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欺骗感情


    沈闻霁脑中那根名为谨慎的弦“啪”地断了,什么打草惊蛇,什么从长计议,统统被眼前景象烧成了灰烬。


    她无法坐以待毙,眼瞧着师姐在她面前被如此凌辱。


    “哐当!”她一脚踢开屋门,指尖凝起灵力,弹指一挥,凌厉的劲风打翻了男人手中的药碗。


    褐色的药汁泼了男人一身,也溅到了江雪眠衣襟上。


    他慌忙松手转身,却只顾着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药汁,完全不管床榻上的师姐。他恶狠狠瞪向沈闻霁,呵斥道:“哪来的野丫头?多管什么闲事?”


    沈闻霁又气又怒,暗自懊悔方才没把握好度,竟让师姐也遭了殃。


    “我是你姑奶奶。你找死!”她身形瞬间扑过去,灵力蕴含于手掌,直取男人的心脏处。


    男人仓惶地侧身,堪堪避开这一击,但后背却被掌心的灵力扫中,踉跄着撞在床沿,疼得闷哼出声。


    “小闻霁,你怎么来了?”江雪眠眼中又惊又喜,随后反应过来,后怕地问道:“你是被抓的?还是闯进来的?有没有受伤。”


    清澈透亮的眼中全是对沈闻霁身体的担心,她挣扎地想从床上爬起来,好好看看沈闻霁。


    男人缓过气,凶相毕露,一把将她狠狠推回床上,怒喝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身。”


    他看似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撕碎,抽出一旁的佩剑就朝沈闻霁劈来,嘴里骂道:“小贱人,敢来坏我的事。”


    沈闻霁潜入时,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携带武器,她想从储物戒中取出武器,但发觉储物戒似乎被封禁了。这间屋子应该是施了某种秘法,对法宝会有一定的压制效果。


    在狠辣剑法的攻势下,沈闻霁只能以双拳迎战,幸好她武功也不错,几个走位灵巧地避开剑锋。


    眼前这个男人剑法虽狠,但好像脚步有些虚浮,难道……


    下一秒,江雪眠的提醒声响彻在耳边:“闻霁小心,他右腿有伤,发力不便,或许是突破口。”


    这一句话点醒了沈闻霁,她瞅准男人挥剑的空档,猛地矮身,一掌拍在他右腿膝盖处。


    骨节清脆的破裂声,夹杂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佩剑脱手飞出,他整个人重重倒跪在地上,面目疼到扭曲,但那双阴冷狠厉的眼睛却死死瞪着沈闻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究竟是谁?”


    “你姑奶奶沈闻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步步紧逼,捡起地上的剑抵在他的脖颈:“说!你给师姐灌了什么。”


    “师姐?”男人狭长漆黑的眼眸,闪烁着蛇信子般的冷光,视线扫过颈边的剑刃,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又是一条合欢宗的走狗?”


    “少废话。”沈闻霁眼神冰寒,手腕微沉,剑锋已经割破了男人的皮肤,“刀剑无眼,你要是再废话,我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耐心了。”


    男人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却还嘴硬:“我……我都是为了她好,这碗药是安胎药,我怎么会伤害我的娘子和孩子?”


    沈闻霁拿剑的手向来稳,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时,手居然有点颤抖,她不敢相信地蹙眉问道:“你是姐姐口中那个温柔体贴的姐夫?”


    男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甚至攀着关系,亲昵地叫着她:“好妹妹,剑快拿开,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方才他对师姐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看也和温柔体贴沾不上边。


    她不相信男人的鬼话,转头向师姐求证:“师姐,是不是他绑架你?他是不是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了?”


    见江雪眠视线躲避,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好一个欺骗师姐感情的渣男!


    她心里火更盛,怒道:“师姐,这种人渣还留着干嘛?今日我就替天行道。”


    沈闻霁手腕一挑,剑刃即将落下之际。江雪眠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泪如雨下:“闻霁,不要。”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闷不做声地砸在地板上,她声音哽咽:“看在……看在他曾经对我有一丝好的份上,饶他这一命吧。”


    沈闻霁看着师姐哭红的眼睛,又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始终狠不下心拂逆师姐。


    她怕伤了师姐的心,缓缓放下拿剑的手臂。


    眨眼间,男人苍白的脸上,浮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狞笑,他连滚带爬地冲向窗边,竟硬生生撞碎木窗,一瘸一拐地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师姐!你看他!”沈闻霁气得发抖,方才因师姐起得怜悯之心也荡然无存,她只想将这个忘恩负义的渣男抓住暴打一顿。


    她想去追却被江雪眠死死拉住,江雪眠瘫坐在冰凉的地上,却仿佛感受不到凉意一般,只是用木讷空洞的目光,望着空荡荡的窗口。


    冷风呼啸灌入,瞬间卷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声音平淡哑涩:“让他走吧……至少他还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沈闻霁看着师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将到了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江雪眠扶回床上,紧紧拥入怀中,手掌在她单薄的后背一遍遍安抚地轻拍:“师姐别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江雪眠勉强弯了弯眉眼,抬手替她整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声音温柔却掩不住虚弱:“我们小闻霁,真的长大了。师姐没事,倒是你……”


    她担忧地上下打量沈闻霁:“是不是又违抗宗主之命,自己偷跑进来的?伤着哪儿没有?快让师姐看看。”


    沈闻霁听话的站起身,利落地转了一个圈,温声道:“师姐放心吧,我自是无恙。我已联系了朋友接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离开。”


    江雪眠点了点头。


    临到门口,沈闻霁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叮嘱道:“我那个朋友不知道我和合欢宗的关系,我怕叫师姐露馅,在外面我就叫你姐姐,反正我们亲似姐妹,师姐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我巴不得你叫我姐姐。”江雪眠苍白的脸上漾开笑意,轻轻点了点沈闻霁的额头。


    打开房门的时候,沈闻霁还有点紧张,方才她怒气冲天,全然没顾得上谨慎小声行事。她闹出来的动静,只怕会引来不少护卫小厮,想要带师姐出去,恐有些难度。


    小心翼翼地凝神推门,沈闻霁的脚步猛地顿住。


    廊灯歪歪斜斜地悬着,昏黄的光线下,横七竖八的人铺了满地,血腥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她呼吸一滞。


    而在这片狼藉的尽头,一抹颀长的玄色身影正依靠着廊柱,气定神闲地站着,衣服整洁有序,纤尘不染,连发丝都没有乱半分。


    要不是他腰间佩剑的流苏,缀着几点刺目的暗红,沈闻霁都以为他是刚来。


    谢昀卿抬眼望来,眼底带着些散漫的笑意,仿佛方才没有经历厮杀,只是闲坐品了杯茶。


    “完事了?”他声音清越,云淡风轻:“再晚点出来,我就以为结钱的老板跑了。”


    江雪眠在后面弱弱问沈闻霁:“结什么钱啊?”


    “没什么,姐姐别担心。”沈闻霁给她解释道:“不过是他来帮忙,我答应请他的酒钱。”


    谢昀卿不置可否,他偏了偏头,


    视线落在江雪眠身上,声音微冷:“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他顿了顿,尾音轻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不明地问道:“你的……姐姐?”


    沈闻霁点了点头,承认道:“对,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亲似姐妹。”


    谢昀卿眼底一暗,平静地抽回目光,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语气温和:“原来如此。”


    沈闻霁本想把师姐安顿在房间休息,独自前去阻止母亲和魔族合作,可师姐听到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便决心要一起去。


    起初沈闻霁还有些犹豫,但眼下也找不到绝对安全的容身之所,便同意带着师姐一同前往。


    途中,沈闻霁问起了江雪眠与那伪君子姐夫的过往。


    江雪眠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憋了好久,此刻正好宣泄一下。


    她和陈有思是在书摊相识的,她一直喜爱看话本,于是常去采买,说来也巧,每一次她都能在书摊遇见陈有思。


    陈有思是个有点跛脚的读书人,平日里也会写点话本补贴家用,他笔下的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江雪眠很是痴迷他的故事,常常缠着他追问后续情节,两人一来二去,便暗生情愫。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得像话本里写的,她时常溜出来和他私会,把月钱偷偷塞给他买笔墨。


    听他讲未写完的故事,看他在油灯下为她写专属的话本,扉页上题着“得一人,共白首”。


    陈有思说他只爱她一人,说此生非她不娶,说她是他的谪仙,是他的救赎。


    江雪眠信了,就像信话本里男女主总是会冲破阻挠在一起,信坏人总会遭报应一样。


    她不愿接手合欢宗主之位,为了那个可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逃离宗门,随陈有思私奔。


    他说他家境清苦,给不了她八抬大轿,也给不了她十里红妆。


    江雪眠本就是修仙之人,她不在意这些俗物,反而安慰他说:“只要你心里有我,真心待我,这些我都不在乎。”


    他们在偏僻渔村成婚,婚礼冷清简陋,无酒无宴,无亲无友。彼时的她,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婚后陈有思伪装得极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得知她有孕后,更是连冷水都不让她沾手。


    直到,他知道她是合欢宗的少宗主。那日,他潜入合欢宗,口口声声说思她念她。


    江雪眠一边嗔怪他不害臊,一边拿出孕期不能喝的红茶招待他。


    不料,茶水刚沏好,她便她后颈一痛,眼前发黑,手中精心准备的鸳鸯手帕也没来得及送出去。


    听到此处,沈闻霁从袖口掏出鸳鸯手帕,想要还给师姐。江雪眠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声音毫无波澜:“扔了吧,现在也没有用了。”


    一旁,谢昀卿的视线扫过那手帕,指尖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恨得牙根痒痒。


    借着楼主这个身份,他才知道,沈闻霁又骗他。她说江雪眠是娘子,但分明是她姐姐。还说什么手帕特意给他绣得,明明就是捡的……


    沈闻霁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扔掉手帕,反倒是悄悄将手帕又塞回了袖中。


    江雪眠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继续讲着。


    再次睁眼,她便被囚禁在这无忧客栈里。


    原来陈有思是魔尊的小儿子,因为生母血脉不纯,他自出生便备受歧视,右腿也是在那时候伤得,留下了终身跛脚的病症。


    他同她在一起,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只因他想胜过兄长,抢先完成魔尊父亲交付的任务:夺取合欢宗圣物。


    想必,现在魔族的人正以她的安危,来威胁合欢宗交出圣物。


    尽管江雪眠不知道圣物是什么,但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合欢宗的累赘。


    进入魔族密谈之地本非易事,幸而醉花楼楼主竟在受邀之列。在谢昀卿的带领下,三人大摇大摆地步入戒备森严的内室。


    沈闻霁曾低声问他,醉花楼与魔族有何交易。


    谢昀卿只漫不经心地打着哑谜:“生意往来而已。”


    她识趣地不再追问,江湖中人,谁还没点秘密?


    合欢宗主沈青璃看见女儿沈闻霁穿着女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气得眼睛瞪得溜圆。但当视线看到一旁苍白憔悴的江雪眠时,眼中的怒气转变成了氤氲的水汽。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气势陡然拔高,冷冷睨向主位的魔族圣子:“我们少宗主已经安然无恙了,你们索要的圣物,合欢宗自然没有义务奉上。”


    “沈宗主,何必把话说绝?”魔族圣子轻笑,姿态悠闲,“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与贵宗少主情深意笃,说不定日后我们还能结个亲家?您不妨……再考虑考虑?”


    “谁跟你是亲家?”沈青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人既已找到,恕不奉陪。”


    “等等,宗主就是太心急了。”魔族圣子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我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好好思量。希望下次见面,莫要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他挥手示意,魔族之人鱼贯而出,竟是将他们一行人,变相软禁在了这间屋内。


    沈闻霁心下了然,此刻唯有弄清圣物为何,才能寻得脱身之机。


    于是,她凑近母亲,压低声音急问:“母亲,那圣物究竟是什么?我从未听您提及。您当真带来了?”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不算是什么好东西,除了魔族那群人惦记,其余人知道了都没什么好处。”


    “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意味深长,“那东西是分件的,需要组装。其中一半……我早已给了你。眼下我手中,自然没有完整之物。”


    “给我了?”沈闻霁吃惊,她脑中一片空白,急忙追问:“母亲何时给我的?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我之前让灵栀捎给你的粉色香囊。”


    沈闻霁瞬间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那只香囊……自那日她去醉花楼寻师兄后,便不见了踪影,或许是掉在了醉花楼。


    声音带着丝颤抖,她小声地问道:“母亲,若我弄丢了……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虽然这章师姐有点优柔寡断,下章她就彻底清醒,手撕渣男!酥酥的香囊丢到哪里了?好难猜诶[狗头],估计被某人日日把玩,舍不得还给她吧。[狗头叼玫瑰]


    感谢小宝们的支持!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比心][比心][比心]鞠躬!


    第27章 送他对戒


    母亲沈青璃拢过沈闻霁的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自有命数,并不怪你。”


    “可是……”沈闻霁欲开口。


    母亲沈青璃抢在她之前说道:“倘若它真的重要,我也不会如此草率地交给你。凡事都讲究缘法,或许丢了对我们合欢宗也是好事,你万不可自责。”


    沈闻霁蹙眉问道:“如果我们交不出来,半炷香后又应该如何应对。”


    “船到桥头自然直。”沈青璃呷了口茶,气定神闲,“如实相告便是。东西不在合欢宗,我们想交也无从交起。至于他们信不信,是战是和……”


    她放下茶盏,眸底坦然:“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话音未落,一旁静坐的江雪眠面色惨白如纸。她猛地起身,不假思索地“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她不敢抬眼看主位上的沈青璃,声音哽咽破碎,带着细微的颤抖:“弟子罪该万死,


    违背门规,轻信奸佞,累及师门身陷险境。弟子甘领一切责罚,只求师父……莫要将我逐出合欢宗。”


    最后一个字,已是泣不成声。


    “师姐!你身子要紧,快起来。”沈闻霁心急如焚,伸手欲扶。


    江雪眠固执地摇头,泪水砸落地面:“师父未允,弟子不敢起。”


    沈闻霁急忙看向母亲,恳切地求道:“师姐现在的身子不适宜久跪,求母亲网开一面。”


    “在宗门时不见这般娇气,出来数日,连跪都跪不得了?”沈青璃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地上的师姐。


    “师姐她……”沈闻霁想说出师姐有孕的消息,但她怕触及母亲霉头,张了嘴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江雪眠却似看穿她的顾虑,决然开口:“弟子尚有重罪,与魔族孽障苟合,珠胎暗结。此孽种弟子绝不姑息,待回宗门,自会去刑律堂领受剐刑。”


    语毕,她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响。


    听闻此言,沈青璃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江雪眠,怒道:“你有孕了?”


    “是……”江雪眠声音几不可闻。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沈青璃霍然起身,一把将江雪眠从地上拽起,眼中盛满的不是斥责,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你……可还心系于他?”


    她声音紧绷:“若你尚存一丝情意,为师便是绑,也定将他绑来,八抬大轿、三媒六聘,让他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不。”江雪眠斩钉截铁,眸中最后一丝迷茫也被恨意烧尽,“过往种种,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骗局,弟子早已心死,唯余……一口不甘之气。”


    她深吸一口气,字字铿锵:“师父放心,今日,弟子必与他一刀两断。”


    未等半炷香燃尽,魔族之人已迫不及待涌入内室。


    魔族圣子闲庭信步般踱至近前,唇角噙着虚伪的笑意,轻轻一挥手。


    两名魔族侍卫粗暴地拖拽着一个跛足男人上前,像扔破麻袋般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男人正是陈有思,他挣扎欲逃,却被魔族圣子一脚踹翻在地上。


    “噗——”陈有思口中鲜血狂喷,蜷缩在地,痛苦抽搐。


    沈闻霁心中惊疑,陈有思和圣子不是兄弟吗?难道是兄弟阋墙?


    她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道:“圣子此举何意?”


    偏偏魔族圣子还在装模作样,阴翳的眼睛轻轻弯起,柔声细语地道歉说:“惊扰诸位,见谅。”


    他垂眸睨着地上烂泥般的陈有思,语气轻蔑如拂尘:“父王得知计划功败垂成,震怒不已。命我将这废物弟弟……随意处置。”


    “不过,我记得弟媳似乎也在这。”他眉眼弯弯,嘴角荡漾出笑意:“弟弟说你们伉俪情深,你定会救他于水火。”


    “我思来想去,对你们的爱情故事很是动容。弟媳是合欢宗少宗主对吧?”他故作大度地摊手:“倘若你主动交出合欢宗圣物,不仅合欢宗众人可以离开,我也能借此机会为弟弟求情,让父王留他一条贱命。”


    圣子有些阴冷的视线落在江雪眠身上,声音带着蛊惑的冷意:“我亲爱的弟妹,你考虑地怎么样啊?”


    或许是知道合欢宗宗主沈青璃软硬不吃,这回他们换了攻破对象。


    陈有思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爬向江雪眠,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抱住她的绣鞋,涕泪横流,声音温柔但令人作呕:“眠眠,我们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江雪眠嫌恶地踢了他一脚,毫不客气地将绣鞋踩在他的手指上,冷声道:“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眠眠,你……你不能这样,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也不想孩子没有父亲吧?你必须救我!”男人恍若感受不到指尖的疼痛,癫狂地抬眼,深情地望着她。


    她用力跺了跺脚,鞋底碾过他的手指,直到听见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才松开脚。


    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红纸,这是陈有思成婚当日亲笔为她所写的婚书。


    字字句句,她曾视若珍宝,如今只余刺骨讽刺。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承载着所有的红纸揉成一团,再一点点,撕得粉碎。


    纸屑满天飞舞,落满陈有思绝望的脸。


    江雪眠平静地开口道:“从今以后,往日夫妻情分不复存在,你我形同陌路。”


    “滚远一点,别再恶心我了,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青璃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烂泥般的陈有思,第一次正眼瞧这骗了她爱徒的渣滓。相貌平平,身有残疾,废物一个,也不知给雪眠灌了什么迷魂汤。


    顿时怒火腾地烧起,她抬指轻弹,一道凝练的灵力无声无息,精准狠辣地直袭陈有思双腿之间。


    比方才惨烈百倍的嚎叫声撕裂空气,陈有思瞬间蜷缩成虾米,冷汗混着血水滚滚而下。


    沈青璃给沈闻霁递了个眼色,沈闻霁会意,运气于足,毫不留情地一脚狠踹在陈有思腹部。


    “嘭!”陈有思像个破布袋般被踢飞出去,重重砸在五米开外的墙上,彻底晕了过去。


    沈青璃这才慢条斯理地转向脸色微变的魔族圣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好了,接下来是你们的家务事,请自便。这废物是死是活,悉听尊便。”


    “至于你要的合欢宗圣物,实不相瞒,早已丢失了一半。”沈青璃不慌不忙地胡诌道:“你也知道,魔族境内本就异心四起,早有内鬼盗走了圣物的精髓。”


    圣子眼中闪过精光,皮笑肉不笑:“我凭什么信你。”


    “不如这样。”沈青璃气势陡盛,带着不容置疑,“我将圣物剩余的一半交予你,条件是立刻放我们离开。明日午时,你亲至合欢宗山门来取。”


    “倘若我说不行呢?”圣子笑容转冷。


    “那也简单。”沈青璃周身灵力隐然鼓荡,合体期修为的威压席卷而来。


    “我这一身修为,不是摆设。合欢宗弟子,此刻想必已将无忧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沈青璃无所畏惧地笑了笑:“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魔主也不只有你一个儿子吧。”她意味深长地睨着圣子,“若你这些精锐都折在此处,你这圣子之位……还能坐几天?”


    空气死寂。


    魔族圣子脸色阴晴不定,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抬手一挥,大批魔族侍卫缓缓撤离。


    他重新挂上那副人畜无害的假面,向沈青璃伸出手:“希望沈宗主……言而有信,合作愉快。”


    沈青璃睨着那只手,纹丝不动,眼神漠然。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沈闻霁深知母亲的想法,八成是觉得和魔族人握手晦气。但眼看着圣子虚伪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似乎有崩裂的现象,怕他反悔又不让合欢宗人离开。


    于是,沈闻霁咬了咬牙,主动握上圣子悬着的手,开口道:“请圣子放心,合欢宗一诺千金。”


    圣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面容有所舒缓,漆黑深沉的视线落在沈闻霁身上,若有所思。


    沈青璃怕暴露出什么,连忙拉着沈闻霁离开。出了门后,她絮絮叨叨道:“那圣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你离他远一点。”


    沈闻霁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却在人群中急切搜寻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


    自从进入后,便没在看见醉花楼主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出事。


    沈青璃欲带众人速离,沈闻霁却婉拒:“母亲先走,我还有些事未了。”


    没等沈青璃抓住她问清楚,她就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沈闻霁来到之前挑选斗宠的地下室前,见其大门敞开,心猛地一沉,害怕是不是女孩们出了事。


    她快步走进,先是在门口瞥见斗篷人一动不动的尸体,心里早把最坏的结果想了千万遍。


    直到进入长廊,在尽头看见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


    醉花楼楼主背对着她站在那里,身长玉立,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佩剑上沾染着些许暗红的流苏。


    他身后的暗门大开,灯火通明。


    几个穿粗布衣裳的女子


    正低声安抚着十几个面色苍白的姑娘。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哭着往一个花楼打扮的女子怀里钻,那女子拍着她后背,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你怎么在这?”沈闻霁快步走上前,声音里还带着赶路的喘。


    她扫过那些惊魂未定却毫发无伤的女孩,愣住了:“她们……”


    谢昀卿转过身,半晦半明的火光落在他眼尾,看不出太多情绪:“今天听你说这事,想着你未必得空。”他抬下巴示意那个珠花女子,“周姑娘说她们也想帮忙,正好顺水推舟。”


    周姑娘上前盈盈一礼,笑容爽朗明艳:“多谢二位恩公,若非你们,姐妹们断不敢想能逃出这人间炼狱。”


    沈闻霁望着那些互相搀扶,蹒跚走向光明的背影,喉间忽然发紧。


    她原以为自己来迟了,满心焦灼,却不曾想,他竟把她随口一提的事放在了心上,还做得这样周全。


    “我还以为……”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时撞见男人的目光。那眼底仿佛盛着揉碎的月光,比平日柔和些,却又在她看去的瞬间,迅速敛回惯常的疏淡。


    “以为我只会袖手旁观?”他挑眉,语气听不出波澜,却从袖中摸出个木簪递给她,“有个小姑娘不肯离开,吵着闹着要见你,好像是29号。”


    沈闻霁接过木簪,急切地问道:“她现在在哪?”


    “还在里面呢。”


    沈闻霁转身欲入,耳畔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如果搞不定,记得知会一声,我也可以帮你。”


    她蓦然回头,正对上他转开的侧脸,她轻声道:“谢谢。”


    “嗯。”谢昀卿闷闷应了声,耳尖泛着点不易察觉的红。


    沈闻霁走进暗室,29号小女孩一眼就看见了她,连忙从地下牢笼里爬出来,飞奔地扑过来抱住她。


    小女孩声音哽咽:“大哥哥说你一会儿来,我不相信,我怕你是出了事,我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沈闻霁抬手摸了摸小女的脑袋,温柔地哄道:“我不是来了嘛,怎么样,姐姐没有食言吧。”


    小女孩抽噎着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之后的事情,沈闻霁也帮不上什么忙,醉花楼楼主的管理能力真不是吹得,每个步骤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帮拐来的女孩们寻找家人,给买来的女孩们赎身安置。


    沈闻霁万万没想到,只因和自己轻飘飘的口头合作,楼主大人居然能做到如此。


    她将事先商量好的醉花楼一日流水对应的灵石装进储物戒,顺便还添置了一些灵药法宝。


    “楼主大人。”沈闻霁抱着锦盒晃到谢昀卿面前,眼底的笑意像盛满了星子,亮得人心里一颤。


    “给你的报酬,今日多谢啦。”她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


    谢昀卿捏着锦盒的手一顿,这是……送醉花楼楼主的礼物?还笑得如此明媚?他心头莫名一紧。


    慢腾腾地掀开盒盖,里头静静躺着一枚素银戒指,样式简洁,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藏”字。


    谢昀卿轻轻拿起,指腹抚过冰凉的银面。


    这戒指比寻常饰物稍厚些,掂着竟有几分分量,他试着往里头探了丝灵力,感觉到一处的储物空间,里面装着他们约定好的酬劳。


    “等我运完灵石,就把储物戒还你。”他抬眼,却看见沈闻霁手指上的另一枚同款样式的银戒,那银环衬得她手指愈发纤细。


    原来是对戒吗?


    谢昀卿喉咙微动,声音一转:“或许,你能把戒指送我吗……”


    “当然,本来就是送你的,多谢你帮我救下那群女孩们。”她笑得坦荡,眼里满是真诚,倒让谢昀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指尖微蜷,鬼使神差般,把戒指往无名指上一套,尺寸竟刚刚好。


    冰凉的银环紧贴着皮肤,像烙下了个专属印记。


    “倒还算合用。”他别开眼,耳尖却悄悄漫上点热意,状似随意地缓声问道:“这个戒指只过送我吗?”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声音却绷得有些紧:“我素来不喜与人用同款之物。”


    “呃……”沈闻霁眼神一飘,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捕捉到她这瞬间的闪躲,谢昀卿心底猛地一沉。


    那刚刚升起的一丝隐秘,连自己都未及深究的期待,如同被冷水浇透,倏然冻结——


    作者有话说:小谢:这戒指是只有我有,还是其他弟弟都有,要是别人也有,我便不要了:([爆哭][爆哭][爆哭]


    嘟嘟囔囔最后还是乖乖收下戒指,没办法小谢就是这么嘴硬。


    酥酥:啊?储物戒应该没什么吧……


    小谢: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这心窝子,可比那数九寒天的冰渣子还冷……


    【引用林黛玉名言,ooc致歉】


    感谢正版小天使的支持![红心][比心]爱你们,鞠躬!


    第28章 特意寻我?


    感受到身边人冷飕飕的目光后,沈闻霁哽了一下,下意识辩解道:“呃……我还有一个相似的,打算送给谢昀卿,你们不是挚友吗?”


    她声音弱了几分,带着点试探:“用同款应该没问题吧?”


    谢昀卿:“……?”


    和自己用同款对戒吗?这走向倒是始料未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片刻后,谢昀卿喉结微动,开始给自己找借口:“谢昀卿那份你就不必送了。”


    他语气刻意冷淡:“反正这戒指于我无用,届时我转赠给他便是。”


    “啊?”沈闻霁懵了,清澈的杏眼睁圆,“那怎么行?这分明是给你的谢礼,怎能让你转手送人?”


    她想了想,补充道:“况且我和谢昀卿相熟,不送礼物也无妨,要不……”


    “停!”谢昀卿急声打断,生怕从她嘴里听出来什么,“那就不送谢昀卿了”这种话。


    他必须彻底掐灭她对醉花楼主的好感苗头,再这样下去,这马甲在她心里的分量怕是要压过本尊了,真是可恶。


    “礼物既已赠我,如何处置,便是我的权利了。”他端出楼主惯有的疏离姿态,试图打碎她的滤镜。


    “哦……”沈闻霁闷闷应了声,垂下眼帘道:“确实是如此,那楼主大人您随意处置吧。”


    谢昀卿嘴角扯了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环,声音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戒指记得收好,不要再随便送给他人了。”


    沈闻霁茫然抬眼:“啊?”


    没等她琢磨透这话里的深意,醉花楼楼主已经转身准备走了。


    沈闻霁想起自己打算询问的事,连忙叫住他:“楼主大人,请留步,我还有事情想要请教。”


    谢昀卿脚步一停,转身的功夫,沈闻霁已经追上来了。


    她的气息微乱,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问道:“我有事想问您,第一次见面我误闯您的房间,许是遗落了东西。您当时有没有捡到一个粉色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单字霁。”


    谢昀卿衣袖下的手指悄然捏紧,面上却波澜不惊,他平静地反问道:“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是。”沈闻霁毫不掩饰地开口说:“是我母亲送我的,我不小心遗落了,如果您知道有关的信息,请您告知我。”


    “原来是令慈送的。”谢昀卿故作沉思,旋即假模假样地开口说:“倒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似乎是谢昀卿拿走了,他说他有一位名字里含霁字的知心好友,或许是好友遗落的。”


    深沉的瞳孔紧紧注视着沈闻霁的眼睛,温声笑道:“不如,你去主动找谢昀卿问问。”


    沈闻霁点了点头,由衷地感谢说:“谢谢楼主大人,您又帮了我一个忙。”


    本来她还想借机和他主动提一下,编写合欢宗秘籍之事,但仔细想想,这一天他帮她的已经够多了,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舍下脸皮再去强求。


    一直目送那抹玄色身影彻底


    消失后,沈闻霁才跟着合欢宗的队伍,回到了宗门的议事堂。


    母亲沈青璃将密室中藏着的圣物取出来,用一个桃木盒子装着。盒子外表很是普通,连花纹都没有,但是顶部和四周贴满了不少的符咒。


    母亲只是交代她明日把这个拿给魔族圣子,沈闻霁追问圣物的具体作用,但母亲还是同之前一样,什么也不肯说。


    怀着好奇的心思,沈闻霁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上面镂空雕刻着合欢花,铃铛的中间有一条细小的缝隙,或许能将上下两半部分一分为二。


    她试探地摇了摇,很正常的铃铛声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或许是中间并没有填满,铃音带着空落落的轻灵感。


    沈闻霁曾询问母亲,要不要制造一个假的仿品送过去。母亲只是摇了摇头,神色笃定:“假货若被识破,反招祸端。真货给了他们,他们也未必参得透其中玄机。”


    次日午时,沈闻霁提前一刻,拿着圣物来到合欢宗山门。


    没想到魔族圣子居然真的信守约定,亲临而至,甚至比她还提前到了。


    本以为魔族圣子日理万机忙着杀人,如今一看也算是诚实守信吧。


    圣子的衣着打扮与那日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作为魔族的人,他今日却穿着一身白衣。


    倒不是因衣服颜色歧视人家,而是自古以来,正魔两派就像约定好的一样。正派仙族喜白衣,最典型的便是天玄宗众人。妖族和魔族那群人喜黑衣,浅色衣服几乎都见不到。


    此刻,魔族圣子一副白衣飘飘的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正道魁首的感觉。


    “沈闻霁?”魔族圣子含笑走近,唇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是这个名字,对吗?”


    他语气熟稔:“我叫墨沧,我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


    沈闻霁先是点头应了自己的名字,随后顿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陈有思怎么不同姓。”


    “哦,那个杂碎啊。”墨沧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轻蔑,“他生母卑贱,血脉低劣,自然不配和魔主一个姓。”


    “不说晦气的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她邀请道:“如果有需要,日后欢迎你来魔族玩。”


    沈闻霁心中腹诽:鬼才想去,魔族这种地方,她一辈子都不想踏足。


    不过,她面上却维持着基本礼数,扯出个客套的笑:“多谢圣子盛情,若有闲暇,定当叨扰。”


    送走这尊大佛后,沈闻霁打算去找谢昀卿问一问关于香囊的事。


    这家伙也是的,之前口口声声说要贴身监督她七日,但一连两日连他人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该不会他说的考验也是骗她的吧?


    沈闻霁猛地摇了摇头,将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想法甩干净,她真是魔怔了,怎么还期盼着谢昀卿来考验她……


    根据情报,她来到天玄宗山门前蹲谢昀卿,迟疑半天还是不敢进去,毕竟她当时走的很是决绝,如今穿着相似的男装再次来到这里,莫名多了几分尴尬。


    犹豫徘徊之际,门内走出一个瘦高男人,一眼就认出来沈闻霁,招呼着她进去。


    沈闻霁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是之前天玄宗试炼遇见过的。


    瘦高男人直言不讳地问道:“沈兄,你怎么来了?是打算重新拜入天玄宗吗?”


    沈闻霁视线回避,挠了挠头,回答说:“我不是,我是来……”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男人打断了,他轻蔑地扫视着她,嘲讽道:“不是就好,之前走得利落,如今夹着尾巴回来算什么好汉。最好你再也别踏入天玄宗,否则传出去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沈闻霁憋着一肚子气,这家伙是什么货色,她爱去哪去哪,哪里轮得到这等人置喙?


    “你哪位?”她抬眼,眼底笑意盈盈,语气却冷得掉冰碴:“恕我眼拙,如今什么腌臜玩意儿都能说人话了?”


    沈闻霁恍然,笑意更盛:“哦!我明白了,难怪你能杵在这儿,原是看门犬啊。可惜,你这犬当得忒不称职,见人就吠,聒噪得很,看着碍眼,还不滚开?”


    “你……”瘦高男人瞬间涨红了脸,撸起袖子似乎要给她一个教训。


    然而,他的拳头尚未抬起,人已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十米开外。


    沈闻霁诧异地垂眸看自己的掌心,她刚刚掐好法诀,灵力应该没施展出来啊……这人怎么自己飞了?


    下一瞬,谢昀卿清冷的身影已出现在不远处。


    沈闻霁眨了眨眼睫,他身形微晃,眨眼间便到了她面前,眉头紧锁:“天玄宗弟子不知礼数,你没事吧?”


    “没事,”沈闻霁摇头,扬唇一笑,“凭他的实力,还伤不了我分毫。”


    她挑眉看向谢昀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今日是宗门秘境例行考察之期,”谢昀卿解释道,气息微有不稳,“我方才正领队准备入秘境,听到你来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沈闻霁暗忖:居然还有固定的秘境考察日……?天玄宗弟子也太卷了,怪不得是正派第一大宗。


    谢昀卿抿了抿唇,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对呀,”沈闻霁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不是打扰你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谢昀卿轻笑:“你自从入宗试炼后,便在天玄宗出名了。毕竟大家都是挤破头想进,像你这种不在乎的倒是少数。”


    他指了指不远处被同门扶走的瘦高男人,语气微冷:“他本来无缘天玄宗,但因为你空出一个名额,让他捡了漏。不少同门常以此戏谑于他,想必他也因此对你起了怀恨之心。”


    沈闻霁了然,她看向山门内集结的队伍,有些担忧:“你们秘境考察是不是要开始了?你还有时间在这陪我聊天……”


    “是要开始了,不过也不差这点时间。”谢昀卿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疾不徐地道:“陪你片刻的功夫还是有的。”


    耽误天玄宗首席弟子秘境试炼,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沈闻霁试探问道:“天玄宗的秘境……能让外人进入吗?我们进去说也行,现在好像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


    “倒也可行。”谢昀卿面露难色,犹豫道:“不过秘境有些凶险,需要有人担保才能进入。”


    “这好办。”沈闻霁眼睛一亮,豪爽地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替我担保便是,放心,我有自保之力,绝不拖累你!”


    谢昀卿垂眸看着她笑意粲然的脸庞,缓缓补充道:“担保人,需是血亲……”


    他顿了顿,抬眸直视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或是道侣。”


    视线掠过她身上的男装,他唇边笑意加深:“不如……你换上女装随我同入?便说,你是我的道侣。”


    “女……女装?”沈闻霁的声音有点磕巴。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装下去了吧。”谢昀卿笑意未达眼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陪醉花楼主装夫妻时,不是挺驾轻就熟么?陪我装一回道侣,想来也是信手拈来吧?”


    沈闻霁小声嘟囔道:“楼主怎么什么都和你说了……”


    见她犹豫,谢昀卿欲擒故纵地作势转身,语气淡漠:“如果你不着急,就等我出来再说吧,只是秘境时限难料,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就怕你等不起。”


    “等等!”沈闻霁咬了咬牙,叫住谢昀卿,艰难开口道:“我去。”——


    作者有话说:小谢自己醋自己,自己和自己又争又抢。[狗头叼玫瑰]


    我服了晋江怎么把我存稿吞了不发,我还是手动发上来的,可恶!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比心心[比心]鞠躬!


    第29章 赤狐带路


    听见沈闻霁答


    应,谢昀卿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起,却在转身的刹那,将那一抹得逞的笑意敛得干干净净。


    他嗓音故作平淡无波:“那便简单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沈闻霁心头警铃微作,总觉自己踏入了什么圈套。她眯起眼,警惕地盯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所求的是何物,你最好真的知道它的去处,倘若你骗我,那我定饶恕不了你。”


    言语里威胁意味十足。


    “放心,醉花楼楼主大人已经同我说了。”谢昀卿懒散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带着点诱哄:“粉色香囊对吧?进了秘境就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沈闻霁小声嘀咕,实在想不通他为何非要绕这圈子,就不能直接给她,或者直接告诉她所在的位置吗?非要让她陪他进秘境……多此一举。


    “走吧。”谢昀卿率先迈步,“先去我居所,换身衣服,也放些东西。”


    “去你……居所?”沈闻霁耳根倏地发热,声音都磕绊起来。


    谢昀卿抱臂,一本正经地解释:“秘境对携带物品有严规,哪怕有储物法器,里面最多只能带五件东西。你既是我道侣……”


    他刻意加重那两个字,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流连,调笑道:“多余之物,暂存我处,最是稳妥。”


    “哦。”沈闻霁羞赧地点头,声音细若蚊呐:“那我穿什么?你也给我准备?”


    “嗯,恰好有你合身的。”谢昀卿状似随意道。


    沈闻霁挑眉,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哟,想不到天玄宗首徒清修之地,竟备有女子衣衫?看样子醉花楼那副浪荡做派,才是你的本质吧。”


    谢昀卿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颊侧,声音压低,带着点委屈的辩解:“那可是冤枉我了,我在醉花楼只是去吃酒,何谈风流?至于这衣衫……”


    目光沉沉锁住她微怔的眼眸,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藏着促狭笑意:“是专门为你备下的。尺码,也只合你一人。”


    他顿了顿,嗓音微哑,“我这居所啊……除你之外,从未有女子踏足。”


    沈闻霁脸颊一热,强作镇定地别开脸,嘴硬道:“谁要听你说这些。”


    谢昀卿低笑一声,不再逗她,引着她踏入那方清雅小院。


    翠竹掩映,石径通幽。


    沈闻霁还在打量周遭,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谢昀卿脚步不停,径直带她进了里卧,转身时,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穿天玄宗的女子服饰怎么样?和我们天玄宗在一起也不会突兀,毕竟这次秘境不止天玄宗一个部门。”他说着走向靠墙的衣柜,修长手指在柜门上停顿一瞬,才缓缓拉开。


    沈闻霁原以为会看到满柜的素色衣袍,却发觉他的衣服没有几件,在最中间最显眼的格子里,叠着一件崭新的白色宗门服饰。


    那服饰袖口绣着的流云纹比寻常弟子的精致半分,尺寸瞧着竟真与她的身形分毫不差。


    沈闻霁难掩惊讶:“你真给我准备了?”


    “嗯,举手之劳。”谢昀卿摸了摸微热的耳廓,故作淡然。


    但其实,在衣柜深处,还压着几块未动过的丝绸锦缎,是他前月特意去宗门布庄挑的,打算给她裁衣裙。


    那时他还没想好该找什么由头送,也没想好要裁什么样式,单单只觉得这些颜色衬她。


    “前几日听长老说要给新入弟子裁衣,”谢昀卿开始瞎编,他拿起衣裳递过来,耳尖泛红,声音却平稳,“想着你或许用得上,便多要了一份。尺寸应该不会错,你去试一试?”


    沈闻霁接过那身宗门服饰,指尖触到微凉的锦缎,抬眼时正对上谢昀卿的目光。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我、我去院门口守着,你换好叫我。”谢昀卿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手在门框上扶了一下才稳住。


    木门“吱呀”一声掩上,却没完全关严,留了道细细的缝隙。


    沈闻霁低头换着衣裳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咳嗽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风拂过院中的竹枝,沙沙声里,似乎还混着谢昀卿刻意放轻的呼吸。


    那点藏不住的慌乱,夹杂着阴暗隐蔽的爱恋,在风中凌乱,搅得人心里发烫。


    沈闻霁推门而出的时候,谢昀卿正背对着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见她出来,神色如常,唯有耳尖那抹未褪尽的薄红泄露了心绪。


    “我就带了五件物品,其余多的都用储物袋收纳好,放在你桌案上了。”沈闻霁见谢昀卿没反应,便主动开口。


    “嗯。”谢昀卿应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他掌心灵力微闪,托出一只粉白色的半脸面具。


    他将面具递给沈闻霁,温声道:“这个面具给你,你是喜欢的粉色。天玄宗有好多人不知道你女扮男装的秘密,你可先用易容术遮挡,再辅以面具,便是高阶修士,也难轻易看破你身份。”


    “多谢。”沈闻霁心头微暖,低声道谢。


    垂眸接过面具时,眼尖地瞥见他无名指上那枚熟悉的素银戒指。


    醉花楼主竟真转交给了他,而谢昀卿竟也这般自然地戴在了手上,她心头莫名一动。


    之后,谢昀卿带着她来到了秘境入口,稳住声线对守门的长老介绍道:“长老,这位是……我的道侣,今日随我一起进入秘境。”


    道侣两个字被他念得珍而重之,面上平静如水,耳尖却先一步红透。偏头看向沈闻霁时,目光撞在一起,又欲盖弥彰地慌忙移开。


    不过,哪怕露出了些破绽,长老也没有生疑,权当是小情侣害羞。


    长老捻着胡须笑看两人,善意的视线落在沈闻霁身上停顿片刻:“倒是位灵秀的姑娘,既然如此,便一同进去吧,秘境中互相照拂也好。”


    “是。”谢昀卿垂首应着,指尖在袖摆下蜷了蜷,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牢牢牵住了沈闻霁的手指。


    沈闻霁指尖微颤,却并未挣开,任由他牵着。


    谢昀卿悄然松了口气,耳根的红晕没消退,反倒顺着下颌线又往下蔓延了些。


    一路穿过秘境中的氤氲雾气,他始终与她并肩走着,话不多,却总在她脚步微顿的片刻放慢速度。


    偶尔瞥见旁人道侣间亲昵的模样,谢昀卿就会不经意地垂眸看沈闻霁,道侣两个字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他的耳后会悄悄泛起薄红,嘴角会忍不住向上弯,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轻轻地晃来晃去。


    原来,以这样的身份与她同行,连脚下的路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天玄宗小队就出了事。


    几个男修为了争夺女修的欢心,居然擅自离队,闯入了原计划没有的千年狐妖洞穴,只为了给女修猎得上好的狐狸皮,来做披肩。


    他们进去有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谢昀卿作为带队领队,不得不承担起责任,率人进去寻找,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闻霁本来也想进去帮忙,却被谢昀卿断然拒绝,他说这是天玄宗的内事,没理由牵连宗外的人。并且嘱托沈闻霁帮忙保护好天玄宗留下的人,如果两个时辰后他也没出来,直接脱离秘境,去找天玄宗的师叔们求助。


    留下洞穴外的都是些体力弱、实力差的人,他们百无聊赖地待在这,竟围着沈闻霁八卦起来。


    譬如:“我从没见过谢师兄对女子如此温柔体贴,这位女修你如何称呼啊?”


    沈闻霁言简意赅:“我姓沈。”


    “我今日看见谢师兄,他都是面目含笑的,居然没板着脸,沈小姐可真厉害,不知你师从哪里?”


    “我想知道沈小姐和谢师兄如何相识相爱的?”


    “你们谁先表白的?”


    ……


    乱七八糟的问题,差点把沈闻霁淹没。


    她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失陪,我先有点事,有


    空再说!”


    本想随便找个借口,出来躲个清静,不料真的让她发现了端倪。


    远处的天边忽地一闪,一道刺目电光骤然劈落。秘境每片区域内,天气一般都是固定的,这种晴天惊雷,大多都是人为。


    下一秒,雷电被劈之处,升腾出丝丝缕缕的微弱魔气,如果沈闻霁不是一直盯着那块区域,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她无意去追寻那抹微弱的魔气,可这魔气如同活物般,居然往他们的方向袭来。


    沈闻霁御剑而起,在空中观察着魔气的走向,眼睁睁看着那缕不祥的黑气,钻入了谢昀卿他们所进的狐狸洞穴中。


    此时,距离谢昀卿进入洞穴还不足一个时辰,尽管她面露担心,但也没冲动鲁莽地进去。


    她走到洞穴口,尝试用灵识去探寻,洞穴内有千年妖气萦绕,将里面气息遮盖的严严实实,她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洞内依旧没什么声音,只余下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一个半时辰后,沈闻霁反复在洞穴外踱步,忧心如焚。


    就在她几乎按捺不住时,一道火红的小小身影倏地从旁侧的乱石后窜出,是一只赤狐。


    仔细观察,她发现这居然就是之前遇见的小狐狸。但这一次,它没有躲着沈闻霁,反而主动凑了过来,用头蹭着她的脚,嘴里急切地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沈闻霁心底一沉,半蹲下身,试探地问道:“谢昀卿出事了?你能带我找到他?”


    这只赤狐颇具有灵性,居然真的点了两下头。


    她将谢昀卿嘱托搬救兵的事交代给洞外的天玄宗弟子们,无视那些“危险”、“再等等”的劝阻声。


    沈闻霁只身一人,跟着赤狐走进了洞里。


    尽管她曾被眼前这只狡猾的狐狸骗过,但此时,事关谢昀卿的安危,她不敢赌,只能选择再信狐狸一次——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不要养肥我呀[爆哭],我会努力更新的!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鞠躬!


    第30章 狐狸耳朵


    踏入九尾狐妖的洞穴,一股阴冷潮湿的霉腐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光线被厚重的黑暗吞噬,沈闻霁指尖凝起一簇跳跃的灵焰,才勉强撕开眼前一小片浓稠的墨色。


    火光摇曳,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脚下堆积如山的森白头盖骨。


    她脚步一顿,险些踢到,定睛细看,那些皆是狐狸头骨,空洞的眼窝在幽微的光线下泛着惨白诡异的光泽,密密麻麻,铺满了入口处的路径。


    再往前走是一条狭窄又蜿蜒的洞道,两侧石壁爬满了滑腻冰冷的深绿色藤蔓。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碎裂的骸骨,分不清是狐是人的,每一步落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混杂着碎石滚落的轻响。


    沈闻霁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快步跟着前方那道火红的小小身影。但地面崎岖不平,尖锐的石块和凸起的树枝使她的前进尤为艰难。


    她试图驱动飞身术,却发现此处对法术有所压制,高阶的术法都施展不出来,只能全靠脚走。


    赤狐在嶙峋怪石间矫健穿行,在洞道内犹如平地,但它极通人性,会时不时回头观察着沈闻霁,为她放慢脚步。


    越往深处,一股奇异的甜香便愈发浓郁,这股味道起初混杂在泥土的腥气和腐烂的霉味中尚不明显,此刻却越发浓郁,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昏沉的感觉。


    沈闻霁心中一凛,立刻在口鼻周围布下屏蔽术法。同时,她悄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佩剑,冰冷的剑柄紧握在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前方的赤狐忽然停下,柔软蓬松的大尾巴急促地摇了摇,朝着沈闻霁发出几声尖细短促的呼唤。


    她快步走过去,鞋子踩在碎石上发出硌啦声,待灵焰的光芒驱散那片区域的黑暗,沈闻霁看清眼前景象时,一声压抑的抽气声从口中泄出,在安静的洞穴中清晰可闻。


    她掌心灵力一吐,火焰骤然放大,悬于掌心之上,火光彻底照亮了这处洞壁角落的一片狼藉。


    两名穿着天玄宗服饰的尸体蜷缩在石壁下,背部朝上看不清面容,身上洁白的衣裳染着深红的血渍,混杂着泥泞的尘土,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沈闻霁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用手将两位弟子翻过身来,他们前面的身子前有五六个狰狞的血洞,身体内的内脏一概不见。


    可墙面上却没有喷涌出的鲜血,他们应该是被人抛尸在此。


    最奇怪的是,他们的表情都很安详平静,甚至嘴角挂着笑意,仿佛在极致的愉悦中死去,全然不见被活活开膛破肚的痛苦扭曲。


    他们冰冷僵硬的手中,都死死攥着一小撮东西,她拨开血衣,才看清楚手中拿的是白色狐狸的皮毛,毛色新鲜,光泽犹存,显然是刚从活物身上硬生生剥下。


    难道这两位就是为了讨好女修,擅闯洞穴猎取狐皮的弟子?那么按照脚程来算,谢昀卿如果看见他们,不可能放任尸体暴露在这。


    那这尸体只能是谢昀卿进入之后,有人刻意放在这的,意欲又是何为?不会……只是起到提醒警告的作用吧。


    沈闻霁指尖发凉,生怕有更大的阴谋,她正欲上前细查,身旁的赤狐却发出一声急促的低鸣,猛地转身,化作一道红影向洞穴更深处窜去。


    她犹豫一瞬,指尖弹出两道灵光将尸体暂时掩埋,旋即提气纵身,紧追赤狐而去。


    走过几百米后,越过一道弯,狐狸突然不见了。她来到了一个新环境,顿时警惕地打量四周,最为明显的感觉便是脚下的触感,从坚硬的石块变成了松软的泥土。


    不远处有依稀的蓝色光芒,沈闻霁用灵力将手中的火焰托举至上空,将整片区域完全照亮。


    随着火光抬头看去,视线开始变得宽阔,这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空间,中央建着一个祭坛广场,正中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方鼎,里面燃烧着诡异的深蓝色火焰。


    如此宏伟规整的构造,绝非寻常妖兽巢穴所能拥有,倒像是人工刻意为之。


    沈闻霁跳上祭坛广场,发现脚下的地面都是由光滑的石板铺成,上面镌刻着神秘的符文和图案,这下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由于带着蓝色火焰的方鼎太过离奇,沈闻霁没打算靠近,她先走到了祭坛广场的右侧,那里散发出刺鼻难闻的血腥味。


    仔细看去,右侧开凿出一个不平整的石门,几根树枝潦草地立着,每一根支脉上都穿插着不同种类的内脏,有心脏、肾脏、肝脏……有的形状像人的,有的形状看起来是动物的,新鲜的血珠顺着枝干缓缓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滩暗红的粘稠液体。


    此处就像一个巨大的肉库。


    靠近石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装满了鲜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水缸附近堆着几个好似干尸的尸体,皮肉紧紧贴在骨头上,活像一个骨头架子,几乎看不出来是谁。


    沈闻霁眼尖地看见天玄宗的宗门令牌悬挂在干尸腰间,这些人应该都是天玄宗的弟子。


    她大致打量着干尸的身形,没有和谢昀卿相似的,才勉强放下心来。


    走到肉库相对的另一端,果然也有一处石门,它连接着一处洞穴,洞内弥漫着浓厚的雾气,看不清洞穴的深浅。


    “咻!”浓雾中穿出一道身影,沈闻霁眸色一厉,手腕翻转,佩剑寒光乍现,瞬间横削而出。


    “唧!”熟悉的叫声响起,赤红的毛发闪到她眼前,原来从洞中出来的是带路的小狐狸,它不满地呲了呲牙,甩了甩毛发。


    沈闻霁连忙收剑,歉意道:“抱歉。”她看向浓雾,“继续走这里?”


    赤狐低呜一声,再次纵身跃入那片翻滚的白雾之中。


    沈闻霁咬咬牙,紧随其后踏入。


    火苗只能照出身侧一米以内的场景,地面上散落着白色狐狸毛发,祭坛广场地板上的符文和图案转移到了墙壁上。


    在更深处的黑暗里,隐隐约约传来水滴落在石滩里的声音,紧接着剑刃划进石壁里的打斗声穿进她的耳朵。


    沈闻霁轻轻闭眼,驱动法术


    ,将五感扩大的更敏锐,再次尝试将灵识扩散。


    这个洞穴内对术法的限制变得宽松很多,起码她能察觉到谢昀卿的灵力波动,但是想更深探查时,灵识却被一股妖力阻挡住了。


    几声尖锐的狐狸叫声,从洞穴的深处传来,不知道咿咿呀呀说了什么,眼前带路的赤狐突然变得激动异常,跳跃地奔跑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回应几声哼唧。


    沈闻霁没敢松懈,抬手驱动方才不能施展着飞身术,紧紧跟在赤狐身后,她敢肯定,谢昀卿一定就在这个洞里。


    狐狸的叫声消失了,但随之响起的是沉重的闷哼,以及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这声音……难道谢昀卿受伤了?她心底一沉,不由又加快了步伐。


    终于到了洞穴的尽头,不远处果然是石潭泉水,通往石潭的路经口被淡蓝色的灵力屏障阻隔,沈闻霁猜测谢昀卿就在里面。


    她想要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屏气凝神,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地方。


    在距离石潭不远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床榻,上面由多张完整的狐狸皮拼接而成,毛色各异,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火红的赤狐皮,以及银白的白狐皮,每张毛皮都色泽光亮,顺滑如丝。


    长方形的床榻上,此刻正躺着一只大半人高的成年白狐,它松软毛绒的数条尾巴,懒散地搭在用树枝搭建的框架上。


    它正闭着眼眸,似乎在歇息。即使闭着眼,那扑面而来的千年妖气也让沈闻霁呼吸一窒,全身灵力都本能地绷紧。她心中打鼓,没有完全的自信能够从九尾狐妖手中全身而退。


    然而,更让沈闻霁惊愕的是,那只带路的赤狐,竟毫无惧色地扑了上去。


    它没有攻击,反而用尖细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带着某种亲昵意味地,轻轻啃咬着九尾白狐垂落的一条尾巴尖。


    沈闻霁:“???”


    沈闻霁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将身影隐藏在黑暗的甬道中。


    这只赤狐疯了吗?它不要命了?


    下一瞬,九尾狐睁开眼眸,那是一双深邃的金色竖瞳,它并未动怒,只是低头与赤狐低语般轻哼了几声。


    随即,那金色的兽瞳便精准地穿透黑暗,落在了沈闻霁藏身的方向。


    那道视线很是奇特,有威胁,又有审视,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就是没有杀意。


    沈闻霁试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朝着石台上的九尾白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晚辈无意惊扰前辈清修,只为寻回误入此地的同伴,恳请前辈行个方便。”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甚至带着些温柔?这种感觉很奇怪,沈闻霁说不清楚。


    赤狐跳到屏障面前,用爪子划拉这屏障,朝九尾狐的方向吼叫着。


    九尾狐从床榻上跳下,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到屏障前。


    沈闻霁见床榻上似乎有血渍,原来这只九尾狐居然受伤了,怪不得千年的修为,此刻却化不了人形,也说不了人话。


    随着它的爪子靠近屏障,一阵灵光乍现,淡蓝色的屏障禁制被它解开。


    难道九尾狐是为了保护谢昀卿?可……它为什么这么做?


    沈闻霁正在思考,赤狐却率先冲进了石潭,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是谢昀卿在和赤狐争执。


    “我不是说了,不准找她来吗?”声音强压着怒意,“你怎么如此任性。”


    “嗷呜吱吱。”小狐狸吭哧吭哧说着什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极力忍耐的痛苦,“现在立刻马上,带她离开。”


    “带谁离开?”沈闻霁没打算再偷听下去,她径直走进。


    映入眼帘的先是参差不齐的岩石和湿漉漉的苔藓,潭水从洞顶的水滴汇聚而成,常年不断,形成了一方水潭,这里的水清澈透明,但由于水汽氤氲,其实看不真切。


    谢昀卿正半倚靠在潭中凸起的青石上,墨发在水中散开,宽肩线条绷紧仿佛拉满的弓,湿透的白色衣袍被水流冲得紧贴身躯,贲张的肌肉线条被隐约勾勒出来。


    诡异的淡红气息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所到之处都浮现一抹妖异的红痕,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听见沈闻霁的声音,谢昀卿蹙紧眉头,压抑住喉间的闷哼,抬起微微发颤的指尖开始掐诀。


    “谢昀卿,你怎么样?”沈闻霁神情严峻,快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别过来!”谢昀卿眸色一沉,额角青筋跳起,紧绷着的身体猛地又往冰冷的潭水中沉了几分,试图遮掩什么。水花被他的动作带得泼溅起,微凉的潭水溅到沈闻霁的腿上。


    沈闻霁停住脚步,她盯着谢昀卿难耐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平日里清冷的天玄宗首徒,此刻浸在水中,眼尾带着邪狞的红,脸色也潮.红得不正常,领口处因动作幅度衣裳半敞,下颌线紧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这副模样倒是和他那次假装中合欢宗春药一模一样,难道他打斗过程中又将旧疾牵扯到了。


    眼看着谢昀卿体内的灵力无序地乱窜,恐有爆体而亡或者走火入魔之势,沈闻霁也忍不下心不管他。


    她不顾谢昀卿的劝阻,执意走进石潭,潭水冰彻骨髓,沈闻霁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咬紧牙关,一步步坚定地朝着水中央那个濒临失控的身影走去。


    谢昀卿想要喝止她,但邪气却顺着血脉直冲头顶,他猛地仰头,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无暇顾及她的靠近。


    沈闻霁越靠近,越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似乎就是从谢昀卿身上散发出来的。


    两人距离不过一臂的时候,她透过水面模糊的水汽,看见谢昀卿水下的阴影里,蜷缩着小小的九尾虚影。


    那虚影的九条尾巴如同活物般摇曳,精纯的妖气正顺着他浸在水中的裸露皮肤,疯狂地钻入他的身体,缠着他的元阳,使他浑身的血液趋于沸腾。


    她想驱动灵力,帮谢昀卿驱散九尾狐妖气,手掌碰到他滚烫的胸膛时,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


    沈闻霁稳了稳心神,双掌齐出,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那灵力带着清气之效,专克阴邪妖气。


    一经入体,谢昀卿紧绷的肌肉便松弛了半分,冷白皮肤上妖异的淡红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下去。


    他闷哼一声,额角的青筋渐渐平复,却在灵力触及丹田时,忽然浑身一僵。


    沈闻霁正全神贯注催动灵力,忽然瞥见他头顶动了动。


    在谢昀卿湿漉漉的墨发顶端,靠近额角的位置,两撮毛茸茸的东西,正颤颤巍巍地从湿发里钻出来。


    毛色是极浅的赤红,尖尖地竖在头顶,耳尖还泛着点粉,是一对耳朵。


    那耳朵抖了抖,沾着的水珠滚落。


    形状……竟与狐狸的耳朵一模一样?


    沈闻霁输送灵力的双手骤然僵住,大脑有点宕机。


    啊?狐狸耳朵……真不是幻觉吗?——


    作者有话说:嘿嘿之前章节看见有人猜赤狐和小谢的关系,为了防止剧透我没透露,也不知道那个小宝能不能坚持看到这章。好吧,赤狐和小谢确实有点关系,你们都太聪明啦!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比心]鞠躬![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