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累了,明日再打。”


    她沮丧地软在裴承珏怀里,颈后传来温热触觉,伴随着情焰炽热的气息,侵入她的心间。


    身后嗓音暗哑,“只要姐姐能消气,朕愿意日日挨打。”


    炽吻从后颈到耳垂,轻柔和缓,绵密不绝,比从前更加小心,带着庄重的虔诚。


    乔棠第一次见裴承珏这般亲吻姿态,微微失神,被他转过身子,吻上唇瓣。


    双唇相贴,并无激烈的啃咬,只有细缓摩挲。


    裴承珏似乎想将心腔跳动的欢跃、对乔棠无可救药的爱透过这个吻传递给乔棠。


    他阖上眸子,吻得动情专心。


    乔棠却睁着明亮的眸子,清晰地看见他阖眸下的睫毛,浓黑密长,轻轻发颤。


    竟有些可怜。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乔棠就惊住了,心道自己可真是气糊涂了,可怜的分明是自己,裴承珏眼下享受得很呐!


    她不满地抿唇,裴承珏察觉了,轻轻地啄着她的唇角,安抚她,祈求她,让他多吻一会儿吧。


    她又有些烦了,抬袖伸手,手指扫过裴承珏的肩膀,指腹沾了些粘湿。


    她也未去瞧,拿指尖轻轻掐住裴承珏的睫毛,恶劣地一扯,一根睫毛染着血丝掉落在指腹。


    唇瓣上亲吻倏地凶了些,她忘了生气,怔然地看着血丝,低垂视线扫过裴承珏肩膀。


    原来裴承珏身上数道红痕开始渗出血珠了。


    活该!


    她暗斥一声,正欲推开裴承珏,裴承珏忽抱紧她,带着滚烫的情潮,急切地亲吻她面上泪迹。


    她才开始抗拒,忽听裴承珏绷紧身体喘息一声,接着埋首在她的颈旁,发出餍足的沙哑声。


    “谢谢姐姐。”


    乔棠对他的情潮反应熟悉得很,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裴承珏竟敢用亲她释放情热,无耻!


    她一把推开裴承珏。


    裴承珏赤着上身,红痕遍布下血珠滚滚而落,他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瓣上的泪渍,那是从乔棠面上吻来的。


    腰间堆着的龙袍乱糟糟的,他随意捞起一只大袖,黑眸幽幽地瞥了眼乔棠腹部,迈步朝乔棠靠近。


    乔棠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冷冷地抬起下巴,旋身走了一步。


    裴承珏挑了挑眉,忍住笑意,“姐姐。”


    乔棠不搭理他,他实在抑制不住了,倚着长案笑出了声。


    乔棠心里一咯噔,他这笑很坏,浪荡、轻佻、不怀好意。


    自去年冬,她就没听裴承珏这么笑过了。


    裴承珏一定还对她做了什么其他的坏事,她气得转过身,裴承珏笑着过来,拿大袖擦向她的腹部。


    她僵住了,低垂视线看见自己腹部衣物上的水液,面色唰得一下红了,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天杀的裴承珏,都弄到她身上了!


    “姐姐别咬自己了。”


    裴承珏擦净液迹,心疼地搂住她,拿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叫她松了紧咬的牙齿。


    她松了后,唇瓣红得滴血,自己拽过大袖又擦一遍,不发一言,转身进去换衣去了。


    裴承珏立在原地,怕她恼狠了,没敢跟过去。


    待两人都换了衣,坐在一起用午膳时,乔棠当裴承珏不存在,一眼也未看来。


    裴承珏已刀枪不入,这点无视算不得什么,他径自挨着乔棠,为乔棠布菜。


    膳食都是裴承珏安排过的,均是乔棠喜欢且对孕期有益的食物。


    且程英已为乔棠开了止吐方子,乔棠喝了药,孕吐减轻许多,吃得也多了。


    裴承珏以手支着下颌,侧目望着专心用饭的乔棠,视线偶尔扫过她的腹部,前所未有的愉悦袭上心头,勾唇笑了一声。


    乔棠终于瞥他一眼,见他下巴那红痕还在,隐隐渗出血迹,就知晓他没处理伤口,想必身上血迹更多。


    都流了血,还能笑出来,乔棠觉着他痴得没救了,放下手中玉箸,漱了口起身。


    “我想歇息了,陛下且去忙。”言罢也不管裴承珏了,喊了王嬷嬷一起离去了。


    裴承珏靠上椅背,侧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方转头用饭,饭罢去寝殿,闻得里面传来乔棠与王嬷嬷的私语声,脚步一顿,立在殿门处等着。


    等了许久,王嬷嬷总算出来了,躬身朝他行礼道,“陛下,姑娘已歇下了。”


    裴承珏也不好进去打扰乔棠了,迈步转身,忽听王嬷嬷道,“不知陛下可有收到姑娘送的生辰礼物?”


    裴承珏面色骤沉,回身睨来阴冷一眼。


    王嬷嬷瞬时遍体生寒,心头打了个哆嗦,心道难怪姑娘说陛下变了许多,以此来看,确然如是。


    转念一想,所幸对姑娘的情意没变,这便行了,她忍着惧意,稳住声音道,“去岁秋,姑娘亲手绣了一条腰带,说是给陛下的生辰礼物。”


    裴承珏紧皱眉峰松动,一手抚了抚臂膀,沉默地旋身走了,心中沉沉地坠着一个问题。


    既是为他绣的,姐姐当时为何不送?


    门前立着的王嬷嬷慢慢变了面色,她原是想着推这两人一把,特地点了生辰礼物一事,但见裴承珏反应不对,不免担忧。


    她可别好心办了坏事,遂又急身进了寝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候着乔棠醒来。


    裴承珏去了勤政殿,心头思虑不出乔棠不送礼物的缘由,眉宇浮出焦躁。


    立在阶上御案前,他随手翻了新呈上的折子,眸色一下阴鸷,连翻几本后,声含冷冰。


    “叫魏清砚过来。”


    他一甩衣袖,将那些折子掷到了阶下地上,没过多久,魏清砚进殿,还未行礼,闻得他下令,“魏卿好好看看。”


    魏清砚肃正容,色低身跪在地上,将那些折子一一翻开,看罢后眸中闪过寒光。


    原来是都察院那些御史被人当了刀用,不要命地连上折子,以乔棠出身低微、蛊惑君主为由,劝谏裴承珏不要立乔棠为后。


    “魏卿,你去检校领几个人,回都察院去。”


    裴承珏下阶,一脚踩上那些折子,好似踩上这些朝臣的头颅,重重碾过。


    “待姐姐生了朕的孩子,魏卿就是孩子的舅舅,作为舅舅,为孩子出些力,也是应该的吧?”


    他抬脚将这些折子踢向魏清砚怀中。


    魏清砚听命,伸手将这些折子拢入袖中,谨慎道,“纠察百官乃是御史职责,臣定竭尽全力去做。”


    裴承珏不置可否,当即下了圣旨,擢魏清砚出翰林回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


    “此事今日结束,勿扰了姐姐的封后仪式。”


    他挥袖让魏清砚退下了。


    魏清砚出了殿门,步下台阶时神情恍惚,明日封后,五日后成亲,以后他和棠棠真是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天堑了。


    唇角惨淡地垂下片刻,忽又绷紧,肃容覆上寒霜,竟有些感激裴承珏,给了他一个为棠棠和孩子出力的机会。


    这厢殿内,裴承珏召了太医院院使,命他即刻擢选女医,做好乔棠孕期及生产一切准备。


    院使应下,垂眸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若惠贵妃知晓自己得陛下这般关心呵护,定会感动于陛下的情意。”


    这话无疑在逢迎裴承珏。


    以往裴承珏厌恶臣子谄媚讨好,今日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喜欢听的。


    他朗声一笑,“惠贵妃即将成为朕的妻子,朕疼护她也是理所应当。”


    院使听了心叹,都道陛下耽于惠贵妃,他还当传言夸大,今日亲眼见了,只觉陛下对惠贵妃的喜爱程度远超传言。


    乔棠睡了一觉,醒来精神足了,心情尚可,见王嬷嬷一脸忧心,也顰眉发愁了。


    “嬷嬷怎么了?”


    王嬷嬷叹口气,遂将腰带一事说了,她听罢默然一下,柔声安抚嬷嬷,“无碍,不必我送,他自己寻到了。”


    王嬷嬷松了口气,迟疑道,“我听宫人都在说,姑娘明日要做皇后了,陛下可有和姑娘提?”


    乔棠摇摇头,奇怪的是,她竟不觉着意外,以裴承珏现在情状,他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姑娘,若不是当初我劝姑娘进京,姑娘也不会遇到这番为难境况。”


    王嬷嬷自责懊悔得很,乔棠搂住她的手臂笑了笑,“又不怪嬷嬷,是陛下他……”


    她想起去年种种,心绪五味陈杂,不言语了。


    王嬷嬷睁着发红的眼,犹豫一下,还是道,“陛下是不是还没和姑娘提五日后和姑娘成亲一事?”


    乔棠平静容色终于变了,唇瓣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颔首,“陛下要改祖制,执意要在及冠前娶姑娘为妻,听说太后娘娘拗不过陛下,也同意了的。”


    乔棠心腔乱颤,被中手指紧紧蜷起,裴承珏何必做到这种程度?因为她怀了孩子才这般急迫么?


    王嬷嬷叹息一声,“我想,这世间再没有比陛下更喜欢姑娘的人了。”


    默然许久,殿里响起乔棠无措的低语。


    “我知道。”


    临近傍晚,已是朝臣下值,出皇城之时,却在此时,传来一道叫朝臣震惊的消息:


    午时,魏清砚出翰林回都察院任职,不及傍晚,他竟连上数道弹劾同僚的折子,言辞激烈,不留一丝余地。


    更叫朝臣悚然的是,魏清砚先前做御史,俨然还不到此种狠厉程度,此番回来真是将事做绝了。


    凡是他弹劾之人,不过半个时辰,经刑部查证,那些臣子所犯罪行条条属实,要么被薛章抓了入狱,要么被贬出京外。


    裴承珏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整个皇城都陷入草木皆兵的恐慌中。


    朝臣惶然不动,很快发现这些遭罪的臣子都是劝谏陛下不要立乔棠为后的人,一时都麻木地心想,其实陛下还是圣明的,这些同僚确然有罪,又不是因得罪了惠贵妃才落得这个下场!


    但对魏清砚,他们就统一地深恶痛绝,暗骂他可真是陛下的好表哥!


    只有镇国公夫妇知晓真相,心叹,可怜他们儿子可真是个好前夫。


    镇国公先前还觉乔棠朝中无人,无所依仗,这下好了,他儿子做到这份上,以后镇国公府的门匾都得斜向乔棠。


    魏清砚浑然不怕,一身轻松地出了勤政殿,步履生风地往宫外去。


    裴承珏忙完此事,已是圆月高悬,他踏着月色回了太极宫,及至寝殿前,闻得乔棠已睡下了,他放轻脚步进去。


    看见纱帐中隐约有光亮在动,心神一动,靠近床边,撩开纱帐一看。


    乔棠正把玩着夜明珠,明眸望来一眼,扔了夜明珠,蜷回被子里了。


    裴承珏笑笑,自去沐浴换衣,待回来后他翻出治疗鞭伤的药膏,上了床。


    他褪去寝衣,露出上身血痕,从被中牵出乔棠的手,将手摁在他重新绑在臂膀的腰带上,低低地问,“去年秋,姐姐绣这条腰带时,是不是——”


    “喜欢朕?”


    第57章


    乔棠白日与他争了一回,早已心力耗尽。


    眼下不欲置气,妥协地与他宿在一张床上,乍然一听这戏弄之语,又想占些嘴上便宜。


    “陛下想多


    了,是陛下当时一再向我要生辰礼物,我才不得已绣的。”


    乔棠将手挣出他的束缚,侧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冷淡得很。


    帐中静下来。


    裴承珏无声地摇头一笑,原本问时也没抱什么希望,说个调笑的话而已,却又惹着姐姐了。


    “那就是朕强要过来的了。”


    腰带是,姐姐也是,都是他强迫得来的,但那又如何,他很喜欢。


    他就是喜欢乔棠,想爱乔棠,并且在学着爱各种模样的乔棠了。


    此刻,面对冷漠的乔棠,他笑着将乔棠从被中抱出来,放在自己怀中。


    乔棠本也是身形高挑的女子,但到了他的长臂宽肩下,显得玲珑娇小。


    他轻而易举圈住乔棠,下巴枕在纤肩上,将药膏盒子塞到乔棠手中。


    “姐姐帮朕上药。”


    不着一物的高健精悍体形,已然成熟的男性气息,将乔棠困得死死的,试图撩拨她沉寂的心弦。


    乔棠手指捏紧盒子,听着这声姐姐,浑身如过电流,心头顿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当即羞恼地想,谁要这么大体形的弟弟!


    “陛下日后莫喊我姐姐了。”


    她扔了盒子,摆明了不想为裴承珏上药,脑袋枕向裴承珏温热胸膛。


    裴承珏被这个动作取悦,纵着她,伸手捡起盒子,拧开自行上药,慢条斯理地问。


    “棠棠,明日什么时候打朕?”


    乔棠霎时头皮一麻,心口颤动,引起阵阵酥麻,极快地蹿流在五脏六腑。


    她猛地抬头,脑袋磕上了裴承珏下巴,裴承珏疼得闷哼一声,她趁机挣开怀抱,钻入被中,恼道,“不能这么叫我!”


    脑袋埋在枕头里,心里一阵哀怨,裴承珏的疯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他喊棠棠,还不如喊姐姐!


    “好难服侍,姐姐不行,棠棠不行,那朕怎么喊?”


    裴承珏抱怨着上了药,盘腿而坐,手肘枕在腿上,手拿摸着自己下巴,放任不管了。


    一手撑着侧颊,另一手抻出手指,点了点乔棠的后脑勺,“说话。”


    乔棠恨声道,“到了明日该喊皇后。”


    裴承珏眉峰一动,薄唇勾出愉悦弧度,看来姐姐已经不抗拒当皇后了,且好好哄着罢。


    “朕知道了。”


    他躺入被中,从背后圈住乔棠,满足地和乔棠一起睡去了。


    翌日,早朝过后,便是封后仪式,仪式隆重,礼节繁多,裴承珏寸步不离乔棠,便是需乔棠独自完成的,他也执意陪着乔棠一起做了。


    他这般悖行祖制,越过礼法,朝臣不敢多言,默然垂首,行礼恭贺帝后。


    裴承珏立在乔棠身侧,紧紧握着乔棠的手,看向乔棠的目光温柔坚定。


    乔棠只回应一眼,纷乱心绪骤地安定,缓缓低下视线,目光掠向阶下百官,


    魏清砚立在片片官衣中,眸色有片刻的恍惚。


    乔棠早已释怀冀州的三年,往前走了。


    他也该做得更好,将冀州的一切在人前掩得干干净净,在心底埋得更深,永不见天日。


    受封结束,乔棠欲去慈宁宫见太后。


    裴承珏眸光一闪,笑道,“母后日日礼佛,耳根清净,皇后还是莫叨扰母后了。”


    乔棠一听,心里了然,既然太后还是不喜自己,自己也不必去了,省得惹了太后生气,遂同裴承珏回了太极宫。


    这厢太后在慈宁宫等了一段时间,见皇后受封过后,迟迟不来拜见她,心底疑惑。


    素兰姑姑进来,低声禀报,“仪式结束后,皇后娘娘同陛下回了太极宫。”


    太后沉了面色,想来是乔棠怨她先前行为,一朝成了皇后,便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罢了,罢了,不来便不来罢,只要乔棠管住儿子莫再胡闹,她就心安了。


    太后安慰自己。


    殊不知这都是裴承珏从中作梗。


    裴承珏巴不得这两人一辈子不见面,省得背着他琢磨出了什么出宫法子。


    乔棠被瞒在鼓中,一回太极宫,就由宫人服侍着褪去皇后服饰,换回了更轻便的常服。


    她刚要歇下,裴承珏走过来,手中把玩着软鞭,视线直勾勾地锁着她。


    她顰了下眉,见裴承珏将软鞭递给她,心头狐疑。


    挨打总归是疼的,他莫不是借着挨打的机会,想与自己亲昵?


    思及昨日裴承珏那放荡行径,她阖眸冷言,“没力气,不打。”


    裴承珏望着她秀美玉颊,屈膝跪在床边,手指牵住她那衣袖,“那不叫皇后受累,朕自己打自己?”


    另一手要拿走她手中的软鞭,惊得乔棠睁开眸子,“陛下莫再做痴事。”


    视线扫过裴承珏血痕未消的上身,她顺手将鞭子扔到一边,目光灼灼地要求裴承珏。


    “陛下该去理政。”


    裴承珏想亲近她的奢望落空,又不忍她失望自己不听话,探身抚平了她顰起的秀眉。


    “好,朕去,别生气。”


    却未有起身迹象,又跪了回去,双眸慢慢浮出点笑,“皇后。”


    他话未尽,静静地等着,好似乔棠与他存有默契,知晓他要什么了。


    比脑子更快一步的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只见乔棠低眉,抿了抿嫣红唇瓣,探身过去,将唇瓣印上了他的眉心。


    轻轻的一吻。


    瞬间叫乔棠震惊,脑子回过神来了,忙地要后撤,后颈被大掌轻轻地一托。


    乔棠不再动弹。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去年春日。


    那么多亲吻,诸多荒唐情事,已深深地烙在了两人身体里。


    烙印苏醒过来时,爱欲勃发。


    裴承珏一手固住乔棠后颈,另一手揽住她纤细腰肢,薄唇吻住嫣红唇瓣,尽情地索求。


    乔棠被迫承受,以前被裴承珏占有的感觉从内心深处翻涌出来,浑身酥软,手指颤抖地蜷紧。


    意识昏沉之际,她被裴承珏压在了床上。


    耳边是裴承珏粗重的呼吸,胡乱的喊声,“姐姐,棠棠,姐姐……”


    不让喊,倒是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叫乔棠倏地清醒,昏沉眸光变得清明,攒出力气一把推开他,先下床去了。


    裴承珏唇上一空,怀中也是一空,心腔里欲念委实难平,又怕伤了乔棠,不敢下床去追。


    他用袖子遮住了一双发红眸子,仰面躺在寝床上,慢慢平息粗重呼吸。


    乔棠也在平缓急促呼吸,只觉此刻太过危险,不能和他同处一室了,转身即走。


    到了先前宿过的寝室里,后背倚上紧闭的门板,抚着胸口出神。


    虽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她向来于此处寡淡,适才竟被裴承珏带着滑向了情.玉深渊。


    委实不该。


    她镇定下来,觉着这种感觉太过糟糕,她如今对裴承珏仍无半分悸动,怎能贪恋裴承珏年轻的身体,再次被他蛊惑?


    等等……


    贪恋裴承珏年轻身体这个认知,可真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嘴角一抽。


    同时脑中止不住地闪过昨日裴承珏不着一物的上身,赭黄色的龙袍堆在胯间……


    她慢慢地呼了口气,忽思及一个问题,莫非是怀孕影响,叫她胡思乱想许多?


    她当即出门到了正殿,命宫人召程英,程英就居于太极宫随侍她,极快地来了。


    她低声询问程英,同为女人,她也少些顾忌,该问的都问了。


    程英垂眸沉吟,“孕期反应因人而异,娘娘此状应极大可能是孕早期所致。”


    乔棠又联想近期情绪易失控,一时苦恼自己孕期麻烦甚多,叫程英开方子治一治,程英去了。


    裴承珏抱臂倚着殿门,起先听不清楚,后来听到乔棠说自己情绪不稳,眉宇间透出心疼。


    他叫院使领着一众太医过来,同程英一起开方子,乔棠见他还不去理政,自然冷脸,他自不敢耽误,去勤政殿了。


    过了一日,乔棠喝了程英的药,情绪好了许多,脑中的胡思乱想也少了许多,再看裴承珏已心淡如水。


    她欣喜地想,果真是怀孕影响。


    心情一好,她就带着王嬷嬷出了太极宫,去御苑赏花,途径漱玉阁,忽瞥见一道娇影,步子一顿。


    那娇影从


    花枝那边慢慢踱出来,竟是静仪郡主,面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乍然见了乔棠,惊得回身要走。


    乔棠讶然,思付一下还是同王嬷嬷跟了过去,一下跟到了阁里。


    乔棠让王嬷嬷守在外面,见静仪郡主在里面背身坐着,低低啜泣。


    她步过去搂住静仪郡主,“这是怎么了?”


    静仪郡主回身搂住她,哭了好一会儿,忽哽咽道,“惠姐姐,我不想嫁给魏清砚了。”


    “别急,慢慢说。”


    乔棠替她擦干了泪,她低低说起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魏清砚心里没她,她次次碰钉子,自去年到今年,碰的钉子多了,心也伤了大半,再不愿受这苦了。


    “不到一年,我就尝到了这种苦头。”


    静仪郡主吃了教训,眸中再无痴恋了,“惠姐姐,我、我不喜欢他了,我不要嫁给他!”


    乔棠笑了笑,“不想嫁便不嫁罢。”


    柔软的语调像浸了蜜的棉絮,叫人听了心头发暖。


    静仪郡主的心就这么定了下来,抿紧唇瓣,小心翼翼地瞥过来,“他那个性子,惠姐姐怎么能和他生活三年呀?”


    乔棠默然,一时不知怎么说,静仪郡主以为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忙地道,“惠姐姐不必回答,我就是脑子糊涂了。”


    声音顿住,静仪郡主瞥着乔棠温婉侧颜,忽地难过起来。


    魏清砚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惠姐姐这样爱他三年的人了。


    紧接着,不知怎地,又思及那日郊外裴承珏为留下乔棠的情状,和乔棠爱了魏清砚三年,也无什么区别。


    她喃喃一声,“其实惠姐姐和陛下有些像呢。”


    第58章


    乔棠一瞬懂了这话里意思,心脏倏地发酸发胀,手指绞着袖角,张口欲言。


    又不想叫静仪郡主知晓,抿紧唇瓣,在心里叹一声,她其实不愿裴承珏和她相像。


    她是爱了魏清砚三年不假,吃尽了苦头,那种煎熬滋味也曾反复碾磨过她的心,叫她彻夜难眠。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她再不会被那种煎熬滋味折磨,可裴承珏呢?


    去年春时她哄骗裴承珏,冬时裴承珏报复她,她以为两人已清了,缘分也尽了。


    奈何裴承珏痴缠至今。


    执意封她为后,违犯祖制也要与她大婚,便是她要狠心打掉他们的孩子,裴承珏也不肯放下她,依然执拗地爱她。


    裴承珏还没尝够不被爱的煎熬滋味么?


    乔棠眸色恍惚,不愿细想下去,仓促起身,静仪郡主惊道,“惠姐姐怎么了?”


    “无碍,郡主莫哭了,本宫会劝陛下,让陛下收回郡主与魏清砚的赐婚。”


    “郡主安心等着。”


    静仪郡主欢喜地起身,擦掉面上泪痕,感激地抱了抱她,“谢谢惠姐姐。”


    她笑着抚了抚静仪郡主的肩,让静仪郡主在此歇息,自己出了漱玉阁,领着王嬷嬷慢慢走在道上。


    道旁花枝繁茂,春花开得绚烂,她瞥了几眼,忽止步不行,扬颈去望春阳。


    暖融融的日光刺得她阖目,也照得她心底残存的郁卒一点点融化了。


    无论如何,她日后是出不了宫了,只能待在这里做裴承珏的皇后,做裴承珏的妻子。


    便是再怨恨抗拒裴承珏,一味消耗自己身心,也无济于事了。


    与其妥协麻木地过着日子,折磨自己也折磨裴承珏,不若再迈出一步。


    倘若裴承珏真能应下她这次的请求,她就卸下心防,试着去接受裴承珏。


    “去勤政殿。”


    乔棠带着王嬷嬷一起往勤政殿去。


    自去年冬,乔棠再没去过勤政殿了,今日主动前去,还未至阶下,李公公远远望见她,愕然叫道,“皇后娘娘来了!”


    失态之声传到殿中。


    殿中议政声骤停,几个朝臣闭紧嘴巴,屏气凝神,预备行礼退下。


    满朝谁人不知,在陛下心里,天大的朝务都要给皇后让路,眼下皇后来了,他们也不能在此碍眼。


    可一时并无让他们退下的命令下来,朝臣诧异地暗暗窥向裴承珏。


    但见裴承珏坐在御椅上,手中朱砂笔还提在空中,滴下红点脏了龙袖,他也不知,紧皱着眉峰,一副怔然模样。


    转瞬眸色泛冷,姐姐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视线若刀刃,滚过殿门,碾到进殿的李公公身上,“乱叫什么!”


    “回陛下,确然是皇后娘娘求见。”


    李公公膝盖一软,瘫跪下来,朝臣见事不妙,行礼告退,越过李公公走得飞快。


    裴承珏一下起了身,手中朱砂笔落地,他下阶而去,疾步到殿门边,果见乔棠立在殿外。


    春光正好,天幕撒下融融暖光,薄薄地笼在乔棠身上,她穿着皇后衣饰,高雅黄色衬出欺霜赛雪的白膩肌肤。


    身侧王嬷嬷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嫣然一笑,侧颊莹润生辉。


    落入裴承珏眸中,裴承珏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回想起去年在街上初见乔棠,也是这般心动。


    不同的是,现在乔棠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这么一想,心脏跳动越发快了。


    拥有乔棠,占有乔棠,不会让他收敛对乔棠的爱意,只会让他放纵这股爱意疯长,嵌满他全身骨骼,渗透到每一条骨缝里,再用来缠住乔棠。


    也许他生下来得到的一切,这高高在上的皇位,这生杀予夺的权力,都是为了禁锢乔棠,得到乔棠而做的准备罢了。


    何况,今日是乔棠自投罗网。


    他骤然侵略性的目光投到乔棠身上,乔棠忽有所感,将身子转向殿门,潋滟水眸中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


    一张笑颜撞入裴承珏眸中。


    倏地,笑颜消失了,乔棠瞪大眸子,看着裴承珏大步过来,长臂揽起她的腰肢,抱起她入殿去了。


    她的侧颊贴着裴承珏胸膛,似能听到裴承珏剧烈的砰砰的心跳声。


    还有裴承珏身上传来的滚烫似沸,澎湃如潮的爱意,不管不顾地侵入她的心底。


    她迟疑着,犹豫着,直到步入暖阁,要推开裴承珏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她不再挣扎了。


    被轻轻地放到榻上时,她听到裴承珏不正常的喘息,以及沙哑声音,“姐姐为什么主动来找朕?”


    不行么?


    乔棠疑惑,她有事和裴承珏讲,才来的啊!


    她无辜又茫然,裴承珏看一眼就明白了,双目泛红,幽深眸子闪过痛楚。


    真不公平啊,姐姐一时兴起,想来就来,撩拨得他情难自制,却还要他苦苦忍着。


    “臣妾见陛下,是想和陛下说……”


    声音一顿,身子轻颤,她震惊地看着裴承珏的手掌探进她的衣衫,贴在她的腹部上。


    她怀孕不过月余,腹部平滑,肌肤细腻,掌心贴上去,细细地摩挲着。


    “姐姐接着说,朕摸摸孩子。”


    另一手去解衣领,很快褪去常服,露出精悍上身,衣物掩在腰处。


    乔棠不过看了一眼,心绪霎时乱了,脑中止不住闪过诸多画面,暗骂程英抓的什么药,药效时间也太短了!


    她抿紧唇瓣,忽感腹部上的手掌动了,掌心缓慢上移,移到小衣处,掌心覆了上去,五指张开了,作势要拢。


    她紧张得面颊发红,裴承珏低下身子,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语调蛊惑人心,“怎么不说了?”


    她咬了咬牙,入目皆是裴承珏的身体,索性阖眸道,“适才臣妾在漱玉阁见了静仪郡主,静仪郡主哭得厉害,说不愿嫁给魏清砚了。”


    五指骤然


    拢住,乔棠惊喘一声,开始挣扎,很快五指松了,手掌从她衣衫处退出去。


    “原是这样。”


    裴承珏撤开身子,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侧,手背青筋绷着。


    他低着头掩去容色,等着乔棠接下来的话。


    乔棠起身也坐好,两人隔着一人距离,她慢慢道,“静仪郡主既不想嫁了,也不好勉强她,陛下收回她和魏清砚的赐婚,好么?”


    她其实对静仪郡主与魏清砚的婚事有些心结,一直觉着这两人是受自己牵连,若是能为两人求个好结果,她的心结也就散了。


    只要裴承珏应下这个……


    她转头去看裴承珏,袖中的手指伸出来,一点点挪向裴承珏。


    裴承珏没有看见,他一直低着头,一时未有言语。


    两人寂然坐着,慢慢地,乔棠的心凉了,手也冰了起来。


    她咬紧唇瓣,收回了手指,眼中有了湿意,心底呢喃。


    是不是魏清砚这根刺要扎在裴承珏心里一辈子?


    大概自己今日就不该开口,她拿手指抹了下眼角,自嘲地笑了笑,从床上起身,迈步到门前。


    一只脚已踏出去了,身后忽传来裴承珏沙哑的一声,“好。”


    乔棠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地回想几遍,万般确定裴承珏说了一个好,吃惊地回眸。


    裴承珏坐在床边没动,只是抬手,以掌覆面,声音掺着无尽悔意。


    “对不起,姐姐,先前是朕糊涂,因为魏清砚伤了姐姐。”


    他的道歉让乔棠心底一暖,乔棠转过身,步步靠近他。


    他其实有些狼狈,就像今日乔棠主动来,确然也是来找他的,却是为了这么一桩事。


    叫他满腔的情动很狼狈。


    他大抵没有发现乔棠的靠近,声音沉沉的,夹着掩盖不住的嫉妒。


    分明之前说了不嫉妒,到头来,还是做不到,“朕也没他那么好命,姐姐做了他三年的妻子,爱了他三年。”


    乔棠停在他身前,听着他这么话,突然笑了出来。


    罢了,魏清砚这根钉子伤他这么深,他还牢牢扒着不放,就这么着吧。


    试试吧,成功了就不用折磨彼此了,她告诉自己,遂俯下身子,轻轻地喊,“陛下。”


    裴承珏霍地抬头,她微微勾唇,绽放出一个轻浅笑容,视线落在了裴承珏胸前的疤上。


    “姐姐?”


    乔棠的手放在了裴承珏肩膀上,脑袋凑过去,唇瓣轻轻地吻在了那疤上。


    是很珍视的力度。


    这就是她准备爱人的姿态。


    裴承珏眸色震荡,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薄唇急切地张开,被乔棠主动地吻住了。


    他近乎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颤动,那种被爱的感觉不需要语言传达,他就接收到了。


    唇瓣碾磨。


    第一次,裴承珏被迫受着,这种攻势的转变叫他无措,又欣喜若狂。


    良久,双唇分开,乔棠撤开身子,后退一步,笑道,“我也要做陛下的妻子了。”


    “不是陛下强求来的。”


    她愿意做裴承珏妻子,愿意尝试去爱裴承珏。


    被她吻过的薄唇还在轻颤,裴承珏阖眼又睁开,万分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猛地起身抱住了她,气势汹汹地吻上去。


    直吻得两人气喘吁吁,乔棠受不住了,他才松开乔棠。


    喘息声中,他将脑袋埋在乔棠颈旁,又忽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咬到看到了血,才愿意相信这真不是梦。


    第59章


    虎口血珠滚滚,他混不在意,随意地垂手下去,血珠嘀嗒在地。


    疼痛叫他头脑清晰,也让他将适才一切串联起来,他允了姐姐的请求,姐姐说愿意做他的妻子,姐姐的爱是有条件的。


    但那又如何?


    总归姐姐要爱他了。


    皇位和权力是他与生俱来、唾手可得之物,只有姐姐的爱才是悬在天际、遥不可及的日月。


    如今,他的指尖触到了这日月光辉。


    便是不能揽日月入怀,也足以叫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这欢愉宛若世间最烈的情药,叫他的满腔爱意勃发膨胀,叫他想要狠狠攥紧乔棠,进入乔棠,与乔棠融为一体。


    再也不要分开。


    乔棠浑然不觉,顰眉看着他流血的手掌,担忧地用手托起他那手掌,柔软嗓音轻扫过他的耳畔。


    “陛下总伤害自己,难道不会疼么?”


    她用指腹轻轻地拭掉血珠,掏出袖中手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语带责备,“日后不要这样了。”


    说罢要转身去叫太医,腰肢忽被裴承珏的手掌固住。


    她疑惑抬眸,视线撞入裴承珏发红的眸子,眸中痴态迷恋毫不掩饰,惊得她瞠目。


    她都说要爱裴承珏了,都这般温柔地为裴承珏包扎伤口了,裴承珏怎还这副痴状!


    显然她想错了。


    她以为,裴承珏得不到她的爱才失控痴缠。


    殊不知,裴承珏才得到一刻钟,那种洗筋伐髓的欢愉已上瘾了,他依然会发狂失态。


    裴承珏控制不住地表达爱欲,抱着她的腰肢屈膝跪下来,脸颊贴着她的腹部,心脏跳得又快又急。


    他可以无数次为乔棠心动。


    “姐姐对朕太好了。”


    乔棠浑身都在轻颤,她真是怕了裴承珏对她的迷恋,她在心底祈求裴承珏正常些吧,她愿意好好去爱裴承珏。


    裴承珏听不到她的心里话,染血的薄唇吻了吻她的腹部,鲜红点缀在了黄衣上,像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他欣赏地瞥了几眼,笑着扬颈去望乔棠,如同仰望遥不可及的日月。


    他的眉眼鲜活生动,像极了去年春日时,那样的炽热赤诚,“姐姐还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姐姐。”


    可乔棠知晓不一样了。


    且不论其他人,便是她自己,也不能让裴承珏变回去年春日的模样了。


    乔棠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爱他。


    她俯下身子,亲吻裴承珏的眉心,裴承珏果然很欢喜,慢慢起身,用沾着残血的薄唇吻她。


    她松了口气。


    亲吻而已,多么正常啊,她可以承受。


    她阖上眸子。


    透过亲吻,她感受到了裴承珏澎湃的爱意,心间安定下来。


    手指触摸到了裴承珏腹肌,紧绷有力,不禁睁眼去瞧。


    裴承珏察觉到了,薄唇勾出笑容,邀功似地问。


    “姐姐喜欢么?”


    乔棠原有些不自然,忽又想,都要试着爱裴承珏了,那试着爱他的身体也算爱吧。


    这么一想,心下豁然开朗。


    从肩到腰,从前胸到后背。


    视线扫过每一处肌肤,像是在检验自己的所有物。


    可怜裴承珏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乔棠以为自己过分了,正欲停住,听他道,“姐姐不要停。”


    倒像奖励他了。


    乔棠无言,视线寸寸往下滑,滑到腰腹。


    乔棠收回视线。


    裴承珏一把擒住乔棠手腕,笑道,“姐姐,这也是你的。”


    乔棠挣扎不开,心道罢了,就被裴承珏牵着手腕,由着他去了。


    良久之后。


    乔棠收回手,面颊红透。


    裴承珏抱她到榻上,她生恐裴承珏乱来,惊道,“太医说了,现在不行!”


    裴承珏扯落纱帐,日光被挡,他的温柔语调充满诱哄,“太医先前教了朕一些东西,朕想用来服侍姐姐,姐姐要试试么?”


    这让乔棠怎么回答?


    她咬紧唇瓣,默然无声,裴承珏深谙不反驳就是同意的道理。


    “朕会让姐姐舒服的。”


    直到落日西沉,残霞满天,勤政殿侍奉的宫人都未见帝后两人出暖阁。


    及至晚膳时间到了,宫人们候着,依然未见暖阁动静。


    乔棠在昏沉中醒来,双眼泪痕还未干,虽被逼出了眼泪,但细细回味一下,心里确定一件事。


    原来,裴承珏除了身体可以爱,其他地方也很值得注意一下。


    裴承珏显然也知自己取悦到了乔棠,当夜决定再多学些敦伦之道,召太医进行详谈。


    太医不敢推诿,十分尽力,什么画册用具统统都呈了上来,裴承珏一一学了。


    太医屏气凝神,心里哀呼,陛下啊陛下,一味耽于皇后,沉溺宫闱,是做不成明君的啊!


    倒是他狭隘了,裴承珏还不及二十,正是精力强健之时,研究了一夜敦伦之道,还能捎带把政务处理了。


    翌日上朝,朝服威仪,步履生风,俊朗面容不见疲色,倒精神烁


    烁,春风得意。


    朝臣被他吓习惯了,很不适应他这副精神健康的状态,以为他又要发什么昏,惴惴不安地立着。


    直到朝会安稳结束,朝臣步出奉天殿,纷纷下阶而去,方回过神惊叹,陛下这是好了啊!


    一臣子环顾四周,低低解释,“嗐,倒也正常,陛下马上要有妻有子了,人生正得意时,焉能不喜?”


    其余朝臣一想也是,男人嘛,再高高在上,到头来也免不了沉湎俗情,更莫提耽于皇后的陛下了。


    镇国公同魏清砚一起出殿,闻得朝臣私语,默不作声,出了宫门,他才看向一脸清冷的魏清砚,“不若你随我去边关?”


    魏清砚缓缓摇头,“我要留在朝中。”


    镇国公明白了他的念头,摇头劝道,“乔棠为后,虽无像样的母族,但有陛下爱护,想来以后也不会受委屈。”


    裴承珏依然摇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镇国公无法再劝,索性依了他,只求他能好好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出了皇城,魏清砚并未随镇国公回府,孤身进了一座宅子。


    宅子幽静,仆人甚少,只够烧饭清扫卫生的,他进了书房,见柳彰在窗下写文章,冷肃面容未有缓和。


    且说柳彰自被魏清砚关进这宅子,是日夜不停地读书写文章,几日下来再健硕的身体也熬瘦了几分。


    好在他还有个举人的功底,作出来的文章能得魏清砚认可几分,心里有个盼头,他也顾不上身体了,只废寝忘食地学。


    此刻他见魏清砚来了,抬起布满红丝的眸子,“先生请坐。”又垂头作文章。


    魏清砚在扶手椅上坐下,接过仆人奉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静静地等着。


    及至一盏茶喝到底,柳彰的文章也作完了,他放下茶杯,接过柳彰递来的文章,冷脸道,“太慢了。”


    柳彰面容平和,虚心受教。


    魏清砚觑着他,心底有些满意,若他真能入朝为官,这个沉稳平和不急不躁的性子,加之陛下有意扶他,注定前程似锦。


    纸张遮住了魏清砚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棠棠除了他,手里也算有个能用的人了。


    忽眼底又生出冷色,有意提及从前,“三年前,你被我赶出冀州,没能与她说句话,心底可还有怨气?”


    柳彰抬眸,目光平静,“先生不必试探学生,学生待她是有心思,日后绝不会在人前显露。”


    “能得先生教导,他日入朝为官,有幸护她一分,已是学生的荣幸了。”


    过往嫌隙没必要再提。


    乔棠已然做了皇后,柳彰不会在她眼皮下生出事端,不若尽力科举,好作她身后的支撑。


    魏清砚冷然,“你便是想撑,也得争得这个机会。”


    “陛下已派程肃去冀州搜罗她的亲戚,这么多亲戚中总有几个能用的,你且只是其中一个,若中不了进士,于她没得用处,陛下那句逐出京中可不是戏言。”


    柳彰俯身拜谢,“谢先生提醒,学生必竭尽全力去做。”


    魏清砚点点头,细细地指点了他文章不足之处,看着他拿着文章去修改,心中定了定。


    无论如何,他是希望乔棠越来越好的。


    乔棠身为皇后,无有一个像样的母族,对她与孩子都无益处。


    裴承珏能爱她护她一年,十年,二十年后呢?


    无有人能保证日后是什么模样的。


    裴承珏才十九岁啊,那么漫长的人生,坐上生杀予夺的皇位上,倘若变心了,也不过是微末一点,落到朝中,不留半点痕迹。


    乔棠和孩子到时又该如何?


    魏清砚的面容覆上层层寒霜,一个他,一个柳彰,不过微末之力,哪里足够扶起一个母族?


    此事只有裴承珏能做到。


    好在,裴承珏是愿意的,他的心此刻全然在为乔棠跳动,他叫程肃搜罗乔棠亲戚,程肃必能将有用之人全挖来。


    裴承珏要给乔棠扶起一个足以立足于朝堂的母族,一个以乔棠和孩子为中心的母族。


    思及至此,魏清砚低眉,半晌笑出了声,惊得柳彰吃惊望来,他却笑着步出房门了。


    论及裴承珏待乔棠,远远胜过他,怪不得乔棠不要他了,他活该啊!


    这厢裴承珏下了朝,俨然又沉迷在学习敦伦之道中,乔棠也不知,若是知了,定要训斥裴承珏一顿,好叫裴承珏一心理政。


    她正在太极宫同王嬷嬷说话,忽闻宫人禀报,说是程肃领着人在正殿求见皇后娘娘。


    乔棠心下不安,她听过程肃,裴承珏手下最狠辣的密探,也不知见她为何事。


    她带着王嬷嬷去往正殿,甫一进去,两人都惊着了,只见殿中跪着五六个人,有成年的青年,也有少年少女,全都是她在冀州的堂兄弟姐妹。


    少年少女们见了她叩首,“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乔棠猝地去望程肃,程肃垂首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奉陛下之命,前往冀州接皇后娘娘的亲眷,今先送皇后娘娘的堂兄弟姐妹入宫陪伴皇后娘娘。”


    冀州路途遥远,程肃带着这些人跑死了几匹马,才将年轻一辈送过来,其余亲戚或是长辈,也只能在帝后大婚后入京了。


    自然,经程肃探查,此番入京的都是人品厚道,对乔棠有用之人。


    那些在乔棠爹娘去世后,为了霸占乔棠家产的无德亲戚,程肃已教训过了,断不会有入京机会。


    程肃退下后,乔棠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容,心下也涌出欢喜,叫他们起了身坐下。


    都是自家亲戚,来往多年,也不陌生,这些人拘谨过后很快被乔棠的温言感染,也不再惶恐了。


    来京途中,程肃已将乔棠境况讲了,亲眷们听了又惊又喜,这破天富贵砸到头上了。


    然进京的亲眷们脑子也是清楚的,这都是乔棠的功劳,进京后自感激乔棠,围着乔棠闲话。


    正殿一片笑声中,不知怎么地,乔棠的心欢喜过后,有些空落落的了,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袖子。


    王嬷嬷笑了笑,命宫人们带亲眷去歇息,她摸了摸乔棠的脑袋。


    “姑娘想见陛下便去罢。”


    乔棠讶然,她是想去谢谢裴承珏,迟疑片刻,还是起身去了勤政殿。


    快到勤政殿时,心跳倒快了,真是奇怪,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她犹豫着转身,殊不知李公公眼尖,远远地看见她,赶紧去禀报裴承珏,“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裴承珏收起画册,坦然地放在一堆奏折中,“请皇后进来了。”


    李公公冷汗直流,“回陛下,皇后娘娘还、还未到。”


    “你倒是眼尖。”


    裴承珏下了台阶,命侍卫将殿门关了大半,等候乔棠进来。


    这厢乔棠犹豫着,又一想,裴承珏思虑周全,将她亲戚都送入京陪她了,她也该谢谢裴承珏,还是去罢。


    她迈上台阶,到了殿门前,李公公俯身笑着,“请娘娘进去,陛下在里面等着。”


    她有些疑惑,裴承珏知道她要来?她越过半开的殿门进去,还未得及抬头看殿中,整个人被揽进了裴承珏怀里。


    砰一声,殿门阖紧,她被压在门上。


    很快,她急促的心跳受不住了,摇头躲避亲吻,裴承珏不依不饶,吻得她脑袋晕乎,身子顺着殿门往下滑。


    纤细腰肢被双臂稳稳托起,她求助似地搂住裴承珏脖颈,又过一会儿,她已迷迷糊糊,分不清身在何处。


    裴承珏这才移开薄唇,小心地询问,“姐姐,朕才学


    的,如何?”


    乔棠失神地垂颈,若不是裴承珏托着她,她早就软在地上了,耳边听得裴承珏声音,也分辨不出说的什么。


    她模模糊糊记得,她是来谢裴承珏的,撑着力气启唇,“谢……谢陛下。”


    裴承珏一听,罕见地茫然了一下,姐姐谢他做什么?


    吻得再好,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会在床笫之间感谢对方技术好么?


    胡扯。


    原来姐姐心思都没在这上面。


    忽殿外传来禀报,“陛下,礼部求见。”


    裴承珏抱起乔棠到御椅上坐下,让她缓了一会儿,“姐姐好生坐着。”


    步下阶,叫礼部进来,礼部尚书进来行礼,与他禀报后日大婚事宜,他认真听着。


    乔棠脑子慢慢清醒了,闻见裴承珏声音,“皇后怀有身孕,不宜劳累,有些礼节删了就是。”


    她望了一眼裴承珏挺俊身影,伸手摸了摸腹部,低眉思付,指尖有些打颤。


    礼部尚书退下后,裴承珏步上来,见她神思恍惚,以为她还没回过神,立在一侧,抽出册子,神色专注地看着。


    乔棠的声音响起,“陛下可怨我先前喝堕胎药的决定?”


    册子啪一声阖上,裴承珏定定地望了她片刻,他先前所有的怨愤,都随着乔棠愿意爱他,烟消云散了。


    第60章


    “姐姐对朕已经很心软了。”


    他哪里知晓,乔棠愿意爱他,是乔棠被困在他的爱里挣扎不开,为自救、为救他,选的一条路。


    他沉浸在欢愉中不可自拔,觉着乔棠不计较他先前的混账行为,在被他逼迫入宫后,仍愿意爱他,实在是待他过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抚了抚乔棠的发,指腹传递的爱护疼惜叫乔棠心口“咚咚”乱跳。


    乔棠忽想起王嬷嬷说的,“陛下去了慈宁宫,拿起剪子捋着头发就要剪,口中说着娶不到姑娘,就要去做和尚!”


    当时乔棠听得呆了,脑中勾勒出裴承珏混账恣意的模样,只觉他还是莽撞胡闹的少年。


    此时被裴承珏摸着脑袋,抚着头发,又觉他像个兄长,会沉稳地呵护她。


    也许,她该将裴承珏当个成年男人看了,一个能当她夫君的成年男人。


    这么一想,她不由瞥向裴承珏,迟钝似地发觉裴承珏的面容已越发坚毅俊美起来。


    黑眉峰骨分明,黑眸带着星子,鼻梁也是高挺好看的,薄唇吻她时轻润温热。


    巍巍身躯能笼住她整个人,衣物覆盖下肌肉精悍,甚至那处也天赋异禀……


    乔棠面颊“轰”地烧了起来,肤色红得要滴出血来,心底呢喃,天呢,这一年多里,她可真是个瞎子,都看不到裴承珏长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弟弟,自己真是被那一声声姐姐迷惑住了,这分明就是个成年男人啊!


    她再也坐不住了,拂开裴承珏的手起了身,动作间袖子扫到册子,册子落地。


    她俯身去捡,瞥见册子画面,惊得直起身子,“陛下在理政时间看这种东西!”


    “姐姐莫气。”


    裴承珏以为她是气红了脸,笑着去搂她,见她避开了,又用手掌托起她的面颊。


    指腹扫过红透的肌肤,眸光瞥向那册子露出的画面,倏地松了手掌。


    “朕即刻烧了。”


    他抽出乔棠手中册子,眉眼专注地又瞥几眼,乔棠头皮发麻,他怎么混得这么正经!


    乔棠劈手又夺了过去,卷起来塞进袖中,匆匆下阶,身后传来裴承珏的笑声。


    “姐姐不准朕看,那姐姐把册子藏在榻里,朕岂不是也要生气,也要夺过来?”


    可见他会错意了,乔棠可不会因册子羞成这样,乔棠是因为他啊!


    他浑然不知,乔棠回眸瞪他一眼,滴血面颊是前所未有的浓艳,又匆地转身,出殿去了。


    他失神一瞬,疾步去追,在乔棠迈出殿门时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失控的力度拽得乔棠往后仰去,扑入他的怀抱,他一脚踢向殿门。


    门外侍卫听命,当即步过来关紧了殿门。


    殿中陷入昏暗,唯窗户处射来一缕明亮光线,打在乔棠发烫发红的脸。


    这是一张极美的面容。


    裴承珏去年瞥了一眼就无比钟情,他叫乔棠姐姐,他喜欢姐姐的秀美温婉,喜欢姐姐的嫣然一笑。


    可是这一刻,一切都变了味道。


    面上白膩肌肤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自额角细细淌下,浸得黛眉纤软,要化在云雾里了。


    也湿了轻颤的睫羽,滴在紧闭的眸子上,一珠珠地流到纤巧下巴上。


    嫣红唇瓣抿得死死的,不肯泄出一丝声响。


    裴承珏直勾勾地望着,指腹碾过水珠,湿淋淋地搔过她的唇瓣。


    她的身子忽抖了一下。


    裴承珏立马禁锢住她,指腹摁在她绯红靡艳的面颊上,发烫温度烧得他指尖哆嗦。


    他张了张口,迟了许久也没发出声音,素日喊惯了的姐姐就这样堵在喉咙里。


    喊不出来了。


    因为,他觉着不是姐姐了。


    他试探地将手掌往下去,掌心滑过乔棠细白的颈子,掠过衣领,隔着衣饰轻轻搔过胸前。


    一直往下去。


    乔棠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面色倏地一变,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一刻,乔棠不是姐姐了。


    是他喜欢的女人,痴迷的女人,在他的掌下情动了。


    这是他从未没见过的风景。


    哪怕去年床笫之间,两人那么多的次数,他都没见过。


    原来还能这样。


    看来乔棠曾经给予他的不过是一点点,这一点点就能这样让他快乐,若是再多些……


    他扬颈呼了口气,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声音沉下来,透着沙哑。


    “乔棠,睁眼。”


    乔棠眼皮颤着,呼吸急促,浑身被成熟的男性气息包裹,并不想睁眼。


    裴承珏手掌一动。


    她忽颤声,慌地睁开眸子,一节光线扫亮了他的下颌与薄唇,其余皆隐在昏泛中。


    尤其是那双黑眸,静静地逼视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攻击性。


    乔棠彻底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男人,不是张口闭口喊姐姐的少年。


    殿里起先是寂然的,慢慢地,呼吸急促声大起来,男人的,女人的,交织在一起。


    裴承珏猛然间吻住乔棠。


    就在不久前,乔棠进殿后已被吻过一次了,那时她还被迫受着,不沾半点欲念。


    她还是裴承珏的姐姐。


    不到一个时辰,转变就来得这么快,她成了裴承珏的女人。


    裴承珏在极短时间里学会了如何催发一个女人的欲念。


    乔棠在失控中快沉沦时,霍地回神,惊得一把推开他,匆匆地奔进了暖阁。


    裴承珏转瞬跟上,堵在隔断处,绷紧面容,抱臂看去,毫不掩饰朝服下的反应。


    这种侵略性的姿势,逼得乔棠步步后退,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怔了好一会儿,才赶紧低下头,理好凌乱衣衫。


    她抖了抖唇,想起裴承珏那声乔棠,心头滚过无措。


    她可以抗拒、冷视、鞭打喊她姐姐的裴承珏,但是叫她乔棠的男人,她看一眼就心间发颤。


    或者称之为悸动。


    裴承珏显然也意识到了,乔棠喜欢他的成熟气息,他缓步过来,将她封在座椅上,一掌托起她的下巴,察觉她在发颤,又不忍心了。


    松了手,他敛去一身攻势,屈膝跪下来,又变成了可以容许乔棠鞭打的裴承珏。


    他很喜欢乔棠情动的模样,“姐姐,朕在床上可以那样么?”


    他像是猛虎卸去了利爪,温顺地征求乔棠意见。


    乔棠望着他发亮的眼神,心脏倏地漏了一拍,想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半晌,她别过视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