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毒
陆彦行是在凌晨一点多感觉到肠胃有些不舒服的,他醒来之后,把床头的台灯打开,然后自己去医药箱里找了两片治肠胃疼的药。
陆彦行是典型的中式胃,他的胃确实比较脆弱,经不起太大的刺激。
不过要是对胃病追根溯源的话,还是得回到十多年前他去美国留学的时候,那时候他独自一人在外求学,整天吃“白人饭”,水煮鸡胸肉干柴如棉絮,芝士焗面厚重得像石膏,糊在胃里一夜不消化。
这些年,他严格控制饮食,调配营养,倒是没犯过什么病。
就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把胃养的娇贵到这个份上,跟着他的小妻子在夜市吃了些垃圾食品倒是犯起了病,胃胀,很不舒服。
陆彦行就着温水把药片吞放下杯子就重新掀开被子上床,关掉灯。他一上床,就感觉陈静寻立刻就循着热源贴了上来。
她的小手被捂得滚烫,陆彦行圈着她的腰,攥着她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胃上,再度搂着她睡了过去。
陆彦行本来以为,他只是简单地吃了过辣的东西犯了胃病,却没想到,陈静寻晚上喂他这些东西能把他毒到犯起了急性肠胃炎。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冬夜还深,窗外黑茫茫的一片。
男人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了烧,额头和身上沁出大量的汗水,一向面部表情不丰富的人连睡起来也不安稳,能在脸上看到他的不舒服。
陈静寻硬是被他给烫醒的,她半睡半醒将脸颊埋在了他的胸膛上,隔着一层真丝睡衣,她能感受到他潮乎乎的汗水。
陈静寻骤然惊醒,她睁开惺忪地睡眼,抬手把灯打开,就看到了男人那张虚弱惨白的脸,额头上密密麻麻沁出了汗珠。
陈静寻自从认识陆彦行开始,就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一面,在她的记忆中,男人永远是高精力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于是她呆呆地坐在那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生病了。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哑着声音喊他:“陆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不用体温计测量就能判断出,他一定是发烧了。
陆彦行微微睁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捂着自己的胃起来,他拿起枕垫在她后背,安慰着她说:“没事,我休息一下,过会儿就好了,你继续睡吧,不是说明天还有一门考试?”
陈静寻眉头蹙了起来,她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他的脸,他的眼底一片疲倦和脆弱,眼窝深陷,胡渣泛青,一看就不像是休息一会儿就能好的样子。
陈静寻立刻掀起被子,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下床去翻医药箱。
没几秒,她就抱着白色的医药箱折返回了卧室,手上还端着一杯水,眉头一直拧着,问他:“哪里不舒服?是胃还是肚子?”
说着,她就俯身用手掀开他的睡衣,去摸他的肚子。
她的小手碰到他胃的时候,男人的眉头都蹙了起来,发出一很轻很轻的呻吟
声。
陈静寻不是毫无常识的人,知道他这是胃不舒服,估计是吃坏了东西引起了发烧,现在出了这么多汗,恐怕有虚脱的征兆。
于是她立刻跑向了厨房,连忙往水杯中放了些盐和白砂糖,折返回来坐在床边,喂他把水喝光之后,又去衣帽间随意拿了两身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她光速把睡裙脱了,毫不避讳地双手扣在身后把文胸的卡扣搭上,然后拿了条浅绿色的毛衣就往头上套。
换好衣服,她就气喘吁吁地解开他的睡衣,要帮他换衣服。
陆彦行攥住她的手,“好孩子,不急,没事的。”
哪料到一抬眸,就看到她的眼圈红了。
陈静寻又不傻,知道他睡觉之前还好好的,现在肠胃就出了问题,肯定是因为她今晚上忽悠他吃的垃圾食品引起的。
那股愧疚感立刻就涌上了胸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分给他食物的时候,他拒绝过她,说脏。她不否认她就是有叛逆心理,就得把辣的流油的东西送到他的嘴边,非要逼着他吃下去,她才肯罢休。
因为这能满足她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可她本意也只是想治治老男人高高在上的矜贵病,谁让他讽刺她不吃好东西呢。
她并没有想到他会生病。
陆彦行见状,强撑着支着身体,把她抱在了自己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调侃着说:“哭什么?又不是什么大病,明天就要死了。”
“你说什么胡话?”她觉得他老不正经。
“难不成我的静寻知道心疼我了?”他又说。
陈静寻鼓着嘴巴看向他,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拽着他的胳膊帮他换衣服,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先别贫,急性肠胃炎是能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她真有些急眼了,觉得老东西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情调侃她。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不想你个老混蛋死在我的床上。”
陆彦行见她小脸憋的通红,手覆在它的脊背上,安慰着说:“好孩子,别急,给许昌南打电话,让他安排。”
许昌南的电话在第三声就被接起。
陈静寻压着哭腔,三句话交代了陆彦行的主要症状:高烧、胃痛、呕吐过一次。
许昌南跟在陆彦行身边多年,知道他有胃病,捕捉到关键信息之后,立刻说:“马上到。”
许昌南效率很高,人就住在缦合附近,于是不到一刻钟,门铃就响起。
陈静寻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只见许昌南出了身黑色的大衣,她把门打开,颇有一副女主人的风范对他说:“许助,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跑一趟。”
许昌南对自家老板的这位小妻子没有过多的评价,他非常会掌握分寸,对着陈静寻微微颔首,说:“应该的。”
许昌南带着两名急救员推着软担架进门。
陆彦行抬眸,一看到许昌南把动静弄得这么大就头疼。他的身体他清楚,还没病到要躺担架的份上,让许昌南安排医院的事宜纯粹是因为不想声张。
一来,到了他这个位置,身体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在集团里掀起大浪。二来,他不想让家里的老爷子知道他生了大病,否则依照陆庆国雷厉风行的性格,势必会查到陈静寻的头上。
他们这段婚姻,本身陈静寻就占弱势地位,陆彦行不想因为这场病抹黑她,让她给老爷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想因为这场小病让陈静寻接受无缘无故的审判。
不过,既然安排了,他便也坦然地接受,否则陈静寻又该急眼了。
他的小妻子,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还挺关心他的。
陆彦行配合着上了担架,医生已经判断出了是急性肠胃炎伴随着脱水,先给他输液保持体力。男人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只觉得冰凉液体顺着管路流进静脉。
他撑到现在,意识昏沉,一低头就看到陈静寻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拖鞋。
他攥住她的手腕,提醒她说:“乖,去把鞋穿上。”
陈静寻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双黑色的人字拖,北京凌晨这么冷的天,她要是这么出去,能被冻够呛。
陈静寻喉咙一哽,胡乱套了双带绒的白色靴子,跟着担架冲进电梯-
深夜的私立医院灯火通明。
急诊通道早已清场,值班护士推着移动床一路小跑,还陆彦行做常规检查。
陈静寻站在帘子外,隔着一条缝隙看见陆彦行弓着身子侧卧,汗湿的额发贴在眉骨,像一柄被雨水打湿的冷刀。
她指甲掐进掌心,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添乱,可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旁的许昌南看向她,让她坐下来等待,可被她给拒绝了。
陈静寻脾气犟,陆彦行生病是由她引起的,她愧疚、自责得不行,只能祈祷他没什么大事。
她心想,老混蛋人虽然霸道了一些,整天管东管西的,可自从领证之后,他对她很好很好,把她照顾得很好,她虽然总是在心里骂他,但却是最不希望他生病的那一个。
半小时后,医生出来,摘下口罩,说:“血象一万三,钠低钾低,轻度代谢性酸中毒。先留院输液观察,48小时内禁食,之后流质过渡。”
陈静寻一听,心都发颤,她怎么都不懂,陆彦行也没吃什么,怎么就轻微中毒了呢。
都怪她,是她太任性了,如果不非要让他吃那些东西就好了。
陆彦行出来之后就被送到了VIP病房,陈静寻擅自让许昌南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守在床边看护。
她时不时抬手轻轻地摸一摸陆彦行的眉眼,然后趴在床上怔怔地发呆,想她究竟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这个人,确实是刁蛮跋扈了些,可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陈静寻想着想着,就被困意驱使,意识朦胧,迷迷糊糊地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大概到凌晨五点半时,陆彦行一觉醒了过来。
窗帘半掩,天色是黎明前最深的墨蓝。病房里,输液泵滴答滴答,心电监护骑绿线起伏。
陆彦行躺在病床上,烧退了些,脸色也由惨白转回淡淡的冷瓷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虚弱得竟然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意识渐渐回笼,睁开眼就看到陈静寻正蜷在陪护椅里,怀里抱着他的黑色大衣外套,她胳膊支着床,头一点一点的,像随时会栽下去。
陆彦行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抬手想去碰她的发梢,却扯动留置针,轻“嘶”了一声。
那一点声响就把陈静寻惊醒,她猛地直起身,膝盖撞到扶手,疼得眼泪瞬间飙出来,可看到他睡醒了,却还先叫他:“陆叔叔。”
陆彦行对着她张开手臂,陈静寻立刻就贪恋地窝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还是她熟悉的雪松味,只不过轻微的过上了点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没关系,还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你有没有好一些?”她仰着头,认真地道歉,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吃不了那些东西,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忽悠你尝一尝的。”
陆彦行失笑,声音低沉:“心疼我?”
陈静寻嘴角一鼓,直起腰来,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倔强地说:“我是心疼我自己。你要是死了,我就得去坐牢,还得担上一个谋杀亲夫的罪名。”
陆彦行用拇指蹭掉那颗泪,低声哄她:“过来。”
她蹭过去,又紧紧地被他揽进怀里。
陈静寻像只小猫一样贴在他的怀里,委屈地说:“都怪你,谁让你的胃这么不好,体质这么差,医生说你什么东西轻重中毒了,都要吓死我了。我活这么大,都没中过毒,也是托陆先生的福气开了眼了。”
她嘴巴叼,一句顶着一句把说了出来。
“怪我。”他在她耳边说,一字一顿,“乖,别哭了行吗?”
陈静寻把脸埋在他肩窝,死不承认地闷声说:“你才哭了呢。”
陆彦行低低地笑,胸腔震动,扯得胃又隐隐作痛。
他把手
指插进她的发间,心想小东西也不是那么没良心,至少还会关心他。
而且,他确实是中了她的毒。否则他怎么过了而立之年,在小东西的身上找到了谈恋爱的感觉,即使自己的胃不好,还是愿意配合着她胡闹。
不过她真的就是个小孩儿脾气,关心他是真的,心存愧疚也是真的,倔起来嘴巴不说好话也是真的。
陆彦行轻轻往一边挪了挪,掀开被子,“上来吧。”
陈静寻把棉袄脱掉,踢掉靴子,光着脚就上床了。她的脚趾甲修剪得圆润整洁,涂着红色的猫眼指甲油。
陆彦行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问她:“怎么不穿袜子。”
陈静寻缩在他的怀里,尽量避开碰到他输液的那只手,她耳根一红,解释说:“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忘了。”
陆彦行抱着她的腰,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他觉得他真的像是在养一个情感需求非常浓烈的女儿。
折腾了一早上,陈静寻确实是困得不行,又贴在熟悉的怀抱里,被男人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笼盖。她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度安全和安逸的环境,即使是在医院里,于是就闭上眼睛,手摸着他的嘴巴说:“我以后可长记性了,再也不让敢让你乱吃东西了,你的胃太金贵了。”
陆彦行攥住她的手,反问她:“你怎么不说你以后也把乱吃乱喝的坏习惯给改了呢?”
陈静寻的生活习惯确实很差,她不仅喜欢吃各式各样油大的垃圾食品,还喜欢喝碳酸饮料,极少喝水。尤其是越到冬天,她越喜欢吃冰激凌,喝冰镇饮料。
现在家里的冰箱里,各种饮料和冰激凌就压根没断过。
陆彦行觉得,她的叛逆都体现在了这一方面,年纪小,不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可劲儿乱造,胡作非为。
“我那不叫坏习惯,就算是坏习惯的话,我吃吃喝喝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我生病啊。”她嘀咕着说,倒是说的有理有据,还把他给讽刺了一番。
陆彦行抬手在她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还顶嘴。”
陈静寻立刻就炸毛了,睁开眼要和他争论一番,一决高下。
她心想,早知道不救他了,让他烧死好了,免得他总是抽她的屁股欺负她,还像是管孙子一样管教她。
等他死了,她作为第一继承人,就可以继承他的财产,然后摇身一变成为顶级富婆,去包养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年轻帅气、身材好的小白脸了。
想想就开心,人生简直是爽到爆炸了!
结果陈静寻一撞上男人那双犀利深邃的眸子,立刻又怂了,把自己内心阴暗扭曲的想法压制住,告诉自己,他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她可不能让他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否则他一定会在床上弄死她。
“陆叔叔。”她又胆大包天地捏了捏他的嘴巴,言归正传,“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是我害你生病了。”
陆彦行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傻孩子,我要是不愿意吃,你觉得你有本事塞进我嘴里吗?”
“那你明知道你的胃不好,为什么还要吃?”
她觉得他有些犯傻。
可他一向是个很精明的人。
陆彦行缄默不言,缓了很久,眼角笑意靡靡,说:“哄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