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021 甜的
赵家的家规, 读大学前禁止一切不良行为,饮酒就是其中之一。她们喝完酒偷偷上的楼,没敢让家里发现, 进了房间躺下就睡, 规矩又安静。
早上醒来, 头一件事就是毁尸灭迹, 以免被抓到。
洗澡换衣服, 混着床单被罩丢洗衣机里,开窗通风。以防万一, 赵时余刷了两次牙, 鞋子送干洗店了,怕瞒不过吴云芬他们,早饭都没敢在家吃,借口出去晨跑,拉着温允到街尾吃手工拌面。
张姨眼尖, 瞧见她大清早洗了头发,心生疑惑, 可慢了半步拉不住她,站门口喊:“你这孩子,跑那么快有人追着你撵呀,回来, 把头发吹干再出去,不然以后得风湿头痛有你受的。”
她们头也不回,赵时余攥紧温允的手腕, 直到拐了道弯才松开。
路边的豆浆两块钱一袋,赵时余买了两袋,拌面的浇头是现炒的, 黏糊糊味重,但不辣,赵时余嘴里叼一袋豆浆,将另一袋插上吸管递给温允,十分自觉拿筷子拌面,拌好一份推向对面,口齿不清嘀咕:“唔这家好哧,你宣……”
温允拿筷子:“喝完了再说。”
咕噜几大口喝光豆浆,赵时余重述:“我讲,这家好吃,是你喜欢的。”
面条劲道,她们点的两个浇头,莴笋肉片和泡椒鸡杂,这家店份量较大,赵时余两个口味都想吃,撬两筷子给温允尝尝自己的泡椒鸡杂,等温允吃饱不吃了,她把剩下的端过去,风卷残云全吃了。
“少吃点,撑到了不消化,晚点又吃不下午饭了。”温允还没喝豆浆,用干净杯子分一半,递过去,说到一半想起赵时余一点多有场演出,还不一定有空吃午饭,“你晚上再回来?”
赵时余点头:“应该是,还要去那个什么社区。你真不和我去?”
“不,下次吧。”
“那有事打电话。”
温允下午要去锦城复诊,她的人工耳蜗和助听器又该升级了。
吴云芬他们的建议是趁着高三前换成一体机,以便今后的日常生活,毕竟两只耳朵都戴东西太招眼了,她小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走哪里都备受关注,甚至为此被指点,不被正常对待,改成一体机,看起来会“正常”很多,起码能少去一大部分因外形不同而带来的困扰。
这次是去医院做检查,看适不适合改成人工耳蜗一体机,适合的话,这个月就全做了。
温允不让赵时余跟着去,就诊结束今晚就回家,跑来跑去很麻烦。
而且她本身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改一体机,准备路上清净清净再做决定。
“确定不要我去?”赵时余不死心,“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我可以跟乐队请假,又不是非参加不可,他们没我也一样能演出。”
温允坚定:“你留下,等我回来。”
赵时余失落,暗搓搓争取:“出发前你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跟我说。”面吃完抽纸擦擦嘴,接过豆浆,“改一体机,是不是得重新做手术?”
“嗯,有一边需要,助听器不用。”
温允原来的人工耳蜗出了点问题,改一体机,医生提议换内机,以前温世林带她做的那个不是很好,要换就尽早换。
手术都有风险,何况温允一岁多第一次做人工耳蜗就不是很顺利,这也是她犹豫的原因。
赵时余不认为融入正常是对的,觉得手术就是动刀子,原来的出问题了就修修呗,为了改这个又上一次手术台多此一举。
“别人说就说,你又不跟他们过,为了那些人的看法又遭一次罪,划不来。”
她嘴角没擦干净,温允顺手给她擦了,回道:“去了再看,我也没想好。”
实际改一体机不止这方面的担忧,另一方面是原先的人工耳蜗款式太老了,温允用的这款防水性相对现在的新产品差一大截,功能上也落后,现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当年温世林带她做手术时还是小灵通时代,现在都发展到全面屏和电子支付阶段了,新产品更先进,能连接蓝牙什么的。
温允倒不是看上了这些花里胡哨的功能才纠结要不要换,而是她现在上体育课都蛮受限制,时刻得顾着两只耳朵上的东西,怕脱落摔坏,一般强度大的运动她都不参加,听说新产品轻便许多,戴着没那么疼。
“要是打算换,手术的时候我必须去。”赵时余说。
温允应:“先排时间,不急。”
离家几个小时,温允本人没什么感觉,倒是赵时余老妈子属性大爆发,下午的演出她不赶着进队排练,却挂念起温允的出行,往背包里塞一堆饮料和零食,还有充电器现金等,赵时余嘱咐:“手机没电了可以找个便利店充,钱放最前边的那个包了,内衬那个隐藏包我也放了几百块,保温杯里是热水。”
她们未成年,没有自己的网银,大人也没给她们开,出门用不了电子支付,还得用现金。
她唠叨得很,一张嘴就没停过,念得温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张姨上前拯救温允,把书包丢进车里,问要不要捎她一段。
赵时余立马低头弯身钻车里,让张姨绕路送自己去下午表演的广场。
下半天漫长,赵时余除了上台那会儿,近乎全程都在看手机,隔一会儿就发一条消息给“天上月”,虽然对方不回,她坚持不懈,上台前拍照,下台了拍照,换地方了还拍,拍完发对面-
人很多,我们差点没挤进去-
后台准备室都没有,主办方太不上心了,不要钱的不珍惜,累了只能坐地上-
去社区竟然有补贴-
五十块-
图片,五十块的到手照。
温允排队看诊,哪有空回她,复诊结束才发来一条:-
手术时间定了,预约的六号。
赵时余火速接:-
到时我陪你。
升级人工耳蜗一体机最难的其实不是手术那些,最难的是费用问题,高昂的价格足以让多数普通家庭对此望而却步,即使近几年做这个已经有部分产品可以用医保报销了,但最终算下来基本也得上万,有的品牌价格更是高达六位数。
赵家承担得起这笔费用,这次挑的是一个没进医保的品牌,选的里边最高端最贵的那一款。
长辈们不在乎钱多钱少,既然要换,那就换好的使。
但价格究竟多少,吴云芬他们守口如瓶,张姨更不肯透露,为了不让温允有心理负担,更是没说钱是赵家出的,对温允讲的是,用的温世林当初留下的那张卡里的钱。
到了做手术那天,温允很平和,赵时余这个不需要手术的反而从头到尾守在手术室外,术后她伺候人可谓周到,喂温允喝粥,比照顾重症病患还操心。
新的人工耳蜗换代后的流程和以前相近,无非就是开机调试,训练,隔段时间跑一次医院进行复诊。
术后伤口恢复较快,一两周就能愈合,温允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她也不需要像大部分初次开机的患者那样,得进行长期的语言训练,她只去了几次,飞快适应了新的人工耳蜗。
毋庸置疑,新一代产品比老款好用,分辨率更高,听声儿都不一样,不过没宣传的那么神乎其神,所谓更新迭代的高科技融入生活中作用也就那样,一般般。
换了新款,更加小巧的外机藏进头发里,凑近了都不太容易看得出来,助听器也变小了,塞耳朵里不站侧面瞅,远看着,温允和赵时余差不多,看不出她耳朵有毛病。
赵时余讶然变化竟能这么大,她贴到温允耳畔,悄悄说:“喂,听得见吗?”
呼吸落下来,痒痒的。温允摸摸耳朵,回她:“听不见。”
“听不见你还应我,骗人。”赵时余扒上去看愈合的伤口,这下不征求温允的意见了,指腹挨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是我的错觉么,我瞅着你这道口子好像更淡了。”
温允看不见自己耳朵后面啥样,她找两个小镜子过来,一个对准伤口,一个放前边。
“能看到不,你自己调整下角度,看不见就换一换。”
在镜子里看得见,温允不知道口子原先什么样,摸起来的确变平了。
应当是久了,口子渐渐淡化了。
“不管它。”
赵时余安慰人的功夫见长,笑了下,逗温允说:“咋不管,这可是你的勋章,勇气的见证。”
换了一体机回学校,李雪婷他们反应更大,当温允出门忘了戴外机,李雪婷拉赵时余一下:“你妹的耳机是不是落下了,还不赶紧找齐老师请假回去拿。”
同学们总把人工耳蜗和助听器统称为耳机,喊顺口了,她们也听习惯了。
发现温允竟能听得到声音,大伙儿有种她已经痊愈的错觉,于闵跟着惊讶:“这也太酷了,像改造的机器人。”
温允没发话,赵时余先烦了,全班盯着温允看,再盯下去都要盯出窟窿眼来了。她挡住温允,驱散看稀奇的人群:“赶你们的作业去,待会儿组长收作业交不上,齐老师准扒了你们的皮。”
“早写完了,还用你操心。”李雪婷说,“别告诉我你写完了。”
赵时余扬起头:“啊,写完了,中旬就写完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
赵时余每学期都是踩着时间截点写作业,有时更放肆,来了学校现抄,今年陪温允恢复伤口,她竟早早就做完了作业,轮到别人抄她的了。
齐老师特地迟了个把小时进教室,留足时间给学生赶作业,进来了不当场收,让班长晚点收齐了送到各科老师办公室。
高二开始,班长的职位落到了赵时余头上,温允不愿意干这个,她接替成了新的班长。
上中学当班干部没小学有意思了,班委就是干活的砖头,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班里乐意干这个的没几个,其他同学有空宁肯多做一道题,赵时余是齐老师亲自钦点的接班人,她做事积极,心眼儿实,不小家子气。
高二的课程比高一紧,所有的课程都得在这一年结束,到了高三就不再上新课了,一整年都是巩固复习。
时间紧迫,晚自习都得上课,一天课,一摞卷子,各科老师布置作业一个比一个多,写字的笔芯换得比穿的鞋都勤。
大抵是身处在那个大环境中不自知,如此高强度的学习进程,班上也没谁跟不上,不觉得有多恼火。
张姨心疼孩子,她们自个儿还没喊累,张姨生怕她们压力大,变着法儿做好吃的,赵时余在家玩手机看剧也任由她了,适当的放松有助于学习。
国庆高二放假两天,放六号七号,赵时余生日没过成,家里趁六号给她补的,七号那日,张姨带她们去乡下吃席,外出透气吹吹风。
宴席是婚宴,张姨的亲戚,也是赵家的一位远亲结婚。
那场婚礼有些特殊,新人是一对姐弟,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
赵时余两三岁大时,这家人曾在赵家打工,她不记得了,张姨教她们喊人,新人笑着说那会儿还抱过她呢,经常带她玩,赵时余没印象,等着吃席期间听旁边桌的低声议论,她才想起这俩貌似是一家人。
“姐弟还能结婚?”她骇然,“这不跟咱俩一样吗,不违法啊?”
温允平静:“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就能。”
“那要是在一个户口本上呢?”
“上一辈先离婚,户口分开,也可以结。”
赵时余自小接受的教育里没有这一条知识,触碰到了盲区,竟能这么干,她瞠目结舌,这属实是有些超纲了。
“不对,不一样,我妈和你爸户口不在一个本上。”这人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温允一愣,当她皱眉抿唇是在憋什么深奥的道理,结果就这。
“而且你爸和我妈没领证,也没办席。”赵时余还说,“你知道的不,家婆他们有跟你讲吗?”
温允点头:“知道。”
“他们是事实婚姻,好像是叫这名字。”
“现在法律不认这个。”
“那不清楚,反正他们是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在我家婆眼里算是一家的了。”赵时余说,并特地强调,“你也是我们家的,跟我一样。”
温允心里明白:“嗯。”
许是怕温允多想,赵时余多添一句:“就算没有你爸,以后你也是我们家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家人结婚,这有悖于伦理道德,非常人所能接受,一场婚礼下来,既有祝福,也有诸多闲言碎语。
赵时余被迫听八卦,吃完席回县城,车里,她小声对温允吐槽:“那些人可真嘴碎,又不是跟他们儿子女儿结婚,这么能编排。”
温允一言不发,扭头望向车窗外。
婚礼搭起的高台还没撤掉,宾客们大部分都离开了,那对新人显然不被众多亲朋好友所祝福,就算合法,可那种关系的结合于世俗上不入流。
回城一段时间,赵时余老琢磨这事,多半是回来后吴云芬他们也在家里谈论了这些,吴云芬不支持那对姐弟结婚,倒不是出于伦理,是觉着不合适。
张姨认同:“老江家的那姑娘多本事,博士毕业出来的,她弟可差远了,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配不上。”
赵时余穿着小吊带短裤,天转凉了不怕冷,她趴温允背上,从后面环住人,不多穿衣服保暖,非得抱人取暖。
“所以说,我们任中有一个是男的,也可以结婚对不?”她怪能发散,嘴上没门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脑子。
“把衣服穿上。”温允说,侧头瞥她一下,“不怕阿婆他们打死你?”
“不穿。”赵时余回道,“是男的应该不打,嗯……但我们是女的,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会打死我。”
“还有法律不允许。”
“也是。”
说到被打,赵时余还挺乐,剥一颗糖塞温允口中,她信誓旦旦讲胡话:“不过没关系,我家婆他们绝对不打你,肯定只打我,你别怕。”
温允清醒说:“我们不会结婚。”
“知道,当然不会啊,我就假设一下。”
“哦。”
赵时余转到前边,嬉皮笑脸的,她手里只有一颗糖,给温允吃了就没了。她嘴馋,吃不到了,俯身挨温允唇边。
温允被她这一出莫名的举动搞得立马定住,差一点就能碰到了。
这人神经质,挨上来了不退开,一会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哎,是草莓味,甜的……”——
作者有话说:想发六千字来着,但是删改了一部分情节,少的字数明天补,以及本章发66个红包补偿。
第22章 chapter 022 乍一看像是亲……
温允不吭声, 凳子没有靠背,她整个人呈僵直的姿态,咫尺的间隔过分危险, 往前再靠近半厘米都能与对方来个正儿八经的近距离接触了。
片刻, 温允拐过弯儿, 不能向前便向后, 身子微仰, 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她的反应令赵时余纳闷,紧绷到如临大敌。赵时余不自知, 当是糖的味道有问题:“干嘛, 不好吃吗,又来了,又是这副紧张拧巴的样,别是待会儿背着我偷偷给吐了。这是小邹姐去泰国旅游带回来的,刚我下楼就抢到了这一个, 不吃给我吃,不要浪费了。”
“……”
吃进嘴了都, 还怎么给她吃。
温允含着糖,甜腻在口中蔓延,齁得慌。
“狗鼻子……”她低不可闻地说。
赵时余还是听见了,争辩:“我那是嗅觉灵敏。”
泰国的糖也不好吃, 吃完嗓子里发黏,喝半杯水都顺不下去。温允自己吃了,不还给赵时余, 还不了,在对方的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嚼碎咽下去。
吐不了,吐了, 赵时余真能把她吃过的捡起来继续吃,干得出这种事,温允丝毫不怀疑。
过了一阵,赵时余不再关注一家人能不能结婚,她有了新的顾虑,由结婚衍生出来的另一个问题,即她和温允的将来。
十年后,她们又是哪样的?
会不会各自成家,不在一个家里生活了,是天各一方,还是同在一个地方,离得很近,再或是依旧住在这个房子中?
依照赵时余看剧的丰富经验,多数人结婚了都将搬出老房子,独立到外面组建新的家庭,有的更早,找到对象就会出去同居,她们若是分别成家了,还住在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势必分开。
赵家的房子虽大,但住人的只有一层,一层屋子容不下两大家子居住。
越想越不是滋味,赵时余计上心头,想出一套折中的方式。
以后她们可以当邻居,或者买上下叠,那样不就能长期一块儿生活了,近一点,白天晚上她都能随时找温允。
赵时余挺会做梦,脑子里装豆腐渣。温允不同意,不愿这样。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不要我了?”
“反正你结了婚,我不跟你住。”
赵时余立即舍弃一边:“那我不结婚了,总能跟你了吧。”
温允轻飘飘睨她:“你以后要结婚?”
“不晓得,长大了不都要结的么。”赵时余一向随大流,被问到了,“也不是,有不结的。对哈,我可以不结,你也不结,我们还能一起。”
温允再问:“你的意思是,如果结了婚,还要跟我过?”
“啊,不行吗?”
“你对象咋办?”
赵时余更加答不上来,啥对象不对象的,她聊的是结婚,至于对象,她压根没考虑过那个。
温允说:“那你结什么婚,嚯嚯人好玩?”
赵时余一下子幡然醒悟,挠挠后脑勺:“有道理,那我不结了。”
再一次冬天来临前,学校不放假了,原有的每周天下午休假没了,变成了隔周休一天,月假随之取消。
她们对此没感觉,走读生体会不到住校生的痛苦,班里李雪婷他们叫苦连天,当面无人抗议学校的专制决策,背地里多数学生都在骂。
于闵是极少数不骂的,她最近有些静不下心,这个改变刚好能让她收收心,更专注投入学习。
于闵她爸妈在闹离婚,昔日恩爱的夫妻反目成仇,现在撕破脸,为了争财产都打上官司了。
她家有钱,四平县地方说大不大,这种富人家的丑事向来传得快,不知是哪个狗东西先在学校嚼舌根,搞得班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她爸妈要离婚了。
赵时余和温允是班里少有的不参与八卦的人,毕竟是于闵的家事,吃饱了撑的才去讨论。况且人于闵依然是全校前几名,闲言碎语传得再厉害,也影响不了她的成绩。
“这些人无聊得很,有时间就多做一道题,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分数拍八匹马都赶不上于闵。”赵时余说,批评起别人倒是头头是道。
温允将水煮肉片分她一半:“你作业写完了?”
“没有。”
“晚自习之前收卷子,快点写。”
“不是明天早上交?”
“改了,英语老师让晚自习前交,改完卷子方便明早讲题。”
才高二,班里就整上高考倒计时了,李雪婷作为学习委员堪称班里最内卷的头头,生怕同学们紧迫感不够,她自掏腰包做了个翻页计时本挂电子黑板旁边,每天早上进教室的第一步不是放书包,而是先翻一页倒计时。
高一下学期至今,月考已经是过去式,如今是周考了,顾名思义每周考一次。考试定在周末的两个晚自习,不耽搁日常上课的时间。
自打分班考试过后,赵时余在后续的每一次考试中都没再进过全年级前三十,最高的一次第三十七,通常情况下三到五十之间徘徊。
不如温允她们排名高,但胜在稳定。
班里有些学生偶尔比赵时余高,考进前二十,可发挥不好的时候连五十都进不了。
齐老师将赵时余单拎出来夸了一回,夸她心态好,性格跳脱但学习上很沉稳,考场上最需要的就是她这种清风拂山岗,凡事都波澜不惊的态度。
“等一年后上了高考考场,你们能正常稳定发挥,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希望各位能像赵时余同学看齐,以她为榜样。”
夸太狠了,赵时余受宠若惊,打小她都是挨批评的更有甚者,齐老师对她那么看重,她被夸得坐正身子,抬头挺胸双手交叠,比曾经上幼儿园还正襟危坐。
温允说她:“正常点,不要装样。”
她一本正经:“我正常的呀,一直都这样。”
“……”
高二下学期开学当天,学校开了一次家长会,赵良平去开的,她们俩共用一个家长。
两个姑娘都出息,赵良平脸上添双份光,家长会结束后,齐老师还将赵良平喊到办公室聊了会儿。
具体聊的内容赵时余她们不清楚,赵良平也没说,回家了,赵良平找吴云芬商量,赵时余无意间偷听到,听到和温允有关。
关于温允的户口和后面高考报名之类的,归根到底,温允到现在都不是赵家的人,名义上她是这家庭的一份子,可事实是,她的监护人还是温世林,学校对此知情,因而找赵良平单独谈谈,为的是让赵良平提前给温允真正的监护人通通气,避免高三出岔子。
并非校方杞人忧天,是班上于闵就遇上了麻烦,两口子离完婚抢孩子,都表示要带着于闵去外地读书,准备将她的学籍什么的转走。
高中都过半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无疑对学生会有很大的影响。转去外地读书,无论高考政策还是学习内容,一旦跨省就有较大的差别,尤其是现在才转出去,那不就等同于从头再来,并且还是进度落后一大截的那种地狱级难度的重新开始。
班里目前原户口不在本省的仅有一个,就是温允,所以齐老师单独叫赵良平去办公室,实际是确认一下,担心再出现于闵那样的状况。
温世林他们离开那么多年了,这两年回来给温允转校纯属天方夜谭,理论上没这顾虑,赵良平同吴云芬知会一声罢了,心里更多的是为不争气的赵宁发愁。
当初赵宁和温世林一走了之,一晃快过去一轮年岁,那两个都没什么动静,是那时候太绝情了吗,以至于赵宁至今不肯回家。
赵良平叹息,他老了,发不动火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对赵宁再怒其不争,打心底里还是盼着赵宁能好,哪天能浪子回头。
赵时余偷听完全部,躲楼梯口后边,她没赵良平他们那样的忧愁,心头只在意一个事。
温允不转走就成。
温允今年满十七了,再有一年,等她高考结束,成年了,管什么监护人不监护人,什么温世林还是赵宁,通通都碍不到她了。
长辈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小孩儿管不着。
赵时余心里门儿清,一到关键时候万分理智,她似是而非问温允,试探对方的口风,以后还回海市不。
温允不懂她又在搞哪样名堂,埋头认真写题:“你希望我去那里?”
“当然不希望。”赵时余说,“你走了,我怎么整,我有病才盼着你回去。再说了,那边有啥好的,你又不是那里长大的,现在这儿才是你的家。”
温允好笑:“你知道还问我。”
“我不确定嘛,你要是不那么想呢,还好还好。”赵时余庆幸,结实松了一大口气。
温允扔一本白皮书过去:“快写你的题,整天一堆有的没的,想没完了。”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直到上高三,赵时余时常给温允洗脑,四平县地方是小,可这里永远是她们的归处。
“你不要忘了,你对我的重要性。”赵时余反复唠叨,“家婆他们需要你,还有我。”
温允无可奈何,搞不懂她不抓紧学习,成天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赵时余煞有介事表示:“装的都是你。”
温允敲她:“看书。”
“我发誓,绝对没诓你。”
高二后的暑假不放假,无缝衔接高三生活,老师们站讲台上一再强调,高三的学生了,必须全身心备战高考了,所有人一定全力以赴,要对得起这三年来的辛苦和努力。
学校为高三学生举行了一场相当枯燥无味的成人仪式,没有华丽的换装,没有举杯的庆祝,过程称得上寒酸简陋,全体准高三学生在大礼堂集合,穿的一水儿的蓝白校服,学生代表于闵等几人上台演讲几篇稿子,校领导再来走一躺,打官腔说了足足两个小时,底下的学生腿都站僵了,成人仪式才算顺利结束。
最死板的李雪婷都怨言满满,颇失望说:“难道不该让我们准备一下吗,这样就没了?啥呀这是,我爸妈前几天还跟我讲,他们要来给我拍照的,我打算化妆穿裙子来着,这下全泡汤了。”
赵时余书包里有相机,学校搞的仪式简单,可她还是订了两束花,一束给温允,一束给自己,带相机到学校是为了拍照留念。
班级集体照拍完,她请于闵帮忙拍照,拉着温允,一人抱一束花,对着镜头拍了十几张。
温允不习惯在外面拍照,放不开手脚,任凭赵时余摆弄,她负责配合。
有一张照片是去大操场上拍,黄桷树下,她们背对教学楼,沿路的树木苍翠旺盛,铁网架外的人群来来往往,于闵举着相机喊倒计时:“三、二、一……茄子。”
赵时余胆大包天,趁温允没防备,冷不丁偏头在温允脸上作势要盖个章。
没有真的亲上去,只是摆姿势,可在镜头的捕捉下,由于角度的偏差,乍一看像是赵时余亲了温允一口。
其实就算亲上去了也没什么,小女生亲密一点很正常,亲一下脸代表不了半点越线的意义,又不是亲嘴巴。
之后李雪婷她们过来借相机,同样拍照留纪念,也有女生亲女生脸蛋,还是两个人对着一个亲呢。
拍了照,温允坐台阶上,少言少语的,不和赵时余一起了。
赵时余中央空调,见一个拉一个,只要是班上跟她相熟的,她都拉人合照,不嫌累,几乎让全班同学都和她拍了个遍。
赵时余带去的相机起了大作用,多亏了她,大家才能留下纪念照片,晚些时候等回了教室,大伙儿挤一堆看成片,还在教室里来了张大合照。
齐老师笑着说:“咱们赵时余同学立大功,毕业的时候要不你来拍照吧,省得我们在外面找人了。”
“行啊,没问题。”赵时余答应,“听齐老师你的。”
照片洗出来,一一发给班里的人,赵时余有心,专门将有她和温允的照片洗了两份并过塑,弄两本相册,她一份,温允一份。
“我们大学不一个学校了,哪天想我了,你可以看这个。”
相册很小,巴掌大,方便随身携带,
温允收着了,翻了翻,她们在大操场的那张合照,赵时余将其放在了最前面,第一张就是。
垂垂眼,看了会儿,温允合上相册,嗯了声。
温允本来要说,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上个世纪,有事时刻都能打电话,能上网,没必要死守照片,可一番话还是没讲出口。
齐老师让全班学生定下个人的目标院校和专业,由赵时余统计,将打印出来挂在教室后边的墙上,以激励大家。
赵时余与其他同学不同,李雪婷他们都是按照目前的分数排名等定目标,她不需要根据这些来找,选择早都定了的。
省内的中医大,赵良平他们曾任教的那个学校,中医学。
温允是全班唯一没写的,不知道是未确定,还是做不出选择。
赵时余挺仗义,帮温允选,温允的分数能去许多排名高的大学,读那些学校的王牌专业。赵时余为她选的全在省外,根本不考虑省内的学校,连海市都选了,就是不见一个离她近的。
“你觉得怎么样,行不,挑一个,我先给你写上。”
温允不挑。
赵时余很周到:“又不是真填志愿,你先选一个,不喜欢后面再改。”
“现在又希望我去海市了,就这么想我离开?”温允被她堵出火了,冷下脸,“要不再远一点,送我出国算了。”——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天周末了,安逸~[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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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023 “别哼,娇里……
被温允凶了, 赵时余挺委屈,本意是好心办事,可惜温允不领情,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我哪儿又想你离开了, 这不是就你没填, 我随便找几个顶着吗, 你不乐意就算了, 怎么还生气了。”赵时余茫然,“你都不喜欢, 再找找呗。”
温允沉声:“不需要。”
“那你自己找?”赵时余尽职尽责, 不忘齐老师交代的任务,“中午截止,晚点齐老师要收上去看的,不要乱写,小心她找你到办公室面谈。”
边讲, 边把征集表放温允桌上,拨过去。
温允没接, 碰都不碰,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雪婷那里有去年的高考分数线和省排名册子,前两届和我们这一届的年级排名对照表也有,年级前一百的校内和省名次什么的都有记录, 你对照参考一下。”赵时余又叮嘱,不和她一时的情绪较劲,对她脾气惯常的好。
打铃了, 课间十分钟结束,下一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写板书了, 铃声一响全体噤声,赵时余还要再说什么,哄她两句,但余光瞥见化学老师转过身,赶紧打住,等下节课课间再说。
化学老师严厉,没人敢在他的课堂上交头接耳,开小差都不被允许,抓住必挨批。
课上到一半,水笔用完了,没多的替换的笔芯,赵时余找温允拿,因着不能出声,便用胳膊肘顶对方两下。
温允懂这个动作的意思,有事找她,此前她都会回应赵时余,再不愿搭理赵时余,可好歹会偏头给个眼神,但这次甭管赵时余手肘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她不回应,任凭赵时余唱哑巴戏,像看不见。
课堂下的小动作在讲台上一览无遗,化学老师朝这边斜了一眼,扣两下讲台以示警告。赵时余故作正经收敛,不过迫于不换笔芯记不了笔记,只能趁化学老师转过去板书时改成传纸条-
借我一支笔芯。
温允置之不理,仿若眼前无物。
赵时余又写一张:-
江湖救急。
依旧得不到回应,温允专注听课,不为所动。
水笔用不了,可以用铅笔,但赵时余脑瓜子直,不变通,非得在课上还是对方跟她来气的时候找存在感,一会儿递过去第三张纸条,打着借笔芯的幌子烦人-
理理我,别那么高冷嘛。
附带画一个下跪磕头的小人,她画技不精但传神,小人比以前更活灵活现了,跪得五体投地屁股撅得老高,看起来就滑稽得很。
事不过三,纸条刚推过去,下一秒没到温允手上,化学老师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这一排,顺势收走纸条。
当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和小人,化学老师额角的青筋一跳,太阳穴突突的,训斥赵时余:“不想听就出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不要影响正常上课的同学。”
赵时余滑跪比她画的小人还标准:“老师我错了,教室里最凉快,我待这里就行。”
公然违反课堂纪律,免不了一顿狠批与特殊关照,接下来的半节课,赵时余被连续抽起来回答问题,凡是提问她打头阵,无需举手,化学老师直接点名道姓喊她,让她讲个够。
不敢搞小动作了,赵时余如坐针毡,熬到铃响才算解放。
紧张过了头容易尿急,下课拉着李雪婷冲厕所,再回到座位上,一支新的水笔和一板笔芯已经放桌上了。
温允去办公室了,代送征集表到齐老师办公室,不用赵时余再着急忙慌跑一趟。
赵时余傍晚了才慢知慢觉,通窍了,挤着温允悄声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温允否认:“不是。”
“明明就是,不然你为啥生气,离我远了,你不开心,你在乎我。”
“不要自作多情,我没生气。”
赵时余欠不拉几,听出温允的言不由心,在课桌下拉拉温允的手,学着她的口吻说:“是么,你没生气哦……”
温允挣了挣,不让牵,然而桌子底下的空间有限,周围还有其他同学,怕被发现她们此时的举动,温允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几下挣不出来,反而被抓得更紧。赵时余讨嫌,使大劲儿,攥住温允的手腕,等温允放弃挣扎了,在她掌心里挠挠,似有若无地摸两下。
乍然来这么一出,温允还跟她僵着,登时身形一滞。
李雪婷她们就在她们跟前站着,很容易便能发现两人的端倪,温允石头似的定那儿,等周围的同学回座位了,该上晚自习了,倏地收回手。
“你就是舍不得我。”赵时余说,“平常闷不开腔,这下露馅儿了吧。”
温允侧侧身,避免再被她偷袭:“上自习了,不要讲话。”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过于拙劣,嘴上扯谎,可脸上的局促拧巴出卖了自己,赵时余望着,手撑在下巴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打量,半分钟后,憋不住了,嘴角微弯哧哧地笑。
“你嘴好硬,承认事实跟要你命一样。”
温允捂住耳朵,受不了她的嘴欠,一会儿想起来还有更全面的办法,再次取下外机,屏蔽掉这人的胡言乱语。
“每次都这样,你只会这一招。”赵时余说。
可温允听不见了,她的嘴皮子张张合合,世界是无声的,分外清净。
事情终归得解决,时间点到这儿了,该面对的躲不了。
在学校还能取掉外机不听赵时余啰嗦,回了家,吴云芬他们其实也关注这个,只要是对孩子上心的家长,到了高三绕不过这个话题,迟早得谈这事。
赵家谈得早,不等她们后面的高考,找一天放假的时间,吴云芬专门找她们聊,选学校搁一边,了解她们感兴趣的方向,以便日后帮她们找对应的目标院校。
她们还小,没经验,自个儿选的不一定好,不一定合适,长辈们更有经验,远比她们抓瞎强。
与赵时余找的什么计算机、金融等等各式各样的专业不同,温允内心更倾向于和她一致,也学医,吴云芬的建议也是选省外的学校,比如京都那边的,海市的,学医的话,省内与温允成绩配适的选择太少了,另外就是,学医不是读完本科就能了事的,往后走,温允注定要去更高一层的城市和学校,强行留在这边没有意义。
至于赵时余,吴云芬更改了她的志愿目标,重新指导,优先选的还是京都和海市。
自赵时余记事以来,上中医大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吴云芬他们从来说的都是希望她去中医大读大学,现在给改了,赵时余看看吴云芬写下的学校名字,瞪大眼盯了半晌,没出息地说:“家婆你定这么高的目标,我考不上咋整。”
吴云芬说:“先冲一冲,不行再看。你的分报中医大多了,你也往上走走,到外面转一圈。”
以前家里让她读中医大,那是赵时余成绩中等,今时不同往日,她考进小班了,成绩也行,那家里对她的期望自然得向上提一提。
赵时余自我认知不够清晰,望了又望,有点子为难,要能考上这俩学校,甭管哪一个,都算是她赵家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
吴云芬做主定了,她们都不反对,本身就没啥想法,正好把她们又凑一堆了,再怎么也比赵时余弄的好。
迟些时候上楼,赵时余往床上一瘫就要摸手机,但随后被温允扯起来,收走手机。
“看半个小时书再睡,不准玩手机。”温允对她严格起来,比老师管得还宽。
赵时余起不来:“学了一天了,歇歇气吧,马上十一点了,太晚了明儿再看。”
温允不答应,以往都不管她,现在极其严苛,非把她叫起来学习了半小时才作罢。
学习完倒头就睡,哪还有精力再玩了,赵时余入眠极快,睡眠质量一等一的好。
征集表上她们的志愿都改了,两人的首选城市是京都,第二是海市,省内作为保底。
上不了同一个学校,可至少在一个城市。
自打改了志愿,赵时余的闲暇时光跟着没了,原先还能偷偷懒,现下行不通了。
温允仿佛旧社会里万恶的奴隶主,见不得她悠闲半点,一旦她疲了倦了,有要停下罢工的架势,温允手上那根无形的皮鞭子便狠狠地抽下来,跟吆喝生产队的驴似的,勒令赵时余赶紧磨磨,不然就“抽死”她。
赵时余还不能反抗,否则别想踏进隔壁房间半步,更狠的是,抱都不给抱了。赵时余没志气,这种威胁比刀架她脖子上还有用,她举双手投降,全听温允指挥。
奋起努力还是有回报,半学期下来,赵时余回到了年级前三十的行列,成绩竟拔高了一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揉了两次眼睛,确认没眼花,痴痴地转向温允:“这是我对不,貌似是我,应该没有和我同名的。”
高中的最后一个春节,吴云芬带她们去张姨乡下的老家过的,赵良平外出接诊了,她们这年没在县城过,换了新地方,体验感全然不同。
乡下的新年比县城热闹,能放烟花,半夜家家户户还点鞭炮,炸得噼里啪啦震天响。
张姨老家是平房,她的儿女也都回去了,房间不够多,赵时余和温允分到一间,老房子没装空调,夜里冷,温允怕冻,赵时余把暖水袋塞她怀中,为她捂脚,温允不习惯,不让捂。
赵时余抓她小腿,挠她痒,她受不住闷哼了声,赵时余把她的脚放自己肚子上,煞风景地说:“别哼,娇里娇气的。”
温允缩被窝里,被子盖过脸严实遮着,躲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周末好!
第24章 chapter 024 “喜欢?”……
高三寒假放一周, 她们在乡下待了五天,一直住张姨家。
久不住人的老房子中弥漫着一股子凉飕飕的霉味,她们睡的那个房间一直开窗通风, 在里边晚上冷, 白天也冷, 老棉花被硬, 床垫子不够软, 五天住下来,两人多数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窝床上都能窝半天。
多来两次, 温允习惯了赵时余帮她暖和身子,捂完脚还有手,还有脖子和耳朵……赵时余体温高,不怕冷,她一件羊绒长外套搭配高领毛衣, 都比其他人裹两层羽绒服穿成球更暖和。
“你就是缺乏运动,没有锻炼到位, 所以才这么畏寒。”赵时余心得满满,朝手心哈两口热气,搓两把,蒙到温允耳朵上, “还没咱们去京都冬令营那次冷呢,今天两度,离零下还差点, 又没下雨又不下雪,你看人北方老早就结冰了,比我们冷多了。”
三番五次被暖, 温允不扭捏了,屋里只她们两个,没外人,她主动靠赵时余胸前,往这人手臂里挨。
“别太用力,弄到我助听器了。”
“等回去了,我带你跑步,你不能整天都坐着看书,不然下次冬天还冷。”
“有空再去。”
“你回回都没空,总忙。”
温允挤着她,暖意落下来,人就变得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干脆靠着赵时余,扯对方的大衣围住自个儿。
张姨老家临河,房子建在河岸后的半山坡上,从窗户里远眺,外面的景色秀丽优美,蜿蜒的河道,重叠的群山,以及河对岸错落有致的一幢幢房屋。
温允指着河畔的生锈腐败的船问:“那是什么,搁浅了吗?”
“不是,那是采沙船,现在停工了,采沙公司的人走了,船就留这儿了。”赵时余说,“看到河中间的那块地没,那叫沙坝,有的说是沙洲,采沙船就是采那块地的。”
“现在不采了吗?”
“不能采了,政府不允许。”
“为什么?”
“保护生态环境,以前采太狠了,河岸都挖空了,以前这里还有河滩,很长一段,现在全没了,要不是政府阻止,那些公司能挖到张姨家门口来。”赵时余解释,竟然还挺懂这些,“对了,别一个人去河边,尽量离远点,不然小心掉下去了起不来。”
温允不去河边,她跟着赵时余,这人去哪儿她去哪儿。
“那采沙船怎么不开走,留下等着以后能开采了又采么?”
“不是,船开不走,所以留下了。”
“咋会开不走?”
“当时没涨潮,水浅了,我们看到的这一片还好,但是下游上游好多河段都干了,没水走不了。后面那些公司好像又出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多地方都不能采河沙了,一直就没人管了。”
温允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到农村,在此之前没接触过这些地方。赵时余不同,几岁大那会儿,有两三年吴云芬他们太忙了,张姨进城下乡都带着她,她曾在乡下陆续住过一长段日子。
温允对很多事都感到新奇,平时赵时余没说过,头一次听她讲这些,温允难得话多一次,追着问了一大堆。
下午出太阳了,赵时余带她出去晒太阳,骑电瓶车到镇上晃悠。
张姨老家村子离镇上很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过年期间,以往萧条冷清的镇子变得比四平县城里都热闹,街上人特多,到处都是小摊,卖春节用品的,卖水果的,还有烧烤摊,这三样最多。
温允看什么都新奇,人多的地儿拥挤,她牵着赵时余,不敢松手,等走到人少的地段,手心濡出了细汗。
走一段,赵时余介绍一段,对这儿到处都熟悉。赵时余买了一把烤串,焦香的牛肉和五花肉滋滋冒油,赵时余喂她吃,说:“尝一下,看喜欢吃不,能吃晚点我们再买点。”
她投喂什么温允都吃,能吃辣了,不像小时候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卖烧烤的摊主才十几岁,看起来比她们都小,温允以为人家是经济困难所以辍学不读才出来卖串的,杵烧烤摊前站了两分钟,她竟掏五百块钱出来买串,要不是赵时余拦着,小烤串一到两块钱一串,五百块能把她俩撑死都吃不完。
最终只买了两百多的烤串,带回去给张姨他们吃。赵时余好笑,告诉她:“人家那是出来挣零花钱的,还在读书,没看到后边串肉的那个还在写作业吗,人俩不说了么,她们是同学,过年没事干才出来卖这个。”
温允没注意听,光顾着牵赵时余的手了,全程不管周边的情况。
赵时余说:“街上好多摆摊的都是学生,都在刚才镇政府旁边的那个中学读书,平常不这样。”
了然了,温允点点头:“这样。”
“你如果想试试,咱们也能出来摆,应该挺好玩的。”
“算了,不去,过几天都要回家了。”
冬天骑电瓶车巨冷,风刮脸上生疼,赵时余用围巾缠温允脑袋上,把脸也给围住,只露出眼睛,上车了温允抱她腰,电瓶车围挡挡住了风,一路开到张姨家,温允一点都没冻着,倒是她,鼻子都被吹红了,脸木僵了。
出一趟门,回来张姨家院坝里坐了一圈四邻八舍,有人还认得赵时余,十来年没见了,可从五官轮廓能认出她是哪家的孩子。
正经算起来,这儿也是赵时余的半个老家,吴云芬曾是这个镇子出去的,赵时余和吴云芬年轻时长得像,村里的人一看她就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这是吴家的外孙女,哎哟,长这么大了都,上次见她还没桌子高呢。”一位叔叔笑着说,又问温允是哪个,觉着温允面生。
张姨说:“也是她家的外孙女。”
大家不知道赵宁后来又找了一个的事,这边知道的是赵宁生了小孩,和她老公出国工作去了,至于什么未婚私奔之类的丰功伟绩,谁都不清楚,离得那么远,哪里晓得赵家真正的情况。
赵时余她们站在一起就招眼,惹人稀罕,有人问:“读几年级了,上大学没?”
“还没,快了,还有半年高中毕业。”张姨回答。
“好像今年十七了是不?”
“十八了,刚满。”
村里的人只见过赵时余,没见过温允,但听说她们都是赵家的孩子,又是同龄,理所当然以为她们双胞胎,只是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张姨不澄清,赵时余她们更不解释,任外人误会。
“俩标致的大千金,你们家好福气。”那些人恭维,讲漂亮话。
这年年底,赵时余和温允都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银行卡和网银,不需要再用绑定大人身份的卡了,下乡前吴云芬带她们办的建行卡,当时就把她们今年的压岁钱打卡里了。
她们这些年的压岁钱,用不完的零花都存着的,赵时余没咋关注过自己到底有多少钱,直到有了卡,亲眼看到上面的数字,她却有些不真实地怀疑:“我怎么有那么多钱的,这也太多了。”
小时候吴云芬他们每年发两千压岁钱,后来是六千,这几年涨更高了,还有医馆里小邹姐他们也会给,以及赵吴两家的亲戚,单看一年没啥感觉,可十一年加起来,好多工作的人存款都没她们卡里的钱多。
她俩成小富婆了,赵时余乐得开花,没成年前她们的钱都受家里监管,现在长大了,大人们不管了,吴云芬讲,等高考结束了,要是考得好还有奖励,到时她们可以随便花卡里的钱。
赵时余激动问:“那我们俩可以出去玩吗,去哪儿都行?”
吴云芬答应:“只要保证安全就可以。”
还没高考呢,赵时余就计划上了,把自己哄得贼高兴。她拱了拱,蠕到温允边上,没多久又翻到上方撑起胳膊,一面为温允暖和,一面畅想。
“去云南还是青岛,六月份就考完了,天儿不热,都能去。你想去哪里?”
温允无所谓,不挑剔。
赵时余说:“那先去云南,再去青岛?张家界也可以,到时我们做个路线图,趁放假了痛快玩一趟,以后可没这么长的假期了。”
温允说:“路线图你做,我都行。”
越想越美,赵时余翻来覆去,搁被子里打滚,她的兴奋劲儿没处撒,关了灯,趴窗边看烟花时,她鬼使神差地咬了温允一小口,齿尖磨着热乎的皮肤,温允身上很香,带着浅淡清冽的气味。
“你抹什么了?”她悄声问,有些痴迷这个味道。
温允说:“刚买的那个面霜。”
“不是,不太像。”
“我不知道。”
赵时余拉她,让坐近些,拨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手指挨上她的侧脸。温允不避,窗外稀薄的微光照进这一隅,依稀能看见彼此现在的样子,一会儿,偏偏头,无意的,当赵时余的手再挨上来一些,温允的脸落进了她的掌握之中。
“好闻吗?”温允柔声开口,抬起头。
赵时余说:“好闻。”
“喜欢?”
“啊。”
大人们还在隔壁房间,外面的院坝里人未散尽,初一的灯火明亮,四处都充斥着过节的喜庆欢腾。
咻嗙咻嗙……天黑准时放烟花了,漫天的璀璨五彩缤纷,远处传来欢声笑语,掩盖了她们的闹腾,一切沉没进昏沉中。
温允回咬了赵时余一下,湿润裹住指尖,用了力,刺痛感明显。
对方矫情,不先抽回手,装模作样嘶了下,压着声儿叫唤:“嗯……我疼……”——
作者有话说:各位久等了。
第25章 chapter 025 高中结束
赵时余摸着黑做了坏事, 自知理亏,她一点没反抗,等温允咬完了, 手指往里探了探, 摸咬自己的那一处牙尖。
“还咬不, 这下消气了没?”
她故意问的, 温允说不了话, 想推开她,可惜她早做了准备, 把温允圈在窗户与墙壁的转角位置。温允靠着墙壁, 背后的触感冰凉,躲不开,只能仰头对着她。
她得寸进尺,不懂见好就收,见温允别开视线躲, 以为这是咬自己狠了心虚了,还笑呢。
“肯定给我咬破皮了都, 哎,算了,一人一口抵消了,这下公平了。”
温允可不跟她抵消, 掀起眼皮子,半晌,再来了一下。不过这次更轻了, 没再用狠。
赵时余这才缩退出来,手指上的牙印浅浅的,她举手到温允眼前, 逼着人看,轮到她娇气了,埋怨:“小气鬼,一点亏都不肯吃,我可是你姐,都不让让我。”
温允再推了她一把,没应声。她直挺挺倒床上,人都躺着了,还不忘拉温允同归于尽,反过来又将温允摁在下面,知道人怕痒,二话不说挠温允。
这人总在稀奇古怪的地方有着莫名的好胜心,非得占上风,分明是她先招惹人,结果惹了又不老实认错,吃一堑不长一智,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
刚进房间不久,两个人都还穿着外套,温允的衣服厚,赵时余挠不到她,急眼了把温允外套脱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有碍发挥,也一并脱了甩开,赵时余不依不饶,势必要找回面子,逞凶说给温允一个教训。
大晚上的,外边吴云芬他们正在打牌,不好闹出动静影响别人,温允心有忌惮,处处被压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落败下阵。
“别闹,别闹。”温允小声说。
赵时余置若罔闻,半夜撒癔症:“来啊,一决胜负。”
决不了一点,温允没那心,被她骤然的一嗓子吓到了,下意识蒙她的嘴。赵时余不消停,被捂住嘴巴了还能吱唔乱叫,等到张姨被吸引过来,当她们咋了,站外边敲两下门。
温允瞬间变僵,一动不动,赵时余箍着她,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不明所以:“怕被发现?”
“没有。”温允否认,可干巴巴的语调出卖了她。
赵时余凑她耳畔,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牛头不对马嘴保证:“放心,我不告你密。”
温允缄默,只字不言。
张姨在外面说:“你们两个有事没,刚煮了宵夜,有汤圆和抄手,要吃就赶紧出来。”
一听有吃的,赵时余立即抛下她俩的“争斗”,应张姨:“要吃要吃,这就出去,我不吃汤圆,给我们剩两碗抄手。”
边说,边麻利抓起温允,重新套上衣服,到堂屋吃宵夜去。
乡下的东西都是自家做的,白天包抄手她们都有参与,今晚吃的抄手肉馅能抵得上外面店里卖的三个大了,刚煎的辣椒油满屋飘香,赵时余一出去直奔桌子,盛一碗先端给温允,回头自己拿盆装。
折腾累了,初一晚饭比平常更早,五点就吃了,白天吃得少,凌晨正好饿了,敞开了吃。
赵时余满心都是抄手,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大衣穿反了,张姨他们被她逗乐,拍拍她:“刚才做什么了你们,看你咋穿的衣服,一天天净胡闹。”
赵时余脸不红心不跳说:“躺床上玩手机,没注意,问题不大,这件是双面羊毛,穿哪边都行。”
“这么晚了,吃完早些睡,明天还有亲戚要来的,别到时起不来。”
“嗯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也无意,只有温允坐边上一声不吭,刚出锅的红汤抄手热气腾腾,她夹了一个起来,低眼吹吹气,等凉了才小口慢慢吃。
吃了宵夜又得刷牙,洗漱一通回床上,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先前好不容易弄热的被窝已经不暖和了,赵时余顾不得那么多,暖水袋懒得弄了,搂紧温允全靠人工供暖。
“冷你就挨我近一点,抱着睡。”
她从背后抱住温允,脑袋一沾枕头就开始打瞌睡。温允朝向窗外,许久,换姿势转过来,她早睡熟了,察觉不到这些,透过昏黑看看她,还是不够暖和,她的手也收回去了,一会儿,温允抱她,挨上去。
她半梦半醒的,嘤咛了声。
“我冷……”温允说。
也不晓得她听见还是没有,又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习惯,这人顺势把温允往怀里拢了拢,呼吸沉沉的,还睡着。
这边的习俗,初二开始上门走亲戚,张姨家辈分高,因此这么多年来都是别家上这边,而今年加上吴云芬也在,前来拜年的亲戚比往年更多,九点多就有人来了。
赵时余她们八点半才起床,收拾完,差不多赶上一帮子亲戚上门。
吴云芬给那些亲戚家的小孩儿派红包,亲戚们也给她们派,赵时余嘴甜,见一个喊一个,吴云芬怎么教,她就怎么喊人,嘴皮子比大人还利索,一堆大小孩子就属她最能侃大山。
温允全程跟赵时余身侧,有时她们会牵手,应该说是,赵时余会牵温允,带着她在一众陌生面孔中穿来穿去,逢人就说:“这我妹,她脸皮薄,我代她谢谢你们。”
亲戚打趣:“这两姐妹,感情可真好,跟黏一起了似的。”
初二到初四,每天都在应付亲戚,天天收红包,不过亲戚们给的红包不如吴云芬他们给的大,一般四百以内。
吴云芬准备的现金不够用,赵时余她们收的红包钱还没捂热,初四那天就全上交了。
初四晚上回的县里,张姨过了元宵节再上来,返程仅她们仨。
这趟行程比赵时余预期的有趣,走时她还怪留念,但张姨他们家也需要单独团聚的空间,温允拉着她上车,半路上她都在碎碎念,还想留那儿玩。
赵良平是初六回来的,大老远坐飞机昼夜兼程往家赶,他到家了,赵时余她们才知道原来他出国了,带着医馆的两个医生一路去的。
一家人团圆了一天,初七,别人准备复工,高三开学了。
回校第一天,齐老师郑重其事开了次班会,敦促大家尽快收心,高考只剩四个多月了,希望所有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能全力以赴。
这次不需要老师每天耳提面命了,全班同学都卯足了劲儿开干,高三上学期大复习就结束了,小班的进度比其他班稍快一些,(32)班下学期的几个月基本都在自我查漏补缺,即每天大半时间都在上自习,老师们在教室外支起了桌子,需要问问题的直接到教室前门找老师。
赵时余同样不需要督促了,她大变样,非常刻苦自觉,再也不用温允拉着她再多看半小时书了,她比温允还学得更晚,凌晨睡,早晨六点起,偶尔甚至更早。
稳定成绩不是一件易事,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持续追赶上前边的同学。
下学期的大部分考试都不进行全年级大排名了,每回前脚考完,后脚老师便直接公布答案讲解试卷。
赵时余最后两次联合模拟考试成绩都挺能打,齐老师说的不无道理,有时心态的确很影响实力的发挥,有人因紧张而次次发挥失常,赵时余相当稳定,她回回都能稳在全校前三十,最好的一次排第十九。
依照这个趋势,考上吴云芬给她定的目标院校希望挺大。
齐老师又一次夸她,她不骄傲自满了,意外的沉稳。
许多学生在高考前都出现了考前综合症,焦虑,失眠,心理压力过大甚至导致抑郁生病。
那一阵子,班上陆续有几个学生请假,果断回家自学,换地儿调整心态,不来学校了。
考试一天天临近,学校开始放周末假,不再按月放假。赵时余压力还行,不至于紧崩到垮心态的程度。
也是这一年,全校学生都在全身心为高考做准备,以为高考能顺利进行,一则通知从天而降——高考延期了,推迟到了7月7日至8日。
通知一出,全国哗然,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甚嚣尘上,但也就网上谈论较多,现实中多数学生依然按部就班,专心致志埋头复习。
那一个月,赵时余和温允很少去学校,一中发了公告,全体学生自由选择是否回校上自习,她们多数时间在家复习,隔几天才去一次班上。
两个人基本同步,可能是彼此都陪在对方身边,所以心里不着急苦恼。倒是家里的大人有点子焦灼,但又不敢打搅她们,只能干看着。
高考没有再次延期,如期举行。
本来定了家里的大人那两天去陪考,可吴云芬和赵良平临时出诊,忙不过来,赵时余不让他们去了,省得人多了反而跟着紧张。
她们不让跟着,张姨也没去,目送她们出门。
赵时余骑车带温允到一中,进考场前,温允喊了赵时余一下,迟疑片刻,轻声说:“如果没有考到一个城市,也没关系,我也会去找你。”
“肯定呀。”赵时余接道,笑了笑,早就有打算的,“要是不在一块儿,那我们暑假就不出去旅游了,钱留着买机票。”
没有惴惴不安,没有兵荒马乱,所有的延顺着既定的轨迹四平八稳地进行,这场所谓即将决定一生的考试于她们而言,惊悚程度好像也就那样,吓不到人,不过是做几张试卷,保持平常心答题就行。
最后一场考试出考场,赵时余奋力穿过重重人群,在乌泱泱中找到温允,扑上去一把勾住人。
——“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26章 chapter 026 “你不会也有……
考完了, 半解放了,第三天上午还有一场英语口试,但那个得分不计入高考总成绩, 走个过场, 本校老师监考, 属于是只要不作死打骂老师基本都能高分通过。
自此彻底自由了, 校外大门口有一堆翘首以盼的陪考人士携花带礼地候着, 警戒线撤了,赵时余紧紧拉着温允, 刚走到大操场那里, 远远就瞧见了远处一浪叠一浪的潮涌,人还没走到校门,怀里就被塞了一大堆补习机构和各种学校的传单,连职高的都有。
半路上遇到了于闵,觉着她们应该没看手机, 于闵跟她们说今晚还得聚餐,别忘了。
齐老师要请全班吃散伙饭, 上周通知了的,恰巧那天赵时余她们没来学校,而她们的确很久没上线Q|Q了,不过她们知道这事, 昨天李雪婷讲过了。
“那行,晚上见。”于闵摆摆手,她也有人来接, 在校外等着,赶时间就不和她们唠叨了。
赵时余一手搂成堆的传单,一手牵温允, 用不了手只好晃两下脚:“晚上见。”
高考后的传统,每个班这两天都会找地方聚餐,(32)班定的七点半吃火锅,火锅店离赵家挺近,一条街拐个弯就到了。
她们先回家换衣服,捯饬一番,考完了谁还穿校服,赵时余几年来饱受纪律部查仪容仪表的苦头,考完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这套丑行头脱了,换上新买的裙子,头发也不扎了,什么手串项链通通往自个儿身上堆,整得跟土味的暴发户显摆一样。
温允看不过眼,把饰品给她摘了,不准戴。这人就是电视剧看多了深受其害,只是去吃个饭,又不是名流宴会,看着太傻气了,怪模怪样招笑得很。
照镜子瞅了瞅,赵时余自己也觉得那样子挺逗,正面看,侧面看,盯了一会儿总感觉哪哪儿都不顺眼,于是打开衣柜,央求温允给她搭配。
“是不是校服穿久了,换这些还有点……貌似牛仔裙款式不对,说不出来,总之你帮帮我,快点快点,再磨蹭就七点了,来不及了。”
温允为其搭配的叠穿,里边是白色不规则边吊带长裙,外面是同样的不规则浅蓝碎花抹胸过膝裙,风格清新又不至于太低龄,高跟鞋也换成了适配的夏季皮鞋,还有白色中短款罩衫,以便夜里降温冷了可以加上,防风。
“你先换,待会儿我再给你编头发。”温允说,她没那么麻烦,已经收拾好了,也是裙装,偏基础风格,上面挂脖纽结背心,下边大摆半身裙。
这些裙子都是张姨上周买的,本来是为了她们后面出去旅游穿的,她们上高中后假期少,一年四季都是校服,日常能穿的就那几身,还都是舒适的休闲装,张姨买的这些裙子刚好可以现在穿。
“你还会编头发?”赵时余讶然,没见她编过。
温允说:“会一点。”
“谁教你的?”
“看视频学的。”
赵时余应了声,裙子丢床上,她不太会弄什么叠穿,里面还有什么贴的,穿的也不是正常的内衣,虽然温允跟她解释了一次了,但进厕所自己捣鼓麻烦,图方便就在外面换了。
温允坐椅子上等她,默认她会进厕所换,刚拿手机翻了翻看群消息,孰知一抬头,对方背对着这边,三下五除二脱得不剩多少了。
这人的背匀称纤瘦,中间的那条线分明,从上往下延,直至腰际,两侧的弧度窄窄地往里收,再向下,双腿笔直修长,举手动作间,肩胛骨微微凸起,由于不是严格地背对,还是侧对了点,从后边的角度,当赵时余抬胳膊时,隐约能瞧见些许前侧的线条。
本能的反应比潜意识的理智更先来,温允卡壳了,霎时一顿,等要扭头转过去,已经迟了。
赵时余没用过贴的,不会,拎着东西看了又看,还算要脸,半捂住身前回头好奇:“这个咋用,撕开膜,然后呢,直接对着贴上去?是不是窄了点,对不上呀,要不你帮我弄弄?”
人都转过来了,温允才腾地赶忙低眼,垂下视线不看。
肯定不给这人弄这玩意儿,干不出那事。温允抓着手机,憋了半晌才回:“看说明书,自己穿。”
赵时余不动脑子,肩膀中间那颗球考完试就成了摆设,左瞧右看寻找:“什么说明书,拆的时候没看到有啊。”
“包装袋上面。”
“哦哦。”
包装袋上还真有,然而赵时余在这上面的实操能力过差,强迫症还严重,好久才弄好。
一会儿,裙子拉不上拉链,又叫喊着找温允。
“我天,痛痛痛,好像卡肉了,救我救我!”
压根没卡肉,不过是布料卡堆了,理顺就能拉上去了。她叫得堪比杀猪,惨烈到张姨都来敲门问怎么回事。
温允不得不上去帮忙,隔着门回张姨:“没什么,拉链卡住了。”
等出去了,张姨说赵时余,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赵时余没穿过叠搭,觉得束缚感过重不舒服,抬手就扯胸口那里。温允拍掉她的爪子:“穿不了就再换一身。”
再换一身来不及了,赵时余不听劝,边走边扯:“我理一下,好像前边也卡了,你给我看看呢,是不是又卡了。”
前边能卡个什么,又没拉链又没绑带那些,是她穿宽松校服穿多了,上一回穿裙子还是幼儿园时期了,现在换裙装当然不适应。
温允不着第二次道,坚决不帮她了。
好在下了楼,自知老这么扒拉不雅观,赵时余立马收敛,对着中医馆的小邹姐他们人模狗样的,装起淑女来了。
小邹姐见到她俩眼前一亮,乐呵夸:“看看我们家的两个大美女,出水芙蓉亭亭玉立,越来越漂亮了。毕业快乐,这是要出去干嘛,吃饭还是逛街?”
其他人也凑过来,到底是高考结束了,纷纷上来送祝福。
赵时余说:“聚餐,今晚会晚点回来,小邹姐你记得跟我家婆他们说一声,谢啦。”
“放心玩去,谁家孩子考完不出去玩的,你们今晚不回家也成,去吧去吧,有事打电话,快去。”
赵时余一贯不经夸,出门就飘飘然了,尾巴快翘到天上了。走出一段路了,她明知故问:“先前在屋里,你是不好意思吗?”
温允面不改色扯谎:“不是。”
“才怪,你就是。”赵时余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一下子紧追不放,“你羞什么,真奇怪,你不让我看就算了,看我还羞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话过分离谱,简直血口喷人,温允耳根子发烧,反驳:“谁看你了?”
“你呀。”赵时余理直气壮说,摆事实讲道理,“你刚来的那几年,我们不一块儿洗澡吗,早看光了,咋没看过?”
温允愣了愣,一股血气哄地直冲头顶,脸上一时复杂,不跟二货争论,甩开她走前边。
赵时余跟上去,甩不掉。
“你别误会,我不是损你,只是我们很熟了,你搞那么生疏干什么,这样很怪知道不,又不是别人,我你还避嫌,就那种感觉……就是、就是……我讲不明白,太刻意了。我要是感觉不出来就算了,也没什么,可我能感觉到,你是在躲着我,跟我撇清关系?”
温允走得很快,这都什么和什么,净乱扯。
然而她的举动使得赵时余愈发不理解,这是承认了?
赵时余可不允许,喋喋不休:“其实之前我就想说了,我不喜欢这样,你有啥可以说,干嘛又这样又远离我,都不给个解释。”
温允停下,瞪她:“我什么时候远离你了,你少脑补。”
“你平时就有,只是没这么明显。”赵时余翻旧帐,考完试了肆无忌惮,想一出是一出,“之前我都一直忍着没说呢,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我就说说,你反应别那么大。”
温允欲言又止,争不过她,双唇翕动,被堵得不上不下的。
争论在几米远处的红绿灯路口暂时中止,她们遇到了也刚换了衣服出来的李雪婷,李雪婷上来一手挽住一个:“巧了,我刚想给你们发消息来着,寻思你们都去了先给我占座。你们刚从家出来?”
“刚出来,正在过去。”
“于闵都到了,在等着了。”
李雪婷比她们更夸张,回家化了妆出来的,焕然一新的模样和上学期间差别挺大,赵时余险些没认出她。
她们是较晚到火锅店的,齐老师订的两个大包间,分四张桌子,于闵提前为她们占了座,她们这一桌和隔壁组一起坐,菜已上了一半,人到齐就开火。
这顿火锅应该是全班最后一次聚会了——也是第一次,脱离了高中生的身份,大家丢开包袱,相处起来远比以前外向大方。
齐老师轮桌敬茶,祝所有人金榜高中,前程似锦,末了,开玩笑说:“还有你们那些搞早恋的,以后我就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
李雪婷悄摸讲,小班有一对真情侣,那俩胆大包天,赵时余她们来得晚没看到,小情侣地下恋曝光,被大家当众起哄还抱了一下。
“藏得太深了,谁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李雪婷惊道,“把我都看懵了,现在还没消化。”
赵时余不关心别人的恋爱,烫一筷子毛肚,放温允碗里,再烫一片肥牛卷,大抵是八卦带偏,当要将肥牛卷也放温允那儿,她毛病发作,猛地转头望温允,踌躇发表她的高见:“你不会也有喜欢的人了,才那样的吧?”——
作者有话说:理论上这一年现实中有疫情,我存稿也是这么存的,但考虑到种种原因,尤其本文是欢快的甜文类型,疫情是很沉重的事件,大范围描写这个也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决定删掉疫情相关,还请宝子们忘掉上一章末尾的初版情节哟,请重看一下(不看也不太影响),从这一章起,除了高考延期这一点符合现实,麻烦各位将这本之后的时间线当作没有疫情的平行线看待哟,鞠躬。[求你了]
第27章 chapter 027 “干什么呀,……
沸腾的牛油火锅底料烧得咕咚响, 温允专注吃东西,忽视她的没事找事,没正面回答。
包间里嘈杂, 闹烘烘的, 两桌人七嘴八舌吵得如同三千只鸭子叫, 又或是没听见赵时余说的什么, 温允慢条斯理放一瓶冰镇唯怡到赵时余面前:“喝这个, 还是其它的?”
“就唯怡,吸管在哪儿?”赵时余说, 她不接话便再问一次, “你怎么不应我说的,转移话题,被我说中了?”
拿吸管径直为其插上,温允自己也喝唯怡,听见了的, 却还是不回。
这样子就是承认了,假如不是, 温允肯定会辩解,指不定还骂赵时余两句,但她避而不答,沉默比明确的言语更能突显事实。
赵时余嘎巴一下就死机了, 其实心底里没往那方面猜,只是嘴欠,灵光乍现忽然就问出口了, 没料到歪打正着,她怔了怔,筷子差点没拿住, 瞬间比大白天撞了鬼还惊诧,原本脸上的漫不经意消失殆尽。
“吃你的,再不吃他们都抢完了。”温允不看她,大有坐实她猜想的架势。
桌上的两盘薄切牛肉才端上来就被一扫而空,经受了三年“牢狱”之苦的同学们犹如饿狼扑食,土匪似的见啥都抢。
赵时余不在乎食物,沉浸于愕然中,喃喃:“……真的啊?”
温允说:“煮的。”抢了一筷虾滑丢她碗里,“愣神做什么,吃。”
赵时余惯来不会看场合,越这样越追着探究:“你喜欢谁?”
又有新的菜上桌,她们都爱吃的耙芋儿,卤制熟菜,下锅烫一会儿热透心就能吃。温允帮着下菜,围着鸳鸯锅各方下两坨,下完才转头望向她:“这个要不?”
“要。”赵时余说,她俩在桌上谈论这些不太好让周边的同学听见,赵时余还算有分寸,扫视周围一圈,搬凳子挨近些,与温允并着凳子坐,屁股挪两下挤到温允的凳子上,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讲,“那个不重要,先讲正事。那个人谁呀,是不是咱们班的?”
“你很在意?”温允说。
“我就问问。”
“嗯。”
“那你快讲。”
“讲什么?”
“少装傻,刚刚那事,别想忽悠我,到底是哪个。”
“你又不在意,问来有什么用,好玩?”
赵时余一招鲜吃遍天,回回都是那一套:“我是你姐,关心你才问,这种事你还瞒着我。”
可惜对温允不受用了,捞耙芋儿出锅,一人一坨:“不想讲。”
“那你就是瞒着我,故意的。”
“对。”
赵时余蛮不讲理,上纲上线的:“你该不是和杨钦他们一样,背着大家早谈了吧,所以不敢讲。”
耙芋儿烫嘴,温允吹吹气:“不是,没谈。”
“你发誓。”
“不发。”
赵时余双眼睁得溜圆,以往温允从不这样,多数时候都顺着她,这还是头一遭明着连续拒绝她,对方猝然的大变样在她看来就是在印证她的猜测,她心头翻天了,登时五雷轰顶傻眼得彻底。
“那你就是谈了,你心虚。”卡了片刻,赵时余生硬说。
随她怎么定论,温允不和她掰扯,不信就算了,今晚的聚餐还没到一半,总不能半晚上都和她争这个。
赵时余看着,干瞪眼。
“你和谁谈了?”
“……”
“你咋连我也骗。”
“……”
“我又不告你状,你瞒我干嘛,你不是跟我好的吗,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不跟我好了,以后不要我了,偷偷跟你对象好是不?”这人联想力天马行空,说了没谈,还对象,没法沟通。
温允不吱声,她就继续:“问你,讲话。你保护他啊,怕我们找他麻烦?哎,我又不会那么做,还不了解我吗,你放心跟我说,我还能帮你把把关,以后在家婆他们那里给你打掩护。”
温允受不了回:“不需要。”
立马逮住她的漏洞,赵时余接:“你看你看,刚还说没有,不是没谈么,现在又是不需要,说漏嘴了吧,你就是想蒙混过关,骗我。”
“……”
“好啊你,过分。”
她王八念经一直叨叨,温允不胜其烦,冷着不接话茬都不成,不接她更来劲儿,这人有点激动,声音不由自主跟着变大,搞得这一桌的其他同学当她俩在干啥,纷纷看过来。
于闵最先关心,柔声打圆场:“炸酥肉,加了小茴香的,你们吃不?”
温允要吃,起身接着,捎带趁和于闵搭话的机会强行中断赵时余的滔滔不绝。毕竟当那么多人的面,有再多疑惑也得憋着,赵时余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静音了。
不过这事闹心,搅得赵时余之后食欲全无,任凭火锅多香多美味,她被温允那个从天而降、不知真假的对象堵饱了,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喝冰饮都塞牙缝。
心思放这上边了,聚餐下半场她已无心参与,中途有人点了炒饭,加了几轮菜,谈天说地……她暗自打量起班上那些男同学,挨个儿对照,看谁符合温允那个所谓对象的标准。
理论上,应该要比温允高,既和她们相熟,可平常的联系又不能过多,否则不至于至今没被发现。
温允现在172cm了,班上比她高的男生,和她还算熟的,一只手数得过来。长相不合格的赵时余率先排除,温允审美没那么差,肯定不找那种,那就更没对得上的了。
心里翻腾得厉害,赵时余光琢磨男同学们了,从头到尾没吃几口,等到锅底糊汤不能下菜了,她后知后觉扒几口蛋炒饭,那玩意儿吃快了噎得很,她一面吞,一面锤锤胸口。
温允递一杯饮料上前,赵时余刚接着,炒饭还没咽下去,张口又想问东问西的了。
聚完餐还有下一场,KTV唱歌和棋牌店二选一,多数人选的KTV,吃完火锅九点多了,部分同学不参加下一场,提前退出了,她们本来不去,准备回家了,可李雪婷拉着两人,把全组喊上。
“最后一天了,你们不能退,难得聚一次,走什么走,唱歌撑死了两个小时,散场估计没过零点,赶紧的一块儿,不能组里都去就缺你们俩,不可以搞特殊。”李雪婷说,一边拽一个,硬是将她们拉到KTV楼下。
唱歌就是纯唱歌,一群老实孩子不搞乱七八糟的花样,顶天了点两个果盘小吃外加喝的,汽水沙冰果汁摆满桌,点下来没一样带酒精的。
温允不唱歌,进了包间干坐着,李雪婷他们知道赵时余加入了乐队,推她上去来两嗓子热热场。
赵时余在乐队里是贝斯手,虽担任了副主唱的位置,可那是虚头,每次表演都是主场镇场子,她撑死了跟着来两下,唱得还一般,着实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话筒都递到跟前了,她给面子唱了首《喜帖街》,没跑调,勉强能听。
谁热场子唱伤感歌曲的,热了等于白热,她唱完,另外两个同学重新换了首《最炫民族风》才将场子热了起来。
KTV大门外有卖烧烤的小摊,有人下去买了两大包烤串请大家吃,其他人见到烤串两眼放光,冲上去瓜分,唯独赵时余和温允不动。
烤串是江飞请客,她们不上去拿,江飞抓了一大把送过来,过一会儿服务员端草莓沙冰进门,江飞十分贴心地记得是她们点的,从服务员手上接过沙冰,一并放她们面前。
赵时余火锅没吃饱,闻到烤串味儿又饿了,不赌气了,拿起就吃。
温允不吃,碰都不碰。
迟些时候,于闵拉温允一起唱歌,她们这么一声不吭地坐着可不行,必须带动她们,出来玩不能死气沉沉的。
唱累了的李雪婷换下来,倒温允原来的位置,王译文随着过来打堆,他们坐边上,在赵时余旁边聊天,赵时余起先没注意听,直至瞥见李雪婷和王译文神秘秘的,一边偷看温允他们,一边说悄悄话,是与温允有关的。
侧着耳朵听,赵时余坐直身子,偷听到王译文透露:
——江飞暗恋温允。
赵时余顿住,忘了自己是在偷听,插嘴:“你怎么知道,江飞自己说的?”
“好多人都知道,你别是没看出来。”王译文说,那其实不是秘密,以前江飞讨好赵时余,并不是中意她,而是另有其人,江飞借她这个姐姐靠近温允,王译文如实交代,一五一十全说了,“不过他都不敢跟你妹搭腔,你没察觉吗,他对着你妹讲话都磕巴,那么明显的。”
赵时余从未察觉,手上的烤串还没吃完,江飞不是他们包间的,她没把人算进去,这下冷不丁冒出来,脑海里有什么咔的就断掉了。
江飞非常符合那个标准,比温允高,和她们熟悉,但联系不多,起码和温允联系少,而且江飞长得还可以,白白净净,是那种很受女生喜欢的类型。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温允身上,赵时余看看她,再看看江飞,多亏李雪婷提醒,她这才瞅见,马上这俩要唱同一首歌了——于闵也在,一共三个话筒,实际不是两人对唱。
赵时余管不了那么多,被这一幕刺激大发了,早知道今晚的聚餐会搞出这么一堆事,她绝对不来的。
一首歌唱完,温允嘴都没张两下,全程都是于闵在那儿唱,江飞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轻轻哼了两句就完事。
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赵时余却从中看出了巨大的猫腻,冲击来得猛烈,她迷迷瞪瞪的,整个人蔫巴了,散场回家的路上,刚和于闵她们分别,她找温允算账,别扭又委屈地兴师问罪:“你和江飞搞对象了,干什么呀,你……你就这么撇下我,真不要了啊……”——
作者有话说:[加油]
第28章 chapter 028 亲她的下巴,……
她这死出一茬一茬的, 没完没了还,温允稳如泰山走前边,对她今晚的神经质麻木了。
“消停点, 看路。”
“我不, 先讲清楚。”赵时余执着。
穿过路口, 拐弯进巷子。已经过零点了, 深更半夜街上清风冷寂的, 从KTV回家这条路沿道不见车不见人,昏沉沉瘆得慌。
“回家再说。”
“你先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
“你跟江飞……”赵时余紧追不舍, 挺在意他俩搞对象, 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转到后一句,“你不要我了。”
温允斜她:“我那么说了?”
赵时余回道:“他们都在说。”
“他们是哪个?”
“你不管,现在是咱俩的事,把这个理了来。”
温允也就事论事:“我和谁搞对象?”
赵时余不说第二遍:“你晓得是谁。”
“你看见了?”
自是没看见, 要亲眼见到了,更得翻天。
赵时余强词夺理:“你就是一直骗我, 净忽悠,把我当傻子。有就是有,还天天蒙我,别人都知道, 就我不晓得。”
温允不和她争,没意义,只说:“没看见你来什么劲儿, 先前不还讲要帮我把关,给我打掩护,现在又反悔了?”
“先前我让你坦白, 你也没讲实话。”赵时余说,“连这个都瞒着我,保不准还有别的。不要以为我啥都不知道,难怪了,之前江飞每次过来,你回回都那个样,我又不是瞎了,我早看出来了,你对他就是不一样。”
意外这人其实察觉到了的,总当她单纯粗神经迟钝过了头,可事实并不是,温允脚下停步,收起了脸上的神情,对上她的目光:“我哪个样?”
赵时余犟:“表现得不在乎,其实不是的样。”
“我在乎他?”
“不是吗?”
温允当时没吭声,定定看着她。
这话就有点过了,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已经晚了。赵时余默然片刻,许是想挽回一下子,但一开口就变了味儿,更火上浇油。
“你很关注他就是了,他在的时候,你反应都很奇怪,你避着他……比躲我还厉害。不是心里有鬼,你干嘛那么做……”
温允一动不动,等她说完,过了会儿才应:“行。”
没多的,单单一个字,显然被她说出火来了,原本不和这人闹的,现在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立马变了,整个人压着情绪。甩开她继续往前走,温允不回了,随便她怎么想。
赵时余跟上去,欲拉住她的手,可迟了半秒,错过了。
“不是你让我解释,我这不告诉你原因吗。”赵时余连忙找补,“我的感受也不一定是对的,如果有错,你可以反驳。”
温允不反驳,不乐意费心神和没心没肺的拉扯,赶着回家。
她的转变很莫名其妙,赵时余看不懂,然而再木讷也晓得这是有气了,还是自己惹的。赵时余后背一紧,分得清轻重缓急,眼瞅着要过火了,即使不明白缘由,还是飞快抛开刚刚那些有的没的,亦步亦趋跟上。
“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温允很久不和这人置气了,上高中以后再大的矛盾都没这么当场落脸子,这是少有的一次。
“我跟不上,你慢点。”赵时余跟上了的,终于拉到她的胳膊,不作了,“别急别急,走不了多久,家婆他们应该早都睡了,放心,不等我们,我在火锅店就给他们发了消息的。”
温允不慢下来,走到家门口才撇开她,这才是真的撇下她了。
家里人没等他们,确实睡下了,几个长辈睡得早,她们轻手轻脚上楼,没进房间前赵时余都是细声细气开口,果断举停战旗。
“今晚去我那边,洗漱了早些睡。”
温允没去,三言两语哄不了,去她屋里拿了洗漱用品在外面的共用卫生间刷牙洗脸,收拾完回自己房间,关门挡对方在外边。
赵时余刚关上水呢,也在共用卫生间洗漱的,本想着洗完赶紧黏着,可慢了一步。
门反锁了,外面打不开。这个点敲门必定会把其他屋子的人吵醒,赵时余抵门叩两下,喊温允的名字。
得不到回应,温允不给开。
明早还得英语口试,规定八点统一进考场,赵时余思忖半晌,守了会儿走开了,回自己房间。
“那你先睡,明天考完了我再来。”她贴着门说,怕里面听不到,还重复了一遍。
门内,温允就站在门旁边,手都放门把上了,过了半分钟,直到隔壁的关门声响起,定格的胳膊垂下,守原地迟迟不上床躺着。
第二天是阴雨天,清晨五点多雨点稀里哗啦下得大,部分路段积水,泥污混着腐烂的落叶脏兮兮的,得亏是高考笔试结束了,不然赶去学校多费事。
七点出门,雨没变小,张姨开车送她们到考点学校,一中旁边的另一处小学,出门前再三叮嘱她们换雨靴带伞。
温允听话,赵时余不听劝,她是大人了还穿啥雨靴,小孩儿才穿那玩意儿,她穿凉鞋短裤,不惧凉风细雨,一下车走几步雨点迎面无情拍打,不出五米就被淋成了落水狗,凉鞋不防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水里。
温允眼疾手快拽住了她,她老实了,懊恼应该穿雨靴的。
人淋了个透心凉,包里的热麻圆却完好无损,拌嘴归拌嘴,赵时余给温允带了早饭,牛奶也是热的,她头发湿得贴脸了,跟鬼似的,满心记挂的不是将身上弄干,而是把麻圆和牛奶给温允。
“吃了再上楼,还有时间,口语是一个个排队进去考,估计轮到咱们都挺晚了,饿着肚子排队多难受,快垫巴两口。”
温允为其擦了擦脸上的水再接麻圆,望着她,嗯声。
赵时余不记仇,考虑很全面:“你先考完别等我,打电话让张姨来接你,这鬼天气,遭罪。”
“知道。”
温允考号比赵时余靠前,在分到的那个考场都算排前头的,前几个,一个考场两个监考老师,二十分钟内就能排到她。
赵时余运气差,全考场倒数,前边的都考完了,她还在排队,口语考试比预期的更水,难度很小,可能是前边那些学生临场发挥较差,轮到赵时余又降了难度,老师跟她对答了几分钟就放过她了,目测应该是得了高分。
考完下楼,外边雨已经停了,太阳高悬上空,照身上倒不冷了。
学校门口空了,大部分学生都是考完就撤,赵时余本想打车回家,但刚出去,老远便瞧见温允抱着一个塑料大袋子候在校门口。
给她的干衣裤,考试出来后专程回家拿的。
让赵时余找地方先换了,温允坚持,赵时余路边找店借厕所换的,顺道在那家店买两杯奶茶。
“你回去了就在家歇着呗,我打车几分钟就到家了,你还专门来一趟,太麻烦了,不累么。”赵时余说,室内待了那么久,淋湿的发梢早干了,但有些黏糊,粘身上不舒服。
温允说:“回家了洗个热水澡,要是难受记得吃感冒药。”
赵时余应下:“这点雨不至于,也没多久,哪里会感冒。”
上午信心十足,晚上就病倒了,晌午都还好好的,半下午也没事,天黑了就烧起来了。
赵时余自己没发觉,睡得晚起得早,她下午补觉,是温允见她那么久了还没睡醒,进屋打算叫她起来,然而那时赵时余窝被子里,难受得喘气都粗重,脸都烧红了。
温允摸她额头,烫得吓人,立马拍拍她:“赵时余,醒醒。”
她醒不了,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快昏了都。
病来如山倒,赵时余从小到大都没咋生过病,远比别家的小孩儿省心,她这种生病少的人一旦病一次,也远比其他人难搞。
因为一场发烧,她们的矛盾完全休止了,温允急匆匆找吴云芬他们上来看,多半是往常疑难杂症见多了,饶是赵时余病成这样,几个大人倒不怎么担心,该开药开药,吃了药叮嘱赵时余多休息。
感冒不是大毛病,顶多卧床歇两天。
只温允干着急,没见过赵时余进气多出气少的阵仗,守她床边捱到大半夜没合眼。
张姨说:“没大碍,她家婆他们看过了的,她小时候生病比这还唬人,回屋睡你的,明儿一早她就好了。”
温允没回屋,昨晚已分开了一次,后面没什么事了,又不考试又不做什么,她留下来,等张姨他们歇下了,趴赵时余身边再摸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可赵时余看起来气色依旧很差,病怏怏的。
白天睡了大半天,夜里到一两点才醒,醒后分不清是生病头疼还是睡多了疼,赵时余眼前发昏,躺久了想吐,温允扶着她撑坐起身,打水端床头柜上,为她擦擦脸,又倒水给喝。
“缓一缓,坐一会儿会好受许多。”温允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时余摇摇头,一开口嗓子哑了:“还行,就是脑袋太沉了。”
加一个枕头放她背后,温允不放心,找出温度计测体温,确认烧真退下来了,才稍微宽心。
瞧见外边天黑了,赵时余问:“几点了,我好像睡了很久。”
温允收起温度计:“一点四十多。饿不饿,吃东西不?”
“不,有点犯恶心,吃不下。”
“那再歇歇,想吃了我给你煮面。”
这回真虚弱了,赵时余黏人,一睁眼发现温允守在自己身边就更黏她了,拉温允坐旁边,她歪头靠着人,恨不得整个身体倒温允怀里。
“难受……”
温允不推开她了,病人第一,还抱抱她。
“晚点睡之前再吃一次药,熬一熬。”
靠着歇够了,不是很昏了,赵时余抬头,坐起来一些,用脸蹭蹭温允的脖子、下巴……人是病了,可没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
“你一直陪着我么?”
温允承认:“嗯,家婆他们下午晚上都在接诊,没空,只能我看着你。”
“你放心不下我。”
“下次淋雨了小心点,早晓得该多带件衣服的,你就是湿衣服穿久了。”
“没办法,回来换干的来不及了,考场进去了不考完不让出来,总不能不考了。”
“嗯,我也进不去给你送。”
赵时余讲话瓮声瓮气的,生病太消耗精气神,坐一会儿又想睡了,她眼皮子打架,想多依靠温允一会儿,可实在提不起劲,不断往下缩。
温允知道她的心思,陪她躺着:“睡吧,别管那么多了。”
一晚上睡不踏实,赵时余半梦半醒的,中间时醒时睡。
温允躺在一边,有时会跟着醒。感受到旁边动了,赵时余翻身搂她腰,困意朦胧地挨上来,大抵是脑子发懵了,这人死心眼儿,记着她们还没解决的事,睡着睡着抱怨一句:“你不跟我好了,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就不要我了。”
温允无奈,逗她:“嗯,不要了。”
赵时余勒紧温允,强迫她:“不行,你不可以,只有我能跟你好。”
反反复复,够闹腾的。后面温允来不起精神了,睡熟了,没能再回她。
天亮翻身起床,温允更晚起,赵时余痊愈大半了,不像昨天那样柔弱不堪了。
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收走,放着一张手绘的“和好卡”。
她们几岁大幼稚期做的卡片,赵时余做给温允的,当年约定的,将来她俩若是不好了,凭这张卡就能自动和好。
不过那是给温允用的,这么多年过去,温允自己都不知道这张卡片丢哪儿了,不晓得赵时余怎么找到的。
赵时余理所应当说:“咱俩谁用都一样,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也可以用一次。”
大了,温允做不到像小时候那般应和她了,看着这张卡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赵时余卖可怜,不拿着,她又拿这张卡片的来历说事,当初她多大度,就算温允最开始不接受自己,排斥她,还冷着她,她都不当回事,这张卡片就是为了给温允的臭脾气一个台阶下,现在温允多么绝情,都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温允说:“我什么时候反感讨厌你了,少乱说。”
“你有,你就是。”赵时余说,“我俩能好,全靠我不计较,不然早掰了。”
这是事实,温允不反对。
硬要温允接受和好卡,赵时余学着曾经的招数,讨好地凑近,亲亲温允的脸:“求你了,求你了。”
温允没动。
她又亲她的下巴,还有唇边,低声讲:“你不是我的吗,怎么可以不和我好了呢……”——
作者有话说:[撒花]来了。
第29章 chapter 029 舔了一小口……
天大地大病患最大, 温允收下了那张和好卡,经不住她的“搓磨”,再不答应, 赵时余能糊她一脸口水。
这时房间门大敞开, 赵时余进出没关, 外面张姨在客厅收拾, 快到早饭的点, 吴云芬他们上楼等着,刚喊她们了。
赵时余这爱耍赖皮的德性让长辈们看见了不太好, 不像样子, 被发现了准挨批。温允推推她,示意外边还有其他人,下床穿拖鞋,漱口洗把脸,趁张姨喊第二次前出去。
和好了, 赵时余又生龙活虎了,气色有点差没彻底恢复, 但精神状态极佳,走路都带风。
吴云芬戴老花镜看手机,见她出来了,关切说:“量体温没有, 多少度?”
“量了,36.8,没事了。”赵时余拉开椅子, “感冒小问题,没大碍,家婆你们放心。”
吴云芬拿体温计让她当场测了一次, 低于37℃。
温允后两步出来,用一次性洗脸巾擦擦水,扔垃圾桶,到另一边坐下,离赵时余有点远。
赵时余和吴云芬聊了会儿天,说着说着,人就落到温允旁边了,原本隔了起码三米多远,赵时余面不改色搬起椅子,温允不坐她边上,她麻利连人带椅子过去。
除了温允本人有些许拘束,其他人没觉着哪儿不对,习以为常了,两人打小感情不错,赵时余经常这么干,不黏温允才不正常。
她俩都在,吴云芬正好有事要讲,她和赵良平要出一趟远门,预计离开一个月出头,中旬就走,最早八月底回四平县。
正天中医馆每两年搞一次外出义诊,到乡下或偏远地区给人免费看病,前些年基本是老夫妻两个轮流带医馆的年轻医生出去,今年有所不同,他们一年比一年老了,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大不如从前,一个人带队太吃力,因而夫妻二人决定一同前往。
吴云芬放不下家里的两个孩子,高考分数没出,志愿没报,决定是决定,出发之前还能改,吴云芬找她们商量,毕竟今年特殊,还是得以她们为先,看两个姑娘的想法,是希望他们留下来,还是怎么样。
赵时余知道中医馆今年又得出去义诊,用不着吴云芬单拎出来讲,张姨小邹姐他们老早就在讲这个了,她知情的。
有点惊讶家婆会特地找她们谈,按照往年的情况,老两口志存高远又理想主义,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事业狂,天上下刀子也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吴云芬忽然提这些,赵时余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你们去吧,没事,志愿不早都定好了吗,等分数出了我们自己看着办,也会跟你们打电话。”
吴云芬说:“我留下也可以,只是先跟你们商量,看看你们的想法。”
“安啦,你们老操心这些干什么,我们都考完了,又不是小孩儿,多大点事。”赵时余直接定了,该义诊的义诊去,她们暑假也有计划的,绑在一块儿多不自在。
还有另一件事,张姨也要离开了,而且时间更久。
张姨的孙女今年高三,准备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不住宿舍了,她孙女在隔壁市读书,大人们忙工作没空照顾,张姨心有亏欠,这么多年自己都在外面做工没顾过家里,这次再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张姨的离开比吴云芬他们出去义诊更要紧,在赵家干了三十多年,赵宁是她带大的,后来又带赵时余她们,她上年纪了,明年六十,该退休颐养天年了。
“张姨还回来吗?”赵时余比较关注重点。
吴云芬没说,给不了保证。
那得看张姨自个儿的意愿,赵时余她们上大学了,家里没孩子了,吴云芬他们倒是不介意继续请她,工资照旧,可张姨还回不回是未知数。
人老了更恋家,老一辈最大的心愿几乎都是盼着能和儿女孙辈其乐融融,或早或晚,张姨终归是要走的,她能在赵家干到如今,等赵时余她们高中毕业了再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提出要去照顾孙女,吴云芬他们开不了那个口挽留她。
吴云芬不吭声,赵时余找张姨当面问,可张姨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两边离得不远,我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们。如果那边忙得过来,我后面就上你们这儿。”
多半就是不回来了,得长期待在那边了。
赵时余不太能接受现实,在她心里张姨的分量早就超过远亲了,更不是什么花钱就能随便请的普通阿姨,她拿张姨当亲人对待,像吴云芬他们一样的亲人,她没想过张姨会离开,以前还说要给张姨养老来着,让张姨一辈子都待在赵家,那时张姨还乐呵呵答应,夸她有心。
只有赵时余当了真,大人们都当玩笑话。
张姨有儿有女的,怎么可能在赵家待一辈子,也断然不会让赵时余给她养老。
赵时余的亢奋持续不到两个小时,啪地又坠地上,张姨已经收拾好行李,最晚后天出发。
吴云芬叮嘱赵时余,了解她,担心她闹不开心,再三强调不准找张姨生事,别让人为难。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姨也难过,私底下背着偷偷哭过好几次了,舍不得这边,可没法子,她真正的家不是这里,还有一堆家人等着。
赵时余心头比卡了块大石头还憋得慌,她趴温允身前,只敢跟温允倾诉,憋得快折过去了都。
这对她打击太大了,来得太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张姨哪有亏欠那些人,她家以前不都靠她养活,她儿女读书成家买车买房,她都出了钱的呀,她过去白干活还又得倒贴钱进去,在我们家还能挣工资。”
赵时余挺会算账,越琢磨越不得劲。
可惜有的账不能那么算,老一辈甚至整个社会的大体观念如此,不是简单的算账就能衡量的。
温允什么都没说,任赵时余倒怀里,其实也不想张姨离开,可她比赵时余成熟点,人情世故就那样,分别永远是贯穿人一生的课题,没人能交上十全十美的答卷。
她们报了名学驾照,赵时余原本为此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期待拿到驾照就能摸车了,可由于张姨要离去,白天进驾校学车,赵时余垂头丧气的,尤其太阳还晒,排队等练车时她蹲花坛边上,远看着像是被太阳晒化了才没精打采。
赶巧,于闵报的也是这个驾校,相当一部分同学高三毕业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学车考驾照,四平县一个县城,她们报的这个驾校名气还行,在这儿遇到熟人的概率大大上升。
见赵时余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于闵好心问了一嘴,怕她中暑了,摸出包里的藿香口服液问喝不喝。
“消暑的,我还带了葡萄糖,你们有需要找我拿。”
赵时余没味觉似的,接着就喝,不怕苦,滋溜一口闷。
等练车的间隙,于闵和她们聊了十来分钟,没人想聊成绩,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基本是温允与于闵在聊,温允细心,尽量避免尴尬的话题,比如关于家庭方面的,但实际上于闵并不介意,于闵大大方方说她爸妈上个月离婚了,正正赶在高考前,她成年了,夫妻二人也不抢她了,她现在不和父母住,暂住在别人家。
没见到于闵打车过来,步行来的,温允一猜就准:“你住周围?”
“对,我爸的朋友家。”于闵笑着说,女孩儿乐观,不为乱糟糟的事情空伤心,“正好到这里练车方便,走一段就到了。”
温允还记得初中补课,送于闵到机构的那个女人,以为是那个女人家,于闵否认,说:“她还不知道,她在外地工作。”
提到父母离婚于闵都没见得多难过,但说到女人,于闵暗暗叹气,语调里带着旁人难以揣摩的情绪。
温允识趣,不多提了,热心肠一回,告诉于闵:“要是有什么需要,有帮得上的,随时可以找我们。”
于闵接道:“谢谢你们。”
赵时余慢半拍,练了车回去的路上才疑惑:“于闵怎么住别人家,她家不是有好多处房子,咋会搬出去住?”
温允倒是有所耳闻,于闵她爸妈早都各自找新人了,离婚只是补了一道正式的手续,双方都有了新的家庭,哪里还管得了孩子,更何况打离婚官司时于闵被判跟着她爸了,她后妈怀了小孩儿,就更容不下前妻生的女儿了。
“那她怎么不去她妈那里?”
“不清楚。”
“住别人家,又不是亲戚,寄人篱下多难受。”
“肯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时余这会儿的共情能力挺强,本来只是同学的家事,夜里直挺挺对着天花板,她忽而联想到张姨。
张姨在赵家干了这么多年,一定程度上,是不是也算另类的寄人篱下?所以张姨注定离开,有一部分原因在这上面?
赵时余想不通,扒扒温允,找温允解惑。
温允快睡着了,意识朦胧间嗯声:“可能吧。”
人最后都要回自己真正的那个家,而不是像赵时余认为的这种,那过于不切实际。
赵时余似懂非懂,这些太难理解了,越想越头痛。
不管怎样,两天后,张姨还是离开了,在这边一留再留,要不是高考延期,早该走了。
走前,张姨做了一大锅包子花卷,包了一抽屉的抄手分装放冰箱冷冻室,还有糕点,以及一些乡下带上来的干货,全是赵时余爱吃的。
下次再见还不晓得是哪个时候,来了也不一定有空弄这些吃的给她们吃了,张姨还包了俩红包放她们枕头底下,等她走了,晚上赵时余才在枕头下面摸到。
她们考大学了,后面办升学宴张姨来不了,孩子考上大学,长辈合该包个红包,张姨提前给她们了,钱不多,可多少是个心意。
张姨离开的第三天,吴云芬和赵良平也带队下乡了,家里只剩她们,白天还好,中医馆里小邹姐他们还在,可到了夜里,家里上上下下都空了,偌大的房子里到处不见人,赵时余从小到大头一回觉得家里缺少人气。
家里还没找新的阿姨,一是没来得及,二是赵时余她们这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再有一个多月得到外地读大学,她们该锻炼一下自主生活的能力了。
大人们走前只留了钱,不管接下来她们怎么生活,每天出去下馆子还是在家自己做饭,反正能活下来就成。
起初的一周,她们都是吃张姨做的那些东西,吃光了,再出去下馆子。
气温居高不下,天儿热,出门地面烫得可以煎鸡蛋,她们不乐意出门,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开始自己下厨。
她们会做一些简单的菜,譬如青椒土豆丝、蒜苗回锅肉之类的,网上有做饭的教程,照着学很快就会了,保证日常生活不难。
赵时余因张姨的离去悲伤了一阵,但没多久,现代社会的网络便利就冲淡了她的低落。
手机是个好东西,可以打电话,可以开视频,张姨在隔壁市带孙女也无聊,负责孩子的一日三餐之余,时常找赵时余线上唠嗑,分享她在另一个城市的日常。
网上能联系,距离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赵时余如今闲散人士一个,不读书不工作,她的基本步调和张姨一致,每天的重中之重是考虑下一顿吃什么,除此之外就是躺着玩手机、看电视。
她们这时才从Q|Q转战微信,注册了微信号,昵称和各自的Q|Q一样。
家里人少也有好处,没那么多限制了,大人们在时,只有房间是她们的私密地,现在都离开了,赵时余从最初的想念转变为放肆,可劲儿撒野,反锁楼梯口的门,拉上全屋窗帘,整个二楼都是她的个人地盘。
她赶着看剧,洗完澡只套一件宽松T恤就冲出去,外面的裤子都懒得穿了,光着两条白皙的长腿大摇大摆到处乱晃,看到温允刚吹干头发出来,在倒水喝,上去一手搂住温允,怕人被吓到跑了,一手蒙人眼睛,紧紧贴上去。
“猜猜我是谁?”
感受到后背上的柔软触感,还有喷在颈侧的灼热气息,温允握杯子的指节收了松,松了收,过了很久对方还不放开她,她稍转身,往后挨了挨,用当年冬令营某人自己承认过的回:“你是狗。”
赵时余没觉得害臊,听不出那是在骂她,还挺嘚瑟,照准温允纤细的脖子嗷呜含上去。
“狗咬了你一下……”她笑嘻嘻抵着说。
不过没真咬,仅仅伸出舌尖舔了一小口,当作咬了——
作者有话说:[加油]
第30章 chapter 030 故意逗弄人
赵时余还是喜欢看老式碟片, 当初吴云芬他们将DVD卖了,可那些碟片都还保存着,没丢, 打包封存箱子里放储物间, 依然完好。这人念旧, 从网上淘了个DVD, 捣鼓一番连上电视机, 那些碟片的内容她大部分忘得差不多了,现今重放观看, 体验感还蛮有趣。
赵家的沙发围着茶几摆, 正对电视机是一字直款多人位,两边单人位,往常她们坐单人位多,长辈们不在,温允刚在直款沙发上坐下去, 赵时余紧随其后,向下一倒横七竖八地瘫着, 把脚搭温允身上,要么脑袋枕着温允的腿,三米多长的位置容不下她另外找地儿躺,挪来挪去就是得压着温允, 站没站相躺没躺相。
她怪贴心,怕压久了温允腿麻,隔十来分钟就头尾颠倒一次, 每半个小时再换一边。温允坐中间不动,换边的时候她懒得出奇,不想坐起来, 于是从温允腿上爬过去。
“腿麻了跟我说。”她撕开一包薯片,先喂温允一口,“香辣小龙虾味,怎么样?”
温允对薯片无感:“凑合。”
“那个果冻还可以,冻了一晚上,吃起来像沙冰。”
“嗯。”
“我专门给你冻的,你待会儿记得尝尝,不喜欢给我。”
赵时余现在看碟片不再像以前那样,疑问一大堆了,画面中有亲密情节也不捂温允眼睛了,没啥不能看的。
不过老碟片无删减,有的画面还是有点过火,一次两次还行,忍忍就过了,多几回,赵时余假装干咳两声,抓起遥控器按快进,加倍速切镜头。
“这个不好看,跳过也不影响。”
她爱叨叨的毛病改不了,但不再揪着碟片内容,总找温允搭话,问些与电影不相关的。
“天气什么时候能凉快,天天这么出去练车,我都晒黑了,你咋还那么白,没看到你涂防晒。”
温允说:“涂了,换衣服顺便涂的。”
她平躺,拉温允的胳膊和自己的对比:“我也涂了,那我为什么会晒黑?”
温允解释:“你涂得太少了。”
“不是吧,我都喷两三层的,不应该呀。咱俩用的是一个牌子的防晒不?”
“用的我的。”
“对哈,我没买那玩意儿。明儿晚上要不要逛街,我想买个遮阳帽,好歹遮遮脸,不然开学还没军训,都变黑不溜秋的了。”
“你衣柜最右边下方的抽屉,有遮阳帽,去年买的,还没用。”
“不是我买的,家婆买的,戴着像下田插秧的,我想换一个。”
待家宅了一天,温允从早到晚都穿的睡裙,长度到膝盖那里,站着时普通寻常,但坐下后,尤其赵时余还躺她腿上滚来滚去的,裙摆会往上裹。
夏天温允身上凉凉的,赵时余相反,吹着26℃的空调浑身都暖烘烘,赵时余脑袋拱来拱去,蹭温允露出来的腿,温允不拦她,随她了。
“你皮肤滑的,抹身体乳了?”赵时余嗅了两口,却没闻到身体乳的香味。
温允说:“抹了芦荟凝胶。”
“那个黏糊糊的。”
“干了就不黏了。”
赵时余从不抹那东西,可挺稀罕抹了这个后的手感,她摸摸温允,碰一下小腿,蹭两下手背:“你身上都抹了的?”
温允点头:“抹了。”
赵时余再翻翻身,对着她,指指小腹处:“这儿,还有后背也是?”
“是。”
“你能自己抹背,这么厉害。我就不太能摸到,有点子困难,手断了都折不过去。”
坐起身,赵时余似信非信,再摸摸温允的肩膀和后背,将指腹放上去,半晌,还戳了戳。
“还真抹了。”
温允收起腿,被压了那么久有些酸胀,活动换个姿势会好受些。
后面赵时余再躺下来,温允拨弄她的头发,指尖勾起发丝有意无意滑过对方的耳廓,赵时余打了个激灵,抓她的手:“别碰别碰,痒。”
温允低眼:“你头发打结了,给你解开。”
赵时余信了:“还有不?”
“就那一缕。”
“给我看看另一边。”
“没了。”
“好嘛。”
似有若无的痒感经久不散,很奇怪,赵时余通常没那么敏感,她本来不怕痒的,这会儿有点受不住,同时又觉得很舒服,她挺尸地板正身子,僵了两三秒,翻滚骨碌半圈,滚到温允小腹那里把脸埋进去。
“你再瞅瞅后边,后脑勺呢?”
“好像有。”温允说。
“快帮我理顺。”
温允的手指如同施了法,落在哪一处,哪里就酥酥麻麻的,赵时余安静趴着,碟片放完了才慢腾腾起来,等重新放一张片子,她又一摇三晃倒回去,拽了拽温允:“明天我做饭,你给我按摩交换。”
温允不吱声,也不反对,揉揉她的后颈,她伸直全身,脚尖都绷得笔直。
按摩太惬意舒适了,温允按的和别人不一样,赵时余有时陪吴云芬去外面专门的按摩店按,可那些人都不如温允。
“还有耳朵后面,别落下了。”赵时余指挥。
温允照做,慢慢的,力道很轻。赵时余又抖了一下,她动了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抓起手机,借此掩盖刚刚的反应,不想让温允发现。
赵时余很有诚意,说了做饭交换,第二天完全不让温允进厨房,自己转来转去忙活半天,一大早趁太阳还没出来去早市买菜,一个人骑车去的,中午弄了一锅藤椒酸菜滑肉,照着视频学的,做出来味道还行。
滑肉弄多了,她们吃不完,下午到驾校学车,赵时余细心用冰袋加保温袋打包了一份肉和饭,带给于闵。
她们晚上逛街也把于闵喊上了,赵时余大方,全程负责买单,遮阳帽照例先给温允试戴,给温允买一个适合她的,然后再选自己的。
临到要买单了,赵时余佯作不经意地朝于闵说:“那个帽子挺适合你的,我一块儿结了,送你当毕业礼物了,多买可以打折,这样更便宜。”
不等于闵回答,她直接买单了,东西打包好,温允递给于闵,柔声讲:“戴着防晒,我们三个离远了也好辨识。”
回家的路上,赵时余深深叹气,很是惆怅。
看出她是为了于闵,温允没多问,赵时余也不多说。
实际上更多的不是为了于闵,赵时余同情心还没那么泛滥,那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只是她忍不住想,要是温允早些年没被送到赵家,会不会也像于闵这样,唉。
“你以后会离开吗?”赵时余再次确认,“像张姨那样,会么?”
温允说:“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你想走啊?”
“没想。”
“你可别想,我不答应。”赵时余说,“你得跟我待在一起。”
温允学她翻旧帐,又拿那次报志愿说事:“不是想让我去大城市吗,你以后要留在四平县,那我还走不走,还能回来不?”
赵时余“唔”了两声,装死不认账,拢紧被子一个鲤鱼打挺险些掉地上。
“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没听到。”
温允非得逗她:“你听到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就装。”
今晚的月色很美,星子满布整个天空,赵时余滚了一会儿赶紧拉着温允看月亮,借此转开话题。
也许是月亮给的灵感,看完星月了,赵时余倏尔茅塞顿开,一瞬间理清楚她们前几天的矛盾所在。
“你没和江飞搞对象。”她说,“你也不是因为江飞生气,你是生我的气。”
温允偏头望望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赵时余十分确信:“你以为江飞对我有意思,生气我察觉到了有问题,却没和他拉开距离。”她费劲连人带被子挪回去,抵在温允面前,“是不是?”
昏暗的夜色中隔着朦胧的一层,对方脸上此时的表情是模糊的,看不清楚,温允不乐意和赵时余对视,但可能是被对方堵着,离太近了,此时躲避显得不像那么回事,温允还算镇定,一会儿,似是而非“嗯”了下,不清不明的。
“我就知道。”赵时余宛如抓住了她的尾巴,“你嘴可真硬,把我吓得,还以为怎么了,想了好久都整不明白,原来是这样。你干嘛不直接说,藏着掖着干什么,老是弯弯绕绕的,非得让我猜,要是我一直猜不到,难不成你就一直闷着?”
温允不和她聊这个,过去了,当时不说,现在也不多说。
赵时余兀自念了会儿,没想着真要和她算账,单纯为了讲开,不愿意这些事情积着不解决,迟早有一天成为两人的隔阂,不讲清楚,下次还会因为这个闹不开心。
“我有那么小气?”温允开口,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这个形象。
赵时余点点头:“有时候是。”
“那是我不对了。”
“也不完全是,我也有问题,人无完人。”
谈谈心,聊聊事,赵时余一向会自我反思,并拖人下水,等发表完想法了,早先的委屈漫上心头,她多无辜,实打实被冤枉的。
见温允又默默的了,赵时余非让人说两句,温允说不出来,她便得理不饶人地逼着,迫使温允朝向自己不能转开。
她咬人上瘾了,第三次咬了温允,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温允依然没有反抗,不像前两回那样有所动作,任由赵时余瞎作,等后面她搂着自己起来,温允顺势跪坐在她腿上,隐忍地仰了仰。
渐渐变了味儿。
赵时余觉着自个儿像变态,但又控制不住,温允低哼的声音很好听,赵时余无端端有点喜欢,要咬不咬的,故意逗弄人——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