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怀孕了。”
白若年的声音輕颤,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几个字从唇齿间挤出来,纤细的指尖仍带着控诉意味地指着陆明燼。
谁怎么他了??
谁招他了??
当然是陆明燼!
口口声声拿怀孕吓唬他,结果偏偏就是他让自己揣了崽。还要在实驗室里看着那些可怕的景象,说出“有些东西不该出生”那种话。
白若年越想越委屈,刚止住的哭声又扬了起来,还不忘揪过陆明燼的军装外套,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地蹭上去,将那冰凉的军徽银扣擦得异常光亮。
紀时与在一旁看着,心下无奈。
都要当小妈妈了,哭起来却还像个耍赖的孩子。
仿佛是为了回应母体剧烈的情绪波动,检测光屏上那个模糊的阴影状小点,也跟着白若年的哭嗝輕微地跳动了一下。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陆明燼僵立原地,看着屏幕,連呼吸都輕了,摩挲omega腺体的指尖微微一紧,整个人像被定住。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看错了,可那雙带泪的蓝眼睛分明就在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的貓,不,小白不会骗他。
他看着那一团其实看不太清的小东西。
“真的?
“这是我们的孩子?”陆明烬的声音低啞发颤,带着点血腥味,问话之艰难,较之前打仗而过犹不及。
按理说,基因抵抗,很难想象一个一半小貓血统和一半蟲族血统的人能延续血脉。
所以之前一想到自家小貓要揣别人的崽子都嫉妒得不行。
可屏幕上那微弱却顽强跳动着的小小影子,无声地提醒着他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这就是他的。他家小貓揣着的,是他的崽崽。
他家小猫揣的崽崽。
白若年眼角通红,仰起脸看他,带着哭腔反问:“你说呢……?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他抽噎着,话还没说完——“你要是不……”
那“不想要”三个字尚未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箍紧,狠狠拥进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里。
“哎哟——”白若年惊呼一声,哭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就用手护住小腹。他这个动作把陆明烬也吓了一大跳,男人立刻松开手臂,力道收敛得近乎仓皇。
想抱,又不敢。
整个一不知所措。
白若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微软,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寻求温暖的小猫一样主动贴了上去,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嘟囔:“你轻点啊……”
陆明烬脸上表情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内里早已天翻地覆。
狂喜、激动、不敢置信……
种种激烈的情感疯狂挤撞着他的胸腔,心口被撕扯得发疼。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盡全力才壓制住几乎要颤抖的手臂,極其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环住,仿佛在拥抱一件举世无雙、却又易碎无比的珍宝。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强行壓入最深的海底,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怎么可能不想要呢?”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要。
白若年的哭声渐渐止歇。刚才光顧着委屈和害怕,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他顿了顿,将王后那番暗示性極强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是他和陆明烬的孩子,可同时,他也害怕。
害怕腹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并非人类,而是……某种怪物。
话音落下,空气里是一片死寂。
陆明烬看着白若年彷徨无措的样子,心头一揪,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刀。
这段时间,白若年经历了太多。
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是一只小猫想的。
短暂的沉默后,陆明烬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白若年的发顶。呼吸炽热,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想要吗?”
“我……”白若年声音哽住,指尖死死攥着陆明烬的衣袖,却没能说出“愿意”或“不愿意”。
陆明烬明白,白若年不是不想要,而是害怕。
害怕未知,害怕自己那半份蟲族血脉。
他喉结滚动,嗓音沙啞:“没关系,你不用回答。我会查清楚的。”
“查清楚?”
白若年仰起脸,有点茫然,“查清楚,然后呢?”
紀时与和陆明烬的表情迥异,但都心照不宣。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从实驗室回来之后,白若年就被层层安保保护起来,出出入皆有精锐军人随行,住所和休息室的门禁权限提升到最高等级,几乎与军部指挥中心同级。
他有时会觉得这种密不透风的守护令人窒息,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背后所代表的、陆明烬近乎偏执的在乎。
夜深人靜时,他常常在翻身间醒来,发现陆明烬并没有睡,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依旧平坦的小腹,那专注而凝重的神情,甚至比他这个孕夫本人的反应还要大。
“怎么啦?”白若年忍不住轻声问道,睡意朦胧的声音里带着一絲担忧。
陆明烬像是被从深沉的思绪中惊醒,他回过神,伸出手,温热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上白若年的小腹,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我害怕。”他声音低沉,坦白得近乎直白,没有絲毫掩饰。他怕他的猫,他的人,因为他而承受孕育的风险,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与他亲手伤害他无异。
灯光勾勒着陆明烬棱角分明的侧脸,眼下是明显的青黑,眸底血丝遍布,泄露了他极力隐藏的焦虑与疲惫。
白若年愣住了,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感。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陆明烬微微发抖的手指。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强大得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原来也会害怕,也会脆弱。
——他是真的在害怕。
“陆明烬。”白若年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陆明烬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
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带着隐隐的颤抖,却又强迫自己装出一丝镇定。白若年撑着坐起身,靠近他,轻轻握住他因过度紧绷而有些冰凉颤抖的手指。
“我……其实我也很害怕。”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犹豫,“可是……我还是……还是舍不得不要。”
===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明烬动用了一切权限,将整个军部及下属研究機构的资料库翻了个底朝天。
任何与孕育相关的医学资料都被调出来,甚至連古老的卵生文献都被找回。
所有医学典籍、基因档案、实驗室的数据库,他都调了出来。军部、实验室、私人典籍馆的数据也被一一翻阅,材料堆满了他的办公室和临时指挥中心。其他所有军务,不是被无限期推后,就是被迅速分派给下属,效率高得惊人,也独断得惊人。
“元帅已经气疯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间点。”
纪时与揉着额角,对正在疯狂查阅古籍的陆明烬说道。白若年怀孕的消息被严格封锁,纪时与也刻意没有往外说,因此陆明烬近来近乎不管不顧的行为,在军部高层看来,简直是无法无天,罔顾大局。
毕竟此刻舆论军部呈碾压态势,此刻外界舆论对军部极其有利,皇室,至少沈泽屹进行虫族实验的罪行已经压不住,群情激奋。
又查出了引光柱上的远程终端,正是乘胜追击,将皇室势力连根拔起的最佳时機。
“元帅马上就要退下了,你要主持大局,而且现在也是——”
是一网捕捞,迎头痛击的最好时机。
“如果有新的元帅候选人,我全力支持。”
陆明烬声音冷沉,厚厚的书页在手里反复翻着,指尖泛白,抬眼的时候,银灰色的眼眸布满血丝,“如果需要我去解除引光柱的装置,没问题,但其他的现在顾不了。”
纪时与眉头死死拧着。
具体筹划了多久,付出了多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陆明烬等这个时候等了很久了。
无论是彻底清除掉生态圈的虫族,还是彻底破坏皇室的实验室计划。
“陆明烬,你冷靜一点。怀孕不是你想查就能解决的问题——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经验。”
“冷静?”陆明烬猛地抬头,声音低沉沙哑,眼神像两团黑火,“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的猫。”
因为他死过一次,现在有因为他怀了孩子,稍一不慎,很有可能再死一回的小猫。
他的猫,他的人,他的omega。
稍有不慎,很可能……
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可能。
“如果三个月内,还是查不出确切的,能确保他绝对安全的方法……”
陆明烬停顿了一下,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说出这句话都用尽了力气,声音低了下去,“……帮我劝劝他。”
纪时与瞬间噎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劝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都知道。
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白若年的孩子留不得——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102章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眼见着已经快到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反而更衬得气氛凝滞沉重。
巨大的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不断滚动、比对,旁边一个小分屏上,代表着胎儿生命体征的光线跳跃不定,勾勒出的曲线时而完美贴合标准模型的绿色安全區,时而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偏移,猛地扎进一片代表未知与異常的红色不明區间,看得人心惊肉跳。
陸明烬盯着屏幕,眉头拧得死紧,周身的气壓低得吓人。
“还是查不出来。”
紀时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无数次深度检測了,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他看着陸明烬,后者此刻臉色也不好,眼下的黑眼圈明显,估计和他一样也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了。
真要说唯一状态好的,也就白若年了。
区别于其他omega怀孕时的虚弱,白若年反而像是被滋养了一样,除去最开始害怕陸明烬知道时候瘦了点,现在眼睛亮晶晶,生龙活虎,就连皮肤也比之前细腻。
“孕囊位置正常,脉搏也稳定。”紀时与道,“但基因波动完全不清晰。”
白若年此刻坐在检查台边。灯光打在他臉上,将他衬得比平时白,眉眼精致,眼睛眨啊眨,逡巡着屋內两个Alpha的脸色。
他的手覆在小腹上,指節泛白,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日益清晰的母体联结,他真的能感觉到,那小小生命有力的血脉跳动,透过掌心,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掌心。
本来就不够硬的心肠,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说之前还能勇气说不要就不要,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想起深夜陸明烬看他小腹的眼神,还有越来越像样的图像。
白若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闪烁不定的屏幕,那上面混乱不堪的曲线,哪怕数据诡異莫測,他依然固执地从中抓取着一丝渺茫的安慰。
“这波动是不是是不是恰恰说明,它可能只是很特殊,但其实是正常的?”
白若年轻轻问。
紀时与抿紧了唇,避开了他的目光,无法给出这个虚假的承诺。
陆明烬低下眼,看着他漂亮的侧脸,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片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硬着心肠开口,声音壓得极低:“小白,听着,如果风险不可控我们不要,也可以。”
这句话像一把刀。
白若年猛地抬头,像一只受惊却倔强的小兽。
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都说了。
陆明烬此刻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擂在胸口,心脏被无形的手攥得紧紧的,几乎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很想要。”纪时与开口。“但是小白,你必须意识到,你现在很多的情绪波动和依恋感,可能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孕期激素的影响,是你肚子里的胚胎为了生存,在本能地影响你的感知和判断。这是一种生物本能”
“就算就算它可能真的有问题,”白若年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他漂亮的眼睛用力地眨呀眨,努力把酸涩感逼回去,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然后又抬眼看着陆明烬,“我就是很好奇它到底会是什么。以及,这三个月相处,我真的有点舍不得。”
他唉声叹气,“可能真的是激素影响吧”
纪时与看向陆明烬,后者表情叵测。
陆明烬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头一回对那个尚未出世的小东西,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難言的嫉妒。是的,嫉妒。
它从內到外,从情绪到身体,方方面面占有着他的omega,牵动着白若年所有的喜怒哀乐,甚至在未来,可能会夺走他omega的健康乃至性命。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焦躁。
沉默在冰冷的实验室里蔓延,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良久,陆明烬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极其艰難的决定,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好。那就试试。”
白若年闻言,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就要从检查椅上爬起来,吓得陆明烬赶紧把人搀好了,动作小心翼翼,如臨大敌。
“我没事儿——真的!”
白若年说话底气还是比较足的,“我还得回趟總院,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基因序列对比实验,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碱基对排列方式”
自打进了總院,他做的几个实验不仅挖掘到了虫族和人类基因上的特异性和相近点,对人类基因强化和缺陷修复都做出了意想不到的贡献,相关发现还衍生出了新的学科方向。
所以还挺忙的。
好在肚子里的小崽子除了心理上给人增加负担,其实揣起来倒是没什么负担,日常生龙活虎一点儿事没有,甚至自己精神还更好了。
要说唯一精神变差的,只有陆明烬了。
之前白若年的黑眼圈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让人送你。”陆明烬这次难得没有反驳,由着白若年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纪时与挑眉。
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等白若年一走。
陆明烬表情冷了下来。
“回头再测一次,如果还是测不出来,就——”
空气压抑到令人窒息。
彼此都知道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情。
纪时与抬眼望他,犹豫片刻,终于说出那句压在心头很久的话:“真要找个经验丰富的人,也就只有王后了。”
话音落下,空气彻底凝固。
纪时与非常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主动将软肋和把柄递到对方手上,軍部与皇室之间那看似平静实则深刻的天然裂痕,任何一步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甚至不可逆转的政治后果。
可眼下,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選擇了
“我猜她上次突然来医院,其实就是探口风。”纪时与涩声道,喉咙发干,“只要探出来白若年确实怀了孩子,并且情况特殊,主动权就在她手里了。她算准了,哪怕小白性子倔不肯低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也会主动去找她。”
为了白若年,陆明烬会做出妥协,这一点,那位精于算计的王后看得清清楚楚。
陆明烬的脸色没有变化,眼底却涌起一丝极冷的暗光。
他没有否认,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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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皇室王后寝殿,接到了罕见一则通讯。
“王后是”从内侍的表现来看,致电人确实少见。
然而王后表情没什么波动,径自接了起来。
“明烬,我就说你会来找我。”
王后声音里是势在必得,毕竟陆明烬面臨的不只有白若年怀孕的问题,同样还面临着之后生养的问题,总有一天,哪怕白若年不去求她,陆明烬也会来找她。
她缓和了语气,“我知道让你来找我并不容易,毕竟我是让你成为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温情场还没开始就被打断。
“条件。”
陆明烬眉眼不动,只盯着她,像是要把话逼出来。
王后抬眼,也不再绕弯子。
“反正生态圈内的实验室已经没了,引光柱是否摧毁取决于軍部,我对他们没有别的要求,皇室也限制不了軍部。皇室目前只有对你个人的要求。”
“你说。”
王后顿了一下,“我们要求你退出元帅候選,回归皇室籍。”
空气瞬间凝固。
陆明烬的指節收紧,骨节在昏暗里泛着森冷的白。他沉默不语,面色冷峻到极点。
王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锋芒,每一个字都像冰刃,刺在他心口:“皇室的声势需要你,軍部的锋芒需要你退让。皇室式微,军部强势,只有你退出来,才能重回稳定。阿烬,你不是在退步,而是在选擇。”
陆明烬呼吸绷紧,挑眉:“选择,选择成为一个叛徒?”
“可以这么理解。”
王后直白的不同以往。
谁都知道未来的最高军权已经握在陆明烬手中,作为整个军部都在仰望的继任者,让他放棄军部加入皇室,就等于他主动斩断自己的臂膀,将根基拱手割舍。
“你回归皇室,军部会疑你。你放棄元帅,皇室才会信你。”王后的语气淡淡,却精准而冷酷,“只有舍弃,才能得到。”
陆明烬沉默,仿佛整个身影都钉在黑暗里,面上闪烁着终端映出来幽冷的白光。
双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身份的转移,而是彻彻底底的自我撕裂。
陆明烬会成为两面为难之人。
军部会视他为叛徒。
皇室会视他为工具。
再次成为工具。
时间在无声地流淌。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会考虑,但是引光柱必须毁掉。”
王后注视他,唇角缓缓弯起,仿佛从一开始就笃定他的回应。那笑意不温不火,带着居高临下的笃定:“不要让我等太久。”
通讯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挠头早上复制的时候犯晕了只粘了一半上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第103章
再次见到王后,白若年还是很警惕,下意识护住小腹。
“别怕。”陆明燼开口,“我在呢,他们做不了别的。”
王后当然听出言外之意,挑眉,“开始了,只是采集数据。”
冰蓝的光束緩緩落下,笼罩在他平坦的小腹上。
屏幕上的影像逐渐清晰。
那是一团小小的轮廓,心跳穩定,节律均匀。
陆明燼垂眸,凝视着屏幕,银灰色的眼底罕见地泛起波澜。
王后收起手势,声音平静,“数据采集完成后,我大概七天后给出结果。”
然后她看向陆明燼。
“希望七天内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
陆明燼語气同样平静,“当然。”
白若年眨着眼。
只覺得这俩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连神态都一毛一样。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从皇家实驗室出来,白若年有点好奇,问陆明烬。
陆明烬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猜。”
“猜不出来。”
白若年摇头,扭头,好像在拐角处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
陆明烬的请辞,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湖面,激起滔天波澜。
最先掀起波澜的自然是軍内部本身。
軍部最高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你疯了吗?”祁既珩第一个拍案而起,作为一直和陆明烬关系不错的师团长,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声音因难以置信而颤抖。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
顧常德铁青着脸,咳嗽声夹杂着愤怒,“引光柱还没拆,虫族的威胁也没有消除,軍部离不开你,你的请辞是出于什么考虑?”
其余人则沉默,看着陆明烬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神色,心里却湧上一股无法言说的荒凉。
一种被背叛的感覺。
陆明烬站在会议桌的首位,站得很直,只是肩上的将星似乎也染上了一层冷寂。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面对滔天的质疑和震惊,只淡淡开口,
“如果一个体系离了任何一个人就转不了了,那是体系的问题。”
他将辞职函向前推了推。
在场所有将领一时語塞,随即是更深的愤怒与不解。
直到。
有人的终端响起。
随后是所有人的终端。
没有任何緩冲时间,皇室官方发布了重磅公告。
【皇室声明:即日起,陆明烬回归皇室籍。】
消息一出,不仅是軍部,整个星际舆论一片哗然,徹底轰动。
无数媒体疯狂转载,评论区汹湧如潮。
【呵呵,原来如此啊。】
【难怪虫族实驗室一事扑朔迷离,他不是毫不知情,而是参与其中吧?】
【果然是皇室的人!军部算什么?】
【啧,说到底,不就是把军功当跳板?】
【早听说陆少将是皇室的人了。】
之前所有对皇室的打击如今同样作用在了他的身上,甚至更甚。
各种猜测和阴谋论甚嚣尘上。先前实验室事件中被壓下的种种疑云再次翻涌,有人暗指他或许早已与皇室同流合污,那场惊心动魄的实验室摧毁行动或许另有隐情,他本身就可能参与了皇室那些见不得光的虫族实验。
“原来是这样啊”无数人在光屏前发出这样的惊叹,帶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恍然大悟的失望。
所有人的终端都在不停地弹出消息,振铃声像夏天的知了一样讓人烦躁。
所有人沉默得看着各自终端。
直到铃声归于沉寂。
陆明烬环顧一圈四周,“我会履行最后的职责,帮助军部徹底拆除引光柱。”
端坐上首的参谋总长,如果不出意料,本应该在顾常德退位后成为陆明烬参谋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明烬,良久,才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而冰冷:“军部会重新评估和考虑拆除方案的人选。”
这话里的不信任,赤裸得如同冰锥。
陆明烬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尽快吧。它的不穩定期不会等我们。”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军部的安危、帝国的稳定,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了,是吗?”
角落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帶着讥讽响起。
陆明烬语气依旧平淡,却帶着一种划分清晰的冷漠:“有关系。但分优先级。”
有人低声嗤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呵,果然不愧是有虫族血统的人,冷血,高效,只讲利弊优先级,像虫子一样。”
陆明烬视线锋利得看向说话人,眸光郁郁。
说话的人就像是被压制了一样,一声也发不出来,不知道是客观被壓制,还是纯粹的压迫感,几乎呼吸不得,然而下一秒,就听见空气中砰的一声巨响。
顾常德元帅常年握在手里、盘得发亮的金属茶缸,被猛地摔了出去,精准地朝陆明烬方向砸去。
陆明烬没躲,只是闷哼一声。
这一砸力道之大,瞬间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顺着冷峻的侧脸轮廓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老元帅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发沉:“滚。你得不到军部的信任。引光柱不用你去摧毁。”
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庞大而危险的远古系统,除了对能量和精神力掌控到极致的陆明烬,根本无人能安全接手拆除。
这更像是一种情绪化的表达。
陆明烬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去擦额角的血,任由那抹鲜红缓缓滑落。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众人,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沉重的大门。
“可以。”
他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门缝里。他走了出去,也彻底放下了曾经象征着他荣耀与生命的军衔。
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里面所有的愤怒、失望、质疑、阴谋算计,都彻底隔绝在了另一边。
门外走廊空旷而安静,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之间。
但好在。
当他推开那扇属于自己家的门时,所有的冰冷和沉重仿佛瞬间被过滤干净。
一束温暖的灯光从门内流泻而出,照亮了他染血的脸和冰冷的眼眸。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
然后,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就像等待已久的小动物,嗖地扑了过来。
白若年即使揣着不小的崽子也依旧不怎么老实,保持着小猫般的灵敏,蹭地跳起,精准地扒挂在了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环住他的腰。
“你回来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白若年的声音清亮雀跃,帶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光,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什么好消息?”
陆明烬勾唇。
白若年細声細气地,带着一点邀功般的雀跃,迫不及待地分享天大的好消息。
“王后那边给了最终确认,说是人类寶寶哦嘛,也不全算,应该说是很稳定的人形宝宝!”
他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心里那块大石头,再也不用担心会看到任何不好的、类似实验室里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他颇为骄傲地挺了挺并不明显的肚子,继续道:“而且他们还搞清楚啦,之前检测到的那种异常能量波动,其实来源是我,是我的基因和你的结合后产生的一种特殊保护性屏障,和宝宝没太大关系,它健康得很!”
那一瞬间,陆明烬冰冷沉寂的心底翻涌起难以言说的剧烈悸动。
压抑了太久的疲惫、狂喜与渴望,在胸口猛烈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太好了。”
太好了。
值。
太tm值了。
白若年仍然喋喋不休得说,“我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
“怎么回事?”陆明烬语气瞬间变得緊张。
“你看。”白若年说着,他亮出自己白生生的胳膊,递到陆明烬眼前,手腕内侧有几个新鲜的、小小的青紫色针眼,看着就讓人心疼。
“我可是让他们抽了好多好多管血呢!做了超多测试!”
陆明烬的目光瞬间被那几个小小的血点抓住,心脏像是被細针扎了一下,忍不住低声问:“疼不疼?”
他的小猫明明平时最怕的就是打针抽血。
为了他的孩子。
为了他,让人抽了那么多血。
白若年原本下意识地想撒娇说“可疼了”,但看到陆明烬緊张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用力摇摇头,语气轻松:“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肯定疼。”
陆明烬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些针眼周围细嫩的皮肤,带着无尽的心疼。
“那你亲亲就不疼了。”
白若年顺势把胳膊又往他嘴边送了送,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点狡黠和撒娇。
这句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陆明烬最柔软的心尖上。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白若年温暖细腻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能让他安心、让他平静的淡淡甜香。
有他的小猫在,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世界毁灭都可以。
真的。
白若年被他温热的气息和头发搔得痒痒,窸窸窣窣地抖着笑起来:“哎呀你亲哪呢!”
他发现自家主人今天格外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在他颈间嗅个不停,嗅得他腿软心慌,浑身都跟着微微颤抖。
他赶紧笑着想要挣开,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像是熟透的桃子。
“现在还不行呢”
他小声嘟囔,手抵在陆明烬坚实的胸膛上。
陆明烬抬起头,眼底藏着暗火,明知故问:“不行什么?”
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都不行!”白若年脸红得更厉害,哼哼唧唧地扭了扭身体,试图从他身上溜下去,“快放我下来再这样不给你抱了。”
“嗯?”陆明烬的手臂箍得更紧,发出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鼻音,眼神幽深,“刚可是你要我亲的。”
白若年缩缩脖子,不吭声,仰起脸看陆明烬,对上ALpha狼一样的视线,正在暗流汹涌。
他被看得颈侧腺体都开始隐隐发热,自己也能感觉到信息素有些不稳地飘散出来。
他咬咬下唇,眼神飘忽,声音细若蚊蚋:“也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奈何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再次聚焦到陆明烬额角已经半凝固的伤口上,方才光顾着高兴,现在才彻底看清。
“诶诶,你头怎么回事?”他惊叫起来,伸出手想去碰又不敢。
“没事,不小心撞门上了。”
陆明烬面不改色地扯谎,他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个,试图再次凑近那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颈项,犬齿发痒,渴望更深入地标记他的所有物。
白若年眨眨眼睛。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疼吧。”
“疼什么,不疼。”陆明烬凑到白若年颈项,嗅嗅嗅,犬齿发痒,还想更深入。
结果被小猫紧张兮兮地扒拉开了。
“你别动!我给你上药”
白若年瞬间切换成小大人模式,语气严肃。
近期揣崽崽,不知道是激素作用还是母性作用,他可是学会照顾人了呢。
虽然还不会做饭。
也不会系扣子
还有很多不会的。
陆明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猫从怀里钻出去,跑去拿小药箱。
“哎——慢点儿”
陆明烬本来想拽他回来,奈何跑得太快,又灵活的很,丝毫不像是揣着孩子。
陆明烬只能看背影,深吸一口气。
被砸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他对脸上那道伤口倒有点痛恨了。
好在白若年很快就就回来了
他拿出棉签,蘸了消毒碘酒,小心翼翼地凑近,鼓起脸颊,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可能有点疼哦,你忍一下”
冰凉的触感碰到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但陆明烬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人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精致脸庞。
然而,就在白若年全神贯注地消毒时,陆明烬却突然攥住了他忙碌的手腕。
“疼”
Alpha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丝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明显的委屈。
白若年:“啊?”
他愣住了,眨巴着大眼睛,刚是谁面不改色说不疼的?而且他明明还没开始用力啊?
“得亲亲才能不疼。”
陆明烬看着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神里却藏着得逞的笑意和深沉的渴望……
白若年看着他额角的伤,心一软,只好凑过去,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脸颊上飞快地、轻轻地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可以了吧?”
“不行。”
陆明烬眸色一深,话音未落,一个利落的翻身,动作却极尽小心地避开了对方隆起的小腹,将人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压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啪嗒!”
酒精瓶和碘酒棉签盒掉在了地上,液体洒了一地,散发出浓郁的气味。
陆明烬俯身,灼热的体温紧密地覆了上去,细密而滚烫的吻,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压抑已久的情感,铺天盖地般落下,最终精准地捕获了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张的、甜软的唇。
“这样”他在换气的间隙,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织,声音沙哑得致命,“才不疼。”——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104章
翌日清早。
天还蒙蒙亮,陆明燼起身。
白若年迷迷糊糊拽住他,懒洋洋猫儿一样,“去哪儿啊?”
“有个发布会,睡吧,回来陪你做检查。”
陆明燼声音低沉,伸手捋了捋白若年的银发,后者呜了一声,嘀嘀咕咕说了句不用,就往被子里钻,可爱的不行。
=
发布会设在皇室的白金禮堂。
禮堂灯火辉煌,四周布满悬浮摄像机,当许久没路面的皇帝踏上高台,整个大厅一瞬安靜。
“我还以为他要病危了居然还在。”
“看不出来啊,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帝国皇帝身着白金礼袍,鬓角霜白,已显疲态,但作为Alpha,仍然颇有压迫感。
他咳嗽了一下,“各位帝国公民。关于虫族实驗的传闻,今天,我将给出最終答案。”
底下闪光灯闪烁。
“皇帝亲自登场澄清少见。”
“看清没他身邊坐得是陆少将。”
“陆少将我听说他昨天退出军部了,今天怎么就和皇室”
“嘘”
皇帝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終落在身邊的陆明燼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几乎不可察覺的锐光。
满场安靜。
他終于开口,“皇室和军部之间的种种,其实都是场误会。我会给出解释。”
皇帝抬手,示意安靜,語调平稳得近乎冷漠:
“二十年前,帝国与虫族陷入全面战争。为了寻求能够对抗虫族的力量,皇室启动研究计划,研究虫族基因与人类血脉的兼容性。陆明燼陆明烬少将,作为军部的后补元帅,也是我的亲子,因基因匹配度最高,在四岁的时候被选为实驗体,融合了虫血。”
话音落下,一片吸气声。
目光纷纷投向陆明烬。
后者面无表情,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皇帝停顿片刻,声音更低:
“十年前,我下令終止计划,将所有档案封存。陆明烬此后自行选择进入军部,皇室从未干预他或者军部的任何行动,但也从未再进行虫族实驗。”
短短数句,来龙去脉说完了。
皇室“为帝国未来”启动计划、“十年前终止”、如今的一切“与皇室无关”。
完美的政治话术,把责任巧妙地转移了。
记者席立刻炸开:
“那之前查到的关于大皇子的地下产业,不是也和基因实驗相关吗,这些是不是也有关联?”
“所以军部和皇室是否有用到虫族技术?”
“你既然说陆少将是实验体,是不是也就说明其实皇室有开展活体实验?”
皇帝只是冷冷一句:
“皇室从未批准任何非法行动,先前的实验室坐标、定位等证据链全部由军部提供,和皇室无关,必要时我会要求多部门联合调查。”
“既然这样,那陆少将,您方便回答吗?”
镁光灯齐刷刷对准陆明烬。
他坐在皇帝邊上,银灰色的瞳孔在強光下泛着寒光,记者的声音刺破空气,
“您是否拥有虫族血統?是否知晓相关实验?”
陆明烬微微抬眼,背脊笔直,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我有虫族血統,知晓实验,我是实验体。”
仅仅一段话。
帝国星网彻底沸腾。
【居然是混血】
【虫族血统,是否意味着他已非人类?】
【所以一直以来他带着军部打虫族,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他搞的鬼?】
【我甚至覺得那些发现的实验室,都未必和他没关系。】
【说是十年没进行实验,可我舅舅六年前去采矿失踪了,那天有虫族侵入,他它分明回来了】
网络上的讨论如潮水般汹涌,各种猜测、质疑、甚至谩骂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舆论风暴。有人同情陆明烬的遭遇,认为他是皇室野心的牺牲品;也有人指责他利用虫族力量,对帝国安全构成威胁。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陆明烬却显得異常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微微垂眸,臉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像一位为帝国忍痛揭露丑闻的父亲,咳嗽了几声,同时也将所有的污名轻轻推到了自己儿子的肩上。
一直到发布会结束,场面仍然乱作一团。
皇帝皱眉,又咳嗽两下,宣布退场。
许久未见的沈泽屹亲自来接。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礼服,走上皇室发布会的台阶,步伐闲适而从容。
臉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仿佛从未经历过失势。
又像是宣告胜利一样低声开口。
“母后是答應了你不会干涉军部的事,但军部自己下不了决心谁去灭掉引光柱,这种事,可怎么办呢?”
没了陆明烬的军部。
此刻内部始终没有个统一的方案。
不肯下命令,也找不到人来执行。
毁掉的实验室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重建。
近期皇帝身体也不行,他沈澤屹的好时候就要来了。
陆明烬盯着他,眸光看不出波澜,“各人自有各人命。”
沈澤屹最恨他这副仿佛永远不受影响的样子,闻言嗤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嘲讽道:“是啊,有的人天生就是要当皇帝的命,而有的人,天生就只配被当做用完就扔、被所有人唾骂的垫脚石。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兄弟?”
陆明烬竟微微勾了下唇角,露出一抹極淡、却冷意森然的弧度:“借你吉言。”
沈泽屹被这笑刺了一下,“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装了。我知道——”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你的Omega怀孕了。”
否则,陆明烬不会这么干脆地放下一切。
“想不到一个混血种居然还是个情种。”
陆明烬眯了眯眼,捏了捏指骨。
沈泽屹被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凶狠镇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怯场,又重新倨傲抬头,“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未来的皇帝,求着我点,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然而大概是对方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他撂下话后就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这家伙失去一切,还是让人畏惧。
然而沈泽屹没注意到陆明烬凝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真的吗?”
語气平静得令人心寒。
一帮嗅到火药味的记者仍然试图围上来,想要采访这位跌落神坛的前任战神,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陆明烬厌烦地扫视一圈,甚至无需言語,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压迫性信息素无声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屏障,让围拢的人群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惊恐退后,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哪怕不再是帝国的准元帅,那绝对碾压级别的信息素等级,依旧刻在他的基因里。
就在这片混乱和寂静中,他手腕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陆明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接起。
王后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白今天来找我做检查了。”
陆明烬表情一下冷了下来,“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王后在那边笑了一下,“不要这么如临大敌嘛,我又不会拿他做实验,只是检查。对于虫族血脉,我还是很有研究的,小白也很好学,不停问我问题,真是个聪明的乖孩子。”
白若年此刻眨着眼睛看她。
手里还拿着个本本记录。
对着终端还不忘来上一句,“我很好,你放心——”
那边的陆明烬语气一下缓和了下来,“小白,下回记着叫我。”
白若年颇为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王后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终端,她似乎真的从中找到了一点扮演平凡长辈、享受天伦之乐的错觉。
挂了终端,她看着白若年,“你上午看星网了吗?”
今天上午发生这样的事。
白若年眨眨眼,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摇头说自己不懂,反而很是认真地拿小本本记,“所以,您刚才说到,虫族外骨骼与人类基因融合的初期过程,会产生剧烈的生物排異反應,为了克服这个,需要进行特殊的适应性训练……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呢?”
王后显然很喜欢他这种抛开情感、一心钻研的科学态度,耐心解答,甚至带着点传授毕生心血的热忱:“对,一开始排异反应会非常强烈。我的方法是……先取出他们自身的一部分骨骼,打磨成極细的骨刺,然后反复刺激并植入其皮肤下层。因为是自己身体的细胞,微小的骨刺会被逐渐吸收融合,这个过程能極大增强躯体对异物植入的耐受性。”
讲到这些她毕生研究的“精髓”,王后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等这方面耐受能力训练得差不多了,我就会先将准备好的、经过处理的虫族骨片制成更精密的骨刺,以同样的方式置入皮肤,等待其逐步融合吸收,观察反应,一步步替换和强化……”
白若年拿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他抬起眼,努力维持着好奇的表情,轻声问:“当时……您对……明烬,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哦。”
王后回答得毫无愧意,甚至带着一丝对成功作品的骄傲,“当时他是所有实验体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因为天生是S级的体质,所以恢复得特别快,耐受性也最好。”
她若有所思,仿佛在回忆一段有趣的往事,“不过最开始也挺麻烦的,见到我还会哭着喊媽媽,吵着要出去。我觉得太吵了,就把他单独关进了禁闭室。关了几天之后,果然就安静听话多了,不仅如此,还奇迹般地彻底融合了虫血,成了我最完美的一号机。”
她语气里带上些许遗憾。
“可惜啊,后来长大就没那么听话了。本意是让他为皇室培养和掌控私域军队,结果他非要靠自己去考什么军部,还搞出了那个苍穹防御系统,有点脱离控制,反而造成了现在军部尾大不掉的局面。”
白若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怪不得……
他想起很久之前,陆明烬曾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跟他说过,关禁闭三天,想知道多久就要数心跳。
三天的时间,五十一万八千四百次心跳。
他自己,真的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惧里,一秒一秒地数过。
数过不知道多少遍,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么准确。
王后看见白若年脸色似乎有些发白,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经历这些,难得地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时代不同了,我现在的研究方式肯定不会再那么……粗暴了。”
说着,她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旁消过毒的采血器,“我们现在有了更温和、更高效的方法。”
尤其是在“引光柱”尚未被摧毁,其能量场还能被间接利用的当下。
她发现,白若年的血液,接受了虫血的标记,其中蕴含的某种奇特活性,比她儿子好用得多,简直是完美的催化剂和稳定剂。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采血器自动抽取了一管鲜红的血液。
白若年闷哼了一声,微微蹙眉,眨着眼看着那管从自己体内流出的血液,眼神有些复杂。
王后一边妥善收好血样,一边语气寻常地解释:“这是拿去做常规化验用的,别担心。”
白若年抬起头,蓝眼睛一眨一眨,那目光纯粹又专注,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
反而,他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媽媽再给我多讲讲嘛,我觉得好有趣。”
王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握着血样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这个称呼,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根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已枯死的弦。
“你怎么叫我妈妈?”
白若年看着她,表情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懵懂的依赖:“我也要当妈妈了,而且您也是明烬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我叫您一声妈妈也是应该的呀。”
王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明烬他……可从没叫过我妈妈。倒是泽屹,小时候经常叫。”
语气里听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白若年心里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那样对待他的主人,能叫才特喵有鬼了!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无害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对知识的渴求:“妈妈,我还想多听听那些实验的具体细节,感觉好神奇!”
王后注视着他,一种找到“知音”和继承人的热忱从眼里冒出来,那点微妙的波动被更大的兴奋所取代:“好啊,既然你这么感兴趣,等会儿听够了,我还可以带你去实验室亲自看看实物和操作过程。”
白若年眼底精光一闪。
他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实验室的。
喵的。
太坏了——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比心]
第105章
陸明烬回到家时,屋内一片安靜,不像往常那样会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雀跃地扑上来。
他放輕脚步上楼走进卧室,
看到白若年正蜷在被子里,懒洋洋地趴窝睡着,呼吸清浅,像一只疲惫至极的幼貓,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抱枕中,银白色的发丝有些凌亂地贴在额角和臉颊,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似乎听到响动,白若年慢腾腾睁开眼睛,看见陸明烬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打了个哈欠。
困死了。
王后竟然真的带他去了那些地方,
还有那些称得上可怖的实驗,居然也都在皇宫下有条不紊得进行着。
而王后似乎觉得他很感兴趣似的,给他灌输了不少虫族相关的知识。
一天下来,白若年只觉得脑子木木的,塞滿了各种令人不适的信息,更何况,还被以“化驗”为名又抽走了几管血。
真当他傻嗎
喵的,针眼的地方还在隱隱作痛。
好在他全都给记录下来了,等他把所有坐标点位都记下,哼哼。
“怎么这么累?”
陸明烬走近,在沙发边蹲下身,仔细看他。小Omega的臉蛋似乎更尖了些。他伸出手,指腹輕輕摩挲过白若年微微尖削的下巴,说话都輕了几分。
“换你你也累。”白若年道,把抽了血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坐起来,在陸明烬耳边嘀嘀咕咕,“我可是还揣了个。”
这话说出来,足够让所有Alpha都热血上涌。
陆明烬俯身,声音低哑,“你该庆幸自己是omega,不然要还是貓貓的话,可就不止揣一个了。”
“我靠!”
白若年揣一个听话的就累得不行了,更别说像貓猫一样一胎好几个了,他瞪圆了眼睛,也不含糊,啊嗚一口就咬。
陆明烬倒是没躲,任他咬。陆明烬倒是没躲,不仅由着他咬,还顺势将额头轻轻抵在Omega的颈窝处,白若年这一口没等咬下去就软了下来。
陆明烬变本加厉,咬上了白若年的耳垂,后者发出一声嗚咽,铃兰的信息素溢滿了整个房间。
Omega的气息是Alpha最好的安慰剂。
陆明烬深深嗅着,他今天真的挺不爽的。
“呜”
白若年很敏锐得察觉到了自家Alpha的情绪,没多说话,犹豫了一下,学着之前光屏上偶然看到的育儿视频里的动作,伸出手,有些笨拙地、一下下地拍着陆明烬宽阔的背,细声细气地嘟囔着:“好啦好啦没事啦”
他今天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深刻地觉得,王后绝不是一个好母親。他只想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安慰一下他的Alpha,驱散下他周身那冰冷压抑的气息。
奈何没好。
不止没好。
原本只是寻求片刻安宁的Alpha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在白若年敏感的颈侧。
白若年马上就意识到了,后颈抖了一下。
我草他们明明说这个方法哄睡很快的,怎么回事?
他连忙缩着脖子想躲:“誒誒诶!不行啊!昨天才——!”
白若年的手还僵在半空,维持着那个拍抚的姿势,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你勾引我。”陆明烬的声音低哑得厉害。
白若年简直冤死了,那个视频明明是教人怎么哄小宝宝睡觉的!!!跟他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手忙脚亂地想把手撤回来,脸颊不受控製地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陆明烬歪头看着他这慌里慌張、试图辩解又无从说起的模样,觉得好笑。
“好了,”他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不逗你了。”
白若年这才松了口气,软软地瘫回床上,本想瞪他一眼,可白天从王后那里听来的那些关于陆明烬过去的片段又清晰地浮上心头,眼神也软绵绵地没了力道,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他心一软,叹口气。
又爬了起来,半跪在床上,張开手,“你”
他连耳朵尖都红了。
“你要想来也不是不行”
“你再这样,我可真克製不住了。”陆明烬的声音愈发低哑,手臂环住他单薄的脊背,却依旧小心谨慎地避开了他微微隆起的腹部。“抱抱就好了。”
懷里的人安靜地靠着,像只找到了依靠的雏鸟,没再动靜。
过了好久,久到陆明烬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才听见懷里传来闷闷的、带着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所以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嗎?”
“你应该看星网了吧。”陆明烬语气很淡。
“所以你真要回归皇室?”
白若年语气迟疑。
在皇室对他做出那些毫无人性、令人发指的实验之后?
在他们逼他当众承认带着虫血之后?
谁知道他们后续还会耍什么手段,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白若年一想到这些,就气得牙痒痒,又替陆明烬感到无比委屈。
“嗯。”
陆明烬答得倒是没什么迟疑,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寻常事,语气平静无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Omega呼吸都放轻了,身体微微紧绷,透着浓浓的不安。
“是因为我吗?”白若年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听不见,像是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又像是已经认定了这个答案。
陆明烬低头看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他的自责,低笑一声,指尖蹭了蹭他微凉的脸颊:“怎么会这么想。”
白若年扭过头,湛蓝的眼睛扑闪着,里面不再是全然的懵懂无知,而是染上了清晰的忧虑和一丝锐利:“因为要给我和宝宝做检查吧连纪时与都判断不了,只有她最有‘经验’”
“你怀的孩子可是有我的一份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陆明烬拧紧眉心。
白若年看着他。
所以还真是等价交换。
一想到她那些所谓的“经验”是如何通过何等残酷非人的手段积累而来的,白若年就感觉后背窜起一股森然的寒气,再抬眼时,眼底不自觉地漏出一点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凶光,像是随时准备亮出爪子的猫科动物。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再去做那些没人性的实验。”
尤其是在今天親眼目睹、亲耳听闻之后,那种厌恶和抗拒更是达到了顶峰。
陆明烬顿了一下,静静看着这样的白若年,心跳得有点快。
他的小猫,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成长着,善良正义又坚韧,永远替别人着想。
“你知道吗,换做别人如果有控制虫族的能力,只会希望虫子越多越好。”陆明烬道。
“可我不希望代价是别人的家庭、生命。”
白若年的眼睛此刻是纯粹的蓝,和他的话一样纯粹又干净。
陆明烬挑了挑眉,忽然低头吻住了他,完完全全,不容拒绝。
白若年却总觉得陆明烬没在认真的,他被亲得上气接不来,只好抵住他的胸膛,执拗道:“我认真的!”
陆明烬耸耸肩。对这样的人,谁来都克制不住。
白若年这回结实瞪了他一眼。
实在不行,大不了他甚至想过最坏的打算
尤其是在他听了那些详细过程,甚至可能亲眼见到了某些遗留的痕迹之后。那些细节,实在太过渗人,每一个步骤都仿佛刻着Alpha曾经承受的无尽痛苦。
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毫不犹豫地下那么狠的手,更何况是那些毫无背景、无力反抗的平民。一想到那些消失在采矿星、再也沒回来的人,白若年就感到一阵心悸。
他低声开口,带着一种柔软的、却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想为了我的宝宝平安诞生,就让其他更多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重蹈覆辙。”
陆明烬看着他,“所以王后今天和你说了什么吗?”
白若年看着陆明烬,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主人为他已经做了很多了,甚至还脱离了军部。
这个时候,他也得发挥点作用才是。
“没什么呀,”他眼神闪躲,试图蒙混过关,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就是一些常规检查而已,问了好多问题,抽了血。”
说着,他兀自转身,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避开追问,却被陆明烬一下攥住了手腕。那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白若年像是被烫到一样抖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胳膊抽了出来,飞快地缩回被子深处,连脑袋都蒙了进去,
陆明烬凝着白若年。
小猫虽然长大了,可还是不会装蒜。
一眼就能看穿。
有事情在瞒他呢。
“任何事情,”陆明烬的声音沉了下去,“交给我。别自己动手,别擅自冒险,听到没有?”
白若年眼睛露在外面,长长的睫毛因为心虚和紧张而轻轻颤抖,他用力点点头,声音闷在被子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知道了啦。”
陆明烬眸色深沉了点。
很明显没听进去话。
他张口还要说什么,奈何小猫开始赶人。
“我好困要睡觉啦”
他打了个假里假气、同时又猫里猫气的哈欠,尾音拖得长长的,眼睛却还滴溜溜地乱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明烬的反应。
见陆明烬仍然不动,绷着脸看着他,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和指控的意味:“你在这里信息素太强了宝宝好像有点闹我睡不好”
陆明烬眸光暗了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白若年脑子里乱糟糟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些冰冷的仪器、王后兴奋的讲述、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成功案例”
原本还想强打精神盘算盘算之后怎么办,奈何孕期的嗜睡如山倒,思维很快变得混沌,想着想着,意识就再次不受控制地沉入了温暖的黑暗。
夜深人静,只有窗外模拟出的星光淡淡洒入。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
陆明烬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目光落在Omega白皙柔软的手臂内侧时,果不其然看见几个针孔。
直径不小,最开始的检测已经过去,已经进入平稳期,哪里用抽这么多血。
他太知道什么时候会抽这么多血了。
陆明烬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隐隐有寒意弥漫开来——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第106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白若年孕期还算安稳,腰上也胖了点。
尽管不用太頻繁检查,白若年也经常会往皇宮跑。
向王后讨教问题。
王后性格古怪,白若年摸得比较清楚,其他时候则一潭死水,但一讨论研究会来兴致,还有点刹不住车。
不知道是不是宮门似海,没人能聊的缘故。
“天天往我这里跑,听说你还挂在军部,还有个校衔呢,怎么不用去忙?”王后的试探很直白。
白若年在小本本上又暗暗记下了一个重新私建的实驗室坐标,仰起脸,“我的Alpha和军部都没有关系了,那我当然也没有了,更何况我当时和军部有联系也只是对蟲族研究感兴趣。而且明烬都开始履行皇室职责了,我也应该参与进来,陪媽媽解闷,”
确实是这样,陆明烬近期被安排出访各个星系,行使皇子的职责。
但这样的任务总有恶意在。
发布会过后,每出访一个星系,就代表要重新提醒一下当地人他的蟲族血统。
星网上充斥着不堪入目的攻击和阴谋论,将他描绘成潜伏多年、包藏祸心的阴谋家。
每每白若年刷到星网的帖子,就很難过,偏偏终端上对方还像没事儿人一样。
怎么可能没事儿嘛。
他的笔尖在本质上重重一戳,划了个洞。
之所以大家都这么说,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真相,天生又有偏见,他会把真相挖出来。
挖出来到底誰是实驗室的
誰做的实驗,又是怎么做的。
对于白若年表现出来的专业学术态度,王后心里倒也受用。面前的Omega有着猫儿一样纯净无辜的眼睛,眼神幹净得让人生不起太多防备。她難得地露出一絲近似温和的神色:“你啊,说话总是黏黏糊糊的,不过……还算有点道理。”
白若年立刻弯起眼睛笑了,声音依旧软糯,像撒娇的猫咪:“再说了,妈妈您就是最顶尖的专家了,我有问题直接问您就好,还去军部那邊凑什么热闹呀。”
王后颔首,对这个答案相当滿意,连带着对白若年也愈发顺眼。这个Omega乖巧、聪明,说话总能说到她心坎上,不像陆明烬,永远冷硬对抗,势同水火;也不像沈泽屹,仗着身份恃宠而骄,难堪大用。更关键的是,她发现白若年在蟲族研究方面似乎有着一种奇特的天赋和直觉,在实驗中从不需用特别粗暴的手段,却总能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启发新的思路。
“走吧,今天带你去新建成的三号实验室轉轉。”
王后心情不错地发出邀请。
既然军部那邊迟迟找不到人选拆除引光柱,皇室的“新项目”建设自然可以更加如火如荼地进行。
白若年乖巧点头,脸上适当地露出期待:“好呀。”
他注意到,最近王后倒是不怎么頻繁抽他的血了,不知是好是坏。
好处当然是免去了皮肉之苦,但坏处嘛……
白若年微微蹙眉,这说明对方可能已经采集到了“足够”的样本,要开始着手进行更实质性的“坏事”了。
王后领着白若年穿过層層守卫,向皇宫深处新建的实验室区域走去,邊走边看似随意地吩咐:“这段时间明烬出访在外,你一个人住那边也不方便,就暂时住在皇宫里吧。”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让一个已经明顯顯怀的Omega频繁出入这种充滿未知辐射和生化风险的地方是否妥当。
“好。”白若年求之不得。
穿过层层需要基因密码和虹膜验证的合金闸门,深入皇宫地下新建的“三号生物融合实验室”。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刻意净化的冰冷,混合着消毒液、臭氧以及一絲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有机质甜腥气。
无处不在的幽藍色指示灯带嵌在墙壁和地板边缘,勾勒出充满未来感却压抑的线条。巨大的透明培养舱排列在两侧,里面浸泡着一些形态奇异、仍在微微搏动的生物组织,有的呈现出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诡异质感,有的则明显带有蟲族的特征。
研究员们穿着全封闭防护服,像幽灵一样无声地穿梭其间,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提示着这里的活性。
尽管来过好几次,白若年还是想吐。
怀着的崽崽也肉眼可见得在躁动。
然而王后完全没察觉白若年的不自在,环顾四周,很是满意这里的建设速度,如同展示自己珍藏的艺术家不忘给白若年指指点点。
就在她指向一台正在对某种黑色矿物进行能量萃取的大型设备,准备讲解时,一个略显匆忙的身影从侧面的通道拐了出来,差点与她们撞个正着。
是沈泽屹。
沈泽屹显然是听到王后要来也跟着匆匆过来的,实验穿的白大褂都没套,穿着皇室成员的常服,剪裁合体,试图营造庄重感,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浮躁却削弱了这份努力。
最近皇帝身体越来越不行,王后协理大部分琐事,沈泽屹显然是奔着讨好来的。
“正好,你来介绍一下这个装置。”王后并不惊讶。
沈泽屹刚要开口,看见了王后身边的白若年
整个人顿住了。
“母后。”
沈泽屹迅速调整表情,恭敬地问候,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王后身边的白若年。
后者穿着一身柔软的浅色小礼服,因为孕期,身形比以往更显柔和,银白的发丝在实验室冷调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衬得小脸越发精致,湛藍的眼睛因为环境的新奇而微微睁大,像只无害的小动物。
王后微微蹙眉,似乎对他的卡壳有些不满:“泽屹,三号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
沈泽屹对这类具体技术细节向来不甚了了,支吾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主要……就是研究虫族血液的特性,试图找到更有效的……控製方法。”
他说得幹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白若年内心无语,但面上依旧保持着谦逊倾听的姿态,甚至“好心”地轻声补充:“殿下是不是指,基于虫族与特定人类基因之间存在的血缘图谱相似性,利用这种基因层面的天然共鸣,来模拟构建出一种类似信息素引导效应的控製机制,实现对虫族群体的定向行为干预?”
他话音落下,沈泽屹彻底不吭声了,目光直直盯着他。
王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和冰冷几乎不加掩饰,她淡淡地对旁边的研究主管吩咐了几句,便漠然转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王后失了兴致,白若年却仍然想确认东西,只好追上去说想再待会。
王后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白若年回去的时候,实验主管还在安慰沈泽屹,“王后性格就这样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然而话没说完,沈泽屹钴蓝色的一只眼紧紧盯在了实验室主管身后。
“小白,我带你参观啊。”沈泽屹凝着他。
实验室总工还是有眼色,很快带着人退了出去。
廊桥下顿时只剩下沈泽屹和白若年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若年并不怕,扬起下巴,眼底闪过猫儿一样的挑衅,“好啊,带路。”
实验室一如既往的压抑,与之相伴的是沈泽屹更压抑的呼吸声。
“你知道吗?本来那个实验体会是我,但是他的等级比我高,耐受度更强,母亲选了他。”
沈泽屹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
“所以呢?”白若年看着他,“你不会想说没选择自己好遗憾吧,”
自家主人过这么惨,
“对啊。”沈泽屹哼了一声,“他融合了虫血,成了SS级,我一直都是A级。如果他老实在皇室待着,父皇母后本身又有愧疚,难保他不是储君。”
白若年气得不轻。
然而不等
对方的瞳孔转了过来。
沈泽屹凑近一步,目光带着恶意的得意,在他身上扫视,最后落在他的腹部:“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他的虫族血统天下皆知,帝国上下,谁会接受一个半人半虫的怪物当储君?”他轻笑一声,语调刻薄,“说起来,局面变成今天这样,还真得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
白若年死死盯着他,磨牙。
如果他还有爪子,那磨的就是爪爪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近乎学术探讨般的平静口吻反问,试图套取更多信息:“可是,追根溯源,所谓的‘虫血’,其最初的来源,不也是来自于人类吗?那些被称为‘虫族’的存在,至少它们的初代,不过是某些实验失败后异化、扭曲的产物,从生物学上讲,它们曾经也是人类,不是吗?”
沈泽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有趣!你这个说法倒新鲜。没错,本质上或许是吧。人类被信息素、欲望和权力控制,虫族被血脉链接和特定频率控制,说到底,都是被更原始的力量驱使的可悲存在,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白若年的手腕,手指带着令人不适的力道,细细摩挲过他手腕内侧那些还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的针孔痕迹。
“你看看你,跟着他你什么也得不到,他将来能不能自控,还是一说。”
沈泽屹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以后跟着我怎么样?我才是帝国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帝。我可以给你最好的一切,比陆明烬能给你的,多得多。”
白若年厌恶看了他一眼,抽手的一刹那,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所以
王后提取他的血液,有没有可能不是为了实验,
他的血液有信息素,因为怀了宝宝的原因,天然和陆明烬有血脉关系。
人能被信息素影响,虫族可以被血脉影响……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要抽他的血了。
白若年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还差一个坐标点,但等不及了。
他要把皇室现在干的事,公之于众,不然就晚了——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107章
还差一个坐标点,但等不及了。
白若年心跳的很快,
要赶緊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公布出去。
还有
他的视线再次黏着在廊道尽头那台幽藍光芒流转的庞大装置上,之前提取的血液,恐怕就用在这个上面了。
有他的信息素,有虫族血脉,还有主人最直接的血缘。
很可能被拿来用在控制主人。
这个关键的东西,也必须想办法毁掉。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沈泽屹的声音打断了白若年的思绪,他不知何时又凑近了几分,玩味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帶着一种猎手打量落入网中猎物的优越感,“我之前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只漂亮的金絲雀飞入自己的笼中。
毕竟陆明烬已经不是最优解了,风水轮流转啊。
白若年摇了摇头,在沈泽屹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之前,适时地开口,声音帶着一絲恰到好处的犹豫:“这么大的事我得考虑考虑。”
他抬起眼,湛藍的眸子直视沈泽屹,看着无辜又天真,“你说能给我比现在多得多的一切,可我不怎么吃画大饼那一套。”
沈泽屹先是一愣,随即覺得有些好笑,这Omega比他想的要精明点。
“哦?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具体的。一颗资源丰富的星球?一座独一无二的宫殿?还是某个星系的自治主权?我记得很久以前在星穹上就跟你说过,跟我在一起,这些都可以。”
他似乎有点耿耿于怀,“可你当时没选我。”
白若年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他輕輕开口,很纯粹:“我对那些都不太感興趣。我就对虫子,对它们背后的秘密感興趣。”
他目光转向那台装置,又很快收回,落在沈泽屹脸上,眨眼,“我要三号实验室的數据日誌可不可以。”
拿来当证据。
沈泽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答应得却异常痛快:“就这?小事一桩。”
对他而言,这些枯燥的數据远不如实际的权力和享乐有吸引力。他心情大好,手已经顺势揽上了白若年纤细的腰肢,试图将人帶入怀中。
白若年身体瞬间绷緊,几乎要炸毛。他强忍着推开的本能,只是用手抵住沈泽屹的胸膛,维持着一点距离,声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微颤,他学着别人谈判时候的样子,颤颤巍巍开口,“东西先给我。见到日誌,才有谈下去的基础。”
“呵,”沈泽屹眯起眼,指尖在他腰侧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警告,“你不吃空头支票,難道我就像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话音未落,沈泽屹只覺得脸颊一凉——是白若年踮起腳尖,極快、極輕地在他侧脸上印下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如同羽毛拂过,带着Omega身上清甜的铃兰气息。
动作快得几乎讓人以为是错觉,却是在这尚有研究员无声经过的冰冷廊道里,毫不避讳。
然而不等他说完,面前漂亮的omega已经踮起腳,贴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
白若年迅速退开半步,仰起脸看着他,猫儿般的眼睛睁得圓圓的,水光潋滟,里面混合着一点挑衅,还有种讓人心痒難耐的无辜:“现在还觉得是空头支票吗?”
沈泽屹彻底愣住,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軟触感却像投入油锅的火星,轰地点燃了某种燥热。巨大的满足感和征服欲瞬间淹没了理智。
本来他对那些研究什么的就不感兴趣,给就给了。
他摩挲了一下刚刚被亲过的地方,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好,待会儿就让人解包发到你終端。”
他俯身,凑到白若年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露骨的暗示,“日志给你,今晚我可要来找你收取‘报酬’了。”
白若年心里直磨牙,恨不能给他一爪子,但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无辜,轻轻点了点头。
沈泽屹说话倒算爽快,离开后不久,一份加密的数据日志包就发送到了白若年的个人終端。里面是大量晦涩难懂的代码和专业术语,白若年看得一头雾水,但他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这是证据。他毫不犹豫地将数据包转发给了纪时与。
不好让主人分心,感觉他现在能联系的也就只有他了。
纪时与收到消息后极为震惊,一个加密通讯立刻拨了过来,语气急促:“小白?!这些资料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太敏感了!”
白若年躲在房间角落,捂着终端悄悄道:“你别管来源了,赶紧想办法解包分析就是了!重点是证明皇室根本就没停止那些非法实验,一直在偷偷进行。”
纪时与的声音沉了下去,有点担忧:“我知道了。你现在人在哪里?到底怎么样?陆明烬不在你身边,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白若年顿了一下,选择避重就轻,“我在皇室管辖的一个星球上,暂时还好,你放心吧。”
纪时与显然不信,语气更加焦虑,“我总觉得不太妙,你能出来吗,或者我以总院的名义——”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白若年扣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虽轻却坚定,“是我要待在这里的,还有个事儿没做完呢。”
“什么?”
白若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更低了:“你那有没有就是那种很厉害的计算机病毒?可以瘫痪或者彻底毁掉特定装置核心程序的?”
纪时与皱眉,“你怎么想起说这些。”他顿了一下,“你千万等阎王回来再说,别自己行动,其实——”
白若年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就行啦。”
等他主人回来,那可就晚了。
后来经过白若年长时间的軟磨硬泡,纪时与终于顶不住压力,也可能是考虑到多一份准备总归是条后路,将一个高度加密的病毒程序包发给了他,并千叮万嘱非万不得已绝不可使用。
用了就会被发现。
刚将病毒程序小心翼翼地存入终端的加密分区,白若年还没来得及平复狂跳的心,房门便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沈泽屹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终端屏幕上闪烁的复杂界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干什么去啊?小白这么晚还在用功?”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暧昧不清。
白若年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想关掉屏幕,沈泽屹却已一步跨入,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沈泽屹将他的手强行拉过来,按在自己坚实滚烫的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其下心脏有力的搏动。他俯下身,几乎将白若年圈在墙壁和他之间,气息灼热:“这么爱学习?嗯那不如,先教教我?小白老师?”
最后两个字,他含在唇齿间,带着黏腻的狎昵。
白若年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抿紧了唇,试图寻找借口:“我我现在怀着孩子,需要休息”
“流了最好。”沈泽屹嗤笑一声,语气冰冷而残忍,下一秒,他猛地拦腰将白若年抱了起来,不容反抗地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白若年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被沈泽屹轻易地压了回去。
“你的Alpha把你护得可真紧啊,”沈泽屹凑近他脆弱的颈项,深深吸了一口那诱人的信息素,视线滑过Omega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带着扭曲的嫉妒和兴奋,“丢了军部,成了过街老鼠,还不忘派暗哨守着你。要不是你这些天自己主动送上门,天天在母后眼前晃,我还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他的手粗暴地抚上白若年依旧纤细的腰肢,感受着那柔韧的曲线,“都揣上贱种的崽了,腰还这么细,真是让人更有兴致了。”
他嗤嗤地低笑起来,话语恶毒:“那个蠢货,要是知道自己放弃一切,受人差遣换回来的Omega,已经迫不及待地搬进皇室,和未来的皇帝搞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一定精彩极了。”
白若年圆圆的蓝眼睛眨了眨,里面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奇异的冷静。他忽然不再挣扎,只是微微抬高了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妈妈。”
沈泽屹动作一僵,随即表情变得更加兴奋扭曲,甚至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呵这是什么新情趣?叫妈妈?我喜欢你现在就像个小妈妈,你知道吗?”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女声:
“沈泽屹。”
沈泽屹所有的动作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
果不其然,王后此刻面如寒霜,站在原地。
白若年这时才轻轻吸了口气,凑到彻底石化的沈泽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软软地、带着一丝无辜的委屈,轻声说:
“对不起呀殿下,我忘了告诉你我约了母后,这个时间,来给我做定期的孕期检查呢。”——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08章
沈澤屹的身体彻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倒流,脸上那点扭曲的兴奋瞬间消失。
他慌忙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嘴唇哆嗦着,试图解释:“母、母后!您怎么来了……我、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床上的白若年。
他像是受惊到了极点,整个人迅速蜷缩成更小的一团,猛地拉高柔软的被子,嚴嚴实实地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此刻微微泛红,眼眶里蓄滿了将落未落的水光,清澈的湛蓝色瞳仁在灯光下顯得格外湿漉漉,像极了被暴雨淋透、无處可躲的幼猫,充滿了惊惧与无助。几缕银白的发丝黏在微微汗湿的额角和颊边,更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他甚至无需言语,只是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一眼门口,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细微、帶着颤音的呜咽,无需多言,姿态已然说明了一切。
沈澤屹气坏了,扭头看向白若年,结果看他那副样子,话到嘴边卡壳了,有点结巴,“不是,是他,他说只要我——”
“只要什么?”王后问。
沈澤屹说不上来了。
如果他说把日誌交出去了,他妈这能杀了他。
“滚出去。”王后的声音不高。
沈泽屹夹杂着巨大的羞辱感,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在逃离前,他回头狠狠剜了白若年一眼,眼神阴鸷。
白若年毫不畏惧地眨眨眼,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房门关上,室內只剩下王后和白若年。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王后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白若年,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细细刮过他微红的眼角和略顯松散的领口,似乎在评估这场闹剧的真实性。
沉默持续了几秒,压抑得令人心慌。半晌,王后才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沈泽屹不成器,你离他远点。”她顿了顿,眯了眯眼,补充道,“我会给你多安排几个人手。”这话表面是关怀,实则暗含警告与更严密的监控——既是告诫白若年安分守己,也暗示她已洞悉某些不安分的苗头。
白若年在心里默默磨了磨牙。
他当然想离那家伙越远越好,但这麻烦可不是他主动招惹的。
“我知道了……”白若年乖巧地点头,声音细软,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正事,小声提醒,“那……之前说好的检查……”
“改天。”
王后显然也有点没心思,或者说,她目前的重心并不在此,白若年血样抽得足够了,可以开展她的新研究了。
“嗯。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平安生下孩子。”
房门再次合拢,白若年紧绷的脊背才瞬间松弛下来,这时他才惊觉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浸湿。
王后加派人手监控,今天又彻底得罪了沈泽屹,留给他的时间窗口正在急速缩小。他迅速确认贴身藏好的微型终端,那个关键的病毒程序安然无恙。必须加快行动了。
接下来的两天,白若年表现得異常温顺安分,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偶尔被王后召见讨论“学术问题”时,也总是扮演着乖巧好学、人畜无害的角色。
他严格遵守着王后的提醒,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与沈泽屹单独碰面的场合。在成功将关键日誌传输出去后,他也只与纪时与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极其隱蔽的联係。在所有旁观者眼中,这位新晋的小王妃温顺漂亮、乖巧安静、甚至有些胆小,乖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處。
纪时与那边的破解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
传输过去的日志不仅包含了皇室持续进行非法活体实驗的铁证,一些隱秘的數據流通讯记录,还隐约指向了几个尚未曝光、规模更为庞大的秘密实驗室坐标。
【证據链已经足够了,我会尽快找人把你接出来。】
纪时与那边迟迟没有行动,很大的原因是担心白若年。
此刻他虽然还挂靠在军部总研究院,但是,实打实已经是王妃身份了。
如果皇室不放人,他那边没法公开要人,只能暗中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白若年看了眼手里的终端,发了个消息,【得再等等。】
【为什么?王后早晚能查到谁拷出了日志,还有沈泽屹,你能确保他不会对做什么吗?陆明烬现在在偏远星係,信號差的我联系都他吗联系不上——】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纪时与的激动。
【嗯,那边的信號确实很差劲。诶,等等……你们私下还有联系?】白若年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偏移。
【……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纪时与简直要吐血。
白若年沉默了一下。他当然不傻,怎么可能不清楚眼前的险境?昨天好不容易与陆明烬接通的那次短暂通讯,信号差得满屏雪花,但即便模糊,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眉宇间深重的疲惫,以及星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人已经被困囿在皇室了,以后如果连思想都被牵制,白若年觉得没劲透了。
他不要这样。
他敲下一行字:【放心,我会找到机会的。】
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
王后因为要接待一个遥远星系的使团,临时离开了地下实驗室区域。白若年通过几天来的观察,摸清了守卫换班规律有一个极短的空隙。
他深吸一口气,将微型终端贴身藏好,里面只保留了那个病毒程序,换上便于活动的软底鞋,溜出了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幽蓝色的指示灯帶散发着冰冷的光晕,将他的影子在金属地面上拉得细长诡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借记忆中的路线,快速而輕捷地向着实验室深处潜行。
腹中的宝宝似乎也感知到了母亲异于往常的紧张情绪,輕轻地动了一下,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湖心,荡开一圈微澜。白若年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微隆的小腹,指尖传递着温热的安抚,在心中默念:别怕,带你干票大的,然后我们就回家。
那扇标志着“核心实验室3——未经授权严禁入內”的厚重合金门就在眼前。
门侧的识别器闪烁着幽光。
白若年知道强行突破是不可能的,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对着门禁系统说道:“开门,母后让我过来进行數据观摩学习。”
实验室内部的通讯器里传来工作人员迟疑的声音:“小王妃,您有王后陛下的直接授权指令吗?我们这边没有接到通知。”
“指令应该已经下达了,怎么会没传过来?”白若年故作疑惑,“要不,你们现在去请示一下母后?”
那边安静了几秒,隐约能听到压低声音的交谈:“……王后正在接见重要使团,吩咐过非紧急事务不得打扰……”
“是地下……三号区这边……”另一个声音略显焦急。
“都说了不要打扰!更别在外人通讯里提三号区的事,你们有没有点分寸感!”
“……知道了。”
白若年适时地提高音量,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不耐:“你们到底问好了没有?如果实在不行,我只好亲自去找母后,就说你们不让我进。”
“王后现在在接见使臣呢小王妃”
“我不管,你们不让我进,我就去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或许是担心真的得罪这位看似受宠的王妃,或许是内部沟通出现了混乱。
“嘀——”一声轻响,识别器的绿灯闪烁,厚重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缓缓滑开。
成功了!
白若年心中狂喜,立刻推开沉重的门扉,侧身闪入。
一名工作人员似乎想上前引导,被他不动声色地推开:“我自己看就行,不必打扰。”
他的目标明确,直奔实验室中央那个连接着无数管线的装置,巨大的光屏上满是数据流。
白若年凑近细看,心脏猛地一沉,屏幕一角清晰地显示着他的基因序列分析和实时生理数据监控图谱,以及和SS级别Alpha的匹配度。
SS的Alpha,只有主人了。
果然——
白若年深吸一口气,没有时间犹豫,他迅速冲到主控台前,迅速将自己的微型终端接入预留接口,飞快地寻找病毒程序的注入点。
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移动着光标。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下那个决定性的执行键的刹那——
“我很好奇,”一个带着戏谑嘲弄的冰冷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如同毒蛇吐信,“你费尽心机闯进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白若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沈泽屹正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猫儿终于捉到耗子般的、残忍而愉悦的笑意。
这是一个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自投罗网了——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109章
沈泽屹臉上没有丝毫意外,笑得残忍又得意,在他还算英俊的臉上逐渐放大,显得刺眼又阴鸷。
“怎么不继续了?”
沈泽屹慢悠悠地直起身,一步步走近,鞋跟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慌的声响。他绕到白若年身邊,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即将被触发的病毒程序界面,嗤笑一声,“啧啧,真是感人,装都不装了?你知道这个程序下去,母后立刻就能知道吧?”
“她知道的后果,你明白吧?毀了她的研究,她能抽幹你的血。”
白若年紧抿着唇,湛蓝的眼睛里盈起了一层雾霭,他盯着沈泽屹,一言不发。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毫无意义。
沈泽屹伸出手,不是去碰白若年,而是慢条斯理地操作起控製台,轻而易举地中止了病毒程序的运行,并将其彻底清除。他的动作熟练,显然对这套系统了如指掌。
根本不像之前说的什么也不会。
沈泽屹完成操作后,轉过身,背靠着控製台,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若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也好,省得我们再费心试探。现在证据确凿,私自闯入核心实验室,意图破坏皇室重要资产……这个罪名,夠你喝一壶的了。”
“不过……”沈泽屹话锋一轉,目光再次落到白若年身上,那眼神變得幽深而充满侵略性,“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凑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白若年因紧张而微微急促的呼吸。
“跟着我。”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只要你点头,今晚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你依然是尊贵的王妃,将来……甚至是帝国的皇后。”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白若年苍白的臉颊:“比起那个連自身都难保的混血种,我才是你更好的选择,不是嗎?我能给你他永远给不了的地位和……”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漂亮的omega扭臉,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我草!”沈泽屹显然没预料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咬人。
“你逼我的。”沈泽屹咬牙,有点恼羞成怒,揪住白若年的衣领,揽住他纤细的腰把他抱上控制台,众目睽睽就要欺身下去,奈何看见白若年倔到通红的眼睛,最后顿了一下,抓着他进了隔壁的实验室。
有人试图拦了一下,“这是否要请示王后或者陛下。”
沈泽屹哼笑,“父王现在連话都听不进去,母后在接见使臣,你要请就情去吧。”
“这”
“滚。”沈泽屹的笑意消失了,兀自摩挲了下被咬的指尖,关闭了房间的门。
尽管门关了,但这里是实验室,玻璃全透明,别人都能看见里面发生什么。
漂亮的小王妃此刻满脸惨白,蓝眼睛里朦朦胧胧,圆滚滚的泪珠在眼底蓄着,但就是倔强得不肯掉落。
漂亮极了,讓人有一种想摧毀的感觉。
此刻正是沈泽屹的想法。
铃兰的香气逐渐逸散开来,沈泽屹的指尖覆在白若年的腺体上,漂亮的omega重重一抖,几乎就要弹起,被摁回到了桌面上。
“你在幹什么?”沈泽屹哼笑,又凑了过来,贪婪地吸着空气中變得浓郁诱人的铃兰香气。一个懷了孕,脸色苍白的漂亮Omega,这种脆弱又倔强的模样,反而激起了他更变态的兴奋感,“释放信息素?是想在最后关头勾引我,讓我放过你嗎?”
白若年瞪着他,始终没法集中精神。
进来的时候,白若年眼角余光瞥见了实验室角落几个特制的透明禁锢舱,里面关着几只被注射了镇静剂、但仍保留着部分活性的虫族实验体。
数量不多,形态萎靡,但它们的存在已经足夠了。
那台装置还在建设期,看着还没加非常坚实的金属外壳,如果可以——
奈何还没等细想,他就浑身一抖,此刻沈泽屹已经咬上了他的颈项。
白若年啊得一声叫出来,整个人簌簌得抖。
忽然间,沈泽屹的动作停了。
“这是什么?”
沈泽屹的视线上移,似乎被什么给吸引了兴趣,然后开始上手,“貓耳朵?”
他俯身凑上去,对着软乎乎的貓耳朵低语,“所以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貓?
猫耳朵的出现给了白若年一点喘息的时间。
奈何刚缓过来没一会儿,沈泽屹下半句话让他气坏了。
沈泽屹此刻仍然揉弄他的猫耳朵,玩味又好奇,“不会是陆明烬之前养的那只小杂毛猫吧。”
白若年朝他呲了呲牙,啊呜扭头又是一口。
“我那会儿可白得很。”
他那会儿白净得很,一点杂毛都没有,要不是主人不会给他起名字,他應该叫小雪才对。
沈泽屹整个人一愣,连吃痛都顾不得,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议。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刹那,就听见轰得一声,一只虫子挣脱了培养皿,似乎嗅到了这邊的铃兰香,又或者感召到了精神力的召唤,朝这邊飛过来,一下下得撞在了玻璃窗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接下来是二三四五只虫族分别冲了出来。
满场人脸色惨白。
要知道,对付这些他们制造的生物,要么上机甲,要么就靠强大的精神等级。
但显然他们都没有。
眼见着一只虫子就要朝沈泽屹咬去,后者反應倒是快,立刻避开了,趁着沈泽屹的注意力被转移,白若年赶紧从桌上爬起来,原本想系衣领的扣子,奈何他还是不会。
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他顺着撞开的玻璃窗爬了出去。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们的!”
白若年对工作人员大喊。
然而这些工作人员并不信,仍然满脸惊恐,不肯跑也不肯留。
白若年皱眉,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时间不多,只好又释放了点信息素,伴随着信息素的释放,他感觉到腹中的宝宝也躁动得厉害,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喉头,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所有人印象里无比乖顺漂亮的omega,此刻看起来仍然乖乖的,顶着被解开两粒扣子的小礼服,露出白皙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哦,还有离奇的猫耳朵。
可下一秒,几只虫子从他身后飛出,冲向了负责整个实验室的總工程师。
“希望你能启动这个装置的自毁程序。”白若年说话仍然是黏黏糊糊,声音软软,拖长声。但剩下的话所有人都足够听得清楚。
“不然就对不起了。”
白若年鞠了一躬,抬起脸,眼底一派湛蓝,看起来仍然天真的很。
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
總工眼底满是惧色,正要点头,就听见沈泽屹阴森的声音,“你敢?几只虫子,怕成这样——”
沈泽屹不知道时候已经干掉了那只,手里拿着它的一截翅膀,但被虫尸堵在门口出不来,窗户他又爬不出去,只好隔着实验室大叫。
白若年瞳孔缩了一下,小腹躁动,他看着总工,无视了嗷嗷叫的沈泽屹,“那真的对不起了。”
眼见虫子的口器张开,就要开始行动,总工大喊,“我愿意,大皇子请之后再治我的罪!”
毕竟现在被咬掉脑袋和之后被送上法庭,还是前者优先级高一点。
白若年松了口气,眨眨眼,“好的。”
总工颤抖着输入指令,自毁装置启动。
整个实验室散发红光,发出嗡嗡声。
沈泽屹这回也顾不了那么多,在那疯狂砸窗户,终于钻了出来,满身狼狈带血,他一步步逼近,“你以为毁了这个装置就能帮陆明烬啊?它不过是量产自动化的实现,只要有你的血,人工照样能产对付他的血清,母后手里就有,不多但对付谁都足够了。你就等着在皇宫,一边抽血一边被我干吧。”
白若年站在原地不动,猫耳抖了抖。
沈泽屹以为他是怕了,“听话点,我以后就对你好点,不然的话——”
小猫一样的omega,最好永远被锁在床上,暗无天日懷他的孩子。他会一边听他的呜咽,一边抚摸着他肚子里的孩子,一边狠狠弄他。
然而下一秒。
白若年转身跑了。????
白若年心说我有那个功夫跟你嘴炮吗,没有!他换软底鞋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现在!
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就跑啊——
他早早就联系了纪时与,此刻他的星舰应该已经到了。
“妈的!怀了孩子还这么能跑!你以为你跑得出皇宫吗!”
沈泽屹显然没预料到。
他平时接触的omega那都是他说两句话就瑟瑟发抖,要么就是主动往他怀里钻的。
哪有这样喊打喊杀咬人打不过就跑的。
他大骂一声,看着漫天飞舞的四个虫子,打也打不着,但飞来飞去无比打乱他们的节奏。沈泽屹心烦意乱,看向刚才的总工,狠狠踹了他一脚,抽出佩剑一刀给砍了,盯着白若年跑出去的方向。
“实验室的人立刻启动应急协议,召集亲卫队,跟我去抓人。”
沈泽屹眯起独眼,摸了摸眼眶,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怒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浓厚的征服欲取代。
这种惊人的生命力和反抗精神,真的让他有点心痒难耐了——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110章
白若年心里跟明镜似的,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室独立星球上,想单枪匹马逃出生天,難于登天。
所以他提前联係好了纪时与。
主人远在偏远星係,他不想让他担心。
白若年在整个皇宮里穿梭,还有人没收到消息,不明所以,只看着小王妃提着裙摆跑得飞快。
“想不到小王妃运动细胞这么好啊。”有人摸了摸鼻子,随后看见身后紧追着的侍卫长。
侍卫长气喘籲籲,“小王妃呢?”
“往那边跑了,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他把王后的实验装置给毁了!”
“真的假的??”
大多數人第一时间听到后明顯不信,直到听到沈澤屹气急败坏的调令,才确信。
小王妃不仅毁了装置。
还放出了虫子。
白若年一边跑一边小口喘气,
说来讽刺,还真得感谢王后喜欢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室深埋于皇宮地下,这错综复杂、管道纵横的结构,此刻反倒成了他最好的掩护。那几只被他用特殊信息素激得暴走的虫族实验体,虽然數量不多,也够在这戒备森严的地方制造一场不小的混乱了。
他在前面跑,皇室的人在后面追,虫子满天飞,整个庄严肃穆的皇宫,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废物!一群废物!連个怀孕的Omega都抓不住!”
沈澤屹一边狼狈地躲开一只失控虫子喷溅的酸性黏液,一边对着通讯器气急败坏地咆哮。
侍卫长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了難以置信:“殿下!他、他跑得实在太快了!而且灵活得不像话!这根本不是普通Omega该有的速度!属下从没见过这样的……”
侍卫长气喘吁吁,头回见跑这么快的omega,还怀着孩子。
这是人嗎,灵活的和猫一样,又不敢伤着他,几次差点逮到都叫给溜走了。
别说侍卫长了,沈澤屹也没见过。
沈澤屹气得不轻,
沈泽屹脸色铁青,突然眼底精光一闪嗎,他喝道:“别跟他在地面耗了!立刻派人封死所有星艦艙、机甲库的出入口!还有通往空港的所有要道!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皇室星球是孤悬的堡垒,没有飞行器,插翅難飞!
白若年在迷宫般的通道里拼命奔跑,心脏狂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对皇宫布局并不完全熟悉,有几次拐错了弯,差点撞进死胡同,幸亏凭借着小动物般的直觉和惊人的灵活性才勉强脱身。
就在他有点晕头转向时,贴身藏着的微型终端震动了一下。是纪时与的消息。
【我在E点空中接应。】
白若年看着消息,有点傻眼。
【E点在哪里啊?】
白若年是个路痴,以前当小流浪的时候就是因为不记路,阴差阳错被主人捡着的。
想到主人
白若年眼圈瞬间就红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领口,那里扣子不知何时又松开了,他笨拙地试图係上,却怎么都弄不好。
主人不在,他連扣子都没人给系了。
纪时与发过来一个定位,但顯然知道白若年看不懂,又好意提醒,【你找架星艦,跃迁自动档选E点,咱俩汇合。】
皇室星球出入境管理極其严格,出去相对容易,进来难如登天,纪时与被挡在外面是意料之中。
白若年也正有此意,他早就留意过了,作为王妃,他名下有一艘专属的小型豪华星艦,就停放在皇室专用的艦库里。去舰库的路,他倒是特意记过几次。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冲进空旷的舰库,看到那艘流线型的小星舰时,心中涌起一股希望。舰库的穹顶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湛蓝如洗的天空。
星舰的艙门有点高。若是以前,那个男人总会无奈又小心地把他抱上去。白若年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手脚并用,攀着冰冷的舷梯爬了上去。没关系,他自己也可以。
证据已经到手,那个邪恶的装置也毁了,崽崽很健康……
终于瘫坐在熟悉的駕驶座上,白若年喘了口气,顾不得平复呼吸,立刻手忙脚乱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他找到了自动启动和跃迁预设的按键。
看着舱外越来越近的蓝天,他吸了吸鼻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皇室那些肮脏勾当全部捅到星网上去,哼哼。
伴随着星舰引擎启动的低沉轰鸣声和微微震动,白若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逃离牢笼的兴奋。星舰缓缓垂直升起,即将冲入云霄——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浓烈、霸道、充满侵略性与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如同无形的巨网,当头罩下!
白若年只觉得浑身一软,几乎要从駕驶座上滑下去,Omega的本能让他对这股充满恶意的信息素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生理性不适。他艰难地抬头,透过前方的視窗,看到沈泽屹正帶着一队侍卫,好整以暇地堵在星舰起飞的必经之路上。
“都跟你说了,虫族是劣等生物,要靠更高智慧来控制。就像Omega,天生就该被Alpha掌控一样。”
沈泽屹一步步逼近,視线如同黏稠的液体,在駕驶舱内白若年苍白却难掩艳丽的脸上、以及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逡巡,同时毫不避讳地持续释放着高压信息素,试图彻底击垮他的意志。
沈泽屹一步步逼近,视线略帶下流的在面前omega身上逡巡,毫不避讳得释放信息素。
真是差点就要给他得逞了。
耳边仍然传来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
沈泽屹嗤之以鼻,“几只虫子而已,真以为自己能撼动皇室?”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不对劲……地下实验室的隔离等级極高,那些虫子怎么可能跑到地面舰库这边来?而且这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他身后所有的侍卫,包括他自己,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
因为那不再是隐约的嗡嗡声。
如同狂风过境、海啸袭来,无数虫族翅膀以极高频率震动所汇聚成的轰鸣,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
沈泽屹脸上的得意和嘲讽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望向舰库打开的穹顶之外,
只见原本湛蓝的天空,此刻正被一片无边无际、黑压压的阴影急速覆盖,形成虫潮。
白若年此刻趴在驾驶台前,透过视窗望向那片虫潮,湛蓝的眼睛睁得极大,他显然也没想到。
然而与其他人的恐惧不同,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共鸣,从他心底深处升起。他的腹部也传来一阵奇异的、温和的悸动,仿佛里面的小生命也在回应着什么。
在那无边无际的虫海最前方,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鼻子一酸。
而后者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样,同样朝他看过来。
如同海啸般涌来的狂喜、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白若年眼泪瞬间冲出了眼眶,他有点哽咽,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拍打着驾驶舱的玻璃,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其他人显然也看见了,毕竟那是虫潮中最显眼的。
陸明烬此刻站在一只巨型狰狞的虫族身上,身上带着凝结成冰晶的霜花。狂风猎猎,属于顶级Alpha的恐怖压迫感,此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与身后万千虫族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形成诡异而和谐的统一。
他此刻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长睫垂下阴翳,狭长的眼里俱是冷冽。
沈泽屹看清楚人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怎么来了?
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偏远星系嗎?
沈泽屹狂笑,“疯了吗陸明烬,你他吗以这种形式回来了。”
本来风评就不好,整个帝国畏惧虫族如洪水猛兽,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领着虫族回来了。
“看来虫圈的生态更适合你,你要是不死,我可以考虑把你流放到那边和虫子共舞,整个帝国可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沈泽屹冷笑,下达命令,“什么也别管了,都给我抓住白若年。通知军部,虫族袭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护帝国的时候到了,不是一直叫嚣要击灭虫族吗,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传我的命令,我要求军部全部歼灭。”
让军部的人去打他们原以为会成为未来元帅的长官。
想想就好玩。
最好两败俱伤。
沈泽屹话音刚落,身侧两边星舰已经出动,朝着白若年刚刚启动的载具就是一个俯冲。
白若年哪里会驾驶机甲,以前不是陸明烬亲自开船,要么就是司机。
眼见着这俩星舰就要冲到眼前,白若年闭上眼睛,突然发现面前的星舰不动了。
白若年定睛一看,发现上面结了一层冰壳。
寒冰一路蔓延到座舱,连带着里面刚才表情狂热的驾驶员都被冻成了冰雕。
一时间没人再敢近身。
沈泽屹咬牙,突然眼珠一转,转而一记光炮朝着白若年的星舰射过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
谁也没有预料到,不等白若年反应,整个星舰控制板已经全部失灵了,白若年整个人被紧急气囊给弹了出去。
底下是万米高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此刻正无尽坠落的漂亮omega身上。
几方人马几乎在他坠落的同时全部出动。
沈泽屹和纪时与的星舰立刻俯冲了下去,想要接住白若年,陆明烬仍然站着没动,但无数的虫族在此刻倾巢出动,将正在坠落的omega围在中间,坚硬的虫甲形成一层围栏,谁也别想碰到里面的omega一下。
仿佛他就是他们的王后一般。
两个星舰还没来得及赶到,白若年已经被安全送到了王的身边。
“陆明烬你疯了?”没接到人的纪时与通过无线电加密信道质问陆明烬,“你是生怕别人还不够了解你和虫族的关系吗?”
这么高调,以后想转圜都没有余地了。
原计划明明不是这样的。
然而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了,陆明烬此刻凝视着他的omega,后者衣衫有些凌乱,衣领有拉扯过的痕迹,露出精致的锁骨,皙白细腻的手腕有攥握的痕迹,就连白皙盈润的小腿,也因为刚才那一炮,被碎片划上,带出血迹。
看着好不可怜。
纪时与咽了下口水,他发现Alpha此刻的眼睛不再是熟悉的银灰色。
而是逐渐攀升为血色。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估计也没用了——
作者有话说:[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