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泥泞“至少回府里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凝固一般,男人眼里的深邃和恶劣无限放大,阮流卿心跳的快停不下来,她没想过晏闻筝竟这样敏锐就察觉了她这隐晦的心思,更是毫无遮掩的说出来。
她翕动唇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诡异的静默持续了许久,她没想到晏闻筝竟是轻声一笑,柔情似水般抚着她的唇瓣问她。
“卿卿觉得呢?”
嗓音轻昵温和,可阮流卿知道,此刻他骨子里浸透了的凶恶残忍,他半眯着眸凝视着,就如看在一件玩物的眼神。
在这种逼仄威压下,阮流卿根本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答,她亦猜不透半分这个疯子的丁点儿心思。
大脑越发混乱,在小船轻荡间搅成了一团迷雾,她愈发着急,贝齿下意识咬自己唇瓣,却咬到了晏闻筝的指节。
她触电似的缩回去,骇得蝶翼羽睫直缠。可晏闻筝当真是疯的,顿时几乎扭曲的沉声道:“继续咬!”
暗哑到极致的嗓音震得阮流卿身子一抖,恍若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
阮流卿盛着一池潋滟的水眸望着他,怔怔的又咬了下去。
可她不敢用力咬,只敢磨着他的指节,她怕待会晏闻筝会癫狂的咬回来。
贝齿轻碾,呼吸一次次打在他的手腕上,温热而又紊乱。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望见晏闻筝目光正隐晦的落在她的脸上,愈发住摸不透的癫狂起来。
遂即还没看清他眼底划过的一道诡谲异色,自己被狠狠一推,躺倒在了毛毯上。
高大鸷猛的身躯矗在眼前,形成了不可逃脱的囚笼,阮流卿双眸氤氲着越来越多的雾气,隔着这层朦胧光晕,看见晏闻筝的神色越来越扭曲,阴测测的朝她道。
“这次便真的要了卿卿如何?”
嗓音轻飘飘的恍若在同她商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又不是商量,是不容商榷的命令和宣告。
一字一句重重的砸进阮流卿的心底,心仿佛都被攥紧了,莫大的恐惧汹涌的漫出来将她彻底裹挟。
她本能的瑟缩着,泪水若断线的珍珠一般滚下来,“不……不。”
她挣扎着起身,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可又被晏闻筝的大掌握住细嫩的脚踝拖了回去。
“不!”
她泣声哀求,底下的毛毯被她弄得褶皱凌乱。
“嘘。”
晏闻筝又那般了,眼底下的红痣映衬他恍若蛇蝎般的乖戾阴冷。俊美无双的容颜闪烁着血光。
阮流卿吓得瞳孔直颤,泪水霎时便浸透了眼眶。
头脑有片刻的空白,而后便是泣不成声的哭喊:“晏闻筝,晏闻筝!你不可以!”
“不可以!”
蝶翼上沾湿的泪珠聚着溅落下来,却更加深了男人眼中的黏稠狼光。
阮流卿真的知道后悔了,她不该一上来便质问他骂他,更不该惹怒这个疯子。
可事情发展至此,再无回旋之地了。她根本不可能阻止晏闻筝,不可能阻止脱缰的野马。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莹白无暇的脸蛋哭得通红,甚至苦苦哀求着:“晏闻筝,求你了,别的什么都可以……”
然已经被暴戾黑气裹挟的男人依旧一言不发,骨感凌厉的手握在她纤细的后颈,慢慢收拢着,猎食者一般的狼光邪恶粘稠的凝视着她。
她从未觉得晏闻筝这样可怕过,像下一秒便要扑过来将她焚烬撕碎。
香软的唇瓣再度被他含在嘴里,强势又几近贪婪的汲取。
很甜,又软,勾人的要命。
晏闻筝浑身发烫,一如既往将香软甜腻的少女流连于齿间,品缠着,汲吮着。如何都不够。
他几乎觉得自己似在毫无秩序的膨胀中,膨胀得似要炸裂崩溃。
透白似雪,白得晃眼,似如云白光洁的月辉,又潋滟开通透的粉绯之色。
阮流卿在裂帛撕拉的刺耳声中麻木了,浑身仿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纤嫩的指节阻挠着,却被并着压在了头顶。
泪水朦胧中,她只看得见他深邃的眉眼轮廓,深谙到极致的眼睛,其中倒映着小小的、一片白雪的自己。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以一种毁天灭地的趋势轰然降临。
她毫无防备,晏闻筝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丧心病狂……
“晏闻筝……”她唇瓣哆嗦着,身子随他滚烫指尖点在脊背上而发抖,这温度似都要烫进她的灵魂。
他听见她唤她,幽幽掀起狼光来,毫不掩饰的掠夺和凶狠之意,薄唇稍稍勾起,“乖啊,不会疼。”
声音……暗哑到了极致,似也滚过了岩浆。
阮流卿楚楚可怜的,看见玉绸藕锻被挽开,脚踝一直被凌厉的指节掐握着。
他目光更是狂暴嗜血似的,翻涌着一道一道的邪气,似常年挤压蕴蓄,而今彻底扭曲溃堤。
“我以前说过,卿卿较之粉蝶杜鹃来,更要美艳些。”
男人的声音很低,裹挟着从地狱里一同带出来
的恶劣。
“这春已深,粉蝶杜鹃该开花了。”
边说着,翩跹的粉蝶似当真驻足停歇在了春日里的杜鹃花上,蝴蝶翅膀扇动,勾勒出花瓣精雕细琢的细腻纹理。
阮流卿簌簌流着泪,死死咬着唇瓣不敢溢出声来,可自己而今就像炉子上被烧得正旺水壶。
咕噜咕噜的吐出热汽,她哀泣的仰头,珠玉雪润的颈项被晏闻筝一口咬住。
“唔。”
她被咬的很疼,碎满水珠的细密睫毛扑朔的厉害。可比不上振动翅膀的粉蝶。
小小的船外仍是皓月当空,瀑泻的银光洒在滔滔的江面上,很安静,可又隐隐传来远处画舫的嬉笑玩闹声。
岸边灯火流转,火树银花,璀璨又夺目,交织成画卷勾勒京都繁华的绚烂。
可如此美好的如梦似海场景,根本不属于阮流卿。
起伏的玉糕被推捻在手里,将通透白腻的山药同红绯的枣泥活在一起,搅捏压挤,最终融为一体,难为你我,最后又握着放进滚烫的蒸炉里。
没多久,便可入口品尝了。浓郁香甜的味道泛散开来,细腻绵糯的口感似让人欲罢不能,甜腻柔软的在嘴里化开。
阮流卿吃过山药枣泥糕,在平静闲暇的午后,在同母亲少有交谈心事的傍晚。
可却没想过晏闻筝也会吃这种甜品,他这种只会泡在黑恶和血戮里的疯子,而今竟品捻起了糕点甜品。
手里捏着捧着咬进嘴里,吞噬着,咽进腹中,一口有一口,啧咂作响。
阮流卿怔怔呆愣的发抖,晶亮的唇瓣被咬的发白,仍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更承受不了发空的脚心。
她总觉得有火在烤她,又想小蚂蚁小虫子在密密麻麻的噬咬。
好疼,好疼……
她孱弱张开唇瓣,想呼救,溢出来的却是轻咛。
她好怕,预感生命深处有什么在流逝,永远离她而去,可她无能为力,根本挽留不住。
“晏闻筝……”她楚楚的哀求,叫不动他,又虚虚的喊,“筝哥哥。”
“筝哥哥……”
一声一声,似娇腻的求软,如此,唤醒了他片刻的理智。
握着她纤细的肩,眼神望着她,“不会让你疼。”
热汽肆无忌惮的喷洒在她的脸上,说罢,他爱怜哄慰似的亲着她的脸颊。
又至鼻尖、眉眼……
阮流卿闭上眼睛,破碎的挤出一句话,“至少回府里去。”
“可这处,是我为卿卿特意选的。”
他俯身亲着她,与她沉沉十指紧握。
直到骤然而来的锥骨闷痛,疼得阮流卿发不出声音,泪珠大颗大颗的淌进散开的青丝里。
阮流卿觉得被囚进王府多日,苟活至今,自己终是被晏闻筝杀死了。
锋锐的寒刃刺进,白进血出。
可他分明可以一刀毙命,将她彻底钉死,可却是要缓缓的凌迟于她。
咝着蛇信子、龇着锋锐獠牙的毒蛇总算将带着剧毒的牙齿嵌进了她的体肤。
裂骨撕碎的痛意之后,毒液便顺着流淌进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半分,心脏亦跳的飞快。
可阴狠的毒蛇并不甘心放过她,獠牙想刺进最里,穿透她的灵魂。
“晏闻筝……”
她唤不出来了,亦哭不出来声,只滚滚淌落的泪和孱弱微微的呼吸还证明她活着。
可如此,唤不醒晏闻筝一点理智,邪气翻天覆地的膨胀,叫嚣着要爆炸开来,可偏偏又锢于极致温糯的玉。
嘬桎绞杀,竟要他生不如死,这种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极致窒息感,已经多年未曾有过。
而今,却让他有些上瘾。
他既行于如此重峦叠嶂遮天蔽日之地,亦更回不了头,每一步都被无穷无尽的吸推之力绞入涡轮更深。
耐着突突跳疼的太阳穴,戏谑又暗哑的问少女:“阮流卿,你想杀了我?”
久久不得少女的回答,她更倔强的闭着眼根本不看他。
总算,半睁开了眼睛,一如预料之中的痛苦神色,似悲伤绝望到了极点,睨着他,“晏闻筝,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孱弱无力的话在静谧的船厢内异常清晰,晏闻筝阴戾着眼眸,平生第一次尝到寒刃扎进的滋味,他微一勾唇,化作翻天覆地的暴郁气息。
“光是恨,如何够?”
晏闻筝冷冷凝视着少女被泪水沾湿的娇嫩脸儿,渊深眸间森冷的如亘古的寒潭,他紧紧锁着她,道。
“你我,不死不休才是。”
然相较于他此刻少有的耐心和柔情,少女只平淡如水的别开脸,厌恶的根本不愿看他。
晏闻筝捏着少女的脸颊,然其仍是那副不怕死的厌恶倔强模样。
他气笑了。
或当真恨不得弄死她,可对上淡弥的血色,又扭曲的欣快。
第32章 还疼?看来卿卿,是能要了我的命。……
心中难以遏制的涌出一种别的情愫,诡异的膨胀的,似冲出了枷锁和禁锢,叫嚣着自心底深处炸开。
这种扭曲的异样,自游离出火苗之时,他本不以为然,却在瞬息之间将他彻底掌控。方才的暴戾怒意不过分秒之间便被诛戮干净。
他勾唇一笑,似是自嘲。
遂即俯下身,指腹划开少女眼角的泪,然如何也擦不尽,他索性吻了下去,感受到少女如任性的小猫儿般瞬间炸毛,挣扎着想躲。
可因动作而牵扯得更疼。
他亦不好受。
闷闷的压出一声,“你便是死了本王亦会缠着你。”
“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一字一句,是恶魔最可怕的宣告和诅咒。烫得少女灰冷的水眸总算有了些温度,她通红着眼,想说些什么,可滚烫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脸上。
而今就连泪都没有流下去的权利,不过刚蓄出来,便被他一一噬去。
“还疼吗?”
他问,凝着少女的泪眼,十指紧扣的指节攥得更紧,看见少女神色并非方才一蹴间那般苦楚,跐踀着鞭辟,感受着少女在怀中娇怜的颤抖。
慢慢的,阮流卿觉得有什么变了。似是阴冷毒蛇咬进身体深处的毒液发挥作用,她不再是裂骨的彻痛,亦不是撕扯的凌迟之刑。反倒是一种好委屈好委屈的酸慰胀疼。
被带毒的獠牙、或是大蜜蜂留下的伤口肿得老大,却又要狠狠的摁压排挤出毒素的胀痛,这种胀疼带着一痒,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的周而复始、反复穿刺。
让她好难受好委屈。
委屈的想流泪,迫切想倾诉,甚至是想寻晏闻筝这个恶魔的安慰。
“呜……”她被这种异样震撼而恼怒,无措的哭出声来,可声线早就变了,变得她好陌生的娇意。
她从没听见自己这样的声音,就是在破庙中药失去理智时,也从未这样的娇,似如春水一般酥进了骨头深处。
“救命。”
她气若游丝的喊,被亲的亮润的红润唇瓣复被亲了下来。
他疯执病态宣告,“只有我才能救你。”
船腿蹬水更甚,平静晃荡在江面上的小船发出哗哗的声响,将江水都溅起拍在船体上。
可阮流卿知道,除了这,分明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唯有半柱香功夫,她明显感觉到自獠牙龇出的毒液,注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想呼救,可一切都被吞噬进晏闻筝的腹中,死死的抱着她,似要嵌刻进他的骨头里去。
“看来卿卿,是能要了我的命。”
他亲够了唇瓣,被狁得晶亮红润,便掀眸看着她,抱着她的力道却是更甚。
阮流卿眼眸尽是朦胧的泪花,她看不清,颤颤眨几下,只看见晏闻筝眼里的黯涩风暴未减,还压抑着些阴郁沉戾。
眉头蹙着,却又似是不悦。
阮流卿虚弱孱怜着张着唇瓣呼吸,不明白,他有什么不悦。
他凭什么不悦?
她放空自己,懵懂无措的眨着眼睛,看见晏闻筝凝视她的眼神愈发浓稠起来。
她看不穿,似被抽走灵魂般无力的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瞬,晏闻筝抱起了她,肌块鼓起的遒劲手臂一揽,将她整整护着趴在他的身上。
可因着动作,更牵扯了内里,阮流卿紧蹙着眉,身子颤抖着。
男人的大掌一下一下抚在她的后脑,凌厉指节穿过她如瀑的青丝,若菟丝花一般缠绕着,最终握住了手心里。
似玩够了,又抚过她的脸,本是如雪般通透的润白,可因方才之事,纯稚无暇不再,似彻底长开了。
潋滟开美艳的韵致,本就柔媚的容颜更是勾人心魄。
晏闻筝指腹轻轻摩挲着,眸中又渐扭曲,捧着少女的脸在自己面前,一寸一寸审视品鉴。
阮流卿纵使闭着眼,亦能感受到晏闻筝如此灼烫刺人的眼神。她不想理他,更不愿白费力气的挣扎。
她能细致的感受到,又膨胀到要爆炸。
沾满泪水到蝶翼颤着,酝酿着清透的珍珠,珍珠顺着想要淌下,又被晏闻筝吻进嘴里。
“还疼?”
他问,声音仍是低哑暗沉的可怕。
阮流卿闷着不想答,本以为这种如此又会激怒没有一丝耐心、乖戾狂狷的他,却没想这次晏闻筝竟依旧柔顺的没有发疯。
只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又将她摁进怀里。
“乖,不弄你了。”
因他微低下头的动作,温热的气息喷洒下来,阮流卿瑟缩着避开,却不想更往他怀里靠了靠。
晏闻筝顺势将她搂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睡吧。”
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宠溺和柔情,仿佛之前暴戾狠毒的他都是假象,抢婚是假的,恐吓她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阮流卿心中冷笑,四肢酸楚难忍,再无余力同他周旋,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轻哄柔慰”。又任由玉抽藕断,被毒蛇锋锐獠牙注射的毒液顺着破开的细小牙口涓流出来。
毒液泛着诡异色泽,若有实质的枷锁,一寸一寸缠紧她的身躯,扼杀她的生机。
阮流卿不敢看,眼闭得极紧,指尖攥得极紧,在晏闻筝怀里颤抖着。
她没想到晏闻筝竟慰哄似的吻着她的头顶,耳廓,掐紧的手被他的大掌夺过,再次十指紧扣着。
根本不知过去多久,能让人致命的毒液已将底下的毛毯浸透,留出鲜明的色泽。
她能听见晏闻筝呼吸更沉,搂着她的肩,将她摁在肩头。
静谧中,小船幽幽的顺着江流流淌,似只能听见潺潺的水声,不知到了哪儿,月光的白辉被灿烂的灯火渗透,流转进船舱之内。
亦能闻见从远处飘来的管弦丝竹声,好不热闹繁华,夹杂着女子们的欢乐嘻笑,更是让人艳羡。
小船悄然撞入繁华之地,从泥泞绝望的深渊出来了。
然阮流卿知道,此后自己当真是再也出不来了。
她永远也出不来了。
可……她原本以为自己在破庙那日便破了身,事实上至今日才……真真假假,其实她总该是有心理准备的,早就认命了。
然今夜真真切切的细密感受后,她仍止不住的心涩酸楚。
“晏闻筝……”
她气若游丝的呢喃,声音有些哑,她自己都快听不见,更遑论在此刻热闹江畔的映衬之下。
可晏闻筝听见了,敛首凝着她,没说话,似在等她的下文。
骤然,却听见岸边的一阵慌措喊囔声。
“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尖锐的呼喊传来,震碎了荡荡江面。
“有没有人会水啊?!救救这位姑娘。”
……
“快!救救我妹妹!”
熟悉的婉转声线隔着嘈杂的人声和乐声传入阮流卿的耳朵里,让她本是混沌迷蒙的神识一震。
这声音,似阮流泱的。
她睁开眼来,竟在下一瞬听见被呛水的绝望喊救声。
“救……命!”
如此,彻底打碎这小船上被晏闻筝以恶劣凶残编织的温情假象。
阮流卿瞪大了眼睛,方才那分明——霜儿的声音!
她为何会落水!
似水涟漪总算掀起骇浪,她急切从晏闻筝怀里出来,心急的砰砰跳,眼泪亦淌了出来。
因太激烈急切的动作,酸楚的身子更如被刺一般辣疼。
可她都顾不上了,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救霜儿!
可晏闻筝拦着她,根本不由她从他怀里退出去,她挣脱不开,狼狈又绝望的哭出来。
“那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阮流卿歇斯底里的哭喊,“你放开我!放开我……求你了。”
可她已经如此,偏生晏闻筝却冷血无情的睨着她。
“你就打算这样去救?”
目光落在她身上,倒映出雪色。阮流卿流着泪怔然呆滞,连被箍在他怀里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是啊,她救不了。
她不会水,此刻自己这毫无遮掩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出了隐蔽的船舱去救人。
空白的锵鸣声响起脑海里,阮流卿苍白着脸,泪大颗大颗的滚,眼眸通红,“那怎么办?霜儿是我唯一的妹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她怔怔绝望的重复,攥紧晏闻筝的手,似如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晏闻筝……晏闻筝。”
一声又一声,晏闻筝从不是大发善心之人,素来都是他杀人,何时旧过人。
他眉微挑了挑,虽好整以暇的看着,可眸中神色却愈发复杂。
须臾,他沉下眼来,亦掩去眸中复杂神色,
“在这等着。”
第33章 会疼“人也救了,这次不闹了?”……
阮流卿听见了,睁着一双通红的潋滟水眸望着他,愣过一秒后,朝他道:“你一定要救她回来。”
声音带着哀求,又似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
晏闻筝没回她,微挑了挑眉便随意扯过地上散落的衣物裹束着自己,姿态矜贵,弯身将大半身子探出船舱。若如这般姿势,但足以能执起手中暗器朝不远处的画舫掷去。
锋锐的利器在他手中,倒映折射着月光的光辉,在此刻变得冷白刺眼。
宛若破秋风之势,裹挟着凌厉的杀意“锵”的一声深深又精准的扎进了画舫的栏杆之上。
染着红漆的木屑碎成粉一般扬在江面。
而与此同时,一直立在画舫上暗中保护的黑衣护卫见此,神色一凛,回望过去,精准又快速的锁定自家主子所在的位置,得了晏闻筝救人的眼命后,顿时化作黑豹一般跳进了滔滔的江面。
这些,阮流卿都不知道,她只害怕的抱紧自己,身子不住的颤抖。
她好怕,妹妹死了,她该怎么办?母亲又该怎么办?母亲而今在吃人的阮府里,只有妹妹陪她了。
若窒息一般的惊恐将她席卷,她觉得越来越冷,冷得全身发麻。
不知不觉中,晏闻筝已回到了窄小的船舱。
太过高大的身影将明晃的琉璃灯遮挡,笼成一片骇人的阴翳。
有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若在平日,阮流卿又当警惕晏闻筝要如何折磨自己,可而今……
她哭着将手伸过去,却因为身子无力匍匐在了他脚边。
她再顾不得其他,苍白的柔荑紧紧攥住晏闻筝的衣袍,“霜儿怎么样了?”
可晏闻筝仍旧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欣赏她的痛苦,在背光中,精致锋利的轮廓更新地狱里的黑罗刹一般可怖。
这一切直到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王爷,人救上来了。”
阮流卿听罢,蝶翼不禁一颤,淌下一行泪来,竟有些喜极而泣,绝望的瞳眸在此刻总算焕出光亮和希望。
她喃喃着,“霜儿……”甚至想穿戴好衣裳出去看看。
可在毛毯上无端搜寻一阵,只能捡起碎屑的锦衣布料,肚兜被扯断了,藕粉的色泽之上竟还有浓稠的白腻,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色。
她愣愣的举在手里看着,懵懂着迷茫着,却又一瞬明白了什么。方匆匆忙忙的遮掩,却一举被晏闻筝夺了过去。
“啧。”
他挑眉看着,神色恶劣的不像话,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染上了那恣睢扭曲的气息。
阮流卿吓得哆哆嗦嗦,更
又羞耻的嗫喏:“晏……闻筝……”
他更刺入骨髓般的冷冷嗤笑,“怎么?方利用完便不会叫人了。看来这舌头是真不想要了。”
“不是。”阮流卿瞳眸无助又惶恐。
“那是什么?”他冷冷打断她开口,握着她的后颈紧紧锁着她,阮流卿心系着刚被救起来的妹妹,没有心思周旋,别开了脸。
可后颈被掐的力道加紧,晏闻筝迫使她迎接他的暴戾气息。
“看样子是还想翻脸不认人了?”
声音阴沉冷肃,话语里更含了无尽戾气。
阮流卿哭着喊出来,“我只是想去看一看霜儿。”
她止不住抽泣,却知道此刻若是无理哭诉,只会适得其反。
晏闻筝是会发疯的,大发善心的救了人,亦能再一个眼神将人扔回水里去。
更何况,霜儿得救,确实是因为他。
如是,阮流卿学会了讨好发软。抬起泪眼朦朦望着他,“筝哥哥,筝哥哥。”
“我不放心霜儿,她刚从水里救出来,还不知是死是活……”
“活的。”
男人蹙着眉,颇有些不耐烦,幽深的黑眸仍直勾勾的盯着她,沉出一片暗色。
阮流卿愣愣看着,咬了咬唇瓣,知道自己再执拗下去,晏闻筝定会被激怒。
她敛下首,竭力压下去心底对霜儿的忧切,一双纤嫩手儿不自觉揪在晏闻筝的衣襟上越来越紧。
空气中一阵沉寂,晏闻筝也未说话,只落在她头顶的那道视线愈发如有实质的烫灼。
他在等,等她接下来的选择。
阮流卿吸了吸鼻子,不住的点头,“好好,既如此,那般是好的。”
娇糯绵绵又沙哑的声音重复着,是在说服自己。
说完了,又哆哆嗦嗦着将自己埋进晏闻筝的肩头,乖乖趴着。
“筝哥哥,多谢你。”
她轻声说着,姿态极尽依赖和黏人,而更显柔弱和娇下的几个字分不清真情,但对晏闻筝的感激之情是真的。
“多谢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却在无助和不安的此刻感受到了些别的什么。
好烫。
亦好生的……
她说不出口,残有泪痕的脸儿呆滞一瞬,湿漉的眼睛睁着没眨,只下意识的往晏闻筝的肩头埋得更深。
她掩耳盗铃的想,如此,应当能蒙混过去。然她忽略了晏闻筝的可怕和恶劣。
竟刻意抓过她的手过去,一瞬触碰便如碰了火一般。
阮流卿下意识想抽回手,可却被晏闻筝蛮横的带握在手里。而与此同时,晏闻筝亦阻挡了她所有的退路。
大掌轻而易举一揽,握住她光滑的肩膀,将她贴得他更近。
“那卿卿打算如何谢我?”
声音隔得很近,亦很暧昧,热息洒在耳垂,更遑论唇瓣若有似无、刻意的吻过。
阮流卿浑身不可控制的发软,亦思忆起不过半个时辰之前那些不可言说的亲密。
可太疼了。
现在都还是疼的。
她哆嗦着唤他,“筝哥哥,”整个手心却如被烤出了汗。
细密湿烫的吻落在耳后,又寸寸蔓延,落在了颈项。
晏闻筝孜孜不倦的品捻着,只鼻息更渐加重了些。
“筝哥哥……”
她又唤了声,声音更含了些哭腔,听起来甚是可怜无助。
晏闻筝吐出玉珍粉珠,望着她,黏稠的暗色铺天盖地,轻而易举的攀折她邻近船舱的门口。
外面看不到里头,可她却方能从那个角度清清楚楚的看见明灯璀璨处被救起来的霜儿——
被阮流泱搀扶着。
虽是脸色有些白,可到底恢复了生机。
阮流卿目光灼灼,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贪恋的仍想再看两眼,却又被不由分说的带着抱了回去。
“人也救了,这次不闹了?”男人阴测暗哑的声音传来,紧紧箍着她的手臂遒劲,起伏的胸膛亦是沟壑纵横、肌块起伏。
俨然是……
阮流卿颤颤扑朔着蝶翼,泪流下来,知道自己根本逃不过,亦根本不可能让晏闻筝收手。
指尖攥在晏闻筝的手臂上,轻轻的说:“会疼……”
声音很小很小,羞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根本吐不出来。
而晏闻筝却是听见了,轻笑一声,似是得意,大手夺过她紧攥成一团的手儿,强势的挤进,十指紧扣。
阮流卿紧紧咬着唇瓣,哆嗦着当真如蝴蝶震颤双翅一般要飞走。
可最后下唇咬出了血色,到底没忍住娇促哀泣,扬起颈项来,头甚至差点撞在船体木板上。
如此蛮横粗鲁,当真哐哐的撞上去,只怕得肿个大包,半月都不会好。
然晏闻筝百忙之中,在那一瞬箍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回去。
阮流卿如小猫一般哭着,觉得自己上不去下不来,飘在浮起的江面上,听着水声噗嗤,溺毙般的极致窒息感都要让她死掉。
她或许当真要被晏闻筝弄死了。
深处的灵魂在这样的撕扯跌撞中被摧毁,被捣嚼着化作碎片残渣。
最后的最后,她眼神似都涣散了,整个身子堕入虚无的幻境。
没有时间,亦没有尽头。
唇瓣红肿得不像话,残留着晶亮弥在嘴角,晏闻筝仍死死摁着她,将她揉进骨子里,再生生拖进地狱。
而后,缓缓的,在阴冷毒蛇足以致命的毒液浸透下,四肢百骸失了骨肉,意识亦缓缓的归于黑暗。
再临近昏睡的前一秒,咬住她绝不会松口的毒蛇,都似还在源源不断的朝她注着毒液。
一汩一汩,她的生命随着其而流逝,与之相反,毒液淌过她的全身经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
时间过得很快,可阮流卿在昏睡中却睡得并不好,就连噩梦里都是晏闻筝那张脸。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之人呢?
长得那般妖邪,可行事却那般的狠如蛇蝎。
在梦里,他竟当真变成蛇了,冰冷的鳞片在闪烁着诡异的光,自深渊里现身,尤是那双森绿的竖瞳,冰冷的浸入骨髓。
可它却蜿蜒的朝她爬过来,长着血盆大口,獠牙尖锐,毒液顺着滴落。
速度很快,不过瞬息之间便将她缠上了,血盆大口咬上来,锋锐的獠牙刺进皮肤,挤进来,紧密的肌理一寸一寸被生生撑挤开,可如此还不够,獠牙甚至是扎透骨髓。
毒液很快射注,太过的痛苦,她都能感受到她浑身经络随之颤抖和战栗。
“啊!”
阮流卿吓醒了,陡然睁开眼来,浑身经络当真如浸透剧毒一般都疼痛。
尤其是被挤开刺透的细小伤口,她没动,却都能感受到席卷而来的痛意。
她的心砰砰跳着,看着头顶的帐幔,层层叠叠,华丽又精美,将床榻之外的景色遮掩的严严实实。
同她进入王府以来有着天差地别。细细体会着,底下铺的被褥亦是如棉花一般。
细腻软绵。
她甚至在阮府时都未见过有人用过这般精细上等的蚕丝。
晏闻筝又将她扔在了哪儿?
而他呢?
思绪苦涩又酸涩间,她没注意到厚重的门扉被推开的声音,亦没注意到步步靠近床榻的逼仄脚步,待反应过来,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帐幔轻纱,已要被其掀开——
第34章 避子王爷未下令要留下子嗣
猝不及防,阮流卿方自混沌迷蒙中醒来,来不及做何反应。
丝滑精绣的轻纱帷幔被撩开,明翡的光亮在一瞬趁着那缝隙游离进来。
而转眼便被择人而噬的猛兽所遮掩。光亮再也不见,剩下的是令人绝望和恐惧的深渊。
可似乎此刻的晏闻筝同记忆中的残暴恶魔不同,他立在塌前,身
姿高挺峻拔。
他太高了,惺忪的雾眼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但朦胧中,她觉得应当并非是素往凌厉的戾气,反而渗出些别样意味的笑。
笑意在他殷红的薄唇蔓延开来,在他妖异俊美的脸上衬得增添一抹邪气韵致。
或许是刚从朝堂上下来,身上的大红官袍鲜艳如火,更是将他的气度压迫晕染到极致。
张扬戏谑的,令人想不到这漂亮的皮囊底下是诛戮中浸泡的灵魂。
他这副模样,神清气爽,只会让人联想到是一个满楼红袖招的富贵公子哥。
阮流卿轻轻眨了下眼,不禁想为何那样的毫无秩序后,他还是他,呼风唤雨的站在高处,而自己如今这样羸弱不堪。
她知道晏闻筝的眼神一直紧锁在她身上。却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
经过旖旎情.事的滋润,莹白透雪的娇嫩脸蛋泛着潮粉,纯涩澄澈的水眸不再,眼波流转间,尽是她不知晓的媚意。
懵懂迷茫的枕在软枕上,细腻顺滑的青丝铺洒,更衬得脸儿娇艳柔媚。
而锦被下不经显现的雪肤和圆润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粉花大大小小点缀,更绽放出勾人心魄的弧度。
于这样迷蒙的对峙中许久,晏闻筝只立在塌前凝视着她,阮流卿心生恍惚,更被黑暗的疲累吞噬。
蝶翼弱弱扑朔几下,阖上了便沉重得掀不开了,意识显然已经游离在昏睡过去的边缘。
在周围一切的模糊中她似听到晏闻筝别有意味的轻笑,微俯身下来,青筋暴起的大掌在她脸上捏着。
极尽戏谑和轻佻。
似想唤醒她,可她真的好累,好疼,只想再好好的睡一觉。
轻轻嘤咛一声,根本无力同晏闻筝周旋,别过脸去想继续睡。
然晏闻筝不肯,捏着她的脸儿,迫使她必须呈现在他的眼底,供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固执蛮横的想看什么,半梦半醒之间,所有的一切皆被朦胧,她感受到似羽毛一般落在在脸颊的撩拂。
一下一下,经久的闹她。
最后,危险的大掌错开遮盖的锦被,落了进去。
阮流卿哼哼着,细微娇气的声音似如撒娇一般腻人。
根本无力抬手去阻拦,她只能受着这捉弄。
不知过去多久,所有的恶劣都停了,门外似有人寻他有要事,短暂的吵囔和淅索后,他走了出去。
一切彻底静默下来,阮流卿似有所感,不可控的颤了两下蝶翼,转而彻底沉睡过去。
这一次,竟睡得甚是安稳,待至醒来时,已天光大亮,明亮刺眼的日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将层层遮掩的床榻都映得光明。
她似乎记得一切,却不知道晏闻筝具体是何时走的。
睁着潋滟的水眸,轻轻抬起酸涩的手撩开帷幔一道缝隙,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骤时扑面而来的是精致华丽的摆设,样样精心挑选打造,一眼望去,房间更是深阔宽敞到吓人。
她不知这是哪儿,可上盛的布置让她感到些许不安。视线流转间,她这才看见枕头旁竟躺着一个玉瓷小罐。
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料想定是晏闻筝落下的。
晏闻筝……
骇然想到他,阮流卿便觉得自己身子再度被毒蛇利齿咬入皮肉的撑胀痛苦。
而一些凶狠顶撞的画面,更是让她……
阮流卿紧紧咬着唇瓣,白嫩的指节紧握成拳。
未多久,忽闻有敲门的声音传进来,顿了几许后,便响起昨日意图教习她闺中技艺的老嬷嬷的声音。
“姑娘,”
吴嬷嬷的声音不急不缓,较之昨日的刻板严肃来似多了一分恭敬。
“已至午时,老奴特来伺候。”
阮流卿听见着声音,不知为何心底一紧,难以避免的想起昨日那样的场景。
被扯去外衣,任她如挑选物件一般的眼神和评价。
可这老嬷嬷身份并不一般,不是她想拒便能拒的,果然,在她犹豫的功夫,门已经从外推开来。
很轻的一声吱呀,却在这样沉寂的环境下而异常刺耳。
阮流卿不由心绷着,根本无暇顾及尚还酸楚的身子。
细密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齐整的小碎步响起,极讲究,更是小心翼翼。
“姑娘。”
不觉间,那老嬷嬷已立在了榻前,极是妥帖道:“您昨夜初得王爷宠爱,想必是累极了,可咱万不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话音徐徐说着,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阮流卿不由得想,当真是宫里头教习那些贵人娘娘的,这般气魄和胆识。
可忘了身份?
她何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从始至终都知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是如何囚于这府邸深处。
正纷乱思索着,她听见那老嬷嬷一个吩咐,“去,将药端上来。”
阮流卿不明所以,焦措等待着,不多时便有一个女使捧着一个黑楠木托盘进来。
而其上盛着的,是正散泛着浓浓白雾的黏稠汤药。
颜色这般黑,阮流卿似都能闻见苦涩的药味,那药味不过几下便彻底萦绕在深阔的房里。
她不知这是什么,但料想应当不是什么好东西。
警惕的抬眸望向嬷嬷,见其面无表情,道:“姑娘,您年幼貌美,正是夺得王爷宠爱之际,断不可生下子嗣。且……”
说到此处,吴嬷嬷竟有些无法直视少女那张明媚漂亮的眼眸,不自然敛下一寸,继而道:“王爷未下令要留下。”
阮流卿听完嬷嬷冰冷刻板的一字一句,明白了,那碗汤药想必便是避子汤。
可她心境却并无过多起伏,睁着碎了春光的眼眸失神,肺腑深处竟觉愈发有些堵闷。昨夜肆意妄为的是他、毫无秩序不知停歇之人亦是他。
而今最想撇得一干二净的亦是他。
她虽亦从没想过怀上他的血脉,甚至是强烈的排斥,可如此被动的喂避子汤,感触和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如一个随意拿捏玩弄的玩物,被掌控着命运,更被操纵在股掌之间是想如何践踏便如何。
“姑娘,老奴劝您还是自己想清楚。”
催促的话已落了下来,似唯恐她怀揣着“母凭子贵”的妄念。
阮流卿唇角扯开一抹苦笑,声音有些哑,“嬷嬷你多虑了,这避子汤,我求之不得。”
说罢,便伸出手一举端起,往唇边送。
苦涩的味道太过刺鼻,阮流卿紧蹙着眉,仰头一口想闷下去。
可入口,便苦得她有些恶心犯呕,曾经的她,从未喝过如此苦涩的汤药,她死死忍耐,大口大口的往下吞咽。
最后,喉咙都要被苦涩所灼烧,蔓延进五脏六腑。
身子微微颤抖,她虚弱的喘出几口气,望向吴嬷嬷,声线是冷的:“如此他可安心了。”
老嬷嬷看着那见底的空碗,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给身后的女使使了个眼神,要她们上前伺候。
“不用了,下去吧。”
阮流卿淡淡开口,接着又躺了回去。老嬷嬷一怔,吩咐着女使将饭菜端进来,便退了下去。
“姑娘,有事直接吩咐便是,这些奴才一直在门外候着。”
阮流卿背对着她们,没说话,只扯着锦被将自己整整埋住。
眨眼几天过去,阮流卿一直被困在这华丽又精美的牢笼里,最大的活动范围不过外面种满花儿的院落。
可她根本不想看见那些半开的粉绯花苞。每每看见,便会想起有关“粉蝶杜鹃”的一切,甚至这花生长得愈是娇嫩艳丽,便愈是提醒她所经受的恣睢罪恶。
而这几日里,晏闻筝亦未出现过一次,恍惚间,她甚至觉得他彻底消失了,亦或是折磨自己腻了,便丢在这儿不管不顾。
可若是腻了,又为何不放过她?
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她最最忧切难言的更还有另一事。
自那日后,那破挤开的细小伤口更疼了些,似如辣辣的火在烤,更如针刺一般的疼。
她没有药,亦看不见内里深处的伤口,只能强装着镇定,亦想生生的捱过去,毕竟在那样晦涩的位置,她根本不能同任何人说。
可想象中的痊愈未到达,反倒更是刺辣难忍,起初只是走路之际疼痛,而今是躺着也疼。
她不知该怎么办,从没有人教过她,只能半夜捂着被子破碎的哭泣,心底一声一声骂着晏闻筝这个罪魁祸首。
如是,更哭的隐忍堪怜,最后受苦的到底是自己。
而骂着骂着,她口口声声骂着的恶魔似回来了
……
第35章 欺负“那便由我亲自为卿卿上药吧。……
风风火火的,从容又张扬。
在冷寂的深夜,骇然行至在王府的路径上,精致的革靴踩在青灰光洁的地板上,冰冷素黑的玄色金翼顺着高大的身躯铺曳,精绣的金线云纹顺着脚上的动作在月色下折出刺眼的光。
一阵高调尊贵,府里的下人恭谨献媚的接风洗尘,乌泱泱的立在两侧弯身行礼,或又有一路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伺候。
直到凌厉阴森的走到她的房门前,下人虽是胆战心惊的疑窦,但也一直唯诺的跟着,门被砰然推开。
而此刻,正是捂在被子里咬着衣袖哭得可怜娇弱又忿忿怒骂晏闻筝解气的阮流卿吓了一大跳。
她愣了一瞬,虽没探出头来看是谁,但能这腐朽黑暗的王府里搞出这种声势的人,唯有晏闻筝不疑。
只是她好奇,为何晏闻筝要半夜跑到她这儿来,自那番疼痛肆意后,他已经消失了好几日,而今竟又来了。
阮流卿没哭了,在一瞬忘记了刺辣得厉害的内里深处,担忧惶恐着,又甚为恼怒。
她根本不想见他!
那样蛮横粗鲁的欺负她之后,竟还出现在她面前,他是又想欺负自己了吗?
想到此处,阮流卿心里一阵伤感和忐忑,那刻进骨子里根本忘不掉的潮湿和满灌在此刻彻底清晰起来。
正此刻,她听见了晏闻筝那久违的声音,依旧的冷沉磁性,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和恣睢。
“你先回。”
话音平淡,言简意赅,但不容任何人质疑,她不知晏闻筝是在同说话,但声音落下去之后,门便吱呀的一声关上了。
瞬间的功夫,将外头的光明亮灯彻底隔绝,房间里只剩下她睡时留下的未燃尽的蜡烛。
烛火随着男人的脚步带过来的风翩跹,更将其的身影扭曲,张牙舞爪的映在墙壁上。
阮流卿不觉咬紧了唇瓣,她其实在晏闻筝未出现的这几天里有想过他回来的模样,可唯独没想过如此的深夜。
她还捂在被子里柔弱的哭,谩骂他,谴责他。
而今在这样的氛围和局势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
她的整颗心被男人身上弥漫出来的恐怖气息攫取,步步碾在地毯上发出甚微的窸窣声,却像无情的对她生机的扼杀。
她不知自己此刻该如何办,装睡吗?然后亦会被晏闻筝蛮横无理的弄醒,到最后……或是再经历那夜毫无准备的情.事。
不。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当真会被咬死的。
阮流卿通红的眼眸一凛,下定了要和他阻绝到底的决心,可一鼓作气,那股气竭得也快。
她仍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如何面对他。
烛火诡谲摇曳,最终将那道宛若黑罗刹的高大身影渡到了榻前。
毫不留情的将轻纱帷幔扯开,阮流卿敏锐听着,不由瑟缩一下,想起在他手间扯断的肚兜细绳。
“阮流卿。”
一颗心正是混乱不堪之际,她的名字从男人薄唇里捻出来。
“又装睡?”
戏谑的,带着些难以琢磨的柔情和笑意,阮流卿咬着唇瓣根本不想理他,此刻听到他同自己说话,心底更是不由的生出一股火气和闷意。
对晏闻筝的火气,她是了然的,可她不明白这闷意从何而来,似微乎其微的夹杂着丝缕的……,委屈。
她不明白这委屈从何而来,甚至不耻于是因晏闻筝。
转而,她又听到一声低笑,能感受到晏闻筝就径直坐在了榻沿。
锦被紧绷起来,他身上那危险而强势的味道更瞬息之间侵占整个由帷幔遮掩严实的床榻。
阮流卿仍是忿忿着咬着唇不说话,捏紧的白嫩手心更是用力。
然晏闻筝仍是那般的恶劣凶恶,竟是无耻的将手错进锦被底下。
带着些刚回府的凉意蔓延开来,阮流卿能感受得到,魔爪在朝自己伸来。
她下意识双手去抵挡,盈盈水眸颤着,似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不择路的推阻。
可碰到晏闻筝大手的一瞬,便被他趁机反手攥握住了手儿。
娇嫩柔滑的小手落在他手里捏着,隔着一层锦被埋于其下。
阮流卿惊于这样的变故和阴险,不由嘤声闷哼,受着全力想将自己的一只手儿从那猛兽爪子底下拿回来,可却难于登天。
她累了,再折腾不动,任由晏闻筝将她的手握在掌间揉抚。
带着薄茧的拇指来回摩挲在她的手心,很痒,痒进心里,却又生出些厌恶。
她不知晏闻筝是否察觉到了,又或是对于自己豢养在府邸的一只金丝雀这样的情绪,毫不在意。
“闹脾气了?”
他轻笑,声音很淡,勾着些漫不经心的懒倦和暗涩。
果然,阮流卿看出来了,自己在他眼里或许就是养的一只雀儿,闲情雅致时想起来了,便来逗弄一下。
“本王离开这几日,卿卿在府里可还乖巧?”
他似笑非笑的问,却显然在这假意温和的底下是潮湿泥泞的阴森。
阮流卿不由心中冷笑,自己一直在他掌控之下,何须来问她。
她依旧不想同他说话,别开脸闭上了眼睛。
紧绷的冷寂维持几许,她没想到晏闻筝乍然掀开了她身上的被褥。
瞬息之间,春夜的寒意浸身,更有莫大的羞意扑面而来。
一人宿在这房里,她只穿着一件亵衣。
“你干什么?”
她无能的怒斥,又连忙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埋藏在枕头里。
可渺小弱者的反抗在强者的眼里不足一提,反而倒更增了些趣味。
他极尽轻佻的扬了杨眉,目光扫在了她的莹白身段上。
时隔几日,他留下的掐痕吻痕,几乎都淡了下去,只剩下一个个浅浅的印子。
莹白肌肤盛雪,更细腻柔滑,在暖色烛灯下更添诱人的光泽。
晏闻筝眸微眯了眯,不觉喉间一滚,指尖挑起少女铺在身下的如瀑青丝,握在手里缠绕,一圈一圈。宛若实质的感受到那紧缚绞嘬的裹缠。
真的缠得很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漆黑瞳眸更是黯然,他握紧缠绕在手间的发丝,竟没忍住举在鼻端嗅了嗅。
很香,一如少女身上那股子诱人娇腻的舔香味。
他莫名觉得舌尖有些发烫,连着几日的阴郁和戾气在此刻总算消散几分,倾身下去,将吻落在少女白嫩的后颈。
一路亲着,能感觉少女在怀中颤抖,他以为她仍是不经事的羞,咬着耳垂沉声呢喃。
“这几日,本王倒是有些想卿卿呢。”
大掌覆盖住少女攥紧在被褥上的手儿,挤进去,十指紧扣。另一手强硬的揽过盈盈一握的腰肢,他将她翻身过来,闭着眼唇瓣找寻着少女的柔嫩香甜的唇瓣。
可触在脸蛋上,竟都是湿漉的泪痕。
晏闻筝动作一滞,睁开眼来,看见少女紧闭着双眼,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视线稍一瞥,落在少女方才埋过的软枕上,亦是浸湿一片。
“阮流卿,睁开眼。”
他阴沉着眸,心底一道烦闷,可没想到少女听到他这话,泪流的更多,甚至别开脸,更倔强的不想面对他。
心中烦闷更甚,裹挟着他说不出来的戾气滚滚翻涌,许久,不由冷嗤一声,“阮流卿,你这眼睛也是不想要了,不如便叫人来挖了。”
这胆寒盛怒的一句,阮流卿听见了,若再以往,她定会恐惧,可在此刻,她只剩下对晏闻筝的憎恶和恨。
他当真算得上是畜生。
将自己欺负成那样,却不管不顾,只凭自己诚心如意,而今她还在受苦受罚,他大半夜跑来打扰竟又是想!想!
阮流卿说不出来
,满腔的愤懑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化作手间的力道。
“啪”的一下,又打在他的脸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没有第一次的胆颤和心惊,只听见这清脆一声后,是说不出的畅快。
可怕到底是怕的,可她什么都不想顾了,如是,睁着一双泪眼蒙蒙的眼睛,大胆的回望着他,迎接他翻天覆地的戾气和阴翳在他眸间聚拢。
她亲眼看着他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因怒意或是别的,而变得阴森和扭曲,直勾勾的,阴邪的盯着她。
阮流卿什么也不怕了,强撑着,瞪着他。
然她没想到,晏闻筝竟是倏尔笑了,笑得诡谲森冷,殷红的薄唇吐出几个字。
“卿卿啊,你而今胆子确实很大。”
太过的古怪扭曲,阮流卿到底是认输了,手里里浸出了汗,没了那道勇气支撑,颤着声音哭了出来。
“晏闻筝,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这样欺负我……凭什么?”
她泣声质问,似因浑身颤抖得太厉害,牵扯得伤口一阵尖锐针扎刺痛,痛得她瞬间白了脸色,止了所有,紧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晏闻筝发现了她这异样,捏着她的后颈逼问:“哪里痛?”
阮流卿不肯说,仍闭着眼想等那阵痛意过去,脸色惨白着聚着晶莹的泪痕。
可她没想过晏闻筝竟是那般敏锐。就这样的猜到了,掐着她的腰肢固定,瞬息便感到直触皮肤的寒意。
她惊恐的娇唤,可却根本阻止不了结局。
目光毫无遮掩的看着,又掀起眼皮来狠戾质问,“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
听见这话,阮流卿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竟问她怎么搞的?
“我留下的药呢?”
他又问,手在枕侧一阵摸索,没摸到瓷瓶,断定道:“卿卿将它扔了。”
阮流卿想起来,她这几日想起晏闻筝来,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自然将他留下的东西扔进了外头那花圃里。
可她没想到,那是涂抹那处的药。
空气有片刻的宁静,阮流卿闭着眼看不见晏闻筝的神情,却能感受到那道逼仄强势的目光,须臾后,听见他无奈又妥协似的轻叹。
“罢了。”
阮流卿不明所以,感受到晏闻筝复将衾被裹在了她身上,又将她抱紧了怀里。
她挣扎,一如既往的无济于事,转而又听见他朝外头吩咐下人找太医来。
听到这儿,阮流卿急切的拉住他的袖子,“不,不要太医!不要!”
“听话。”
然晏闻筝无视她的诉求,不容置疑却又柔情的抚着她的后脑。
“不要……晏闻筝,求你了。”阮流卿愈发攥紧他,朝他哀求,“筝哥哥……求你。”
她如何能见太医,如此之事,今后她哪还有什么颜面?
“不要……”
许是她太过绝望,晏闻筝松口了,盯着她的眼睛,“这次依卿卿。”
阮流卿刚松下一口气,被晏闻筝摁进怀里抱着,又听见他说。
“那便由我亲自为卿卿上药吧。”
第36章 上药“娇气。”
冷沉的嗓音平淡却不容置疑,阮流卿乍然心底一凛,嫩白指尖攥着晏闻筝的衣襟,“不,这不可以。”
怎么能?
怎么能让晏闻筝给她上药。
她试着想躲避,想从晏闻筝怀里出来,可却被箍得严实。
男人深邃如墨玉的凤眸微敛,看着她,嗓音亦带了些威胁。
“卿卿是要得寸进尺?”
久违而滚烫的鼻息烘在她粉腻泪光的脸蛋上,很是烫人。
可还有别的,更炙热烫人数百倍。
阮流卿怔怔着双眸忆起那段更是紧密相连的亲昵。
她感受着他的所有,亦承受着,包容着,都受下了。
她轻咬着饱满的下唇,呼吸变的浅了些,“晏……”
“筝哥哥。”她只能改口,好在改得及时,晏闻筝怀里渐弥散开来的不悦和戾气并未崩裂出来。
她试探着,嗫喏着,不愿让晏闻筝为自己那处上药,更羞恼于自己依赖于他,分明前不久,她还在怒骂他。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是恨他的。
她不想假手于他。
可而今,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男人刻意更俯近身,剥削的殷红唇瓣若有似无的吻在她的侧脸,不紧不慢道:“不若便将太医请回来……”
“不用了。”
阮流卿身子一颤,不知是因为听见晏闻筝这话,还是他此刻这般亲近暧昧的距离。
她微微哆嗦着,想别开脸,可一如既往后颈被牢牢掌控着。
攥在他衣襟上的指节更是用力,而有些泛白。
不觉间,吻竟已经落在了唇瓣之上,阮流卿知道他又想狠狠的亲自己,娇糯声音缠得厉害。“疼……”
楚楚可怜的一声,没想到晏闻筝动作当真顿了下来,沉着一双眼看她,浓稠得琢磨不透,阮流卿颤了颤蝶翼,看见晏闻筝骤时起身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晃动的纱幔和金玲珠翠声响在寂静的房内格外清晰,阮流卿甚至还听的见晏闻筝的稳健脚步声。
她不愿深究他的任何阴晴不定的举动,凝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须臾,便扯过被子将自己头又蒙了进去。
可而今,经过方才闹腾。伤口更疼了。
细细回忆起来,她都不知是何时开始如此折磨刺痛的。她只记得刚醒来那时,除了历历在目的饱撑胀开感,并无过多的刺辣之疼。
而枕前放着药,如此想来,或许晏闻筝是替自己上过一次药的。
后来,她满心厌恶憎恨晏闻筝,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扔了,如此一来,定也是耽搁了伤口愈合。再加上自己沐浴时,有泄愤较劲的赌气之举……用极烫的水净身。
阮流卿叹了口气,在被窝里似幼兽一般将自己蜷缩起来,心底更是五味杂陈,冗杂的如同乱麻,自己都理不清。
可越来越疼……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正思绪纷乱,又听及门开阖的声音,晏闻筝进来了,脚步踩在极度静谧的居室内格外清晰。
阮流卿听着,知道他已站定在了榻前,可她不知道此刻他是如何一副神情。
慢慢的,覆在身上的锦被被掀开一半,露出她纤嫩雅媚的小腿。
脚趾头蜷缩着,纵使蒙在被子里看不见任何,可她却能感受到若有实质的危险戾光一寸一寸炙烤在她的体肤上。
最后,落在她最脆弱的位置。
她见过那被毒蛇的獠牙咬过留下的伤口,可咬得很深,几乎是穿透了,她窥不得幽深里头,可牙印伤口表皮之处,早已肿了,娇嫩的伤口周围的皮肤甚至都弥漫着诡异的红绯之色,瞧着都似能滴出血来。
表皮的伤口都如此,更何况被穿投的渊深里处,更何况被剧毒的毒液大量汩汩浸透过。
只怕,里头的嫩肉都已经是被侵蚀腐烂了。
阮流卿愈想,心跳得更快,又是害怕又是羞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可以落下来。
她不知道晏闻筝有没有察觉他如此的情绪,却能感受到他已遒劲的握住她脚踝分开。
深夜的凉意渗透,阮流卿感受到伤口都在不住瑟缩。
而今没了视觉,可其他感官却异常敏锐。
她听到清脆的瓷瓶被剥开的声音,重重的敲打她的心魂,而后,很迅速,却似乎又带着同晏闻筝极不相称的柔意,将药抹在她的伤口。
当真触碰一瞬,阮流卿全身发抖,可晏闻筝似早已料到,牢牢的压制。
阮流卿咬着被子流泪,若雨后秋叶哆嗦着,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
微凉的膏药渗透发热红肿的伤口表皮,阮流卿敏锐的感受到清爽的凉意,可蛇毒还尚存伤口内里,恐怕只能……
果然,在下一瞬,淬着膏药的指节循循,阮流卿紧咬着牙关,难忍的没忍住闷哼出声来。
声音很低,很委屈,从被子里闷出来,若羽毛般在晏闻筝心底拂过,他微蹙着眉,心
里又泛出那道烦闷,可从嘴里吐出来的话仍是残忍的冰冷。
“娇气。”
他手上动作没停,涂抹着膏药,却能感受到重峦叠嶂的绞杀。
他眼眸微眯,定定凝视着,漆黑瞳眸倒映着绯透无暇。
干净,纯粹。
可早就脏了。
被自己弄脏了。
他轻嗤出声,眸光转而黑得骇人,却依旧只上着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捱过去,阮流卿全身都泛出了粉色,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洇湿了被褥。
膏药总算里里外外将那日毒蛇獠牙穿透过的伤口覆盖了,晏闻筝收手,竟是有些艰难。
恍若初拨开瓷瓶瓶口似的“啵”的一声,晏闻筝眸暗得更深,扯开少女覆在面目上的锦被,清清楚楚看见其脸蛋上的泪痕。
很多的泪,想必从上药之初,便在哭了。
他抬眼看着,徐徐,凤眸微上挑,带着恶劣的戏谑,“这么多水?”
这句话,阮流卿听见了,反应了一会儿晏闻筝在鄙夷什么,才想起是她嫌弃自己哭哭啼啼,将他的被子洇湿了。
她更是委屈和恼怒,可再无暇同他争执,泪眼汪汪的瞪着他。
没曾想,他竟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他的手来。
骨节凌厉修长,冷白的色泽极具美感,然可惜这是一只杀人的、恶魔的手。
漂亮的指节在朦胧的烛灯下泛着柔和,可阮流卿却能看见其整根食指上尽数透出的晶亮水痕。
那上面淬过膏药,可而今如此,分明不是膏药使然——
阮流卿紧紧咬着下唇,顿时哭出了声,脸涨得通红。
“你……你……”
她憋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可晏闻筝却似很愉悦,不以为然的轻笑,妖邪又狂妄。
甚至要将她抱进怀里,阮流卿哭着挣扎可全身没什么力,更何况晏闻筝这样插翅难飞的囚笼。
他噙着笑,箍着她的腰,一手由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脑,穿过她的青丝。
“好了,卿卿。”
低沉的声音轻缓,甚至勾着难言的耐心很宠溺,似如真的在哄一个爱撒娇的小孩子一般。可唯独,他没有半分真情,只是兴致上来对自己猎物的半分馈赠。
“这几日是我疏忽了。”
他边说着,又亲蹭她耳朵尖,阮流卿又气又急,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颈项,念从心生,将自己的齿关覆了上去。
晏闻筝没想到她会如此,极低的闷哼一声,健硕鸷猛的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阮流卿咬着,却不敢真的用力咬,只不断的用尖牙磨着,待磨够了,如愿看见那冷白的颈项之处,清晰的红痕。
可还没看两眼,晏闻筝的吻蛮横强势的落了下来,含着她的唇瓣,瞬息之间便撬开贝齿探了进去。
时隔几日,阮流卿险些受不了这样的深吻,却依旧被控着吸吮得啧咂作响。
他吻得很深,亦很刻意的羞人。
更还要强迫的同她十指紧扣,根根交握在一起。
“嗯~”
阮流卿被亲的脑袋发晕,连呼吸都忘了,只知道麻木的吞咽着他渡过来的一切。
“卿卿。”
她似听到他唤了一声,声音很哑很低,大掌早已不在她腰上了,身前的小衣仍在,却勾勒出一些凌厉的起伏弧度。
“明日带你见一个人。”
最后的最后,临近昏睡过去之际,她听到晏闻筝在她耳旁如是说。
细密浓长的眼睫扑朔两下,便阖了下去。
待真翌日醒来之后,阮流卿竟诡异的记得他说的这话,晏闻筝要带自己见什么人?
她清楚他的手段和阴险,知道定不简单,她甚是惶恐,坐起身子来,锦被顺着滑落,身上毫无遮掩。
她能看见起伏雪蜜之上诸多掐痕咬痕,忿忿着在心底骂过晏闻筝之后,她感受到伤口未那般疼了。
她咬着唇瓣,抛开脑子里的一切混乱想法,将衣物搜寻出来穿上。
可穿上了,有些紧。近来她能敏锐的觉察自己生长了不少,可不知该同谁说,要身合适的小衣,她只能自己憋屈将就着。
忐忑不安在房间了等了大半天,她没想到晏闻筝竟一直未再现身。
他似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自己或许又进入了那样死寂腐朽的囚困中。
待至傍晚时分,阮流卿耐不住了,因晏闻筝那句话而提心吊胆了整个白日。
他要带自己见的人,定是熟识自己的,恐怕他又要如上次见卫成临和太子那般的羞辱。
不……
她不能坐以待毙!阮流卿捏紧手心,步履朝院落外面走,见外头竟没有任何的守卫,她的心砰砰跳着,怔怔的站着没动。
忽而,一道女子婉转的哭求声隐隐传来,很娇,带着梨花带雨的哀求。
阮流卿骤然瞪大瞳眸,这分明是霜儿的声音!
霜儿怎么了?
她急得就要哭出来,再也顾不上其他,提着裙摆遍循着声音找了上去。
刚穿过一个游廊,她迎面撞上了从厚重紧阖的大门内跑出来的少女。
看清人的那一瞬,阮流卿顿时如雷劈一般滞在原地。泪蓄在眼眶里流不下来,心更是疼的几乎痉挛。
她最亲爱的妹妹,此刻却发丝凌乱,身上的外衫没了,慌不择路用手遮掩着往外跑。
阮流卿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颤着声音唤道:“霜儿……”
脸上满是泪的少女听见了,抬眼望她一眼,却带着说不清的疏离甚至是厌恶,阮流卿心被狠狠刺痛,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跑过去搀扶,却被阮流霜猛的推开,两眼通红的瞪着她,又跑了。
阮流卿追不上,伤口开始疼,猛然心底泛上不好的预感。
紧攥着手心迅速折返,狠狠推开那扇房门,空气压抑沉闷,逼得人痛苦,而更痛苦绝望的是眼前的一幕——
凌乱的女子衣物在地上散落,顺着一路,她看见了高高在上斜倚在美人榻上的男人。
晏闻筝。
晏闻筝……
强撑了一路的情绪再憋不住,阮流卿脸色陡然煞白,跌坐在原地,清透的泪顺着淌下来。
“你……你对霜儿做了什么?”
第37章 解释如教训孩童一般的打她
阮流卿一字一顿,话几乎是从发涩发酸的喉咙里挤出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更不敢相信如此荒唐如此残忍的事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
阮流卿到此刻,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本就是愤恨憎恶的屈辱,可而今竟还要折辱妹妹,更禽兽不如的对自己的妹妹……
她怔怔摇着头,清透的泪顺着煞白的脸颊如断线之珠一般淌,觉得恶心,肺里一阵翻涌,干呕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不仅如此,更是觉得泣血般的悲愤,心脏恍若被狠狠的攫取,痛彻心扉。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坐在高位处的男人。
他仍是那副模样,冷淡的嚣扬的,仿发生的一切都不过他肆意的玩弄,睥睨俯视着脚底下的蝼蚁。
“晏闻筝。”
阮流卿唤过这个名字,带着哭腔的嗓音几乎歇斯底里。
“晏闻筝!”
抬起通红泪眼来,满是憎恨的死死瞪着他,“她是我妹妹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悲愤相加,声音太过的颤抖,“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你觉得呢?”
可谁料,晏闻筝幽幽抬起眼皮来,冰冷的声音浸过冰霜一般刺人,看着她,冷漠欣赏脚下蝼蚁的一切微不足道的挣扎和痛苦。
而后缓缓的,凤眸鄙夷的上挑,竟还勾起唇瓣,带着说不清的嘲讽。
这不以为然的话吐出来,他更还笑得出来!
他怎么敢!
阮流卿更是绝望愤怒,瞪着通红的眸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就连身上刺疼的伤口也不顾,亦步亦趋的朝晏闻筝的方向逼近。
一步一步,直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残忍而有俊美非常的面目,深吸一口冷气,带着泣音低声
道。
“晏闻筝,昨夜你说要我见的人,便是如此的羞辱?”
她的泪都仿要流干了,灰冷空洞的望着他,没有任何希望,却倔强的要一个理由。
一个人怎能卑劣至此呢?他滚烫的胸膛底下跳动的究竟是不是那颗心?
他当真有心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莫大的居室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晏闻筝不会回应她的问,阮流卿浑身发抖,因情绪激动呼吸都有些困难,脑袋晕涨得轰鸣。
久久,她苦笑出声,心疼的厉害,可苍白的笑里竟是绝望和悲愤。
“是我错了,我竟险些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一个疯子,没有任何感情的疯子!”
不忌人伦纲常,无恶不作。
带着泣音的嗓音很低,她恨自己的无能,又恨命运的不公,而最恨的,便是晏闻筝。
“呵。”
他极冷漠轻嗤一声,“到现在才知道本王是什么人吗?”
冷沉阴戾的声音带着利刃,刀刀刺在阮流卿灵魂深处。
前所未有的恨在此刻燃烧翻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被这股情绪冲击得根本忍不住,悲愤的瞬时抬手,想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这一次,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恨都凝聚于其中,可此次自己是打不到晏闻筝的。
他早在自己抬手的那刻便能敏锐的察觉,冷眸一扫,青筋突暴的大掌便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阮流卿因为这惯性,身子止不住的往前扑,却复被晏闻筝一拉,扯了回去。
再一次,她被晏闻筝坚不可摧的钳制,力量之大,柔嫩的手腕在他手里很快漫出一圈红痕,骨头甚至都要被捏碎。
阮流卿疼得直流泪,抬起眼来瞪他,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以往自己能成功打到他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和纵容。
她以为被视作笼中鸟、掌中玩物的自己,至少有那么一两次的反抗成功。而今看来,尽都是他有意无意的默认。
她怎么可能凭自己能试图教训一下杀戮残暴的晏闻筝呢?
朝堂之上,多少人想弄死他,如此多年,明争暗斗,可谁又成功了?无不是被他逼得家破人亡,或是满门抄斩。
阮流卿流着泪苦笑,手腕很疼,却不准自己再在他面前示弱。
可她这副固执倔强的模样将晏闻筝惹怒了,紧盯她的眸光张牙舞爪,崩裂着滚滚的残戾。
可事到如今,阮流卿还有什么好怕的,紧咬的下唇早便有血丝渗出来,却仍死死瞪着他,道:“晏闻筝,你杀了我吧。”
这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让他杀了她,可从未如此的强烈和绝望,她根本无力抗衡晏闻筝,她早认清了现实。
阮流卿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杀了我吧。”
字句从自己破碎凋零的灵魂溢出来,而后随着沙哑颤抖的嗓音落下,灵魂彻底碎了。
可晏闻筝却只是冷笑,黑沉沉的眸若搅了万般的杀念。钳制她手腕的大掌移到了她的颈项,当真掐住了。
“你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吗?”
手在收紧,一寸一寸,纤细的颈脖在他手里掌握,若用力些,她当真便要死了。
可而今阮流卿再不怕了,并没有丝毫的挣扎,闭上眼,迎接着自己的死刑。
然窒息的感觉不过一瞬,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将她扯着,一手拂开案几上的所有。
笔墨纸砚噼里啪啦的溅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上等的瓷器更啪的一声摔得稀碎,如此混乱,彻底打碎绝望死沉的内心。
阮流卿心有一丝波动,没来得及反应,已被拧小鸡一般甩到了案几上。
柔软的体肤磕在几角边缘,疼得r阮流卿倒吸一口冷气,她挣扎着起身,可后颈被蛮狠的力道摁着,脸颊更贴在冰冷坚硬的黑檀木案几表面。
虽是极为精细罕见的木质,可脸太过娇嫩细腻,亦磨得生疼。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惊恐的喊,可却动弹不得丝毫,愈是挣扎,便愈是更疼。
而与此同时,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脚踝被强硬的挤抵分开。
她瞪大瞳眸,知道晏闻筝要干什么丧心病狂之事,顿时吓得怒声嘶骂。
“你这个混蛋!”
可话音刚吐出来,她便听见了锦衣撕拉的脆声,裂帛碎削,成为了布条在莹白透粉的挺俏上挂着。
“呜呜呜。”阮流卿又绝望又羞辱,哭声都扭曲了,“你这个混蛋!混蛋——啊!”
可怒骂的话并为说完,“啪”的清脆一声落了下去,他打了她。
生生的,打在她屁股上。
如教训顽劣孩童一般,力道大得犹如闷雷劈下,激起千层浪,阮流卿被打懵了,碎满水光的眼眸里尽是难以置信。
“啪!”
又是一下,随着那毫不留情的凶悍力道身子都在哆嗦,阮流卿总算自着滔天翻滚的情愫中回过神来,挣扎着,怒骂着。
用着自己匮乏骂人的话语,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尽数骂在他身上。
而骂出一句,便被打一下,最后被打的位置都发麻的仿没了知觉,阮流卿泪簌簌的掉,淌聚在案几上,都蓄成了一汪水。
她被打得麻木,更被这羞辱而震得全身无力,从未有人如此打过她,就连严苛的父亲母亲都从未如此。
可而今……
阮流卿无力再反抗了,后颈的桎梏束缚被松开了些,似又听到了何等奇异的声音。
似何等被束缚已久的猛兽,嚣扬跋扈的张牙舞爪,挣脱枷锁,猛然弹跳出来。
阮流卿感受到了,更歇斯底里的挣扎,复被晏闻筝钳制,挣脱不了分毫。
“晏闻筝!晏闻筝!”
她颤声泣唤,早便没了方才的底气。
而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她的伤口都未痊愈。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她声泪俱下,却听到晏闻筝一声嘲讽的嗤笑。
“方才不闹着想死吗?本王这是在成全你啊。”
嗓音阴测测落下,他附身下来,薄唇再度刻意贴近她的耳垂说话。
热意滚汤喷洒下来,可根本不及万分之一。
毒蛇张开大口,又要咬下来。
阮流卿再挣扎不动了,世界都恍若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灰冷的色调将她彻底溺毙其中,她都快以为她真的死了,可微弱的呼吸还证明她仍苟活于世。
可临近死亡的一瞬,晏闻筝却放过了她,拦腰捞过细软腰肢,将她抱了起来,自后将她满满禁锢,一同入坐在身后的软榻上。
身下是冷飕的温度,可本该冰冷毒蛇的鳞片,可在此刻大相径庭。分明就是滚了岩浆一般的温度。
阮流卿再无任何心力同晏闻筝对抗了,方才被晏闻筝打过的位置仍是麻麻的疼,想必早就肿了起来。
可较之更让她脸色惨白的,是此刻的贴在近在咫尺的,将要咬她的毒蛇。
跃跃欲试,扼杀生机。
阮流卿身子冰冷的瘫软,任由自己若破布娃娃般被晏闻筝箍着。
“阮流卿,”从薄唇里捻出来的声音阴沉,“本王同你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碰得了本王。”
狭长冷眸自后紧锁她的侧脸,见她没有反应,又掐住少女的脸颊侧过去,沉声道:“本王亦不是什么人都碰。”
声音尽是不容置喙的霸道宣告,其中的明晃晃的阴郁黑气根本阻挡不住,甚至似证明一般,更贴近她几分。
要她近距离的感受。
阮流卿仍是怔怔的,一双潋滟的水眸没有丝毫亮色,犹如一潭死水,晏闻筝微眯起双眸,揽抱着少女盈盈一握腰肢的手用力,将其面对面抱坐着。
又掐着少女
的脸与自己对视,继而道:“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你那好妹妹,血浓于水的妹妹,可是故意跑到本王面前来的。”
第38章 有孕“本王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森冷的声线从耳后传来,分明喷出的鼻息是烫的,可却如淬了寒霜。
阮流卿听得清清楚楚,本是黯淡无光的眼眸顿时浮现一抹难以置信。
“不可能。”
她想也没想,决绝的否认。
“呵。”
晏闻筝勾唇冷笑,眼睁睁望着少女眼底的挣扎,残忍道:“她跑到本王面前来,哭得梨花带雨,声声诉着在阮府过得有多艰难,为了寻本王的庇佑,甚至不惜要自荐枕席,做本王的侍妾。”
字句残忍的从九幽地狱里渗出来,而他脸上的笑亦更为乖戾吸血。
阮流卿被箍紧环抱于他怀中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不,不可能!”她喃喃说道,又加大了音量,似在说服自己,可泪水却止不住往下流。
“你别骗我了,别骗我了……霜儿她心思单纯,不谙世事,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晏闻筝冷哼,掐着少女的后颈,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狠戾冷厉的眸逼仄望进少女的泪眼。
“阮流卿。”
他沉道:“是你太蠢了。”
“不!不是。”
阮流卿声泪俱下,最后的坚信和希望已经岌岌可危,柔弱无力的指节推挠着紧抱着她的晏闻筝。
可紧桎梏的力道却更如铁链一般,肌块鼓起的手臂硌得她生疼,仿整个身子都要被揉碎。
“不,你骗我……”
她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了,只听得见他愈发扭曲残忍的声音。
“本王何时骗过你?”
阮流卿蝶翼一颤,在此刻愣住了,呆呆的没动,清透的泪落下砸在晏闻筝的手心。
他视线顺着睨过一眼,又抬眸落在少女的脸上。
“我晏闻筝何时需要哄骗一个女人?”
眼眸冰冷,语调却上扬轻佻显然尽是嘲讽和不屑。
阮流卿唇瓣阖了阖,可喉咙又苦涩又酸楚,根本说不出来。
他说的对,他不会。
他做事从不看人脸色,肆意妄为,为人更是高高在上,怎会多此一举,屑于去撒谎哄骗?
阮流卿心更扎着疼,泪淌下来,更模糊视线。
可霜儿……
她怎么会呢?
怎么会?
“还不信?”
男人冰冷的话残忍落下来,更缠绕着化不开的阴郁。
阮流卿回过神来,忿忿看着他:“就算你不会哄骗于人,但你,”
她顿了顿,继而道:“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字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她莫大的憎和恨。
然晏闻筝却恍如听了何等笑话般,蓦然笑出了声,笑声根本就是从地狱里传出来,在寂静的居室内刺耳突兀,更声声震颤着阮流卿的心。
她心不由得被晏闻筝的笑而揪紧,死死盯着他,看见他眼中更是疯执的暴戾浮出。
而彻底溃散出来的那刻,她的脸被狠狠掐住,朝他靠近,鼻尖几乎贴着他的挺鼻。
“本王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般无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他却尤为自傲,微上扬的凤眸犹如闪烁着暗火灼灼的锁着她,要将她焚烧殆尽。
阮流卿眼睁睁看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在发颤,反而被晏闻筝箍得更紧,大掌暧昧掐在她腰侧,陷进柔软细腻的肌肤。
甚至薄唇刻意轻蹭她的脸颊、颈脖……
“若本王是个好人,怎么能和卿卿如此情深意切呢?”
语调柔情动人,可哪里有半分的真情,俨然一副懒惓嘲讽模样。
而阮流卿此刻,不知是因为他这样恶劣至极的话,还是暧昧轻佻的动作,她敏感的一颤,僵冷的身子更是软上一分。
她不想再看见晏闻筝这张脸,却没曾想这次却轻易的别开了。
“我要见霜儿。”
她道,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的脆弱。
可转念一想,她又凭何同晏闻筝这种疯子提要求,她自身都难保,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阮流卿深吸一口气,微仰起头看他,果然,被其眼中的审视和玩味刺痛。
“我要见霜儿。”
她留下一行泪,哭得沙哑的嗓子声音很低,添了些恳求和可怜。
而凝聚在她身上的眼神更渊深诡谲了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都以为自己要等来晏闻筝的嘲弄羞辱,却没想到,他竟是答应了。
“好啊,让你亲眼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妹妹是有多不堪。”
说罢,便将她扔出了怀抱,阮流卿猝不及防,摔在了软榻上。
可到底是疼的,更何况自己被他打的位置,早便是红肿分明,而今一遭,更是雪上加霜。
她忍不住倒吸冷气,为忍耐火辣辣的痛,双手攥得极紧。很快,一件衣裳抛了过来,径直罩在她的头上。
瞬间她看不清任何,听见晏闻筝冷肃的声音。
“穿上。”
阮流卿默默咬着下唇,知道晏闻筝此举是为何意——他为了打自己,将裙子和亵裤都撕坏了。
想到此处,阮流卿头埋得更低,无意再顶嘴挣扎,乖乖伸出手想将头上遮挡光明的衣裙拿下来。可摸索半天,又怕牵扯到伤口,甚是小心翼翼。
可没想到晏闻筝等不及了,冷嗤了一声,“蠢。”
紧接着,他身上的冷香味再次扑面而来,他俯下身,动作几乎粗暴的扯下细腻衣裙,更毫无避讳的,往她身上套。
似避忌了些许伤口,拢上亵裤时,到底轻柔了些。
日辉流转,透过窗扉洒进来的灿烂金光已经没了踪影,临近申时两刻,阮流卿总算要见到自己妹妹。
娇弱柔嫩的身子被晏闻筝蛮狠的放下,因着两处伤疼,她险些都快站不住脚跟。看着面前的古朴木门,她竟有些害怕和犹豫。
“进去啊。”
晏闻筝在身侧负手,俊美的面在光亮照耀下衬得冷白,更为昳丽无双。
可让人一眼看见的,仍只有那明晃晃的阴森恶意。
阮流卿收回视线,在心砰砰跳的情愫中推开了门。
房间一览无余,只尚有些昏暗,她视线快速巡过一圈,果真看见了惶恐与受惊的阮流霜。
仍是方才所见那不整的黄衫,而此刻更为狼狈些,嘴里塞着布团被绑在椅上。
她想找晏闻筝要说法,可回过头,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霜儿……”
阮流卿忍着酸楚朝阮流霜过去,每一步都有些艰难,心底更是又心疼又慌乱。
好不容易解开了妹妹身上的束缚,可不曾想面对的是她歇斯底里的泣音。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来管我?”
阮流卿一愣,被少女的质问刺得心一涩,眨了下眼睫,将其搂进了怀里。
“霜儿,是阿姐来晚了,让霜儿受罪了。”
可她“掩耳盗铃”的安抚并不会将一切所发生之事遗忘,她和霜儿再回不到阮府里那些姐妹情深、亲密无间的时日。
是什么时候变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只是此刻霜儿怒瞪她的眼神很陌生。
陌生的仿她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未及笈的奋力又赌气般少女将她推开,发丝凌乱黏在湿漉的脸上,阮流卿望着她,痛心道:“霜儿,我是阿姐啊,你最爱的阿姐啊。”
“你不是。”
阮流霜打断她,朝她喝道:“从你离开阮府那日起便不是了!”
“你……你说什么?”
阮流霜抬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又道:“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造成的,家里分崩离析成那样也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跟归政王走?”
听见这话,阮流卿心滞了一瞬,颤声问:“这话什么意思?你又从哪里看到我愿意和晏闻筝走?”
阮流霜冷笑了一声,“我亲眼看见的,那日在祠堂,他那般护着你,不惜和父亲大动干戈也要将你带走,姐姐,我不明白,你
为什么要跟他走,你走后,你知道我和母亲日子多难吗?”
“所有都将你同归政王私奔之事归咎到我和母亲身上,父亲日日斥责怒骂,周姨娘再煽风点火,府里所有人都落井下石,姐姐你倒是和归政王一走了之、恩爱缠绵,可我们呢?”
字句如刀刺心,阮流卿听罢,如心被狠狠扎透,身子晃了晃。
她说不出话来,更是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便被晏闻筝扯进泥泞里,再也爬不出来,一步一步更是任为其鱼肉推着走,可而今在至亲之人的眼里,竟成了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啊。
阮流卿本以为自己没有泪了,可干涩红肿的眼儿竟又流下一行清泪,悲戚的望着陌生的妹妹,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我,姐姐,就是因为你害了我和母亲。”
听见这话,阮流卿心更被砸得粉碎,脸色变得惨白,又问她:“那今日之事呢?你为何去……去……”
她说不出口,唇瓣微微颤抖,尾音越来越低,恍若气音。
“姐姐,你来问我吗?”
阮流霜抬起头,“王爷没有告诉你,他奉了陛下之命,要从我和大姐姐其中选一个入宫。”
说到此处,阮流霜痛苦和悲愤交加,一张清丽稚嫩的小脸有些扭曲。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姐姐为了归政王和荣华富贵,二话不说的跑了,抛弃了她和母亲。
在府里的日子已是连一个丫鬟都不如,而今却还被告知可能要送进宫里献给那个大上自己几轮的老皇帝。
庶姐得父亲宠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进宫,所以一切的痛苦都要她来承担吗?她是阮府嫡出的小姐啊。
“我不想进宫。”
阮流霜红肿着眼怒瞪着,决绝而又破碎。
“那你就做出那种事吗?”
“姐姐,我是跟你学的啊,你同王爷他在大婚那日不就是——”
“啪”的一声打破了一切恶语相向,阮流卿扬起的手麻木着,打完了,却怀疑自己的所为。
霜儿自出生,她便用尽心去呵护,长大了些,更是保护自己这个单纯善良的妹妹。
她曾经以为,少语沉闷的她最像自己的母亲,温婉美好,可而今,怎那般像自己的父亲。
虚伪,无情。
残酷冰冷的现实同以往的温馨快乐鲜明对比,阮流卿心更愈刺痛,在一瞬间恍要窒息了般。
她试着站起身来,却没想一瞬头晕眼花,生生晕了过去。
在意识沉下的前一刻,她听见霜儿骤而大声的呼喊,“姐姐!阿姐!”
转瞬,似乎还看见了晏闻筝。
阮流卿再无分辨其他,彻底失去意识。
而跟在晏闻筝身后的影风见此,根本无需自家主子下令,便手疾眼快奔上去为人把脉。
神色凝重,转而又疑惑眉头紧锁,半晌,试探的朝晏闻筝禀道。
“主上,阮姑娘她……似乎有孕了。”
第39章 揣测“卿卿不高兴这个孩子?”……
话说完,影风眉头更是紧锁,敛下首不敢看此刻正搂着阮流卿的自家主子。
跟了主上多年,他从揣测不出他的半点心思。
就如对待这个阮家二小姐,他或许是恨的,不由分说将人从出嫁之时抢了,本是想让阮卫两家分道扬镳,好生折辱一番,可最后又心生怜惜自己亲自……
然将人带回了王府,既想驯服这不听话的鸟兽,可又舍不得真的下狠手,哪里是训练严惩麾下死士护卫的残忍铁血模样?
影风不禁陷入沉思,想起方才得知阮二小姐晕过去的那刻,自己的主上显露而出来的神情。
如此多年,他跟了主上做了许多事,哪件不是将刀挂在脖子上,惹过无数仇家,可主上一如那般矜骄天成,所有人、所有事都不放在眼里。
就连被朝堂那些个老东西死柬到陛下面前,主上也从未变过脸色,可就在刚刚,他似乎从那稳健冷肃的脚步声中听出了些别的情绪。
他说不准,可转眼一切消散,甚至都感觉自己估错了。
“你说什么?”
在如死一般的宁静中,被这道凛冽的声线彻底打破。
影风听罢,连起身后退几步,垂首禀道。
“主上,卑职看阮姑娘的脉相,是……有孕了。”
他硬着头皮说完,不敢直视着锐利逼仄的目光。
而此刻的晏闻筝竟亦有些摸不透自己心底所想,从未有过的情愫自心底爬出,脑子又与此同时有什么绷断了,陷入了一瞬息的空白,紧接着,游曳的火苗簌簌生起,顺着四肢百骸蹿着,直逼灵台。
在短暂的震颤后,他视线稍敛,落在此刻被自己箍在臂弯的少女。
身姿纤嫩,小小的一团于自己怀中,湿痕浸染透白的娇靥,瞧起来柔弱可怜得紧,当真若雨中细花一般不堪重折。
这样柔弱的女人,这样同他对着干的一个女人,竟会有了他的血脉?
看着看着,他眸色深了些,转而将人横抱起身,阔步朝外走去。
“去把太医院的刘老头带来。”
影风听罢,深知王爷口中的“刘老头”乃是当今天下医术数一数二的老太医,平日刘太医只为陛下号脉医治,而今竟……
影风不敢耽搁,连领命而去。
此时太阳的金光快接近尾声,璀璨金黄的光洒下来,更映得王府内剔透的琉璃瓦玲珑宛转。
晏闻筝抱着人,步履稳健,可却一声一声似踩在了他的心底,连带着他的心晃动。
以往他不是没有抱着她走过,可从未有一次觉得这样的漫长,而心底的异样愈发诡谲的张牙舞爪,他不知如何对待,薄唇抿得几乎像一条直线。
回廊两道的侍从奴仆误以为是着这王府的主人又是暴戾的要实施酷刑,连跪下去叩拜,却抖得哆嗦。
待穿过长长的回廊,及至他的寝居,晏闻筝将怀中的人放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动作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柔,可他没想到,如此动作都能让少女有所察觉。
“晏闻筝……”
声音细弱至极,从唇瓣里溢出来,更像昏睡深处的呓语一般,晏闻筝微俯身,这次听见了。
是在喊他的名讳。
凝着少女娇美苍白的容颜,晏闻筝唇角缓缓携起一抹孤独,似笑非笑,充满玩味。
看来是真恨他,都这样痛苦了,都还记得在梦中喊他。
只是不知道,那一声名字里,是对他的恨多些,还是恐惧多些。
看了一会儿,大掌扯过被褥往少女身上盖。
顷刻,娇小柔软的身子被阔硕的被衾笼罩,乌黑青丝如瀑散在枕头上,更衬得人娇弱可怜了些。
晏闻筝瞳眸微眯,本就光怪陆离的心更是复杂难测,思虑得烦闷,索性想起身离她远些。
可身躯方一动,他发觉自己的袖袍有一抹微不足道的阻力,轻轻勾着。
他一笑,敛眸望向深阔榻上的少女,勾住他袖袍的果然是她。
而人,已经快醒了。
晏闻筝蹙着的眉眼舒展一分,不禁好整以暇,若她知晓自己怀了他的骨肉,该是作何反应?
凤眸微挑,直勾勾看着颤颤掀起眼睫,似挣扎了几瞬,总算睁开了。
潋滟的水眸畜春,尚懵懂无措的望着他,许是反应了些许,认出他来了,刚入世的纯真小鹿受了惊,立马便警惕和厌恶所替代。
更甚孱颤蜷缩着往后撤,可而今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晏闻筝眼睛半眯,觉得甚是不悦,戾气溢出来,偏要将懵懂纯真的小鹿禁于自己鼓掌之间。
大掌一捞,便狠狠掐握住了少女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
“往哪儿跑?你跑得掉吗?”
充满戏谑的话阴丝丝的渗入骨髓,阮流卿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觉得全身无力,怕自己又晕过去,急急深吸着气,要自己保持冷静。
可这样的时间,晏闻筝不会留给她,强势偏执的硬将她搂进怀里
,又故作“宠溺”柔情的轻抚她的发丝。
阮流卿不明白,挣不开他的桎梏,反倒愈抱愈紧,更是难舍难分。
她难得再挣扎了,问他:“霜儿呢?”
可晏闻筝听到这话,似很不高兴,她能敏锐的感受到气压低了,寒意往身上游来。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妹妹?”
阮流卿被这样毫不留情的话激得心又是一痛,她记得方才的一切,记得霜儿她……
泪意在眼眶里流转,转而便又要不受控制淌下来了,谁料晏闻筝竟将侧首,掐着她的脸蛋,阴测测朝她道。
“嘘。”
阮流卿怔怔着没动,回想着晏闻筝上一次这样疯狂病态的时候,自己……
可就在愣神的下一秒,她没想到晏闻筝将吻落了下来,很重的咬了下她的脸,又顺着往上,落在了眼睫之上。
动作较之方才,俨然收敛了许多,忽略他此刻紧紧桎梏她的动作,如此模样,倒真是太过柔情。
柔情的劝慰她别哭,包容下她方才所经的所有委屈。
这样的举动,落在他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实在太具有迷惑性,阮流卿竟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她和他发生的一切恩怨。
呆呆的眨着眼,任由他吻尽自己将落的泪,又落在她的唇瓣之上。
她不想和他亲,可转而便被扼住命门,滚烫的舌挤进檐口找寻,很快便啧砸的搅缠在一起,更是难舍难分。
光是亲她还不够,还要一只手同她反剪在腰后的手儿十指紧扣,身子被迫呈出柔媚美艳的弧度,供他肆意亲吻。
阮流卿觉得屈辱,在这种情形上,自己这样悲惨,方醒来,便强硬的汲取,更何况自己还同妹妹她……
“唔。”
她没有精力和余暇再想别的了,晏闻筝察觉她的走神,咬了下她的舌尖。
阮流卿一颤,被晏闻筝抱得更紧。
渐渐在这样温情的深吻中,她麻木了,自己到底是谁呢?为何同毁掉自己一切的坏人亲密成这样,抛弃了霜儿,抛弃了阮府……
难道霜儿说的当真是“真”的吗?
她混沌的想,根本不知过去了多久,晏闻筝放开她的唇舌,暧昧的在半空划过一道水痕。
他笑着,大掌危险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紧接着便往怀里摁,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
阮流卿有苦说不出,任由晏闻筝如何了,闭上了眼睛,问他,“你接了陛下之令,要从而今阮家两女里选一个入宫?”
细糯的声线很轻,还有些沙哑,晏闻筝听见了,毫不避讳。
“卿卿是有合适的人选?”
这样轻佻高傲的话,阮流卿依旧听不下去,想别开脸,可根本避不开,只能将自己的脸埋进他胸膛深处。
“放了霜儿吧,求你……”
她记得霜儿同她的挣扎吵闹,她的话亦狠狠扎了自己的心,那一瞬间她是怪霜儿的,可霜儿纵使有错,她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她而今还小,怎么能让她被生生推进火坑里去。
而事到如今,她没有资格质问为何晏闻筝瞒她如此之久,只希望自己的苦苦哀求,能换得他一丝心软。
可,自己因霜儿之事误会了他,又对他一阵恶语相向,他哪可能会仁慈?
更何况,自己当真凭什么呢?她现在凭什么求晏闻筝呢?她当真有些自以为是了。
阮流卿思绪紊乱,心更如一团乱麻,如何也挣不开,更是痛苦的险些窒息一般难忍。
攥紧的手心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她觉得自己当真被扔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堕进去,一直往下沉,尽是半点不透光的绝望黑渊。
如此折磨,却破天荒的听见晏闻筝救赎一般的嗓音。
“好啊,那卿卿这肚子里的孩子……”
一时情绪涌上来,她太过震颤,骇然仰起头来望着他:“什么?什么孩子……”
话音落下,晏闻筝的神色冷沉下来,紧锁着问她:“卿卿不高兴这个孩子?”
第40章 哄骗“这孩子,我不要。”……
锐利阴翳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阮流卿被这突然的质问逼得心更是一凛。
还没从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的震颤中回过神,复又被接踵而至的逼仄弄得更是慌乱。
她大脑一片空白,清泠眸间尽是迷茫和不安。
孩子……
风适时的游进来,吹得帐幔坠着的珍珠铃铛脆响,交缠在一起,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竟有孩子了?
有了同晏闻筝的孩子?
不知不觉的,她感到一阵痛苦混沌,思绪似堕入了无丈深渊一般,呆呆的望着她,渐渐的各种念头在头脑中涌过,可太过复杂纷乱,她什么都抓不住。
只觉得自己的眼里似又畜出了泪花。
可转眼间,她便在这潮湿泥泞的深渊迷雾里看清了扼杀她所有生机的恶魔。
噙着嗜血的森冷,一寸一寸的爬了出来,最后爬到她面前。
“嗯?”
很短的音节,却勾勒着无尽的凶残和威胁意味。
若她说错话了,她可能又会承受狠狠的怒火。
可他又凭什么呢?阮流卿咬着自己的唇瓣,记得两人刚行那事之后的翌日,他便叫人给她灌避子汤。
是他不想自己怀上他的孩子的,而今又在这里装什么?
阮流卿瞪着他,哽咽着,一字一句说道:“这孩子,我不要。”
她从未如此决绝过,哭腔颤抖的声音在寂静幽谧的居室内无比清晰,晏闻筝清清楚楚听见了她说的话。
幽眸微眯了起来,若渗出铺天盖地的戾气和寒意。冷肃声音更是恍若从地狱里传出来,“再说一遍,卿卿。”
他依旧唤着她卿卿二字,可扣在她后颈的手已畜满了力道,凶猛的下一瞬便要掐死她。
阮流卿泪流着,眼睛通红。
“晏闻筝,你先不要我有你的孩子的,也是你先给我灌避子汤,而今你……”
“避子汤?”
晏闻筝长睫微颤,打断她开口,眸色稍黯了些。
转而一瞬,便想明白了。那日极致淋漓的酣畅后,他将所有都交给了她。
多的包都包不住。
可还没将人带回去,便接到圣谕要他即刻出京去接白罡那老儿,事出紧急,他又不愿将人假手于人,匆忙送回去后留下一句“好生照顾”才走。
而今看来,竟是底下那些奴才太过愚蠢,弯解了他的意思。
阮流卿看着晏闻筝的反应,不由凄苦冷笑了声,转而别开了脸。
“晏闻筝,你不用装了,总之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生下来的。”
“我说过,卿卿没有选择的权利。”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更还噙着一道假惺惺的笑意凝视着她。
阮流卿被他强势掐着脸与他对视,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的笑更是刺眼,苦楚的涩意缓缓包裹在喉间,阮流卿咬着唇,都快渗出血丝。
“我就不要这个孩子。”
憋了许久,她从碎了的心里挤出这句话,可根本对晏闻筝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他忽而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又是扭曲又是疯执。
阮流卿怕极了,没曾想被晏闻筝大掌扣住细腰一捞,摁进了他的怀里抱着。
滚烫的温度烫灼,更充斥着他的气息,阮流卿伸出柔弱无力的手儿推他,可根本推不开。
转而竟又被扣着后脑吻了下来。
吻和迅猛,亦很可怕,她哭着避开,可她躲去哪儿,吻便落在哪儿。
她如何也逃不掉。
最后,她折腾的没力气,被男人摁着狠狠的亲,舌闯进樱唇,要搅着她的小软舌才罢休。
缠得很缱绻,亦很羞耻,近在咫尺的啧咂出水声。
阮流卿受不了,手脚发软,被抽离最后一丝力气,
转而被晏闻筝抱坐在身上亲。
亲得天昏地暗,他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知过去多久,阮流卿都麻木了,吻没了初时的霸道和强势,反倒是细水长流的温和。
慢慢的,轻轻的吻着她,同她十指紧扣的手松开了,阮流卿竟又一瞬的无处可依,无助的摸索着,攥紧着他的衣襟。
可转而便被带着勾在他的颈项,阮流卿身子一颤,意识还尚存着,清楚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想退缩回来,可稍许被缠腻的吻蒙住了心神。
不知过去多久,她骤然听到门口似有人跑了进来,声音很急切,在迷离的混沌中若寺庙的晨钟般震人心神,阮流卿陡然睁开眼,看见的是近在咫尺的、晏闻筝阖住的面目。
浓睫在冷白妖冶的脸上映出浅淡的阴翳,察觉她睁开眼来,亦幽幽掀起来了眼皮。
深渊骇人的眼神是同他闭眼时模样大相径庭锋利恐怖。
可现在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没余暇关注晏闻筝,可他并不松开她的唇舌,闭上眼还想再加深这个吻。
然突如其来透进耳朵里的一声“姐姐”吓得阮流卿身子猛然一颤,睁着眼睛,反应过来慌措的推开了晏闻筝。
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推,竟轻易的挣开了晏闻筝的怀抱。
她顾不得那么多,急切的望向立在门口的少女,却见其早已如失了心魄般傻傻的瘫坐在地上。
“姐姐……你……你们……”
与她仅有眉眼相似的娇俏脸蛋煞白,双眸瞪得极大,又是难以接受又是恐惧。
阮流卿耐着疼从晏闻筝身上下来,可还未靠近,便被少女凄厉的一喝。
“你别过来!”
“霜儿……”
“你不要过来!”
阮流卿无地自容,更是凄惨绝望,她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分明和晏闻筝在争执在剑拔驽张,怎就和他亲密成了那样。
亲密的不知羞耻,现在嘴里都还尽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
而偏偏,这一切都被霜儿撞见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那样?”
阮流霜撑在地上,通红的双眸满是愤怒和失望,眼泪还留着,一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亏我还担心姐姐,没想到你们……”
她站起身来,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你不是我的姐姐,你不是我的姐姐……”
呢喃的话尽是失望透顶的愤怒,阮流卿紧握着手心,眼泪亦流了下来。她走上前,仍想触碰自己的妹妹。
“霜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难道我刚才看见的是假的吗?”
阮流霜抬起眼来,瞪着她,视线稍移,想落在珍珠翠幔之后的男子之上,然并没有看到,她便痛心疾首,有些看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道:“或许父亲那日在祠堂的做法是对的,或许你就该……该……”
剩下的,她没说完,阮流卿却能明白,霜儿的意思是她那日在祠堂是该被父亲处死吗?
这是自己自小爱护到大的妹妹口里能说出的话吗?
阮流卿心被狠狠揪疼,愣了许久,在看清其眼中的憎恶时,泪跟着从眼眸里流下来。
“够了。”
阮流卿颤了颤眼,斥道,紧紧攥着手心,身形有些微晃,满是悲凉道。
“你走吧,若你不想认我这个姐姐,我亦不会逼你。”
听到她这话,阮流霜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那从此以后,我也再不是你的妹妹!我恨你!”
说罢,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阮流卿无意去追,久久站在原地,心一直疼的厉害。脑子更是混杂的如同浆糊,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为什么她会有了晏闻筝的孩子,为什么霜儿口口声声说怪她?自己当真有错吗?
可明明,她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啊。
越是想,阮流卿越觉得自己被黑暗笼罩,忽而又被身后而来的晏闻筝整个抱住。
他俯身下来,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似笑非笑道。
“没想到啊,卿卿的妹妹亦如阮逢昌那般待你。”
声音很低,尽是隐晦不明的深意和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阮流卿咬着牙,不想在他面前哭出声来,倔强又柔弱的挣脱着他的怀抱,却被他步履一转迎面摁进怀里。
“你放开我。”
声音从紧抿的唇瓣溢出来,便是泣不成声,更裹挟着所有的委屈和悲痛。
“都是因为你,晏闻筝,都是因为你……”
她撒泼似的用手想打他,他全收下了,可打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恍若挠痒一般云淡风轻。
阮流卿哭得更厉害,索性踮起脚尖拉着他的衣襟往下压,狠狠的咬他的颈。
“晏闻筝,都是因为你……”
她哭的快发不出声来,嘴里甚至有了丝缕的血腥味,她没力气了,怔怔绝望的往下滑,却被晏闻筝横抱了起来。
她挣扎不动,双目空洞的凝着因晏闻筝将她放进榻里的动作而微微翩跹的轻纱帐幔。
晏闻筝倚在榻边抱着她,自然听得见她宛若呢喃的一句,“也是因为我……我也错了。”
可她似乎听到晏闻筝的一声低笑,大掌捧着她的后脑,轻轻抚着,视作慰哄。
而冷磁肃然的声音在此刻更是如要吸食人精气的幽幽鬼厉在动手之前的引诱。
“这哪里是卿卿的错,皆是他们不识好歹,”一字一句的捻出来,刻意的要她听得清清楚楚。
“卿卿不过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们,不明白你的难处,不明白你的痛苦。”
他面不改色,眼底却藏着明晃晃的暗涩阴翳,殷红薄唇上还残留着方才吻过许久的痕迹,更增艳丽。
眼见着失魂落魄的少女眸间的迷茫弥漫了些,他抚去少女脸上的泪,望进澄澈悲伤的眼底。
“阮逢昌作为一个父亲,如何能为了名声逼自己的女儿死?”
“卿卿没有错。”
他的声音很低很柔,掌心捧着少女娇嫩莹白的脸,看起来温柔又缱绻,似将少女视作了掌上明珠。
阮流卿满心悲痛和绝望,无助的又痛恨的凝视着他。却在他编制的梦海里渐渐迷失。
“若阮府当真在意你,卿卿的妹妹在意你,怎卿卿在王府数日也未有个信儿?况且不日前,卿卿还苦苦恳求我救她,而今两姐妹重逢,竟这般恶语相向……”
晏闻筝说了很多,深如墨玉的眼睛里滚着浓浓的黏稠和暗色。
从底层一步一步踩着尸骨爬上来,更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斡旋多年,他太懂得人心。
更知道如何哄骗一个女人。
忽而,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的“何时需要哄骗一个女人”,眸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似笑非笑的异色。
转瞬间,将少女抱得更紧,轻抚着她的发丝,一手又箍在她的腰上,根本不给其挣脱的可能。
在这样的糖衣之下,阮流卿迷茫了,任由晏闻筝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慰哄。
她当真有错吗?
她做错了什么呢?
她想不出答案,只能抬起头来,闷着哭腔的小嗓音问他,问此刻紧紧抱着她的男人。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