薄毯,极其娴熟轻巧地将嘉树裹紧抱起,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血迹……”
安斯年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婴儿床栏杆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红褐色斑点。
他的神识放大、解析着那点痕迹。
“不是嘉树的。”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是抱他的人,左手小指被床栏杆上的木刺划破了,非常非常浅,只沁出了一点血珠。”他补充道,“那人的血,有点……不对劲,不是普通人。”
绑匪似乎并未察觉到这微小的意外。他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以同样迅捷无声的姿态原路返回窗边,利落地翻了出去,落地无声,只留下窗纱在夜风中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确实是个超凡者没错了,而且,是有炼血功法在身的邪道修士。
安斯年心里微沉,眸中精光一闪,循着气息轨迹转向了窗外。
指尖微动,窗门无风自开。
在他的感知中,那承载着嘉树微弱气息和绑匪独特体味的轨迹,如同一条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细线,瞬间从窗口延伸出去——对方有飞行的能力,轨迹指向半空之中,看不见尽头。
来不及想其他的了。
“晏臻!走!”
安斯年低喝一声,身形一晃,直接从七楼敞开的窗口掠了出去!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年仔!”身后众人的惊呼声瞬间爆炸。
晏臻反应极快,“陈皮守家,铄星,出来!”
话音未落,他手腕上的刺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芒,一点星光瞬间化作一道长长的光剑,流淌着璀璨星辉,散发出凌厉无匹的剑意。
晏臻一步踏上剑身,铄星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紧随着安斯年破窗而出。
一人高的大卷毛狗眼中绿光一闪,巨大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和柔韧性,一个跳跃就从客厅到了大门口蹲坐着,目光凛然地守住了楼梯。
留下安家众人和俩民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空荡荡的窗口,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楼下街道,上午十一点的阳光正烈。
一个提着环保袋刚从超市出来的大妈,正低头看购物小票。
头顶突然传来急促的破空声和奇异的嗡鸣。
她下意识抬头,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道人影,如同无视了地心引力,竟从七层高楼疾坠而下,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残影。
更夸张的是,另一道人影,脚下踏着一道发出嗡鸣的巨大光剑 ,如影随形般紧随其后,剑光撕裂空气,带起的气流甚至让她觉得脸颊生疼!
“我的老天爷啊!!剑……剑仙?!”
大妈手里的袋子“唰”地掉在地上,西红柿滚了一地,她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嘴里语无伦次。
不远处,一个骑电动车送外卖的小哥猛地捏住刹车,头盔下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机直播镜头疯狂地对准天空:“卧槽!卧槽槽槽!!!兄弟们快看!御剑飞行!真御剑飞行啊!不是吊威亚!不是特效!这光!这速度!快看那剑会发光会响啊!主播今天见着活神仙了!!”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前排司机的眼睛快贴到了挡风玻璃上,完全忘了自己在开车,后面不知情的忍不住狂按着喇叭,马路中央的交警目瞪口呆,手中的指挥棒僵在半空。
更远处,写字楼玻璃幕墙的反光中,清晰地映出那道踏着星辉巨剑的炫目身影,以及在前方建筑间如同鬼魅般跳跃腾挪的人影,引得室内白领们纷纷涌到窗边,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妈啊!那啥?!”“飞剑?蜀山剑侠?!”“是不是在拍戏?”“拍戏不可能这么真实吧?!那剑光特效值一个亿?!”
安斯年的身体在城市森林上空划出近乎笔直的轨迹,脚尖偶尔在突出的空调外机、高耸的广告牌顶端、甚至写字楼光滑的玻璃幕墙边缘极其轻巧地借力一点。
每一次点踏,脚下都漾开一圈肉眼难辨的微弱灵力涟漪,身形便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精准地沿着那条唯有他能嗅到的气息轨迹疾驰!气流在他身侧发出尖锐的呼啸。
他偶尔也会在高速移动中,精准地落在后方晏臻驾驭的“铄星”剑脊上稍作借力或调整方向,如同灵巧的雨燕掠过水面。
晏臻全力御剑,紧随其后,速度同样快得惊人,只是更多了一份御剑凌空的飘逸与沉稳气势。
“卧槽!御剑飞行!” 路边有人激动地高喊。
“快拍下来!这绝对是真的!” 整条街道陷入前所未有的轰动,无数手机镜头追随着那两道在大楼间纵跃、飞行的身影,“剑仙”、“修真者”、的呼喊和猜测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外星人”、“超人”理论。
在这个平凡的周四上午,这个平凡的四线小城市,被彻底染上了玄幻的色彩。
大约几分钟后,两人已远离了喧嚣的市区,四周的楼房变得稀疏低矮,空气里开始弥漫湿润的水汽和植物的气息。
Q市最大的一片内陆湖,千绿湖到了。
那条在安斯年神识中如同实质细线般清晰的气息轨迹,在抵达湖岸后,如同被无形的闸刀骤然斩断 ,直直指向了波光粼粼的湖泊中心。
安斯年悬停在湖面上空约十米处,阳光洒在湖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照不透那幽深的湖水。晏臻御剑停在他身侧,剑光收敛,悬停在离水面数尺之处,气息微促,湖面蒸腾的水汽让空气显得有些粘稠。
“气息消散了?”晏臻皱着浓眉,盯着那片阳光下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湖心水域。
安斯年降落在松软的岸泥上,指尖捻起一抹湿润的泥土。
“不是消散,是‘消失’。”他声音有些冷,“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或隔绝了。”
他的神识向湖心探去,只觉湖水深处如同一个巨大的、粘稠浑浊的漩涡,将探查的力量疯狂地吸纳撕扯,乃至消融。越往中心,那股无形的阻力越是强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恶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湖底沉沉酣睡。
“水下掩体?还是别的什么?”
晏臻深知未知水域的危险性远超陆地,尤其是这种能隔绝神识探查的诡异情况,他掏出手机发出了此时的定位,回头劝道:“出发前我就和张宏胜打过招呼了,现在让他们调集最快的水下声呐和深潜机器人来吧?这湖底绝对有鬼,斯年,情况不明你别冲动,你又不是水系。”
“来不及等他们了。”安斯年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体内的灵力沛然流转,肌肤之下透出了青色的微芒,‘碧绡’一出,周遭粘稠的水汽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瞬间被排开一米有余,青色的灵气迅速扩张,形成了一颗直径三米的空气泡。
晏臻瞳孔骤缩,他太了解安斯年此刻的状态意味着什么,“我跟你一块儿去!”
“别,你盯住湖面,张宏胜他们快到了,务必封锁。”安斯年低喝出声,身形已在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如同炮弹般贴着湖面疾掠而出,青色灵力形成的空气泡在脚下炸开一圈圈的涟漪,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光影,“嘭”——直直坠入了湖心。
晏臻硬生生压下跟随的冲动,手腕一翻,铄星化作一道金色匹练腾空而起,悬停于湖心上空十数米处,剑尖朝下,嗡鸣不止。
他双指并拢,引而不发,令其散发出凛冽的杀伐之意,遥遥锁定下方那片未知之地。身形则如同一块礁石矗立在岸边,将所有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应对湖面之下可能爆发的任何冲击。
铄星的灵性在如此近距离下感知着水面下的恶意,剑身微微震颤,传递着一种面对洪荒巨兽般的凝重与兴奋交织的奇特情绪。
几乎就在气泡入湖,铄星悬停的同时,位于京郊那个不起眼的建筑深处的特调局总部,局长办公室内,气氛却很有些凝重。
电子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刻钟前从Q市不同角度捕捉到的、清晰度惊人的画面:A先生在高楼大厦之间凭空飞跃,晏臻脚踩长剑,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色流光;所有画面都经过超高速摄影机的慢放处理,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屏幕前,鬓角微霜的特调局局长林正国上将,脸色略沉,用指节重重叩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网信办那边报告,主流平台和短视频的关键词屏蔽、视频删除速度已经达到极限阈值,‘金色流星’、‘Q市剑仙’……相关词条和影像像野草一样,删掉一波,立刻又能冒出来十波,技术部门动用了最高级别的AI过滤和追踪抹除,但民间无数双眼睛,无数个镜头……刚刚发生的这次爆发性目击事件,影响范围和传播速度是指数级爆炸,压不住,真的压不住!唯一庆幸的是,那两位移动速度过快,民间拍摄的视频看不清面目特征,身份应该没有曝光。”
站在一旁的情报分析处长声音难免带着一丝焦虑。
“但更棘手的是伴随而来的异闻风暴,以前被压下的那些又集中爆发出来了。”
另一边负责舆情监测的专员迅速补充,调出另一块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除了各种直接目击视频,无数版本的口述故事在各大社交群、匿名论坛疯狂传播……恐慌和猜测已经开始蔓延,再这样下去,真相会以最失控、最扭曲的方式被公众发掘出来。”
林正国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屏幕上那清晰无比的御剑影像,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专线电话,按下一串冗长的号码。
接通声只响了一下便被迅速接起。
“首长,我是林正国。”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守护者’行动第一阶段成果卓著。A先生提供的基础引气诀,经严格筛选和资源倾斜,一个月内,我们已成功催生并稳固了186名具有初步战斗力的修士,核心成员忠诚可靠,分散在军方及强力部门关键岗位。张宏胜等骨干表现尤为突出……基石已然夯实。”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聚焦于屏幕上千绿湖的湖面:“然而,突发事件迫使我们必须提前面对现实。今日Q市发生的超凡力量公开暴露事件,其影像传播速度和广度远超我们预案上限,伴随而来的民间异闻已呈燎原之势。强行压制信息的传统手段,不仅效果微弱,反而可能助长恐慌和阴谋论,将民众推向不可控的猜疑深渊。”
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林正国知道,最高层的决策者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样惊人的信息。
“基于此,我代表特调局,强烈建议启动‘启明’计划——在可控范围内,主动并权威地向国民披露灵气与超凡力量存在的基本事实!”
林正国的声音斩带着军人特有的决断,“时机或许稍显仓促,但主动公开,是我们掌握话语权、引导社会秩序、避免更大恐慌混乱的唯一途径,请求批准!”
第70章 龙须菜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 一个沉稳到极致的声音缓缓传来:
“林将军,特调局的判断和建议,收到。最高决策会议将于一小时后召开, 请做好最详细的预案准备。‘启明’与否,关乎国运。另外, 务必确保人质安全,是第一优先级!”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正国肃然立正, 放下电话,他立刻接通了张宏胜的通讯:“最高级别通令!不惜一切代价,确保Q市千绿湖区域绝对封锁!授权动用一切手段!目标只有一个:救出孩子!”
千绿湖畔,刺耳的螺旋桨轰鸣声由远及近, 瞬间撕裂了被无形威压笼罩着的寂静。
三架涂装迷彩、没有任何标识的大型运输直升机以超低空姿态掠过边缘的山丘, 闯入这片湖区上空, 强劲的下洗气流将浅水区的水草压得贴伏在地面,水波剧烈震荡。
直升机并未降落, 而是悬停在离湖岸约五十米的安全空域,机腹下方垂下一根绳索。紧接着, 张宏胜像是灵猿般索降而下, 双脚重重踏上泥泞的湖岸,发出“啪”一声闷响。
他刚一落地,目光瞬间扫过晏臻悬剑湖心的凝重姿态,以及, 湖心深处弥漫出的, 连他这种灵根初开的人都能感到阵阵心悸的威压。
“老张!”晏臻的声音穿透直升机的轰鸣,精准地送入张宏胜耳中,“目标最后气息消失点就在湖心,水下情况未知, 但斯年下去了,水面我会守着,湖周边就交给你,务必封锁,” 他语速极快,铄星受到他激荡的情绪影响,剑身陡然拔高,金光更盛,死死压制着下方蠢蠢欲动的吸力。
“收到!”
张宏胜没有任何废话,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刚刚落地的特战队员们吼道:“特战一队、二队!环形防御!以湖岸线为基准,外扩两百米,拉起最高等级警戒线,任何无关人员、飞行器,胆敢靠近警戒圈,警告无效后,授权使用非致命武器驱离,必要时,可动用武力防御,给我把这片湖围成铁桶!”
队员们训练有素,如同炸开的火花般迅速散开,彼此间配合默契无间。
轻巧的高科技路障栅栏被迅速架设,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戒带瞬间拉出数百米长,带有‘军事禁区’字样的告示牌被深深插入泥土,湖边不多的游人被迅速劝离。
无人机快速升空,几台外形粗犷的全地形无人车嗡嗡启动,如同金属猎犬般沿着警戒线高速巡逻,更远处,肩扛便携式防空导弹和反器材狙击步枪的火力手迅速占据制高点,冰冷的枪口封锁着天空和陆地通道。
整个封锁行动雷厉风行,带着一股铁血军人的硬朗作风。
原本静谧的千绿湖畔,瞬间变成了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军事禁区,队员短促的口令和设备启动的嗡鸣,交织成一片肃杀的战地交响曲,与湖心那无声的威压形成了对峙。
张宏胜自己则大步走到湖边,抬起右手,掌心朝下虚按向湖面,体内丹田处,代表水、火、土的三色灵根微微亮起,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如同轻柔的探针,缓缓沉入湖水中。
他的水灵根亲和力不算太好,但在灵力接触湖水的刹那,一股带着强烈吞噬和混乱意志的干扰瞬间涌来,仿佛无数只滑腻的手在撕扯他的灵力感知,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土黄色的灵光在体表一闪而逝才稳住了心神。
“妈的,邪门!”张宏胜啐了一口唾沫,“‘灵鼋’小队!立刻部署!”
随着他的命令,一架直升机稳稳降落在稍远的硬地上。
舱门滑开,三个穿着银灰色特殊作战服的队员,抬着一个体长近两米的大家伙跑了出来,打开密封箱,露出一台宛如放大版机械乌龟的装置——正是装备科压箱底的宝贝,“灵鼋”级深潜机器人。
矢量推进器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灵鼋的履带碾压过岸边的碎石和水草,缓缓滑入幽暗的湖水之中。
此时,千绿湖深处,不知道已经下潜多少米的安斯年,感应着四面八方越来越令人心悸的重压。
他刚一入水,就重新感应到了属于安嘉树的那一颗灵气标识,循着这份感应,他不断地直线下潜。
气泡的外壁被难以想象的水压疯狂挤压着,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嗡……嗡……”声,仿佛有看不见的巨人在用铁锤不断锤打,原本浑圆的气泡壁被压得微微向内凹陷,表面泛起层层细密又急促的涟漪,像是被狂风吹皱的丝绸。
他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碧绡’形成的空气泡里,维持着它的稳定和形状。这不仅仅是在下潜,更像是一场与整个深湖重量的角力。
气泡之外,是浓稠如墨的黑暗,随着深度不断增加,上方那微弱的天光如同熄灭的烛火,眨眼间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湖水越来越冷,那寒意更像是一种阴寒死寂的能量,穿透灵力壁垒,丝丝缕缕地渗进来,试图钻进骨髓,冻结血液,麻痹思维。
每下沉一丈,黑暗便浓重一分,寒意便刺骨一寸,压力便沉重一倍,那份未知的孤寂也随之愈发清晰。
直到……碧绡散发的微微青芒终于穿透了极致的黑暗,隐约勾勒出下方一座石头搭建的建筑遗址,以及那些触须般缓缓蠕动的巨大阴影——目之所及,尽是形态狰狞的水底植物,它们绝非地球已知的任何物种。
最显眼的是一种荧光巨蕨,主干粗如成人腰身,表面覆盖着深紫色,像是蛇鳞般蠕动的发光苔藓。边缘带着锯齿的叶片在水中缓缓摆动,发出幽幽的蓝紫色冷光,像无数诡异的灯塔,却又将更深的阴影投在它们身后。
它们身后的是肉瘤状的珊瑚群,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或紫黑色的珊瑚礁堆叠起伏,并非通常的硬质骨骼结构,更像是由无数半透明、饱含脓液的肉瘤构成。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随着水流一张一翕,不时逸散出丝丝缕缕浑浊的墨绿色气雾,安斯年稍微用神识感应一下,就知道这气雾里带着强烈的腐臭味和轻微的毒性。
除了这两种,某些区域还密布着纤细如发丝、却坚韧异常的白色水草,它们像幽灵的头发一样从湖底淤泥中笔直地向上生长,顶端结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般光点。无数这样的光点汇聚成一片片惨白色的光带或光晕,在黑暗中摇曳,非但不能提供清晰的视野,反而制造出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视觉陷阱。
这些奇异的植物并非杂乱无章地生长,它们像是被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引导着,构成了一座庞大又复杂而且不断变化的立体迷宫。
这分明是个阵法,可到底是个什么阵,安斯年毫无头绪。
换个角度再次观察,一条通道在蠕动的水草和摇摆的巨蕨夹缝中时隐时现,绕过一丛巨大的荧光巨蕨,前方似乎是直通远方的坦途,但接近时却发现是无数发光水草编织出的、足以乱真的光之幻壁。
感应中,嘉树的灵气标记就在这片遗迹里,但具体方位却像是被投入漩涡般的难以捉摸,安斯年只能试探着方向艰难穿行。
他沿着一条看似宽敞,两侧缀满惨白光点的通道游了许久,标识指向一直稳定在前方。
然而,当他绕过一块布满呼吸孔洞的巨大暗红珊瑚礁后,眼前赫然又出现了那块被斩断一小截的荧光巨蕨叶——这是他五分钟前为了开路留下的记号。
嗯,又回到了原地。
他决定向上,彻底摆脱底层触手水草的纠缠。
穿过一片稀疏的发光水草林,他看到了上方似乎有更空旷的水域。
可是当他接近时,头顶上方原本缓慢蠕动的触手突然收紧交织,形成密不透风的穹顶,同时一股强大的暗流从下方涌来,将他的气泡又推回了一堆肉瘤珊瑚礁旁。
冰冷的湖水挤压着空气泡,死寂中巨蕨叶片散发的幽光,勾勒着这座水下迷宫的诡异轮廓。
空间在这里被扭曲折叠,无论他选择哪条路径,最终都无可避免地回到这个熟悉的岔路口——嶙峋的怪石,搏动缓慢的蠕虫苔,如同一个永恒的锚点。
时间变得模糊,仿佛陷入了一场精心编织的的梦魇。
安斯年悬浮在水中,神识拂过冰冷的石壁,感受着那非自然的纹理。他眉头微蹙,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耐心正被这无休止的循环悄然消磨。
他再不犹豫,眼神一冷,元丹中期的强大灵压不再收敛,一股蕴含大道的枯寂气息骤然在身前凝结,“枯荣”
低喝声中,一道灰白色的涟漪从空气泡中向外无声扩散,精准笼罩住前方区域的巨蕨及水草。
坚韧的触手水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生机,变得焦黑干枯,随即寸寸崩解,化作飞灰融入湖水。巨蕨更是凄惨,荧光流转的巨大叶片瞬间黯淡卷曲后碎裂,巨大的孢子囊干瘪炸开,只留下几根布满裂纹的惨白主干。
一条通路被强行打开了,露出了后方截然不同的石质建筑景象。
安斯年身形微动,正欲前行。
异变骤起!
一股源自湖床岩层深处的冰冷气息轰然爆发,水中传来清晰的震感。水草和巨蕨的根部,迸发出近乎粘稠的暗青色光芒,这光芒蕴含的能量层级,远超元丹修士的极限,甚至带着一丝化神期大能的意志力。?!!
这不可能啊!在他没回到地球之前,根本连灵气都还没有,又哪里来的化神期修士?
巨大的震惊中,安斯年眼睁睁看着那些焦黑的粉末里,无数暗青色的嫩芽爆炸般钻出后开始疯长!新生的触手比之前粗壮数倍,表面流淌着粘稠的青光,贪婪汲取着周围的水灵气,瞬间构筑起一道更加狰狞的壁障。
更关键的是,这股能量不仅仅是修复,更是重塑与强化。
新生的触手水草和巨蕨根部在暗青光芒中扭曲融合,不仅完美堵死了通道,甚至将附近的岩壁结构都改变了少许,向内挤压出一个更加密闭的牢笼。
狂暴的能量余波更刺激了周围所有的共生植物,无数触手如同苏醒的巨蟒狂乱抽打,释放出带有强烈干扰性的无形力场与孢子尘雾,瞬间将安斯年所在的区域化作一片狂暴的绝地。
轰! 强横的能量冲击竟然透过碧绡传来,安斯年身形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体内灵力一阵翻腾。
他闷哼一声,空气泡在湖底岩石上一顿,强行稳住了身形,再化作一缕青烟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失控横扫的巨大蕨类。
几息之后,灵气流转,碧绡重新发出稳定的青芒,但是空气泡已经骤然缩小了一半,只剩直径不到两米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化神遗蜕。”
安斯年停在几米外的安全区,压下了胸中翻涌欲呕的难受,虽然被能量冲击波微微震伤了,可却也弄明白了眼前这股带着冰冷恶意的源头——这应该是一座化神期大能遗蜕支撑着的迷阵。
他的枯荣术再精妙,也只能作用于普通植物的生死法则,对上眼前这些与阵法共生的灵植,他的力量层级就如同溪流试图撼动大海,无济于事。
强行摧毁局部的话,只会引来整个大阵灵源更凶猛的反扑和强化。
这已经不是技巧或意志之争了,是境界鸿沟带来的根本性压制。
怎么办?
嘉树的灵气标识就在阵内,而面对化神遗威,一个元丹修士所有的神通不过是蚍蜉撼树。
安斯年强行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破解之法,连为什么他的老家湖底会出现化身遗蜕这么诡异的事都暂时顾不上探究了。
他静静悬浮在这片由化神之力构筑的迷宫回廊中,不再急于尝试,而是任由神识散开,更为细致地捕捉着水流细微的变动、巨蕨脉动的频率、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而庞大的阵法意志。
紧张与疲惫感也随之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极致的专注。
不多时,他发现,这座迷阵并非完全依赖化神遗蜕的力量,而是与水势配合得天衣无缝。湖底沉重的水压以及水的流动运转,也是维持阵法的重要因素。
如果……能切断水势的流动,会不会让整个阵法失去根基?
安斯年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的空间虽然不算庞大,但也有方圆十平方公里之广,尤其那条不知来源不知去处的河流,也许……能承接这一座千绿湖的湖水?
“试试看。”心中默念,藤宝探出了几条触须伸向气泡外,灵力如潮水般涌出,随后,他开始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巨大的水系图景,将千绿湖的水全部转移到自己的空间中去。
湖水的流动突然变得迟缓,无数水草和巨蕨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疯狂地扭动起来。暗青色的光芒在它们根部流转,试图维持阵法的运转,但效果却越来越微弱。
安斯年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消耗,但他咬牙坚持着。
他能感受到湖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看来确实有效果,继续!
神识催动之下,灵力的运转得更快了,湖水的下降速度也在加快,迷阵原本庞大冰冷的气息开始出现裂痕,那些原本紧密相连的水草和巨蕨,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枯槁之物。
与此同时,湖岸边,一群人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湖面。
原本波光粼粼的千绿湖,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湖水在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靠近岸边的水草在水流带动下疯狂扭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这不太对劲吧?”一名特战队员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这速度太快了,几乎像是有人在用抽水机疯狂抽水,原本一望无际的湖面在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缩小。
“怎么回事?”张宏胜冲着晏臻问。
晏臻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铄星依然悬停在半空。
他的目光透过水面,直直地注视着湖心,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疑惑。
可不论什么情况,能造成这么大威势的只可能是安斯年,他的任务是听话,守住湖面上空,于是连眼神都没转一下,冷冷回了一句,“别管,待命。”
眼看湖水线哗哗地直线下降,就这么一两分钟的时间,几千万吨的湖水消失殆尽,这还是人能做到的事儿么?
张宏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将震撼强压在了心底。
“这……这像不像个抽水马桶!”一名队员忍不住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荒诞感。
张宏胜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原本深不见底的湖水彻底被抽干了,开始露出底部的淤泥和怪石,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水草和蕨类失去了水的滋养,开始慢慢枯萎,看上去就像是放大无数倍的干枯龙须菜,偶尔几只鱼虾在这中间死命蹦跶着,试图寻找残留的水源。
整个千绿湖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深坑底部,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石制建筑的遗迹,安先生站在那片遗迹的边缘,似乎正准备往里走,之前放下去的深潜机器人在远处残留的水坑里慢慢地移动着。
“卧槽,这TM是什么啊?”
被藏在水底的巨大建筑震惊了,张宏胜激动地手抖,吩咐下属迅速接通了局长的即时连线……
湖底,安斯年看着面前这个直径足有千米的圆形石制凹坑,坑壁上布满了古老的石刻符文,那些符文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凹坑的底部,一座古祭坛静静矗立,它的存在让整个湖底都笼罩在一股神秘而威严的气息之中。
祭坛高达三十米有余,由一种深灰色的巨石砌成,石块表面光滑如镜,居然没有一丝岁月和水流侵蚀的痕迹。
这个祭坛和周边构成的形状极为特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星盘造型,中央是圆形凹槽,周围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天文图,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稍微一感应,刻痕里似乎还残留着极其细微的灵气波动,像是被某种具有空间属性的风暴刮出来的。
在祭坛的四角,各立有一尊巨大的石像,形象各异,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捧着长卷,有的则是双手合十,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石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却隐隐透出一股威严的气息,仿佛是某种古老神灵的化身。
祭坛的中央,一块巨大的石板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但起笔和走势与九嶷大陆的通用字却极为相似。
安斯年心中一动,瞬间闪现到了祭坛边缘。
站在祭坛前,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他的灵力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就是化神遗蜕的气息吗?”他心中暗自思忖,目光被祭坛中央的凹槽吸引住了。
凹槽中,赫然躺着一根巨大的骨节,从形状上看像是人类的远节指骨,可是长度却接近十米,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青色的光泽,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安斯年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根巨大的骨节,大概就是那位化神期大能留下的遗蜕。它的存在,让整个祭坛都笼罩在一股强大的威压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根骨节,灵力运转,试图感知它的力量。然而,当他接触到骨节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突然爆发,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祭坛的边缘。
“好强的力量!”安斯年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站起身来,目光再次扫过祭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座祭坛,这座隐藏在千绿湖底的古迹,这些地球从未见过的水生生物,还有疑似九嶷的文字石刻,显然与他穿过的那个修真位面大有关系。而化神遗蜕的存在,更是让这个地方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机遇。
安斯年的神识再次散开,试图摆脱这指骨的威压,感知嘉树的灵气标识。
西北两侧,没有。
东边……找到了。
和那个留下一丝血腥味的绑匪一起,被压在了不远处的一条石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