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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 051 第一次单独出……


    军训结束, 寝室定的新规,晚上最迟十一点关灯。连着啃了两包薯片外加一根香蕉半瓶水,赵时余也赶忙洗漱, 趁其他人睡觉前迅速冲凉, 冲完蒙着被子继续摸起手机, 再和温允聊会儿-


    今天就是太闲了, 没事干去你们那边转转-


    上大学不好玩, 没什么认识的人-


    马上要正式上课了,我们课表已经出了, 排得还挺满, 晚上和周末也有排课。


    只字不提今晚是熬不住了专程跑过去的,赵时余轻描淡写的,不让温允有负担。


    温允这时也在床上了,已经有了床罩,手机亮度调低些就不会打扰到室友-


    后面要来提前跟我说, 我等你-


    我们也是,课很满。收拾好了?


    赵时余:-早都躺着了, 在听歌。


    温允:-什么歌?


    这人压根没听歌,哪来得及,可说谎做全套,反手点进听歌软件随便选一首分享过去:-这个, 还可以。


    温允有赵时余的音乐账号,在家时赵时余用温允的手机登过号,现在还没退出, 软件上可以查看当日听歌时长,界面上显示她今天一分钟歌都没听。


    谎言拙劣易拆穿,温允不点破, 戴上耳机还是听了这首歌,是赵时余喜欢的风格。


    温允配合她:-是不错。


    赵时余:-东西拿了吗?


    温允:-拿了。


    赵时余:-里面有个饼干很好吃,可是保质期不长,只能放几天,早点吃了。


    温允:-好。


    赵时余:-还有身体乳,我给你买了新的,好像你没从家里带,我没找到你原来用的那个牌子,店员推荐的这个,你试试能用不。


    温允:-看到了的,刚抹了。


    温允:-能用,比原来那个更细腻,蛮好。


    明儿温允还得军训,赵时余自觉点到为止,不话唠了,放下手机翻翻身,她的床位就在空调斜下方,过近的距离吹久了难受,空调温度不是很低,蒙被子里时间长了门,把头露出来更遭罪,凉意贴脑门儿,迟早得吹出毛病。


    这才想起给自己下单床罩,赵时余傻了吧唧,光顾着给温允买了,忘了自己那份。


    其实换个方向睡会好受很多,可到底是床挨着床,旁边是叶诺,头对着人的脚心里膈应,让叶诺也换方向更不对劲,铁架床中间都没格挡,叶诺换一头睡,那她俩就是脑袋靠脑袋了,那可不行。


    如果旁边是温允还差不多,别说头对脚了,睡温允脚底下都成。


    赵时余悄悄叹气,又是分校,又是分床,一学期四个月,还剩三个多月,接下来可怎么熬。


    简直愁人。


    夜里愁归愁,白天赵时余还是老老实实的,该上课就上课,该干嘛就干嘛,昨晚跑过去一趟知道温允究竟有多忙了,她这几天安分下来,不再临时冲那边了,让温允安心军训,等有空了再去。


    学医哪个学校都课多,多数时候一天四节课,四节课上一天,从早上到下午,有时更甚,能从早上学到晚上八|九点。


    高中时齐老师经常宽慰大家,辛苦三年大学就解放了,实际上相当多的专业压根解放不了,一周里总有三四天满课是常态,不比高中轻松。


    医学专业,有些人上了大一得经历一阵子才能适应,赵时余不在其中,多亏了温允在家为她打的底子,她对这种刚到大学就高强度的学习安排接受良好,不需要任何过渡。


    手语的作用也更大了,温允午饭期间能休息一两个小时,吃完饭她们就各自找个人少的空旷地,打打视频,要是周围有人不方便讲话,她们就打手语,只有彼此能看懂对方比划的什么,像加密了似的,别人一般看不懂。


    小时候本意是学着玩儿,如今手语成为了她们之间独特的羁绊,赵时余一面比划一面做表情,逗得温允笑笑。


    赵时余军训完晒得黑了几个度,都快成古铜色皮肤了,但温允还是白,越晒越白,在视频里白得都快发光。


    赵时余:我是猴子,你是仙女。


    温允摇摇头:你不是。


    赵时余:我好黑,变丑了。


    温允还是摇头:没有,不丑。


    温允不太会直白地夸人,抿抿唇,有些放不开地表示:你,好看的。


    赵时余爬杆上架,成心问:那我能排第几?


    还能是第几,明摆着是最靠前的。温允不回答,晓得她故意使坏。


    赵时余不比划了,直接对着镜头臭屁,顾影自怜:“我是黑皮大美女。”


    这人自夸上了,一点没觉得羞,温允反而脸热,搞得是她在夸一样。


    回了寝室有空也打视频,温允有事忙时就不开摄像头,只赵时余这边开,用不着温允句句有回应,搭理自己,赵时余买了个架床边的手机支架,坐床上仅能拍到自己的角落,一会儿翻书学习,一会儿想到什么想聊的,冲着镜头示意。


    可能是住集体宿舍,不好再像在家里那样任性,即便是打手语,赵时余还是蛮收敛,不乱“讲”胡话了,很规矩。


    叶诺中途进来,见她在打视频,没好跟她搭话,待视频结束了猜到是和谁打的。


    “跟你妹呀?”叶诺乐呵问,“这几天你无时不刻都在打视频,你们两个可真黏。你妹是在X大?我听雪婷说过,和我们一个城市,什么时候约出来一起玩啊,好久没见她了。”


    赵时余回道:“她还在军训,等后面再看,她应该哪天有时间了会来我们学校,到时候我带她请你们再搓一顿。”


    佟佳和歪头:“时余你不是独生的,还有个妹妹?”


    赵时余不玩以前忽悠别人的那一招了,没再任由外人误会,告知:“不是亲的。”


    “难怪,我就说你妹咋能和你同时读大学。那你们是同龄?”


    “对,差两个月。”


    “所以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才那么深,天天煲电话粥。我和我弟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打一次,谁也不搭理谁,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比你们差远了。”


    温允也给赵时余买了东西,百忙之中竟还寄了个同城快递过来,超大一个纸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零食,赵时余爱吃的,以及本地的特产。


    那时网上挺流行什么开箱对象寄的礼物,佟佳和她们一度怀疑赵时余是不是刚开学就搞上对象了,还是异地恋那种。得知是她妹寄的,佟佳和咂舌,没见过这么深厚的姐妹情,快羡慕坏了。


    “我这来京都上大学,也就我姥问了一次,你们家这也太那个了,我要嫉妒了啊,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妹妹。”


    赵时余小气吝啬鬼,一大纸箱的零食没舍得分太多出去,宁肯自己掏腰包请她们吃别的,零食基本都留着自己慢慢独享。


    有了视频和对方买的零食,分离稍微没那么难受了,温允军训结束的前两天,那时相对轻松些了,赵时余又跑了一趟,这次是白天去的,到了那边赶上饭点,她提前点菜等着温允,吃完了送温允去训练,傍晚又在场地附近等着温允。


    她的到来挺引人瞩目,温允的室友认识她是谁,以为温允不知道她在,还提醒温允她来了。


    室友当面感谢上次赵时余买的饭和奶茶,说:“以后常来玩,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你和温允在我们这儿同等份量,千万别客气。”


    X大军训结束后一天就是周末,温允到中医大找赵时余,没让这人再跑一回。


    终于盼到第一个双方都空闲的周末,她们早早就定好了计划,没等周六再见,周五晚上温允就过去了,到宿舍楼下等赵时余。


    温允有意将到中医大的时间说晚了半小时,本意是避免赵时余提前下来等自己,然而到了那边,赵时余依旧是早早就候在楼下了。


    知道她要来,赵时余哪还坐得住,待宿舍里比针扎都难受,于是没脑子地早一个小时就下来了。


    赵时余还捯饬了一顿,大中午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原本还想准备点什么送温允,可那样太刻意了,很张扬,温允不喜欢高调,所以还是放弃。


    温允也是空手来的,像再寻常不过的见面,简简单单的,过于表面重视反倒搞得彼此都不自在。


    带着温允逛一逛学校,主要是到食堂图书馆这些地方转一圈,以便后面温允再来能知道哪儿是哪儿,对得上号。


    赵时余摸摸鼻头,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拘谨,可能是太久没这样相处了,还有就是……今晚不住宿舍,她们到外面住。


    诡异地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赵时余选酒店都选了半晚上,特地选的离学校稍稍远些的一家连锁酒店,位于商圈附近,到时出行之类的更便利。


    说好了带温允见见舍友们,赵时余食言了,当时本就是随口应付一句,现在哪会将难得的独处时光分给其他人,她才不干,独占温允,早把那些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黄昏时分逛街,四处晃悠,中途还不忘给家里发张她们在一块儿的合照。


    晚上看电影,到商场那边看,赵时余这次选的靠边的座位,但不是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而是在昏沉沉的黑暗中边看电影边牵温允的手,在环境的遮挡下,谁也发现不了她们小小的亲密。


    温允擦的她新买的身体乳,清新的松香味,换了一个味道也好闻,赵时余抓了把爆米花塞嘴里,不多时装着胆子歪歪身子偏头,自然而然靠着温允的肩膀,枕上去。


    周围的观众看得见她们,不过无人在意,赵时余紧了紧藏在黑暗中的手,一会儿又挠挠温允的掌心。


    温允僵住,在公众场合可比不上赵时余这么胆大妄为,给对方牵着靠着就已是极限,她表情微滞,如硬邦邦的石头。


    电影具体演的什么,她们都没太注意,只看了个大概,都对电影不感兴趣。


    看完电影再逛街,赵时余网上查的流程,严格遵守步骤,是温允实在吃不下了,不然她还得拉着人吃个夜宵再去酒店。


    第一次单独出来开酒店,赵时余笨得无可救药,竟然没带身份证,又打车回宿舍拿,拿完没命地拉着温允往外冲,生怕校门也有门禁。


    到酒店办理入住,递交身份证的时候,那股子心虚劲儿更甚,赵时余外强中干,没干过这种事,比温允还不如,前台只是象征性问两句,她结结巴巴的,差点回答不上来。


    “我们是一家的。”她冲人说,不讲这个还好,讲了更奇怪。


    拿着她们的身份证,前台狐疑地望望她,再望望温允,没懂她提这个干什么,两个女的出来住一起默认是好闺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收到房卡的那一刻如释重负,赵时余拉着温允赶快上楼,还按错了楼层,仿佛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进到正确的房间,可算是松一大口气,比高考都恼火。


    订的大床房,进去了躺上面,赵时余挺尸般瘫着,终于又活过来了。她拽着温允并排躺,说:“歇会儿先,累死了都。”


    躺几分钟再起来,打开电视,赵时余把酒店当自家了,直到温允说:“洗澡了。”


    她没转过弯,听话地起身,跟着去洗澡,等快走进去了才发现回过味儿,察觉到哪里不对。


    温允朝着她,双方四目相对,一时安静。


    脚下扎了根,抬不起来了,赵时余本欲出去,可动作不听使唤,脑抽地伸手打开花洒,开口就是理所应当的一句:“行了,快洗吧。”——


    作者有话说:又周末了,开心~


    第52章 chapter 052 “你是想我的……


    这家酒店的浴室还算宽敞, 淋浴做了隔断,洗漱台和洗澡的地方隔着一米多远。


    温允站洗漱台那里,愈发沉默。喷洒的热水淋玻璃上, 很快打湿一片, 流到地上, 也湿哒哒的。


    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讲的什么胡话, 为时已晚了, 赵时余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保持着手持花洒的姿势, 水溅身上了都不躲。


    “那个……洗吗?”登时想要挽回两下,却饶不出个所以然,一股热意直冲头顶,人更懵了。


    温允抬抬眼,当作没听到她说的, 及时转个弯,接道:“你先洗还是我先?”


    赵时余如蒙大赦, 立马回:“你先,我我——”灵光一闪,指着洗漱台张嘴又来,“我和你换, 你洗,我在这儿刷牙,漱漱口。”


    “……”


    玻璃隔断是透明的, 站旁边扫一下就能将里边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基本等同于当她面洗了。


    赵时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言罢,将花洒挂回去,试试水温:“水热了,温度合适。”


    转头又到洗漱台,拿起一次性牙膏牙刷拆封,比手指还小的牙膏难挤得要命,挤了几下才勉强挤出来,二话不说再把牙刷塞嘴里,无比赤诚地以行动表示,让温允先,自己随后。


    温允双唇翕动,拿二货没办法,无声半晌,只能明着说:“你不出去我怎么洗,难不成我们一起?”


    听到一起俩字,赵时余的死脑筋轰然炸开,慢半拍终于发觉哪儿不对劲,咬着牙刷睁圆眼睛,直勾勾盯着,举起手澄清:“不是不是,不一起,我出去,到外边刷。”


    说着,麻利就迈步就撤,出去还将门带上,连滚带爬乖乖到床边坐着等。


    酒店房间的浴室和床挨得近,用的也是玻璃隔开,不过是磨砂的,虽然阻挡效果很差,但有比没有强,起码不是当面脱光了洗,多少也算是隔着了点。


    赵时余正襟危坐,出去了背挺得比军训站军姿还直,刷牙都是机械地动着,当一会儿后耳畔传来玻璃门关上的声音,还有热水停顿了几下,她后背更僵硬了,目不斜视,瞥都不敢乱瞥一下。


    热水有一丢丢急,细细沙沙的,听久了煎熬,那声儿悄然间化作细脚伶仃的蜘蛛,顺着呼吸的起伏往胸口处爬,听得赵时余心惊肉跳,一阵一阵的。她捏紧身下的床单,无意识揉了揉,越听,心上的紧涩感就越重,砰砰的。


    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而且在家时她们住一屋,也是差不多的,隔着一道阻隔洗,当时没觉着这样有什么异常,眼下反而不自在起来了。


    赵时余咬咬牙刷,嘴里全是牙膏沫子的味,劣质又冲人,隐隐还有股灼烧的感觉,辣的。


    沫子越刷越多,没多久就快包不住了,不能进厕所漱口,更不能吞进去,赵时余迟钝地找垃圾桶,左瞧右看,抬手接下巴那里,在房间中晃悠大半圈才找到垃圾桶竟然就在跟前的电视柜下面,赶紧对着垃圾桶吐沫子。


    由于转来转去地找东西,顾不了那么多,待吐完再抬头,视线无心扫过玻璃墙,对面朦胧有致的身形印入眼帘,不知是这家的磨砂玻璃材质差,还是赵时余眼神太好,温允这时洗完出来了,正在擦水,玻璃的遮挡等同于无。


    仿若挨了一棒子,赵时余愣住了,卡壳了转不动,一会儿眼见温允擦完水要穿衣服了,她才连忙侧头,飞快转向另一边。


    温允包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赵时余垂着眼,低下去,掀都不再掀一下,装模作样背对着在电视机面前捣鼓遥控器,直到温允喊她,她才回应。


    “该你了。”温允说,晃晃手上的吹风机,“吹风机我拿出来了,在外面吹,你洗快些,很晚了。”


    赵时余别扭“哦”了下,一张口牙膏沫子又要掉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巴朝浴室冲,啪地关上门,打开水龙头接两捧水漱口。动作急昏头了,还险些将自己呛到,趴在洗漱台上又剧烈咳了两声。


    浴室里热乎乎的,潮湿混着浴液的气味,很闷。


    赵时余三下五除二刷完牙,脱衣服就跨进隔断淋浴间,对着水冲,冲透了从上到下开抹,快得跟有狗在后头撵一般。


    洗完澡准备穿衣服了,才发现进来得太慌张,根本没拿换洗的衣物,都还放在外面床上。


    没法儿,只能硬着头皮叫温允给自己送。浴巾被温允拿去包头发了,这下没得用,毛巾太短遮上不遮下,挡下不挡上,两害相较取其轻,因此等温允拿过来了,把浴巾围腰下那一段,用胳膊挡着上边。


    温允比她更先别开脸,递东西进来,不看她。


    “接着。”半天不见这人伸手,温允催促。


    赵时余这才接东西,拿进去赶紧换。


    出来吹风机放电视柜上,温允不帮她吹,她假装忙碌地转了两圈,晃悠一下,之后跟着吹干头发,上床。


    关灯,窗帘忘合拢了,谁也没再起身去拉上。


    大抵是分别导致的,在家时赵时余恨不得成天黏温允身上,脸皮比城墙厚,今晚却无比安分,躺在温允身边动也不敢动一下,堪比直溜的木头。


    这会儿倒是纯情起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是哪方先有所动作,两个人的手才牵在一块儿,头顶的天花板是白的,昏暗中也能看清。


    赵时余率先吭声,说了些有的没的,譬如新学期上课如何,譬如哪天家里给她打电话了,再譬如她将温允中学时送她的长耳朵兔子挂新的斜挎包上,每天上课走哪儿都带着。


    “家婆他们给你打电话没?”赵时余问。


    温允回答:“打了,打了两次。”


    “比跟我打次数还多,我就一次。”


    “也问你了。”


    “嗯嗯,他们也找我问你的,但是有的事我不是很了解,不晓得怎么讲。”


    “什么事?”


    “你适不适应,过得好不好。”


    “适应,好。让他们别担心。”


    “那我下次再说。”


    没见面前酝酿了一大堆,赵时余分明想好了该说什么的,可现在躺在这里,那些想好的问题死活一个都问不出来,堵在喉咙里,牵着的手反而更用力了,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


    躺外面了也闷,身上暖的,甚至有些热。


    聊着聊着就扯远了,心思不在这上面了,飘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温允的手是软的,她侧躺着,讲话时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到赵时余脸上,似有什么拂过,赵时余颤了颤,不避开,反而靠近些,喜欢这种感觉。


    装矜持装不了太久,没一会儿还是又露馅了,什么分别的生疏、很久不见的别扭,全都被抛开了。


    赵时余沉不住气,不多时将手搭在温允腰上,温允没意见,又把腿也搭上去,还是没意见,往后收收,接着立即转身就抱上去,抱着听温允聊。


    这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知收敛,小声说:“我想你。”


    温允嗯声:“知道。”


    赵时余感慨,都有点后悔报中医大了:“怎么隔那么远呢,唉。”


    温允对她们学校很了解:“你们学校好像等三年左右,部分专业就会转到和平街。”


    “不是很清楚,佟佳和她们讲,不同专业不一样,我们应该是一年,但也不一定,得看下学期学校那边怎么安排。”


    “那快了,一年总比三年短。”


    对赵时余来说一年也长,几十公里路太长了,长到看不到尽头,她巴不得时光飞逝,明天一睁眼就是大二,可惜不能,做梦也来不了那么快。


    靠在温允身上躺着才有两分惬意的真实感,分开的孤单得以被慰藉,赵时余怀念她们的腻腻歪歪,扭来扭去地搂着温允。


    光是搂着还不够,还挨上去倒温允颈侧磨一磨,出来没带睡裙,都带的日常的衣服,上衣加裤子。


    睡觉穿长裤不舒服,也不习惯穿长裤到床上,赵时余进被窝前就脱了,这会儿仅穿着一件紧身的工字背心,她还挺周到,适才抱温允的中间,连带着帮温允也脱了,了解温允的脾气,知道她腼腆,穿长裤睡觉多难受,所以帮人帮到底。


    腿磨着腿,赵时余故意去勾温允的脚,“打架”玩儿。


    “不要。”温允躲了躲,“别这样。”


    “别哪样,我没懂呢。”赵时余心眼儿多,摁温允的腰,玩着玩着一条膝盖插|进温允两腿之间,分开她,撑在上边,重新又说了次,“我刚讲,我想你了……”


    “听到了。”温允躲不开,被掌控在对方身下,挣扎没用就不挣了,平躺对着。


    “你想我没?”赵时余低声讲。


    “不晓得。”温允回。


    “有,还是没有?”


    “嗯。”


    赵时余非要个明确的答案,逼她讲出来:“嗯什么,问的不是这个,你说,有没有?”


    温允可讲不出口,原先分开前还能冲动讲两句,现在不行了,即便赵时余硬逼也没办法,性格就那样。


    今晚的赵时余不好糊弄了,不讲也可以,用行动表示也成。


    有样学样,温允早先怎么教的,她就怎么做,抓温允的手摸自个儿身上,将那次的全部都照来一遍,学完了再在温允唇角落下一个吻,手缩回被子中,向下找寻。


    很多事都逐渐摸索出来的,一次两次,多几回就无师自通了。温允要拦她,她同样是反抓着温允,带其一并往下边游移。


    隔着那一层,赵时余亲温允的唇中间,还有下巴,肯定地说:“你是想我的……”


    第53章 chapter 053 掀起她的悸动……


    温允回不了话, 想说也说不了了,这人不给机会,急切裹挟着数日以来的思念, 如潮水翻腾, 一叠覆一叠, 涌向无尽, 密密匝匝作势要钻进最深处, 往心里,通向四肢百骸, 使得两个人都沉入其中, 无可自拔。


    酒店外的马路上彼时正车流如长龙,夜幕落下,满城的繁盛灯火比星月齐明的天空更亮堂,嘈杂的喧闹传进这一隅,将暗沉中的一切掩盖。


    赵时余按着温允往下缩了缩, 虽然整个房间只有她俩在,没人会发现, 但她还是悄悄的,小心翼翼。


    这么搂抱了一会儿,还不够,过后她把人翻了半圈, 让温允趴着,从后边亲她。


    后颈、肩胛骨、背上……温允比平常敏感,不需要做别的, 仅仅是一个个轻柔平和的吻,却能掀起她的悸动,她倒在软和的枕头上, 深陷其中,一只手放上面,另一只手因为隐忍而压在枕头底下。赵时余亲她左侧的肩胛骨时,她克制不住地抖了下,身体的回应来得很快。


    亲完了,赵时余半跪坐在她腰下一截的位置,垂眸看了看,撩开她背上的头发,拨向两边。


    指尖触上来,很慢地划动,歪歪扭扭的。一会儿,等头发被拨开了,又延顺中间的脊骨,跟着那条分明性感的线游走,到尽头以下。


    温允趴那儿闭上了眼睛,纵容了她的作弄。


    温允瘦了,暑假好不容易在家养了点肉,军训半个多月又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些天太辛苦了。


    触碰反反复复,没完没了,温允看不到,也不看。


    入夜后的酒店房间内并不是黑尽的,隐隐还有些许月色微光,上边的赵时余能看到她,良久,适可而止了,赵时余收回手,改成摸她的侧脸,捏她下巴,迫使转过来点,俯身下去再次封住她的唇,由后面亲她。


    温允不喜欢街上的杂音,太吵了,赵时余取掉她的外机,蒙住她的耳朵。


    身上变得热烘烘的,温允动动双腿,低低说:“不用捂着,我听不见。”


    赵时余回的什么,温允一样听不见,没有助听器,世界就按下了静音键,一点响动都没有。


    赵时余知道她听不到,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唇瓣落到温允耳朵上,蜻蜓点水地挨挨。温允顿了顿,又微微地颤抖,往上仰了仰,抵着赵时余。


    亲吻结束了,才将外机给温允戴上,双方靠着床头依偎着彼此,赵时余帮温允把散乱的头发拨回去。


    “很热?”


    “有点。”


    “那我把空调再调低点。”


    “算了,别吹感冒了。”


    倒也是,热是在被子里面闷久了,赵时余放下空调遥控器,不调了。


    到这个点了,赵时余才记起问温允,早在白天就该问的。


    “你们宿舍查寝吗,晚上不回去会不会被记名?”


    温允说:“不会,查不查都没影响,就算要查,也是寝室长查完了再上报,讲一声就行了。”


    用手给她扇扇风,赵时余放心了,软趴趴的拿起手机看看时间。


    还不到十一点。


    有些乏了,温允想睡觉,比不了已经开始上课的赵时余精力旺盛,今天玩了一天蛮累人,眼皮子都快撑不起来了。


    赵时余陪她睡,乖乖躺下,并排挤一块儿。


    “晚安。”


    温允回:“晚安。”


    “明早见。”


    “……嗯。”


    相处的时间珍贵,第二天的行程依然满满当当的,上午逛动物园,赵时余两天前就买了票,准备充分,下午再带温允逛他们学校,来都来了,再怎么也得认认地方,不然以后再回来更找不到哪儿是哪儿。


    重中之重要认的必定是宿舍,还有上课的各个楼栋,图书馆和最常去的食堂。赵时余骑单车带温允四处晃,跑了大半个中医大,到图书馆遇到了叶诺她们,也是凑巧,叶诺和佟佳和她俩到图书馆自习来了。


    头一次见到赵时余家里的妹妹,佟佳和她们挺惊讶,早就听说了她们不是亲的,可没想到差别这么大,要不是一家的,温允一看就不是能和赵时余玩到一起的。


    温允过来,叶诺既讶然,也感到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们感情能这么深厚,猜到赵时余这两天不回宿舍肯定是因为温允,这显然好得有些过头了。


    “我们打算晚上去吃麻辣烫,你们要一路吗?”佟佳和问,“听说北方的麻辣烫不一样,要麻酱,去尝尝呗。”


    赵时余拒绝了,她们晚上另有安排,已经有约了。


    “你们吃,算我……我妹请你们的,吃完找我报销。”赵时余八面玲珑,推温允到前面,特意在舍友面前帮温允赚好感,“下次再吃,今天不太行,她晚点就要回学校了,我去送送她。”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都没来。”杨梅凑上来,“那等下次,下次来了再请,到时一定去吃。”


    佟佳和也说:“就是,你们忙,时间多着呢,不急。”


    “那成,下回请你们,一定请。”赵时余代温允说。


    温允不擅长和陌生人套近乎,但这次面对佟佳和她们,还是尽可能表现得友善些,同大家聊了会儿。


    站着聊了十来分钟,佟佳和她们急着进图书馆抢座位,不和她俩继续唠嗑了,摆摆手,拉着叶诺先进去。


    “下次见,你们也好好玩。”


    走到图书馆大门口,叶诺回头望了眼,远远瞧见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赵时余挽着温允的胳膊,那是一个在女生间十分常见的亲昵举动,可叶诺看着却不像那么回事,不由得皱眉,多看了眼。


    其实不是温允晚点要走,赵时余撒谎了,不过她们晚上的确有事,不是随便敷衍人。


    晚上林叔请她们吃饭,初中冬令营那次给她们送行李的那个林叔,赵时余是开学了才知道,林叔现在竟然是中医大的老师,虽然不教他们专业,但毕竟同在一个学校,明面上还是得避嫌,不能太张扬。


    吃饭是去林叔家,他老婆开车到校门口接她们,林叔在家亲自下厨,等到了那边,林叔还给赵良平打了个视频,告诉赵良平两个孩子已经到了。


    一顿饭吃下来和乐,赵时余不怯场,不会因为林叔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就畏畏缩缩的,给大人们敬杯茶聊表心意,逗得林叔老婆咯咯笑,稀罕她得不行。


    林叔现在就是在和平街校区任教,他老婆在后勤部,他们告诉赵时余,不出意外,中医学就是大二转校区,也对温允讲,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们,反正离得近,随时都能顾得上。


    “以前我上学那会儿,多亏了赵老师,那时候条件差,家里穷,我连学费都快交不上了,哪还有钱吃饭,是赵老师每个月用他工资资助我,不然我都坚持不下来。”林叔感慨,讲了许多过往的旧事,甚至提到赵宁。


    赵宁曾经竟也是中医大的学生,可惜后来转专业了,不愿意学医。


    赵时余默默听完,温允给她夹了筷子菜,再晚些时候,离开林叔家,林叔他们还想送她们回学校,她们婉拒了,赵时余送温允回学校,等到了X大,她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赵时余不想走,可惜到点了必须离开。


    她们在没人的树后拥抱,躲起来,藏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


    “下周我来找你。”赵时余说。


    温允应声:“你要是课多,还是我去找你。”


    “课多也是我去找你,你别跑了,很累,咱们换着来。”


    “再看。”


    到校门口打车,温允送赵时余出去,送来送去的,不嫌麻烦。


    上车前的那两分钟才是最焦心的,赵时余正大光明拉温允的手,等到车子来了,坐进去,摁下后窗,她趴窗户上,冲温允晃晃手:“快回去了,我到了跟你发消息。”


    温允没有回去,目送车子开远,直至影子都看不见一个,望着她远去的方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见一次面就又能缓解一阵子了,什么焦躁不安,分开的愁绪,见完面就统统都没了,因为有了对下次相见的期待,有盼头了,所以不再那么煎熬。


    赵时余回宿舍都是笑着的,乐没边了,坐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回去了就一直和温允聊天,计划下周该去哪儿。


    大一绝对是大学生涯里最轻松惬意的一年,公共课多,压力轻,只要适应了这个阶段,哪怕每天课程排得再多,整体还是很好过的。


    自这天起,赵时余做了一个倒计时表,数着天儿过,算着哪天可以离温允更近些。


    她们在每个周末都见面,即使有时周末晚上有课,但周末不会全天都排课,她们都有课的可能性小。


    不过就算这样,双方的学习也没落下,大学嘛,还是学习为主,她们分得清主次。


    成绩越好,以后就能越靠近对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拖后腿。


    一学期的时间过完,转眼即逝,赵时余成绩不错,还挺靠前,回家了也能对老两口有个交代。


    又该过年了,这年的春节跟往年一样,一家四口在家过,两老两小,人不多,可一家子仍旧其乐融融。


    一岁一个新气象,过完年,她们该奔向二十岁了,这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分水岭,从今以后就不能再把她们当小孩儿对待,她们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了。


    赵时余开始给温允包红包了,充分发挥当姐姐的自觉性,往红包里塞了个月月红,写上遒劲有力的一排字:


    一直在一起,一直在我身边。


    第54章 chapter 054 “香的。”……


    这是张姨不在赵家的第一年, 赵时余她俩原本计划初三下乡探望张姨,但最终没能去成,改成了线上打视频拜年。


    张姨的孙女高三寒假比她们去年还短, 仅放三天, 她们过去探望无疑是打扰, 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添乱了, 等明年再去也不迟。


    “你们在北边吃得惯不, 上回你家公讲,北方吃辣少, 跟咱们四平口味差异很大, 等你们开学了,我做点冷吃牛肉兔子什么的,真空打包好给你们寄学校去。”张姨在屏幕那边笑呵呵,她们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值当, “回头等芸芸毕业了,她说要领着我去京都看升旗, 我到时候也去你们学校看你俩。”


    赵时余在视频的这边爽快答应:“行呀,张姨你们来了,我们给你当向导,人到就成, 其他的我们全包。”


    张姨如今过得极安稳顺心,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是大多数老一辈观念中最理想的养老状态, 张姨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日子四平八稳,舒坦又惬意。


    吴云芬告诉赵时余, 张姨打算带完她孙女,再过半年就回四平县养老了。张姨她儿女还算有良心,筹钱在县里买了个小套二,准备给张姨养老住,等再过些年,她家孙辈那些出来工作了,张姨的儿女们也退休不上班了,也都回四平县来过日子。


    这是好事,不枉费张姨这么多年为后辈们呕心沥血,终于得偿所愿圆满了。


    半年时间过去,赵时余对离别,对世俗人情等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学会了求同存异,哪怕仍然不明白这个社会运行的种种规则和不合理,但没那么爱批判了,对于张姨和张姨家的后辈,赵时余什么都没再讲过,只同温允打商量:“要是张姨真的回来了,那我们放假就都去看看她,怎么样?”


    温允肯定同意。


    “嗯,有空就多去去。”


    赵时余发的那个红包,温允拆开又合上了,不拿出来用,而是塞枕头底下。


    红包放枕头下面,睡觉能沾喜气,来年更吉利。


    “那我保佑你心想事成,考试全高分。”赵时余顺口就说。温允捂她嘴,这话可不行瞎说,活人哪能说保佑。


    赵时余挺乐,不讲究这个,笑温允:“你好迷信。”


    温允说:“反正你不要乱讲。”


    “那我希望总可以了吧,这就没问题了。”


    “可以倒是可以。”


    冬季风大,她们不怕冷,坐后院凉亭的秋千上,回到她们曾经的秘密基地,往石桌上摆一堆瓜果零食,边吃边吐皮儿,吐得满地都是。


    ——全是赵时余吐的,温允没有,温允吃的都用纸巾包着呢,可没这个坏习惯。


    “吐呗,待会儿我打扫,又不麻烦别人。”赵时余递一把剥的开心果果仁上前,纯用嘴磕的,不含半点工具的功劳,“这个好吃,酥香的,你应该喜欢。”


    也就温允不嫌弃她,接过去吃了,不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今年照旧有一大波人陆续上门拜访,从大年初一到初七,到赵家做客的亲朋好友就没停过,甭别提周围的街坊邻居了。


    每个人上门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时不空手,赵家给回礼,也是大包小包地带着走。


    赵时余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年这几天,家里会有堆成山的各式礼盒,想吃哪个挑哪个,任选任开,等她挑完了,剩下的家里实在吃不了,放着过期也是糟蹋浪费,才会送给别人。


    长大了一年中最热闹的还是这阵子,唯一变化的是,接待客人的大人不再只有老两口,现在赵时余和温允也能帮着招待宾客,可以当家做主了。


    许多亲朋温允都还不熟悉,赵时余便带着她挨个儿喊,见一个认一个。


    “这是杨二姑。”赵时余说。


    “杨二姑。”温允跟着叫人。


    “那个是三叔。”


    “三叔。”


    “秦教授。”


    “秦教授。”


    悄摸凑温允耳边,赵时余小声对温允介绍:“这个是我家婆以前的学生,今年刚回国,这是第一次来我们家。”


    温允不解:“那你怎么认识他?”


    “我在家婆的相册上看到过,所以记住了,而且他每年都给家婆发邮件,你没注意,我瞥到了几次。”


    赵时余在社交方面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外向,讨喜,任哪个长辈见了都喜欢。


    “时余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第一次过来这边,这孩子还得抱着呢,一点点大,结果现在都比我还高了,这大姑娘,又能耐又厉害,我家的那个要是能有时余的一半都好啊。”客人们总这么恭维,夸起人来天花乱坠,“赵老你们俩可有福气了,后继有人啊,不愁咯。”


    别人夸赵时余呢,最高兴的却是老两口,往日一丝不苟的赵良平脸都快笑烂了,老头儿不装深沉了,也觉得自家孙女本事,倍儿长脸,硬是走路腰板都更直了。


    “随他吧,他高兴就行。”赵时余对吴云芬说,不让吴云芬拦着赵良平骄傲自得,少有见赵良平乐成那样。


    吴云芬好笑:“再不管管他,尾巴都快翘天上了,天天搁人跟前炫耀,真是。”


    “那是为我们感到欣慰嘛,蛮好的。”赵时余抱着吴云芬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家婆你呢,你为我们骄傲吗?”


    吴云芬说:“骄傲。”


    赵时余倒上去挨着吴云芬,还像几岁大那会儿一样:“那我们两个以后都留下来陪着你们,好不好?”


    吴云芬笑笑,连着说了几个“好”。


    这话讲得,她们都是家里的孩子,哪能不好呢。


    其实吴云芬和赵良平私下里都商量妥了,等她们毕业了,看她们在哪边发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两个老的就跟着她们一块儿,一家人尽量挨近些,相互能有个照应。老两口趁活着,一定会尽其所能给她们铺路,像张姨那般,让后辈更轻松些。


    “真的呀,你们愿意跟着我们,跟我和温允?”赵时余有点子意外,没料到老两口想得那么远。


    吴云芬颔首:“到时看你们,只是暂时这么定的。”


    “那我们还住一起,行不?”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行。”


    赵时余斟酌了下,又试探:“我以后不结婚,也可以吗?”


    吴云芬开明,也可能是经历了赵宁的糟烂事,对这方面看得开,点点头:“看你自己。”


    “要是温允也不结呢?”


    “那是她的选择。”


    赵时余大大地抱住吴云芬,欢呼:“家婆你太好了!”


    赵时余比赵良平还高兴,吴云芬看不懂她究竟在乐什么,新时代的年轻人跟他们那时候差太远了,老一辈那个年代结不了婚能急死个人,现在不结婚却成了自由。


    但赵时余爱乐就乐吧,吴云芬慈祥笑着摇摇头,拿着这个二愣子没办法。


    不仅同吴云芬聊这方面,赵时余还胆大包天找赵良平确认,结果老古董赵良平竟也同意了。


    不结就不结呗,结婚又能怎样,赵宁等于是结了两次了,她在国外还有新男友,然而有什么用,还不是折腾得全家够呛。


    只要别像赵宁那死出,赵时余就是真要上天他们都不管。


    得到了赵良平的答复,赵时余飞奔找到温允,传达这事,想得挺美:“他们不管咱俩,咋样都成。”


    温允疑惑:“你们聊这些干什么?”


    “我先试试水。”赵时余说。


    温允说:“试水?”


    “嗯啊,”赵时余瘫摇椅上,脚撑地上前后摇晃,“早点铺垫铺垫,不然我担心以后他们打死我。”


    温允一顿,对这人的未雨绸缪既讶然又无奈。


    相较于往年,今年有些不同,老两口以前过年都不管她们的,她们爱往哪儿跑都无所谓,可今年有时却要求她们得跟着见人,拉着她俩认识了很多同是医学行业的客人。


    甚至初六那天,赵良平还带着她们去见了一位在锦城的老友,走动走动。


    她们当是去玩的,等做完正事,一家人顺道在锦城玩两天。


    过年期间的锦城还没四平县有烟火气,很多地方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旅游景点人多些。


    逛街时,赵时余习惯性牵温允的手,走哪儿都挽着,买奶茶排队都牵着温允排——那时老两口进店买东西去了,没和她们一起,赵时余便放飞了,一时忘了形,忘记还有长辈跟着。


    买到奶茶先插吸管给温允尝味,温允喜欢哪杯就给哪杯,赵时余不挑,喝另外的口味。


    温允不太喜欢带橙子口味的奶茶,尝了一小口就推给赵时余了。


    “你喝。”


    赵时余喝了口,感觉还行:“另外的是杨枝甘露,你应该不讨厌。”


    这人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一连串,超多,吸着奶茶朝温允肩上倒,忽然说:“你涂唇膏了?”


    温允说:“嗯,涂了。”


    “有点像巧克力味的,香的。”


    “……”


    买奶茶的队伍太长,她们排队太久,以至于连老两口什么时候买完东西早出来了都不知道。


    赵时余跟温允打闹,手欠,一会儿捏温允的头发,一会儿揉她的脸,动来动去不消停,闹到兴头上了,一个激动往温允怀里钻,当是她俩单独相处的时候。


    温允推她,她还不在意,寻思自己又没干啥,没做太出格的。温允不自然咳了两下,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候赵时余才回过神,察觉到端倪,回头一瞅,老两口就站在两三米远的商铺门口,正在看着这一边。


    第55章 chapter 055 “喜不喜欢?……


    老两口出来有几分钟了, 大概是赵时余蹂躏温允脸那会儿到的,小年轻排队买奶茶夫妻两个没好不上去凑稀奇,所以站在另一边候着等她们。


    迟钝地止住动作, 赵时余停下, 不玩闹了, 有点心虚地绷直背, 不敢再往温允身上贴了。


    其实也没什么, 她俩以往在家也这么玩闹,老两口习以为常, 没觉得那样有哪里不妥当, 何况还是两个女孩儿。是她们自己心里有鬼,所以乍然看到两个长辈出现,毫无防备吓到了。


    憋了两下镇定下来,赵时余脑子灵光,立马打招呼, 将热饮递上去:“家婆你们出来了,正好, 这个得趁热喝,不然晚点冷了。”


    拢共买了四杯奶茶,另外两杯是纯茶,老两口喝不惯腻味的甜水, 特意给他们点的这个。


    夫妻俩拎着购物袋腾不出手接,赵时余上前顺势拿过一大半的袋子,温允有眼力见地跟上, 帮着提一些。


    老两口对这种年轻人喜欢的新事物接受度不是很高,但毕竟是她们辛苦排队买的,还是给面子拿着。


    “东西都买齐了吗?”赵时余挤吴云芬身边, 同时不着痕迹挨挨最边上的温允。


    “差不多了,挑了几样礼物,等回去了带给你表姑他们。”吴云芬说,“你们俩有想要的没,有要的就赶紧都买了,不然明天回四平了可就没有了。”


    赵时余讲:“现在没有,没啥需要的,我们逛逛街就行。”


    这次出来前说好了全部老两口买单,今天本来是带她们来买冬装的,吴云芬想着两个人今年都没咋买新衣服,读大学哪能不多买几身新的,这个年纪的大姑娘都爱打扮爱新鲜,吴云芬也是这么过来的,结果她俩是例外,逛半天什么都不要,反倒老两口整了一大堆,很多还是她们掏的钱。


    “阿允呢,你也不要?”吴云芬转头。


    温允回道:“不要,不买了,年前买的都还没穿完,够多的了。”


    “年前是年前,现在是现在,那不一样,你别因为时余不想去就不去,她是懒,巴不得给她挑好了送面前,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再看两家,逛完就在附近找家馆子吃饭。”


    温允仍摇头:“不逛了,明年再买,谢谢阿婆。”


    “你这孩子,一家人还谢什么。”


    假装不乐意被损,赵时余举手澄清,故意摇摇吴云芬的胳膊,嗔怪地耍宝:“我不懒,我是衣柜装不下了才不要的,家婆你偏心,我不干啊,你咋就光逮着我一个人训。”


    之后当着老两口的面她们不敢太明目张胆,十分收敛,赵时余有数,老实得不像话,进饭馆坐小方桌,她和温允都是各坐一边,不挤一边了。


    初八复工,中医馆陆陆续续又忙起来,老两口能陪她们的时间少,过完初七就又放养她们了。


    大学生不补课,没寒假作业,再也不像高中那样卷生卷死,赵时余躺平得尤其安心,白天看剧晚上追小说,刻苦程度都快赶上上一年高考复习,一天都不怠倦,恨不得两只眼睛能掉手机屏幕里。


    温允今年不管她了,难得让她放松一次,学医本就没几年能轻松的,放假要玩就肆意玩,天塌不下来。


    赵时余今年追小说很少翻译器,兴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她英语阅读水平进步飞速,一目两行,一晚上最高成就追完两本小说。要不是零点温允催她睡觉,她能熬通宵看,追四本都不在话下。


    她们白天在家不锁门,有时大敞开,吴云芬他们这期间基本不上楼,看诊都顾不过来,哪有闲心管她们,只有到了晚上,还得是夜深人静时分才偷偷摸摸的。


    人只有在干坏事时千防万防,有了上次逛街的教训,赵时余如今分外谨慎,不能让长辈听到的话绝不大声讲,不能让长辈看见的事绝不明着做,坚决恪守界限,有什么事关上门再论。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到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偶尔也会有例外,有疏忽。


    白天老两口的确不怎么上楼,可有时忘拿什么,也会让其他人上来帮忙找,有一次赵时余和温允靠着坐沙发上,后脚小邹姐就上来了,撞了个正着,得亏当时并没有做什么,小邹姐看到她们挨得那么近,而且赵时余还搂着温允,怔了下,没往深处多猜,笑了笑,乐着说:“你们这真是,好到快粘一块儿了都,看电视还挤一起,那么大个沙发,朝旁边挪挪呀,挤着多难受。”


    还有一次,两个人站阳台上晾衣服,晾完从外边一路闹到屋里,赵时余刚把温允压床上,双方闹得太过,连客厅里哪个时候来了人都不发现。


    幸亏上来的那个人和她们并不熟,是吴云芬的老姐妹之一,那位老太太上岁数了眼神不行,耳朵也背,没注意她们在干嘛,还是闹完了赵时余出去见到有人,冷不丁遇到,心猛地都提到嗓子眼了。


    家里不是很自由,她们干脆没事就往外边跑,县里图书馆免费开放,她们借口到图书馆自习,中医馆一楼每天病人太多很吵,影响状态。


    吴云芬一点没怀疑,还给二人钱出去花。


    “该玩就玩,将来还有很多时间学习,不差这十天半个月。”吴云芬摸摸赵时余脑袋,觉着俩姑娘太让人省心了,招人心疼,别家的孩子大学了谁不是宅家从早躺到晚,就家里这两个不一样。


    赵时余卖乖:“没事,看书又不累,家婆你们才辛苦,等晚上回来我给你们按摩。”


    她们真去了图书馆,可不是全天都待在里面,撑死了学半天,至于其他时候,赵时余要么拉着温允到网吧包单间,要么到各种地方晃荡。


    进了网吧也不打游戏,打开电脑就是放剧,两个人瘫椅子上,牵着手看剧,想怎么牵就怎么牵,花式抱着牵都不怕被撞见。


    外面比家里安全,虽然在家里关着门也很稳妥,但每天都关着门很容易露馅,那很奇怪,为了杜绝意外,赵时余宁肯冒着寒风天天当“街溜子”。


    当然,家里必定是最舒服的,外面可比不了。


    吴云芬给她们房间铺了电热毯,赵时余以前不喜欢用那玩意儿,感觉老年人才用得多,温允畏冷,吴云芬坚持让她们睡觉前开两个小时电热毯,不要总开空调,空调热风吹多了燥,缺水还上火,这样会好受很多。


    多用两天电热毯赵时余就爱上了这个,不为别的,有了这玩意儿,一进被窝就可以抱着温允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冰到温允,赵时余可劲儿折腾,扑上去抱着温允翻圈,没劲儿了就枕温允小腹上。


    赵时余最喜欢这么躺着,乏了直挺挺面朝天花板。有时她不安分,会往下再翻一些,做点逾矩的事撩拨人。


    温允纵容她,受不住了才拦住她,不让继续。


    夜里蒙黑缩被子中,赵时余咬温允的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没皮没脸低声问:“舒服吗?”


    温允躲了躲,不回答这个。


    “喜不喜欢?”赵时余不知趣,偏要逗弄人,紧追不舍地吃她的唇,净说些不害臊的,“我很喜欢……”


    消失的光亮带走了羞耻心,一到晚上,什么拘束拧巴都荡然无存了,与白天比起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赵时余善变,温允依然不是她的对手,经常刚开始就落败了。


    她们始终没真正越过那条线,绕着线上下徘徊,赵时余好奇心很重,总是磨着温允的耐心极限,磨完了,又紧紧把人箍怀里,使坏地朝温允脸上轻轻吹气。


    她小说中毒太深,看了太多不正经的,有一回咬了温允几口后,温允还没缓过神,她往下又在别的地方咬了咬,倒是没咬疼温允,可那实在让人难为情。


    温允脚尖抵她的肩膀,推了推,可推不动,只能任由了。


    开学前的几天,赵时余心血来潮,买来几大盆绿植放她房间的阳台上,高大的枝叶近乎能挡住大半窗户。


    温允不解:“买这个有用?”


    “有。”赵时余回道,“等它们再养养,长大些,最好将窗户都挡住,这样后面我们在屋里就不需要拉窗帘了。”


    “我们要开学了,没人照顾这个的。”


    “家婆和小邹姐会帮忙照看,放心。”


    绿植其实就算长开了,也很难彻底挡住窗户,赵时余的预想几乎没法实现。但放几株绿植在外边还挺有意境,养眼,很有氛围感。


    “你有什么喜欢的不,我再买。”赵时余晃晃绿植叶子,从窗后探出头,趴窗台上望桌前的温允,二人隔窗相对,离太近她就不老实,飞快瞥一眼外边,见没人来,迅速撅过来在温允脸上吧唧一口,跟做贼似的。


    “没有,就这些吧。”温允合上书,今下午的阳光明媚,暖和,她得抓紧洗头发去了,洗完坐太阳底下晒晒,“你洗不?”


    赵时余应声:“洗。”立即进来跟上,“你帮我洗。”


    浴液抹开了滑滑的,温允给赵时余洗头,这人老是抓温允的手,搞得两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水。


    她们脱掉了外套和毛衣开着热风再洗的,温允里面穿的白色薄打底,沾上水就变成半透明的,遮在下方赵时余留下的痕迹随之半隐半露,赵时余瞧见了,指腹触上去碰碰,温允绷住腰身,垂垂眼说:“干什么……”


    等冲干净泡沫,轮到赵时余帮温允,这人将花洒挂架子上,任水淋下来,却不打算像刚刚那样洗了。


    第56章 chapter 056 “看我。”……


    这回房间门依旧敞着, 但是浴室门反锁了的,她们悄悄的,流水声盖过了接下来的一切动静, 把所有的都掩盖其中。


    不由分说的, 赵时余把温允向墙壁那边推, 手摸上她的腰后, 挨了上去。温允抬抬胳膊, 下意识想抵抗可还没碰到赵时余又收住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以为这人要怎样, 忽然的亲吻落下来,她也只是本能地承受,被勾住下巴扬起对着,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半举起胳膊干巴巴站着让亲。


    赵时余另一只手抚了抚温允的侧脸,又揉两下她的脖子, 指腹轻轻摁喉咙那里,似有若无地擦过。


    “等会儿再洗……”赵时余缓声低语。


    温允没她这么胆大,顾忌多:“外面有人。”


    “没事,进不来。”


    开学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黏着了, 又得聚少离多,每次见面还得转来转去。赵时余舍不得温允,盼着开学能慢点, 不放过每一次可以亲近的时机。


    赵时余恶劣,成心大白天这么搞人,明知温允这时候比晚上还放不开, 偏就磨着温允的神经,一点点摸她,慢慢地,从嘴巴到锁骨,再到更下方,唇落温允脸侧,一会儿又要亲不亲的。


    温允全程被动,被她带着走,白天就不主动了。


    “看我。”赵时余说。


    温允不看,没敢多看。


    赵时余拉拉她,也让摸摸自己。


    水是温热的,急促的气息也是,黏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体上,一览无遗地勾勒出藏在底下的有致线条,半透的白性感,伴随着胸口的跳动而起伏。


    她们在狭窄的淋浴间接了几分钟的吻,又像早先那般做了点隐秘的荒唐坏事,赵时余很讨厌,磨磨蹭蹭的,边亲边逗弄温允,不给个痛快。


    没多久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没一处干的。


    赵时余蹭温允的脸,她的鼻尖,把自己身上的水蹭给温允,指尖在温允的唇上摸了下,也是湿的,带着黏腻的潮润与暖热。


    冬天热水放久了,整个浴室都充斥着白汽,镜子上雾蒙蒙,又闷又燥。


    她们半个多小时后才出去,冲水时间长了也不行,呼吸都憋得难受,温允的头发最终还是赵时余给洗的,洗完必须换一身干的衣服,从里到外都得换掉。


    “你把衣服洗了晾上,马上就去,别让阿婆他们看到了。”温允使唤对方,家里是共用洗衣机,不早些洗了绝对会被老两口发现。


    今儿没下雨,两身湿透的衣服太过反常,留着晚点不好解释。


    赵时余清楚,洗完衣服还将地上的水渍全拖干,过后没事干,顺带把全屋都拖了一遍。


    拖完地就有人上来了,一个学徒上来帮赵良平上楼拿茶叶,找不到茶叶在哪儿,问她们。


    温允包着头发出去给学徒找,记得茶叶是放在电视机柜里面。她们半下午洗澡洗头,看起来不太正常,学徒疑惑多瞅了两下,不明白大下午洗什么澡,不都晚上才洗吗。


    做完这些才到后院晒太阳,瘫藤椅上消磨时间。


    兴许是日头太大,赵时余脸都被晒得有些红,整个人死鱼一样趴椅子里,明明能躺非得撅着一双腿栽进去,埋那儿半天不动,跟倒栽葱似的。


    这会儿倒害羞起来,迟钝得可以,脑子过载厉害,死机了。


    温允戳戳她,试探是不是还活着。


    她瓮声瓮气的:“让我缓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允把她怎么了。


    “李雪婷刚发消息,问晚上吃烧烤,她请客,你去不去?”温允还行,过了就像无事发生,比她淡定多了,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赵时余默了半分钟才回:“吃,不要钱,不去白不去。”


    “还有,她问大家想去哪家,路边摊还是大排档,去不去一中附近那家。”


    “我都行,你们定。”


    李雪婷是在小群里发的消息,赵时余没看手机,艾特她好几次她都不回,温允一般不在群里发言,李雪婷便私聊温允。


    于闵过年没回四平县,可能和她父母离婚有关,回来了也没住处,于闵留在了京都,她们自从开学后就没咋联系,还是李雪婷这次发起群聊,于闵说她来不了,大家才晓得她根本没回来。


    赵时余老半天点进群聊,扒拉聊天记录,大致看看。


    海底月:@于闵,你寒假申请留校了?


    不等于闵回答,李雪婷抢答:人家有住处,可不住学校。


    海底月:那住哪儿?


    李雪婷:她白辛姐家。


    海底月:这谁?


    李雪婷:她那个发小的姐姐,你又忘了。闵闵被她白辛姐收留了,以后不愁了,就是可惜,不要我们了。


    于闵过了两分钟才腼腆地出来打断李雪婷:不要听她乱讲,我只是暂时在白辛姐家住几天,开学了不住这儿。


    李雪婷:拉倒吧,闵闵,我之前让你来我家过年,让你住我家,你都不来,你白辛姐喊你去你就去,头也不回就抛弃我了,辜负我一片好意,伤透了人家。


    于闵发一连串表情包打哈哈,显然是被戳中了,不再聊下去。


    晚上吃烧烤只有她们和李雪婷,三个人不如四个人好玩,吃着都没劲。李雪婷是三人中唯一非常满意大学生活的,读大学太有意思了,自由,舒坦,有空还能搞搞爱好,不需要吃个饭都死命赶时间,简直就是李雪婷梦寐以求的日子。


    李雪婷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她在学校的趣闻,问赵时余她俩上学期如何。


    赵时余兴致缺缺:“一般,就那样吧,课很多,学习任务挺重的。”


    温允说:“还行,交通不是很方便。”


    “你们在京都还不方便呀,那边都不方便,那全国就没更便利的了。”李雪婷讲,不知道内情,忍不住吐槽了两句,“你们俩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是没去过我们学校,比你们差十万八千里了都,一个破地方,谁敢信收分那么高。”


    只有李雪婷盼着快点开学,外面的大城市还是比四平县小地方强多了,赵时余专心吃串,温允寡言少语,安静听李雪婷说。


    甭管主观意愿怎样,到了点该开学还是得开学,改变不了。


    她们卡着点离家,开学的前一天才收拾东西动身,老两口都比她们急,别的学生巴不得能提前一周到学校,不读书也能出去玩玩,她们倒好,窝家里不动,还得大人催。


    吴云芬误解这是舍不得家,笑着说:“有空再回来就是了,去吧,好好读书。”


    这次是温允送赵时余到中医大,趁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她们在校外又住的酒店,温允准备等五点多打车走。


    凑巧,刚到宿舍放行李就遇到了叶诺,叶诺比赵时余更早到,来学校给全寝室都带了新学期礼物——叶诺家那边的特产。


    东西放桌上,赵时余的那份明显比佟佳和她们更多,肉眼都看得出来。


    见到温允跟着来了,叶诺没给她准备,找了些别的吃的出来分,随口一问:“你们学校不是明天开学吗?”


    温允说:“也是明天开学。”


    叶诺一怔,听出了不对劲,但有点没想通,明天就开学了今晚还过来,姐妹俩感情能好到这程度?


    别说是姐妹了,许多小情侣都不带这样黏糊的,她们这样着实有些异类,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叶诺口头上没说出来,点点头,在她们离开前说了声“下次见”,温允没回,反而是赵时余抱着她给的特产,回头摆摆手:“谢了。”


    “不谢。”叶诺说。


    锦城特产就那几样,没啥好吃的,但赵时余不挑食,分温允一半。


    然而温允不要,一样不拿。


    这人慢知慢觉,终于发觉温允似乎是不待见叶诺,所以不接受人家的东西。赵时余不太确定,试探道:“你不喜欢叶诺啊?”


    温允不承认:“不是。”


    “你好像对她有意见,每次见她都有点……怪怪的。”赵时余收起特产,自觉不吃了,“你排斥她,对不喜欢的人就这样。”


    温允没吭声,半晌,反问:“那我改改,以后喜欢她?”


    赵时余赶紧打住,不多话了,嗫嚅着说:“算了,你喜欢她干嘛,喜欢我就行了,只能喜欢我。”


    温允不喜欢,赵时余就适当与叶诺保持距离,不过人家的吃的不能白吃,赵时余思来想去,之后帮全寝室交了一千块的电费作为回报,知道叶诺不会单独收自己的钱,所以用这种比较迂回的方式。


    新学期与上学期大差不差,有空就往对方学校跑,其余时候用心学习。


    中医学的确是第二年转校区,期末前一个月院里就在传这事了,搬校区相当麻烦且累人,光是收拾堆积成山的行李就够呛的了。


    赵时余是全寝室唯一不抱怨换校区的,恨不得立马飞另一边去,还没到期末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等到第二年真搬到和平街那边了,首要的就是打电话摇温允过来。


    换校区了仍不是一个地方,但好歹离得近了,打车半个小时内基本能到,原先的两个小时都赶得上四平县到锦城了,可算是结束了半异地恋的日子。


    这两学期以来,赵时余每个周末都不在宿舍住,她和温允见面的次数太频繁,频繁到外人都能看出问题。


    叶诺是最先发觉的,起初没懂,后面猜到了,再蠢也该看出来了。叶诺明着问:“你们……在谈?”


    赵时余坦荡,别人开口了,她不忽悠,也明着说:“嗯是,在谈。”边讲,她还挠了下后脑勺,第一次出柜不太自在,“很不明显?我们不像吗?”


    第57章 chapter 057 抓包


    诧异她如此爽快就认下了, 叶诺只是试探,赵时余讲这话时过于直白,轻描淡写到好似这很正常, 反倒显得别人大惊小怪。


    叶诺愣了愣, 张张唇, 酝酿了片刻接:“原先没看出来, 没往那方面想。”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她们对外可是一家的姐妹,有那么一瞬间, 叶诺甚至怀疑赵时余是不是在开玩笑, 顿了下,蛮难接受这事,“真的是这样?你别骗我,感觉不太可能。”


    赵时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摇摇头, 无比实诚表示:“没骗人,真的。”


    “可她是你妹。”


    “嗯是。”


    “你们这样……”叶诺嗫嚅, “可以的吗?”


    赵时余粗神经,被这么当面问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一五一十说:“应该可以, 我们不是亲的,又没血缘关系,而且她爸和我妈早分开了, 就算她是我妹也不影响,我们这种,男女都能领结婚证, 没哪条规定不允许。”


    叶诺语塞,这的确不违规,可于世俗情理上还是冲击力太强了点,望着赵时余,叶诺一时讲不出话,卡在当场。


    “之前没好意思告诉你们,到处宣扬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就瞒着了。”赵时余又讲,当作没发现叶诺的震惊,继续轻飘飘的,“你别介意,要是给你们造成困扰了,抱歉,可能是我的问题。”


    “没有,不会,就是有点突然。”叶诺否认,不知道该应什么了,“你没有问题,是我——我不清楚,误会了。”


    不深究她误会啥了,赵时余对其他人一向不爱刨根问底,人家自个儿都没说出来,没必要追着探究。


    思忖须臾,赵时余更上心的是另一点,虽然了解叶诺嘴巴紧,多半不会把她们的事情到处讲,赵时余还是请求:“能帮我保密么,别说出去,我暂时还不想公开。”


    叶诺理解,缓了缓,点头:“嗯行,我不说。”


    “谢谢。”赵时余说。


    其实倒不是赵时余不想公开,真不愿意公开,现在就不会对叶诺讲这些了,肯定还是继续瞒着,死不承认。


    主要是这种事也不算小,在社会中逆流而行注定比大流群体更难,她们还在读书,没工作还靠家里养着,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天就传到四平县吴云芬他们耳朵里了,也不是没可能。


    再有,赵时余可以不在意这些,她脸皮厚,无所谓外界如何看待,可温允时不时还要到中医大来,即便温允也不在乎,但赵时余也不想她过来遭受异样的眼光,被随便哪个人视作异类。


    在不独立的学生时代就公开出柜,将不同于大众的性取向大告天下,这不是一件好事。


    叶诺看着赵时余,眼神里掺杂着对方不懂的复杂,有落寞,有失望,更多的是长久期待后落空的难受,不过有的事既然从未挑明,眼下也没机会了,那就继续掩埋起来,当成从未有过。


    “你谢什么,我又没帮到你。”叶诺轻声说,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外露得更释然轻松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我冒昧了才是,不该问的,反而给你们添麻烦,我才是应该说声对不起,而不是你。”


    赵时余抬抬眼,对上她,没头没尾来了句:“你是个很优秀的人,能和你当朋友,还在一个大学,是我的运气。这一年多以来,你帮了我很多,总之谢了。”


    叶诺也坦率开口:“发好人卡呀,这么安慰我。”


    “没,不是给你讲假话恭维你。”赵时余诚恳,“你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比温……算了,好就好吧,至少占个正面印象。”叶诺说,大抵还是有些释怀不了,声音都有点沉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不揪着她的话了,顺着下台阶,“你也是,不管当舍友还是同学,你都是非常及格的,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这段对话只有她们知道,之后谁也不提,在宿舍里面佯作无事发生,还是照旧相处。佟佳和和杨梅蒙在鼓里,中午喊她们一块儿吃午饭去,赵时余应下,叶诺要到教务处一趟,不和她们一起了。


    “我和王倩到外面吃,晚上和你们一起,待会儿还有事。”叶诺说。


    佟佳和她们信了,拉着赵时余就往食堂冲,赶时间抢饭。杨梅顺口问赵时余:“诺诺去教务处干什么,辅导员又让她做啥事?”


    赵时余不清楚,回答不上来。


    “好像是拿活动申请表,早上听诺诺讲的,诶,诺诺不是说想让时余陪她去吗,咋换成和王倩去了?”佟佳和插嘴,不太明白这唱的哪一出。


    有时候人际交往挺难解,自这天起,叶诺与赵时余还是逐渐彼此远离了,不再像原来那样。有一阵子,叶诺甚至不经常回宿舍,似乎有意躲着。


    赵时余一如往常过自己的,该上课就上课,该找温允就去找温允,忽视掉这些细枝末节。


    不忽略也没法处理,总不能再找叶诺谈谈,那不像话。


    佟佳和她们为此感到疑惑,一度以为叶诺遇到什么事情了,好在没多久叶诺又恢复正常了,只不过依然和赵时余保持距离。


    过了大半个月,赵时余才避重就轻地跟温允坦白这个,没敢讲太多,只说叶诺发现她们了,另外的当作没发生。


    讲完,这人梗着脖子等死,怕温允给自己判个斩立决,屏住呼吸大气都不出一下。


    温允的反应却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事,丝毫不惊讶,比她当时还镇定,“哦”了一声,实际并不关心叶诺的想法。


    “还有呢?”


    赵时余说:“没了。”


    “随便她,本来也没什么。”温允散漫说,“只要她不到阿婆他们跟前讲这些就行。”


    “那不会,不至于,她和我,不是,和我们还没那么熟,而且她不是那种人。”赵时余松了半口气,挨近温允的脸侧,不确定地试探,“你不生气呀?”


    “不。”温允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赵时余没敢讲原因,朽木脑袋开了窍,不自找死路,装傻:“我就问问,担心我把咱俩的关系捅出去了,对你影响不好。”


    “嗯。”


    “哎呀,你最大度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绝对不生气的,哪里会生我的气。”这人搂住温允趴她后背上,亲昵地用额头蹭蹭温允的颈后,“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谁都没你好,在我心里就是第一,没人比得过。”


    温允嫌弃她,用手把人抵开,不吃这套。


    “不要靠着我,坐你那边,很挤。”


    赵时余不听,非得靠着:“不挤啊,我感觉蛮宽敞的。”


    彼时正课间十分钟,上的公共课,赵时余过来陪温允上课,也不怕被任课老师逮住。


    陪课有风险,等上课铃一响,下节课老师点完名,随机抽人回答问题,远远看见这边竟然有个上课书都不带的,老师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指着赵时余,叫她起来。


    赵时余起身,得益于前几年经常被抽起来答题养成的惯性,她陪课也听了课的,不是来了就坐着干熬,她对答如流,一边瞥温允的课本一边应付。


    回答上来了也逃不了被责问的命,上课不带书就是藐视课堂,不尊重老师,老师厉声开口:“你的书呢,哪个班的,名字叫什么?”


    赵时余瞎扯:“报告姜老师,我是来蹭课的,我朋友讲您课讲得特别厉害,所以我偷偷来瞻仰一下,结果没想到被您发现了,对不起。”


    吹捧的话谁都爱听,何况还是吹得这么到位且态度端正的,那位姜老师也不是故意为难人,一听竟然是来旁听的,先是怔了下,过后同意了赵时余的蹭课,让她下次记得带书。


    公共课老师大多都温和脾气,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跟着听课其实不会被赶,老师们还是挺欢迎赵时余这样的学生。


    这之后,赵时余真搞了两本公共课的书放温允这边,她每周可以陪温允旁听三次公共课,反正等人也无聊,不如跟着上会儿课来得实际。


    离得近不需要再受距离的限制,两个小时和半小时的车程简直天壤之别,她们终于有了在一个城市上学的感觉,虽然依旧伴随着分别,但见面变得容易多了,好像不那么难过了。


    这年国庆,她们没回四平县,隔空给吴云芬他们打视频问候,两个人在京都过完了七天假期,哪儿都没去。


    接下来的其它节假日也同样这般,山高皇帝远,在外面没人能管她们,赵时余加入了一个新的乐队,每次表演都拉着温允来看自己表演,她当主唱了,做到了小时候答应过温允的事,不仅唱歌给温允听,还会写歌。


    来年夏天,赵时余组的这个不知名小乐队竟然还在网上火了一把,收获了一批喜欢他们的粉丝。


    有一回赵时余受邀到某个清吧表演,不知道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偷拍,竟把她在角落里逗温允的视频发网上了,整段视频四分多钟,她们出镜的画面不到两秒钟,理论上被拍了也没啥大事,可好死不死,远在四平县的小邹姐刷到了这个视频,转给了吴云芬他们看。


    当晚,赵时余单独收到了吴云芬的电话,家婆在电话里倒没讲什么重话,可全程挺沉默。


    赵时余挂断电话后找到那个视频看了一下,看完整个人都炸了,视频中,有一个镜头的角度瞧着就像是她们在接吻——也不是像,事实就是她亲了温允一口,可画面中不是很清晰,也可以狡辩是角度偏差不是在亲。


    第58章 chapter 058 被动出柜……


    因为那个视频,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赵时余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以为要东窗事发大难临头了,所以每天都忐忑不安, 等着死期宣判的降临, 头上犹如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来将她一分为二。


    这期间没敢明着或暗着试探老两口, 赵时余心里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吴云芬他们又不是傻的,更不是与世隔绝了什么都不懂的那种老年人, 吴云芬打那通电话就很能代表问题了。


    变故来得太快, 赵时余还没做足准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够倒霉的。


    早晓得那天就不该接表演的,也是她得意忘形,一高兴就忘情了, 当时人多杂乱,一帮子年轻人玩上头了其实没人管她们, 她拉着温允躲角落里,没想那么多,原本就是趁乱想跟温允多待会儿,亲那一口纯粹是情不自禁,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以为没人会发现呢,结果这下恼火了, 不仅被发现,还留下了棘手铁证。


    赵时余想狡辩,可吴云芬又没多问, 她单拎这个出来解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上赶着承认。


    事情既然发生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担心之余,赵时余还算理智,不至于慌不择路,赶上去自投罗网。


    吴云芬一天不问,那就装死一天,最好当没事人。


    小半个月中,赵良平还打了次视频过来,不过赵良平估计没察觉那个视频的端倪,或者他没看到,赵良平一如往常,问问她们的近况,关心俩小年轻。


    整通视频没见到吴云芬出现,赵时余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当吴云芬故意不来接视频,直到视频快结束了,赵良平要去忙,她才憋不住问:“家婆呢,她今天不在家,出去了?”


    赵良平说:“没,你家婆有点不舒服,在楼上睡觉。”


    赵时余一下子就慌了:“她生病了?”


    “不严重,只是最近天气变化大,可能有点上火,歇两天就好了。”赵良平告知,“你们也不要担心,她就是不想告诉你俩,怕你们跟着操心,刚还让我不要讲的。”


    吴云芬病倒了,吃不下睡不踏实,精神很差,其他人不清楚她究竟怎么了,吴云芬也不肯讲实话,对外都说是换季导致的,又是夏天了,天儿热起来难受。


    赵良平他们一点没怀疑,当了真,这几天医馆里也不让吴云芬出诊了,让她多休息一阵。她岁数本就大了,累了该歇就歇,可不能折腾她。


    怕归怕,赵时余还是忧心吴云芬,一清二楚这就是被自己给气的,吴云芬平时身体那么健康,感冒着凉都少有,不可能因为换季就突然病倒了。


    赵时余又给吴云芬打电话,但吴云芬不接,之后是温允打的,温允打吴云芬就接。


    同样不在电话里提视频,吴云芬待温允一如既往,听不出有什么不同,还是挺待见温允,甚至反过来问问温允在这边的生活,问她钱够用不,有啥东西需要家里买吗。


    吴云芬病得不是很重,听她说话就能听出来,多半只是心情郁结,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才病了。


    听着温允和吴云芬聊天,赵时余在旁边半句话没说,猜到吴云芬这是来火了,不愿意搭理自己,她倒知趣,眼看吴云芬还病着,便不出声膈应吴云芬了。


    不接电话就不接了,大不了后面都让温允打,别把吴云芬毛病气得再加重就成。


    温允看了下赵时余,做了个嘴形,问她真不接?


    赵时余摇摇头,吴云芬应该是知道她在边上的,家婆也没说要让她接呢,那就还是不要烦人了。


    “阿婆,时余今天也过来了的。”最后,还是温允主动打破僵持,夹在中间挑明祖孙俩的装模作样,“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她很担心你的,但是你生她气了,她不敢找你。”


    对面的吴云芬缄默,可这边都挑开了,装不下去了,只能接了。


    温允又给赵时余使眼色,赵时余这才接过手机,对着那边喊人,甭管吴云芬说不说话,她还是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说完。


    “家婆,你不要气坏身体了,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可是一码归一码,我有问题等暑假回去了,你可以收拾我,不要因为我而把自己耗倒了,那不值当。等我考完试了,我回家了再跟你谈谈,行吗,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讲,不要隔那么远不理我,我就一个家婆,我出来上学天天都想你的,知道你生病了我也睡不好,心里都堵得慌。”


    吴云芬还是没理她,一个字没说。


    两方隔着电话相对,双双无言。温允把电话接过去后,吴云芬才肯吭声,可明显能从话筒中听出她的不对劲,吴云芬声音变了调,有点哑,显然是哭了。


    有些事终归是要面对的,或迟或早,赵时余计划中这个场面应该是过几年才有,起码等她和温允出去实习了,而不是现在,过完这个夏天她们才准大三,眼下还差十几天大二才算彻底结束。


    然而事情既然来了,硬着头皮也得解决,躲避不是正确的方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这比自欺欺人还蠢。


    赵时余说的是,这是她的问题,但没说是她的错,她和温允之间……不是错误,只是遇上问题了,需要解决。


    吴云芬反倒是不想逃避的那个,这事对于大人来说,还是过于震撼了点,否则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气得病了。


    赵时余捅再大的娄子,俩长辈都能接受,大不了关起门来商量对策,可是这一次不同,关起门没用,温允也是自家的,吴云芬将她们两个养大,即便最初温世林他们把孩子丢赵家,老两口起先确实不愿接纳温允,可她到底是他们带大的,也等同于自家的孩子了,跟亲生的没啥区别,俩自家孩子干出这种事,也就吴云芬承受能力强,要是换成别家的大人,活生生气死都有可能。


    吴云芬并非什么都不懂的落后家长,她也知道同性恋这档子事,不反对也不支持这个,对此从来都是隔岸观火,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家里,而且还是赵时余和温允身上,这对吴云芬伤害可太大了,家里有个赵宁就够灾难的了,这下又来一个。


    ——这比赵宁带来的打击还狠。


    赵宁是打小就叛逆,老两口温和本分了半辈子,命不好不晓得怎么就生了个讨债的,赵宁青春期开始就成天和家里作对,嫌家里管得严,疯狂追求所谓的自由,她不是忽然就那样的,而后来赵宁干出那么多错事,老两口也早都从一开始的愤怒到逐渐麻木了。


    但赵时余不同,她和赵宁相反,她即使偶尔皮实跳脱,可本性还是老实乖巧,在吴云芬心中,赵时余就是他们失去赵宁后的完美接替,是他们理想中的孩子,谁能料到呢,赵时余比起赵宁竟不遑多让,一来就来个惊天的。


    一向有主意的温允这时候也没招,这事来得实在快了些,连个心理准备都没。


    赵时余有些无措,其实也怪她,她非得在外面亲温允才搞成这样,她不怕回家挨揍,可温允该怎么面对老两口?


    “我……要不放假我先回去吧,去探探风,没事了你再回去,如果闹起来了你就别回了,在外面躲躲,等我搞定了你再回。”赵时余挺会计划,这下脑子转得飞快。


    “我抛下你,让你一个人去送死?”温允皱眉。


    “啊,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而且我抗揍,要是坚持不住了,被扫地出门,你再来接应我也成。”赵时余考虑得全面,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我被赶出来了,还能厚着脸皮回去,他们赶不走我的,你不行,你会当真,会很难过。”


    道理是这样,要是两个人都被赶了,温允脸皮薄,绝对不好意思再回去,赵时余不一样,脸对她而言形同无物,她心大,别说被赶了,就是被打得半死也没所谓。


    以前在学校违反纪律都要挨罚,这点算什么,不痛不痒的。


    再说了,不管老两口再怎么上火,家里就她一个了,不会真的不要她了。


    某种程度上,赵时余就是有恃无恐,的确心虚,也实实在在不害怕会有最坏的后果。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等考完试回四平县,和温允到家了,什么事都没有,别说挨打了,一句责骂都没。


    家里还是老样子,中医馆正常经营,老两口每天坐镇医馆,小邹姐他们各司其职,视频风波仿若不存在似的。


    要不是见到她们到家后,吴云芬脸上一闪而过的忧愁,赵时余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紧张地进门,紧张地叫人,紧张地站在原地,赵时余默不作声将温允挡在身后,以便战争一触即发波及温允。


    可是她们堵那儿站了两分钟,还是什么事没有,反倒是小邹姐见她们干杵着,疑惑:“你们快上去放东西呀,站着干什么,咋了,太久没回家,不认识这儿了?”


    赵时余拉着温允上楼:“先上去,晚点再看。”


    不远处的吴云芬瞥见她们牵在一起的手,亲眼所见的杀伤力比隔着屏幕强多了,忍到她们下楼,吴云芬单独喊她们到一边,冷着脸说:“吃完饭我带你们去公园转两圈,散散心。”


    赵时余打直背,立马警觉,暗自抓抓温允,瓮声瓮气应:“哎……好吧。”


    第59章 chapter 059 “是不是时余……


    温允的房间又被铺上了被褥, 家里新招的阿姨去年就上岗了,不知是阿姨铺的还是哪个,多半是吴云芬的意思, 不然也不会专门铺出来。


    过年那会儿没人管她们是不是住一个房间, 这次暑假却管着了, 表面上没明说, 但提前铺上的床意思很明显。


    这时候就不争取了, 暂时先分开住着。两人的部分行李堆一个箱子里,不在一个房间了还得两边拿, 之前赵时余从温允这边搬过去的衣物那些也是, 眼下又得换回去。


    赵时余不舍得搬,温允坚持,让其不要任性。分房间了不搬东西,等于是没搬,明着唱反调, 这么干迟早会把长辈气出个好歹来。


    不差这两个月,先分着看吧。


    “那其它的呢, 牙刷杯子这些都搬走,所有的全拿出去,一件不留?”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赵时余多少还是有点纠结, 抓着她和温允养的仙人球小盆栽,“这个可以留下吗,放这边我养吧, 这边有阳台,可以晒阳光。”


    温允答应,把小盆栽留下, 别的都拿出去了,洗漱用品那些放到公共浴室。赵时余光是看着都堵心得厉害,刚搬了两件就拦住温允,憋了半晌挤出一句:“你不搬,我搬,我住隔壁去。”


    这边的房间起码带浴室厕所,洗澡那些不需要到外边去,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开长辈,但隔壁房间干什么都不方便,必须经过客厅,等晚上两个长辈上来,或者后面再有什么事,那多尴尬。


    赵时余强硬,温允不同意也得换,不然就别搬了,还不如两个人住一起。


    “你挑一种,没有第三个选项,必须二选一。”


    “我不尴尬,又没什么。”温允说,“而且住不了多久,在学校还不是这样,没差。”


    “你住宿舍又不是和家婆他们一屋,差远了,不行就是不行。”


    “你搬过去就能没事了,能有多大用?”


    “有用,你到时候就晓得了。”


    “不要闹。”


    “我没有,认真的。”


    “你搬算哪门子的事,那又不是你原本的房间。”


    “从现在起就是了,我乐意住旁边,这儿住腻了,换换口味,到隔壁看新风景去。”


    过后是赵时余搬过去,这人有时说一不二,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性子很轴。


    小盆栽带去了隔壁房间,放床头柜上。赵时余特地将仙人球搁靠近自己睡觉的那边,躺床上适应一下,大抵是太久没住这边了,进屋了总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其实还是事儿没解决,晚上还要和吴云芬聊聊,心里没底,拿不准。


    吴云芬六点多上二楼,见到她们互换了房间,住的都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屋,看了眼,倒没多的表示。


    应该是这样也行,只要她俩分开住,无论谁住哪边都行。


    赵良平迟一会儿上来,老头儿仍然不知情,到楼上了,感受出家里的气氛怪沉闷寂静的,他还挺纳闷,二楼除了厨房一盏灯没开,黑乎乎的。


    “怎么不开灯,天都黑了。”赵良平摁亮灯,再一看,吴云芬在阳台上,赵时余她俩在客厅里,隔得远远的,俩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吴云芬却并不高兴,跟以往的表现大相径庭,一副有心事的忧忡样子,赵良平困惑,当是咋了,上去拍拍吴云芬肩膀,问她怎么回事。


    吴云芬收起不该有的神情:“出来透透气,能有什么事,不要瞎想。”回头望望厨房,菜已经全部端上桌,还差一个汤,“底下弄完了?弄完先吃饭,不然晚点都冷了。”


    看出吴云芬是在敷衍自己,赵良平心里有数,但没把她的不对劲和赵时余她们联系起来,顾及孩子们都在,赵良平不细问,先宽宽吴云芬的心,有事等晚点再讲。


    上了饭桌,一家人还是正常相处,像之前那样,赵时余她们说说在学校的事,老两口也讲讲家里的情况,甭管有的没的,都拉出来唠唠嗑。


    今晚温允比往常话多,以前她是寡言少语的那个,这回例外,反而赵时余没话了,基本都是温允和老两口在聊。


    一桌子的菜也动得少,赵时余蔫头耷脑的,温允看不下去了,夹两筷子排骨放她碗里,她吃下肚了,后知后觉抬眼看看吴云芬,见吴云芬没异常才又多夹了筷子菜。


    良久,吴云芬对着温允说:“多吃点,你们……你在学校吃不惯,回来了就多吃些,不然过两个月又得去学校了。”


    温允应声:“嗯,谢谢阿婆。”


    这话实际说给另一个人听的,赵时余从坐下来到现在,一碗饭近乎没变少,还是那么多,吃不进去。


    赵良平给她俩分别夹菜,盛汤,没多久还给赵时余添饭,一小碗不够吃,赵时余平时起码吃两碗的。


    “我自己来,家公你坐着。”赵时余腾地站起来,如坐针毡。


    赵良平摆摆手,添碗饭多大事,赵时余小时候还是他们天天追着喂饭呢,这有啥。


    “新校区是换到小林那边去了?小林前几天还跟我联系,说了下你。”赵良平讲,“你和阿允离得更近了,相互有个照应,这样也行,比之前方便些。”


    赵时余回:“嗯,林叔和我们班辅导员挺熟的,辅导员好像是他教过的学生。”


    “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帮忙,但也要注意些,不要老是麻烦人家。”


    “知道的。”


    一顿饭吃得磨蹭,两个小时还没下桌,赵时余胸口犹如压着巨石,没心情应付赵良平,脑海里一直翻腾,思索迟点该如何和吴云芬谈。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吃完饭坐会儿,九点钟,吴云芬借口带她们出去逛街,说是四平县新修了一条美食街,要带她们去看一下。


    赵良平没去,老头儿还有事,进书房琢磨他的药方去了,不喜欢去那种小年轻凑堆的地方打挤。


    新开的美食街就在公园附近,离得不远,车上,吴云芬还算和气,并未大动肝火对着她们开骂或指责,全程挺沉静,吴云芬向来是和蔼脾性,秉承沟通讲道理那一套,这时候也如此。


    路过美食街,吴云芬甚至问她们要不要真的下去逛一圈,时间还早,逛一逛也来得及。


    赵时余捱不住,再逛更折磨,早死早超生,她不逛,温允也不逛,这种时候了谁还对逛美食街提得起兴趣。


    假期的公园夜晚热闹,广场上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成群结队,小孩儿满地跑,公园里有卖小吃和各种小玩意儿的小摊,吴云芬带着她们转了大半圈,找人工湖边一处没人的地方,分别和两人先后谈。


    赵时余已经做好准备了,以为吴云芬会找自己,孰知吴云芬先找的温允,以为吴云芬要为难温允,赵时余下意识拉住温允,不让单独去。


    温允挣开她,轻声说:“没事,不要担心。”


    吴云芬不为难温允,等只有两个人了,吴云芬坐长椅上,也让温允坐旁边。


    许久。


    “是不是时余欺负你,逼你的?”吴云芬问,不相信温允会干这种事,“时余她……从小就不听话,难管,做事不计后果,可能是我和她家公忽略了对她的教育,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她要是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别害怕,不用顾着她,我会帮你做主,她不敢对你再怎么样。”


    温允顿了下,不明白吴云芬为何会这样想,摇摇头,说了声“对不起”,低低答:“没有,她没欺负我,不是她的问题。”


    这个回答令吴云芬失望,缓了片刻,又问:“你们两个,谁先开始的?”


    温允不说。


    吴云芬讲:“看样子是时余。”


    温允双唇翕动,一会儿,再次摇头:“不是,是我……”


    相隔十几米,不远处的赵时余能随时看到她们,但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吴云芬和温允聊了很久,从她的角度看,二人谈得不算激烈,反倒挺平和的,与预想中截然不同。


    可越是这般,赵时余的心里就越是打鼓,一点点如坠冰窖,大热天竟从头凉到脚,迎面热风吹都不觉得燥,手指都冷了。


    聊了大半个小时才算结束,温允一步步走过来,换赵时余过去。


    赵时余心急:“家婆跟你说什么了?”


    温允脸色有些难看,唇都是白的,可不告诉赵时余,三缄其口,不在这时说这个。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问问她们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哪个时候超出了正常的范畴,越了界限,还有,温允现在的想法和打算。


    温允比赵时余更懂事早熟,很多道理跟赵时余讲不通,只能和温允聊。


    两个女生在一起,违背世俗和大众的世界,她们将来该怎么面对流言蜚语,面对走上不同寻常路的一切,人都有年轻冲动的时候,一时陷入误区没关系,吴云芬能理解,想给她们一个回转的机会,希望温允好好考虑清楚,人这一辈子情情爱爱不是唯一的,就算她们现在无比坚定,以后又当别论。


    赵时余不是一个长情的人,老是三分钟热度,吴云芬说,老两口了解她,温允也理应清楚,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十几二十岁的莽撞不能为接下来几十年做任何保障,那是一时的,短暂的,不可靠的。


    感情最易变,当异类更是高危,假使哪天感情磨没了,又该怎么自处?


    吴云芬没指责温允半个字,只是实事求是地分析利弊,将往后的可能掰开了揉碎了展现给她。但凡她们肯迷途知返,那么先前的事情还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一家四口还是照常过日子。


    赵时余局促走到吴云芬跟前,到温允先前的位子坐下,望望等待的温允,知道吴云芬会跟自己讲道理,所以早一步吭声:“家婆,你不要怪温允,是我不对,不是她的问题。”


    吴云芬没打算跟她讲道理,讲不通,不徒劳浪费口舌,默了须臾,接道:“你们这样,也有我和你家公的责任,我们也有不对。”


    “没有,不是的。”赵时余说,“你们谁也不对我负责,我不要你们担什么责。全都是我的责任,我让你们难过了,没能完成你们的期待,让你和家公这么辛苦了还为我操心,应该我讲这些,不是你们。”


    吴云芬看看她,只问她一个问题,嘴唇张合半天,似乎讲不出口,最终挺艰难地问出来:


    “是不是因为你爸妈从小不在你身边,我们没有给到你正常的成长环境,所以才导致你变成这样的?”


    赵时余怔了怔,没料到吴云芬会这么说,这种话赵时余听过无数回了,那时别人骂她是爹不要娘不养的野种,赵时余从未为这种闲话苦恼哭鼻子,根本不在意,可这话唯独不该从家里人口中讲出来,这太伤人。


    卡那儿动也不动,赵时余喉咙发紧,微微酸,强行忍了忍,否认:“不是,他们对我影响没那么大,我是……也许天生就这种,我不知道。”


    “你以前不这样。”吴云芬说。


    赵时余回道:“我没喜欢过男生。”


    “可也不是现在这种。”


    “只是你不知道,我没告诉你。”


    吴云芬固执:“你读中学时就不是,这才两年。”


    赵时余接:“我那时候就是了,不是现在才这样。”停了半秒,赵时余压下酸涩感,强调,“我不知道我是哪个时候确定的,可能很久以前,只是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我自从发现它以后,也没对它产生怀疑……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不是因为温允,或者你们,没人该对我负责任。”


    “在你那儿,我是个怪物,是吗?”吴云芬长久不出声,赵时余一下子就理通了,也有些极端地揣测,比温允更摸得清她家婆的心理,“你觉得我是被带坏的,你想改变我,对不?”


    吴云芬只说:“你不是怪物。”


    “要是我改不了呢,家婆,你们会怎么样?”赵时余开门见山,看不穿吴云芬的想法,率先打商量,“能别赶温允离开吗,她……她没有家的,你们把她赶走了,她就没有地方去了。”


    吴云芬不承诺,又温声讲:“你们还太小了,很多事还不懂。”


    不争论年纪的大小,赵时余顺着说:“那我们还需要时间,你和家公多给我们一点时间,行么?”


    吴云芬说不过她,也狠不下心讲更伤人的,还是那个说辞。


    “你们还年轻,以后就明白了,你们这个样,没那么容易的……”


    第60章 chapter 060 拉锯


    面谈其实没用, 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就那样,折腾半天还是谈不出个所以然, 反倒搞得更僵了。


    祖孙俩相互不退步, 吴云芬劝不动赵时余, 这是观念的碰撞, 不是随便聊几句就能完美解决的。


    “你和家公可以同意我以后不结婚, 为什么不能答应这个,我们会一直留下来, 只是形式不同, 但不影响我们这个家。如果你跟家公介意名声,担心那些风言风语,怕被别人说,那我们也能不对外公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谁都不会发现,不也可以吗?”赵时余轻声细语, 尽可能好声好气的,遏住刚刚的尖锐,缓和平复下来,望着吴云芬, “从众随大流,过一辈子,这样就是对的?还有, 就算这次我们听你的,那过些年,温允找了另外的人, 找了新的,也是女生,你是不是又劝她继续分,来一个劝一个,让她一直都单着?”


    吴云芬默然,好一会儿才回:“那时候就是她的选择了,要是她坚持,我们也没办法。”


    “如果我也是呢?”赵时余紧追,“也一样?”


    吴云芬说:“你不一样。”


    “那就是区别对待。”赵时余说,“你反对的不是性取向,不是温允,而是我。”


    吴云芬不承认:“不是。”


    “你是。”赵时余鼻头双眼都跟着发酸,“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不一样,温允是外来的,即使在我们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可她终归不是我们家的人,她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违背这些,因为我才是这个家里的。”


    她这话同样难听,直戳心窝子,比用刀插都血淋淋。吴云芬顿了顿,眼皮子突然就红了,憋了两下,摊开表示:“你和阿允都是家里的孩子,没谁是外人,当年她被丢在这儿是大人的错,以后她要怎么走,我们不会拦她,这不该我们来管。”


    “你们不限制她,但可以限制我。”


    “……是。”


    “所以今晚不是为了讲道理,是在通知我,我必须改。”


    吴云芬没应这句,可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边的温允照样听不到的谈话,人工湖边的路灯昏暗,却依旧清晰照出空气中的浮动灰尘,公园水边蚊虫多,好在她穿的是长裤,不至于被成群结队的细小飞虫咬得太狠。


    祖孙俩聊了很久,远比和温允聊得久,温允双腿都站麻了,吹太长时间的风脸上都没了知觉,底下广场上的音乐声不知何时消失的,周围逐渐归于沉寂。


    今夜星月全隐进了云层中,整片天空黑漆漆,天与地相接,一眼望不见尽头在哪里。


    温允低头,扯扯衣角,静静看着蜿蜒小路上的摇曳的影子,听周边虫鸣和树摇的窸窣轻动声。


    三人十一点多才折返,回家。


    比起来时,回去的途中车里出奇的死寂,没人吭声,连吴云芬都不说话了,一个比一个安静。


    赵时余和温允各坐一边,不挨在一块儿,中间空着。快到家了,在吴云芬看不到的地方,温允拉拉赵时余的手,牵她的指尖,赵时余慢慢转头,和她对视一眼。


    上二楼赵良平他们早睡下了,客厅留着灯,光亮刺眼,吴云芬先进了房间,她们在外边站了半分钟,各自没有多的交流。


    “先睡觉,明天再说。”温允小声讲。


    赵时余“嗯”了下:“行。”


    这一晚全家只有赵良平睡得安稳,老头儿什么都不知道,真当她们逛街去了,睡得正香呼噜震天响,翌日早上还问她们上街买了些什么,咋客厅里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见着。


    “没买,她们没选到喜欢的。”吴云芬说谎,“出去走了走,晃两圈就回来了。”


    赵良平压根不晓得她们哪个时候回来的,没多想,还挺开心,笑呵呵的。


    俩预备医学生回家哪能不乐,她们还没回家前赵良平就乐上了,他家后继有人,一中一西,哪家能跟他赵良平比福气,别家可没这命。


    赵良平一大早就在捣鼓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修剪枝叶,浇水,洒洒肥料,蹲花盆旁边徒手掰泥巴松土,他边干活儿还边放小曲儿听,时不时跟着哼哼,摇头晃脑的。


    能让老头儿兴奋成这样的时候真不多,自打赵宁上次离家,赵良平花了相当一阵子才恢复,如今可算是扫去阴霾,他简直神清气爽,干啥都有劲儿。


    三个人默契不提不该提的,吴云芬不说,赵时余她俩也绝口不提,全瞒着赵良平。


    见吴云芬愁眉不化的样,赵良平误以为她是为医馆发愁,最近医馆有变动,不算是大事,但吴云芬有些急性子总未雨绸缪,天天都惦记着这些。


    赵良平安慰吴云芬一番,叮嘱她别在两个姑娘面前得宽心些,人都回来了,天大的事也塌不下来,大人们的工作别带到生活中,以免赵时余她俩担心。


    有赵良平在中间当调剂,之前的事情表面上“翻篇”了,实际上根本翻不过去,可当着赵良平的面,她们都当这事不存在。


    赵良平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了,尤其经历上回和赵宁断绝父女关系那一遭,原本身子骨非常硬朗的老头儿头发全白了,在这之前他即使上年纪了也还没多少白头发的,现今看起来苍老了一大头,身体都佝偻了一大截,老态明显。


    赵时余她们门儿清,这事不能捅到赵良平面前,起码现在还不能,不然赵良平真有可能被气得撅过去。


    “我准备年底在后院再种一棵桃树,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也可以种别的。”赵良平说,今儿空闲,专门拉着赵时余唠嗑,“桃树开了花好看,就种这儿,离黄桷树稍微远点,不然晒不到光。”


    赵时余颔首:“那就桃树,听你的。”


    赵良平笑笑:“你小时候,张姨带你回老家,你就最喜欢乡里的桃树,爬上面不下来,还把人家的树踩折了,还记得不?”


    赵时余记不得了,没印象。赵良平说,她弄断了别人的桃树,后来家里还赔了那家人三千多块,因为她踩的是那家人的守院树,那家人说树断了影响自家风水,于是开口要了这么多。这在那时可不算小钱,好多人一个月工资都没那么高,赵时余小时候很能闯祸,皮孩子上蹿下跳不消停,那时赵良平要揍她,但吴云芬死活拦着不让打。


    这家里吴云芬最惯着赵时余,无底线宠她,她的那些闯祸行为放在别家,早被打半死了,她却很少挨揍,甚至被口头教训都少有。


    赵良平无缘无故感慨,岁数大了,爱怀念从前,变唠叨了。


    曾经多严厉古板的一个人,现在也成了街头巷尾的普通老头儿那样,变得慈祥和善了。


    赵时余帮着打下手,清理修剪下来的枝叶,温允跟着上去收拾,一老两小围着吴云芬的心头爱打转,细致地打理那堆绿植。


    吴云芬坐沙发上,听得到他们的对话,看得见他们做的事,默默关注了会儿,到底还是转开视线,不多时下楼了。


    赵时余和温允之间,二人也没问对方与吴云芬聊了些什么,大致都猜得到,无非就是那些话。


    这次假期的亲昵没了,偷偷摸摸的小秘密也没了,什么都不能做,更没那个心情,两个房间的门除了睡觉期间都打开,白天不再关着,一次都没有。


    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看剧,随便放的节目,电视机几乎从早到晚开着,空调也是一天24小时不停转。


    今年于闵回了四平县,约她们出去玩,她们没去,李雪婷打电话喊,她们仍拒绝,一律不去。


    李雪婷不解:“你们去别的地方了?”


    赵时余说:“没有,在家躺着。”


    “别是又在追你的剧。”


    “差不多。”


    “我的天,你还没看腻呀,看这么多年了,你这爱好够固定的。”李雪婷失笑,“确定不来?闵闵难得回来一次,出来见见呗,她请我们吃烧烤,来嘛来嘛,我们狠宰她一顿,让她出出血,这死丫头一走就是两年,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必须让她长长记性。”


    赵时余搪塞:“最近没空,还要给家里干活。”


    她们的确每天都有在给家里做事,还是老三样,搬仓库里的药材到后院,摆放晾晒,看天到点收药材,两人近期一次都没单独出去过,吴云芬看着呢,她们都走了,用脚想也是她俩偷偷做什么去了。


    能维持眼下的现状就很不错了,起码还没翻天,勉强还算平静,赵时余不想节外生枝,搞得更加鸡犬不宁。


    二人不去,李雪婷大大咧咧拉着于闵找上门,带上在学校买的礼物来看看。


    李雪婷自来熟惯了,一见到长辈就外向开朗地叫人,还拎了十几杯奶茶过来,分给医馆的医生们。上门来帮赵时余她们干活,李雪婷在家一个人无聊,她是四人中唯一不学医的,放假了闲得慌,寻思多个人多出一份力,早些帮着把活儿干完了,晚上就可以出去玩了。


    没想到她们会找上门,赵时余和温允都挺惊讶,李雪婷见到两人就给出热情的拥抱,转头不忘同吴云芬打招呼:“婆婆,等我们干完活,我们请时余她俩出去吃串儿可以吗,你同意不,吃完我们一定送她们回家,您放心,绝对不会超过十一点,我保证。”


    吴云芬不得不同意,哪能管得那么严。


    之后还是出去吃烧烤了,于闵请客,好友四个聚一处,李雪婷人来疯就差没跳上桌子庆祝,激动得很。


    两年没见,于闵主动汇报动向,她这两年都在京都,住林白辛那里,估计要住到毕业为止。


    “你和阿允不是一个学校的么,你俩平时也不见面?”李雪婷嗑瓜子,咬得咔咔响,“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专业,隔三差五就能见着。”


    又不是一个班,于闵不住宿舍,温允天天上完课就找赵时余去了,能碰到才有鬼了。


    于闵成正儿八经的富婆了,她爸妈去年又开始折腾,可能是见到这个女儿出息了,可能是为了讨好她,也可能是夫妻俩的财产分割还没完全谈妥,那两口子竟将二十几处位于锦城的商铺房产转到了于闵名下。于闵没拒绝,想得开,不会跟钱过不去,接受了那二十几处不动产,大二就过起了靠收租过活的安逸日子。


    感谢她们高中为自己做的一切,于闵给她们都发了红包,什么心意都比不上真金白银来得香,她还买了名牌首饰送大家,出手大方得不像她,她以前可低调了,现在接地气得不像话。


    “专程喊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来见见咱们的大富婆,可不能错过抱大腿的机会。”李雪婷开玩笑,搂于闵一把,“闵闵啊,听说现在工作非常难找,我毕业出来了找不到活儿,你能接济我吗,我跟你混。”


    于闵笑笑,爽快答应:“能的,你来就是了。”


    “对了,叶诺今年没回来。”李雪婷倏尔随口一提,“她家老人好像都搬走了,上次我去我外婆那里,没见到她家有人,给她发消息,她讲这两年估计都不来了。唉,本来我还想着叫她出来吃东西的,结果人都没碰着。”


    烧烤到十点结束,答应了吴云芬会送她们回家就真送,不食言。到赵家门口,李雪婷摆摆手,和于闵目送她们进屋:“下次见,过两天又玩。”


    二楼没留灯,老两口睡了,仅有新阿姨的房间隐约透露出薄薄的光,多半是在看手机。


    她们出去一趟,吴云芬什么都没问,毕竟李雪婷吱过声的,答应了的,那就没啥好问的。


    真不想她们两个人一起出去,昨天就不会答应了。


    早饭是赵时余起来做的,左右睡不着,五点多就醒了,干脆起来醒醒神,六点半烧水煮面,还炒了一碗肉酱臊子,做的吴云芬喜欢的口味,等其他人醒了出来,桌上已经摆了五碗面条。


    温允也起得早,不过没先出门,清楚她若是和赵时余都这么早起来,吴云芬见到了肯定心里更不舒坦,眼不见心不烦,因此等到吴云芬他们出去了她再下床洗漱。


    晚点温允给老两口泡茶,赵良平慈祥笑了下,受用这套,吴云芬笑不出来,可还是接着茶水,装一壶带下楼。


    整个暑假都是这么过的,赵时余和温允老老实实,成天不闲着,白天尽可能在吴云芬眼皮子底下晃荡,知道吴云芬怎么想的,她们也不去触碰底线,明面上适可而止。


    全家唯一不知情的赵良平足足乐了两个月,笑就像刻脸上了,成天走路都带风,逢人就宣扬,他家俩姑娘都在家,放假就在医馆帮忙,特别是他的亲外孙女,还会打理医馆管账管安排咧。


    近乎是生熬到开学,而且离家那天,也没感到有一丝轻松,赵时余背起包,临出门前在吴云芬面前站了很久,见吴云芬不肯理自己,必须得走了,喊了声:“家婆,我们去学校了,过阵子再回来。”


    吴云芬没回,心硬至极,然而等她俩坐上车离家远了,吴云芬又到家门口向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打望,望半天都缓不过来。


    她们在家,吴云芬恼火,她们离远了,又忍不住挂念,吴云芬矛盾得快愁出病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云芬后来没病倒,不至于那样脆弱,她没倒,倒的是赵良平。


    赵良平国庆后才发现了这事,见吴云芬越来越忧愁,一再追问下,吴云芬没憋住还是跟他说了,赵良平承受不了,哆哆嗦嗦着站起来,然后砰地就倒下了,活生生气晕的——


    作者有话说:小甜文不会太虐,放心,很快就过去了。[三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