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选一叶沉和顾曜珩，你想要哪个活下……
“小伊。”
叶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深沉温柔,贴着她的耳畔回响：“别再走了，留下来。我已经等你太久了。”
唇上，那道冰涩的蔷薇气息令人沉醉,奥菲斯的声音微凉却动情：“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要靠近我,我就能替你承受一切。”
紧接着,是顾曜珩那一贯的执拗。
他将脸埋在她肩窝，声音低低发颤，带着一丝少年的委屈：“你已经是我的向导……求你，不要再抛弃我。”
她的三个哨兵。
三种柔情。
他们的手臂缠绕在她身上，气息和她交缠，指尖轻抚,温柔而又热烈,配合默契地侍奉着他们的女王。
渴望、爱恋、忠诚,交织成一张玫瑰色的梦网,将她一点点缠住。
夏伊闭上双眼，流露出享受的神情,下一瞬——
她猛然睁开双眼,精神力如锋刃破空，自她体内炸开！
那三道幻象瞬间崩裂，身影在猩红雾气中如纸灰燃尽,彻底消散。
沼泽震荡，血水倒灌。
她脚下浮现一道隐秘的石阶,向下延伸,通往缇娅精神图景的最深处。
夏伊踏上台阶,精神力化作星光在她足尖流淌。
随着她的步步深入，周围景象开始变幻，血色褪去,一座洁白的大理石殿堂呈现在她面前。
白塔议会。
穹顶高耸，银柱列阵，光辉如昼。
最前方，象征着最高权力的议长席上坐着一位孤独的向导。
她微微低头，手支着额角，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是赛琳娜。
看到夏伊的那一刻，她笑了，缓缓起身，向她伸出手。
“我已经很累了。”她轻声说，语气中透着淡淡的释然与期盼。
她指着身后的议长席位，温柔地说：
“这个位置，以后就是你的了。你是我最钟爱的学生，是我的骄傲，我的传承。”
殿堂中一切都静止了。
夏伊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沉默片刻，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悲悯。
“缇娅，你学不像的。”
“赛琳娜从未想过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她教会我怀疑权力，而不是占有它。”
她轻轻摇头，语气如明镜般清冷：
“你呈现的，不过是你内心欲念的投影。”
“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精神核心到底是什么样？”
话音落下，幻象轰然崩塌。
赛琳娜的身影如烟散去，大理石宫殿碎裂坍塌，银柱倒下，穹顶崩陷。
不过如此。
夏伊心头闪过一丝不屑，然而当幻像散去后，眼前的一幕却令她血液凝结——
缇娅伫立在血泊中，身上的伤口早已失去人类的逻辑。鲜血如活物般自她体内游离而出，在空中盘旋、缠绕、贯穿，仿佛一根根诡异的血蛇，伺机而动。
不远处，欧琳与莫德雷胸膛破碎，被血链洞穿的身体悬挂在半空，瞳孔中凝固着震惊与恐惧。
叶沉和顾曜珩也被高高吊起，血链紧缚他们的四肢与咽喉，胸前各悬一柄血刃，锋芒颤动，随时可能穿透心脏。
缇娅缓步走到两人之间，指尖轻轻拨弄血刃，血液顺着刀锋淌下，滴落在地。
她抬眸望向夏伊，笑容妩媚，声音残忍：
“二选一。你想要哪个……活下来？”
最初的震惊之后，夏伊神色沉了下去。
幻境中她一直都是淡然冷静的，而此刻明显染上了情绪。
缇娅艳丽的红唇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再次逼问：“选哪一个？”
“你很享受吗？”夏伊突然问。
缇娅的笑意微微凝滞。
“把人逼到极端的情况，逼人做出残酷的选择——这个游戏很有趣？”
夏伊继续发问，眉宇充满不耐。
“我生平最恨两件事。”
“一是被人做出选择。”
“二是被逼做出选择。”
“没错，我是在享受你的痛苦。你必须选，否则两个都得死！”缇娅笃定已将夏伊捏在掌心，口气猖狂地说。
“那就杀吧！”夏伊冰冷地回道，不去看叶沉眉宇间凝结的痛苦，也不去看顾曜珩眼底的绝望。
缇娅冷笑：“你还真是冷酷？”
说着，她操纵血刃，就要冲两人的心口扎下！
同一瞬间，夏伊手中寒芒闪现，精神力凝成利刃，直刺缇娅心脏！
选叶沉，顾曜珩便会死；
选顾曜珩，叶沉就会被杀。
不论选择哪一个，另一个的死亡都会令她的灵魂，此生再无宁静。
赛琳娜的声音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拨开迷雾，在耳畔低语：
【任何时候，我们都有选择的自由。】
所以她的选择是——
一起毁灭。
轰——
世界轰然碎裂，无数猩红镜片炸裂四散！
黑暗再次将她吞没。
她仍然身处缇娅的精神图景之中。
刚才那所谓的选择，是另一个更加“狡诈”的幻境。
赛琳娜的声音再次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
【万物皆幻象，唯有本心，可破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仍在狂跳不已的心脏，继续向下走。脚下的星芒，映亮了一小片黑暗，指引着前路。
她终于抵达最底层。
这是一个死寂沉沉的黑暗空间，空洞，冰冷，虚无，犹如被掏空的人心。
中央，一束冷白的光束投下，映出一具被悬吊的身影。
那是一个哨兵。
无数的精神力细丝，贯穿他的身体，将他四肢残忍地拉开，吊在半空。
他面色灰白，毫无生气，浑身散发着死寂与腐朽的气息，宛如一具枯尸。
夏伊认出，这是缇娅的哨兵。
更准确地说，是缇娅精神图景中的专属哨兵的标记。
每个向导的哨兵标记都不同。
比如夏伊的哨兵标记是星辰。
而缇娅的哨兵标记，则是一个被精神力细丝绑缚和操纵的人形。
夏伊伸出手，指尖轻触哨兵的额心。
一瞬间，黑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沉重、浑浊、令人窒息。
阿琉斯是一个天赋惊人的S级哨兵，常年坚守在裂谷前线，斩杀异种，保护平民，立下累累军功。
就是因为他的出色表现，引起了缇娅的注意，被她选中，标记为专属哨兵。
他的噩梦也由此开始。
缇娅虐待他的身体，折磨他的心灵，一点点摧毁他作为人的意志和尊严。
人前，他是她的杀人武器，人后，他是她脚下的一条奴隶犬。
在彻底摧毁他的人格之后，缇娅开始对他进行人体改造。
她建造了一个秘密实验室，专门用来囚禁和改造他。
注射污染因子，逼迫他与异种搏斗，诱导他觉醒更高阶的力量——
她要培育出一头听令于她的异种王，帮她实现野心。
夏伊轻叹，抬手注入一丝净化之力，在破碎的精神图景中，构筑出一个短暂的安宁空间。
哨兵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闪现一丝清明。
他无法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夏伊，眼神中满是哀求——请结束我的痛苦。
“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你的向导。”夏伊轻声说。
哨兵的眼角，缓
缓沁出了一滴清泪。
生命的尽头，他终于获得了一瞬的宁静。
夏伊掌心的精神力星光凝出一枚光刃，她面带温柔的怜惜，把光刃插入哨兵的胸口。
那具悬吊的身体在虚空中碎裂，化为尘埃。
精神细丝一根根崩断，再也无法束缚他。
深度标记就此终结。
他终于挣脱了缇娅的束缚，以生命的代价，获得了死的自由。
空间剧烈震动，夏伊猛然睁眼，这一次，她是真正地回到了现实。
缇娅口吐鲜血，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在经历专属哨兵死亡所带来的反噬痛苦。
这种痛苦是无法屏蔽的。
夏伊冷声命令叶沉：“杀了她！”
欧琳手环中却传来一道严厉的喝令：“住手！”
就在夏伊侵入缇娅精神图景的时候，欧琳接到了来自白塔的通讯。她简单报告了一番事情经过，控诉了缇娅的罪恶。
通讯那头传来第一军区最高指挥官克莱尔的威严嗓音：“欧琳，夏伊，我命令你们将缇娅收监，押送回白塔，进行审判。”
欧琳神情一僵，满脸懊悔。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点接通白塔的来电。
夏伊却是波澜不惊，她喂了一声：“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抱歉，信号不好，听不到。”
叶沉军刀斩下，血光掠过，缇娅的头颅滚落在地。
顾曜珩一把将夏伊护在身后，以免她被污血溅射到。
通讯还在继续，克莱尔提高音量，透出隐隐怒气：“我说，把缇娅带回白塔！”
夏伊继续表演，声音清澈无辜：“哦，终于能听清楚了！不过……非常抱歉，缇娅，她已经死了。”
对面安静了一瞬。
外面却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是异种领主。
它失去了控制，开始暴走！
欧琳立刻冲通讯器吼道：“我们要应付异种领主！情况紧急！”
不待回应，她果断切断信号。
躺在墙角的莫德雷在此时缓缓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缇娅头颅，喉间溢出一阵狂笑：“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他的笑声凄厉带血，回荡在满目狼藉的空间中。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缇娅的头颅骤然坍陷，像被某种无形力量从内部吞噬，边缘冒起诡异的紫烟。
几息之间，头颅完全消失，只余下一枚紫色水滴晶体，静静躺在血泊中——
除了颜色，和爱丽丝留下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军部通讯再次拨入，一声声，契而不舍，犹如催命。
欧琳手指颤抖地接起，通讯中传来议长顾青菲冷静的声音：“把缇娅的尸体带回白塔。如果现场出现任何不明物体，一并带回。”
“是。”欧琳勉强回道。
夏伊走过来，替她挂断通讯，顺手拾起那枚水滴晶体，揣入兜中。
欧琳盯着她的动作，压低声音问：“那是什么？”
夏伊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白塔很在意，就先让我保管吧。”
欧琳没再追问——事太多，来不及理清。
她拉过那具无头尸体，用缇娅的指纹解锁嵌入墙体的保险柜。
柜门向两侧开启，数不清的黄金宝石，明晃晃地映入众人眼帘。
“哇哦。”夏伊低呼一声，“一个塔所指挥，竟然这么有钱吗？”
欧琳冷冷扫了一眼：“应该都是贪污的。”
她目光掠过黄金宝石，径直拉开下层冷柜，从中拎出三箱恢复药剂和两箱营养液。
她随手扔给夏伊一瓶：“这是高浓度精神力恢复剂，一瓶三万，效果很好！”
说着，她仰头灌下一瓶。
夏伊没有动，而是把药剂递给叶沉，示意他给莫德雷灌下。
欧琳瞥了一眼：“你要救这个家伙？”
“我希望他能出来收拾残局。”夏伊回道。
“好吧。”欧琳又扔出一瓶高效体能恢复剂，丢给叶沉，“这个也给他灌了。”
她继续翻找，在保险柜底部摸出一个银色小盒，打开一看，眼睛微亮：“居然是携带式纳米治疗仪！去年才开发出的新产品，第一批只有五台，连向导学院都没分到。”
夏伊寻思议长府应该会有一台，便问顾曜珩：“你知道怎么用吗？”
“大概知道。”
顾曜珩接过治疗仪，走到莫德雷身边。
治疗仪探头泛起幽蓝荧光，贴上伤口那刻，肌肉组织在光波牵引下缓缓蠕动，如藤蔓般生长交织，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在两位哨兵治疗莫德雷的时候，欧琳也恢复了些许精力，她问夏伊：“你不喝恢复剂？”
“恢复剂对我的效用不大。”夏伊回道。
“也是了。”欧琳笑了一下，又打开了一瓶，“这些东西还是尽量少用的好，透支生命赊来的力量，将来总是要还的。”
连灌下三瓶高效恢复剂后，她闭上双眼，身体犹如筛子一般，颤抖了好一阵。
夏伊担忧地望着她。
几分钟后，欧琳睁开眼睛，恢复了神采。
她站起身来，看见对面，莫德雷也站了起来。
在高效恢复剂和纳米治疗仪的双重作用下，莫德雷基本上恢复了力量。
他望着两位白塔向导，神色复杂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欧琳指着夏伊：“问她。”
夏伊微微苦笑：“我也觉得你死了最好，可以省不少麻烦。但是，现在的情况，比你们看到的还要糟糕。”
“还有什么能更糟？”欧琳追问。
“外面那只是领主级别，它正在召唤裂谷深处的异种。”
“什么？”
欧琳和莫德雷同时色变。
迎着他们震惊的目光，夏伊冷静地说道：
“黑晶城的军队正在全力阻击裂谷异种。自诩为人类守护的白塔，却在这里自相残杀。”
“这场兵变就到此结束吧。我们先去解决外面那只异种领主！”
“然后，莫德雷，我要你清点幸存者，重整军队，随我——进军裂谷。”
第32章 尘归尘，土归土只能容纳两个人的舱室……
夏伊站在十八层的断壁残垣之上,俯瞰着下方被火光与烟尘笼罩的广场。
异种领主正在崩塌——
失去了精神核心的它，成为一团无法控制力量和身体的怪物，痉挛嘶吼,触须如狂蛇乱舞,横扫一切,无论活物死物，皆被撕成碎片。
异种的评级，源自其精神污染强度。
S级哨兵能够抵御S级异种的精神污染，若配合精准、战术合理，一般四到五名S级哨兵可以联合猎杀一只S级异种。
但领主级异种，意味着没有哨兵能够单独抵御其精神侵蚀,必须依赖向导的精神屏障,才能与之一战。
在人类的战史中,每一次对抗异种领主,都意味着军团级别的消耗。
如果A5塔所没有发生哨兵叛乱，战力完整,再加上重火力压制,或许还能博得一个胜算。
但现在，塔所支离破碎，向导被清洗了一大半,哨兵溃不成军。
似乎还能协同作战的，只剩下楼上这几人。
夏伊此刻拥有和异种领主正面一战的底气。
因为她已经消弱了异种领主的一大半力量——阿琉斯的精神消亡,令异种领主失去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只剩下本能。
但领主的本能也十分可怕。
必须得立刻消灭,否则它会召唤更多的异种，爬上裂谷，前来救驾！
叶沉布置完战术绳索,抢在顾曜珩之前，一把揽住夏伊的腰肢，扣紧锁环，飞跃而下。
顾曜珩慢了半拍，咬了咬牙，紧随其后抓着绳索跳下。飞速下降中眼神如刀，死死盯着叶沉环在夏伊腰间的手臂，恨不得用目光，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欧琳本来还指望顾曜珩能带她一起下去，见此情形，只得硬着头皮抓向绳索。
虽然她的身体素质不错，也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但是她有一个致命缺点：恐高。
“冒犯了。”
身后传来莫德雷低沉的声音。
他利落地将安全带环绕欧琳腰间，和自己连在一起，然后抓住绳索，带她一起跃下。
欧琳闭着眼睛，听着风声，心中遗憾，这个年轻人其实挺好使的，如果不去搞什么叛乱就好了。
这场战斗之后，清算是必然的，白塔不会放过叛徒。
她提醒自己不要多想，说：“那就临时标记一下吧。”
她温润的掌心抵上莫德雷的额心。
莫德雷心头一凛。
他想起不久前，他犹如傀儡一般，被缇娅和欧琳争抢操控，那种灵魂撕裂的感觉依然心有余悸。
稍稍犹豫之后，他还是敞开了精神图景。
这一次和之前明显不同。
欧琳的向导标记是一枚鲜绿的树叶。
随着树叶标记的亮起，无数绿光游丝飘散在他的精神图景中，将精神碎片一片片拼接起来。
莫德雷再次振奋起来。
浓烟火光中，五人犹如流星般坠入异种领主疯狂肆虐的广场。
速降之前，欧琳和夏伊已经缔结了临时的向导链接，彼此精神图景联通，意识层面直接对话：
欧琳：【三角阵型，我攻后，你破前。】
夏伊：【收到。】
夏伊的精神图景中，叶沉的银色星辰和顾曜珩的蓝色星辰，光芒骤然爆射，与她的意志交汇，形成三位一体的战斗精神网络。
地面临近的刹那——
叶沉与顾曜珩同时飞身跃起，双刀如电，银芒与蓝光在夜幕中划出两道交错的闪电，直劈异种领主的左右翼！
与此同时，莫德雷从后方俯冲而下，黑色军刀高高扬起，狠狠劈向其背脊！
三道攻击如雷霆落地，斩断一片猩红触须！
异种领主怒吼震天，断口处喷涌出黑色毒液，腐蚀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
两道精神力屏障从天而降，一道星光闪耀，一道绿意流转，宛如水幕屏障，精准展开在三位哨兵周围，隔绝污染。
与此同时，夏伊与欧琳精神力同步，侵入异种领主的精神域。
那是一片燃烧的业火之地。
火焰如兽，张牙舞爪，无数被它吞噬和污染的灵魂在业火中凄鸣惨叫。
两人不约而同感到了剧烈的反噬——
那是极端的狂怒、吞噬的贪欲、不死的执念，混杂成一团团精神漩涡，正试图反向污染她们的精神。
但她们并未退后半步。
两人精神联结，在火海之中形成一条共鸣通道，如双星并轨，互为支点。
欧琳：【我稳住外围，你破中枢。】
夏伊：【好。】
夏伊集中全部精神力，凝聚出一柄星芒之刃，在地狱火焰之中劈开一道缺口，直指异种核心——
那是一颗丑陋的瘤状结构，因为宿主精神的消亡而经脉裸露，残破不堪。
星芒之刃刺入其中央，却未能一击致命，反而激起它最后的疯狂——
剧痛中的核心痉挛蠕动，疯狂反噬，一股炽烈的精神灼烧从内部反卷而出。
业火在夏伊周身升腾，焚烧她的意识，撕裂她的精神领域。
她咬牙坚持，一步步，强行逼近。
与此同时，外部战场上，异种领主仰天嘶吼，挥舞残余触须疯狂反扑，与三名哨兵纠缠厮杀。
叶沉的雪狼、顾曜珩的黑豹、莫德雷的银狐——
三只精神体分别咬住异种的左右双肩与背脊，拼死压制；
叶沉与顾曜珩并肩挥刀，正面猛攻；莫德雷从后方牵制，集中火力削斩背部。
刀刃接连劈入，血肉四溅，庞大的异种在三面夹击下节节败退。
它痛得怒吼连连，却无法脱身，触须和躯体被一寸寸碾碎。
精神图景中，夏伊已抵达核心。
她将全部精神力凝聚成一柄长枪，朝那颗瘤状核心狠狠刺下！
【欧琳——共鸣！】
欧琳身周精神绿叶飞舞，化作万叶之阵，旋转汇聚，缠绕夏伊的星芒枪锋！
两股力量汇聚，狠狠刺入那团核心。
轰！！！
瘤状核心炸裂，火焰领域崩塌，如山崩海啸般冲击异种本体！
现实中，异种领主陡然僵直，身躯痉挛！
夏伊睁开眼，吐出一口鲜血。
三名哨兵同时发起终结一击——
三道刀光交错，斩破火光与血雾，如雷电交网，精准切入异种心脏！
轰然一声巨响！
异种领主轰然倒塌，污染核心爆碎，黑血如雨洒落。
夏伊如释重负，身形摇摇欲坠，就要跌倒——
叶沉和顾曜珩飞奔而来，一左一右紧紧接住。
另一边，欧琳步履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被莫德雷扶住。
异种领主，终于倒下了。
随着它那庞大扭曲的身躯崩解，污染也如潮水般迅速退散。
火光映照下的广场，一片狼藉，满地焦土与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硝烟的余味。
幸存者从废墟中三三两两地走出，他们隔着燃烧的烈焰与漫天血雨，望向那五道立于广场中央的身影——
目光中，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油然而生的敬畏。
莫德雷从残垣断壁中找到一枚扩音器，嗓音嘶哑却震撼有力，回荡在广场四周：
“所有人听令，我是莫德雷。”
“刚才那只领主异种，是缇娅用她的哨兵制造出来的！”
“缇娅已死，领主异种已灭，但是它却召唤出了裂谷中的异种大军！”
“异种正在从裂谷登陆，黑晶城在一线奋力阻击！”
他的声音顿了一瞬，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以叛徒的罪名，死于白塔的执法者手下。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终有一死。
无论是千秋功业的霸主，还是被人唾弃的叛徒，最终都是——
尘归尘，土归土。
他想起了那个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
“任何时候，我们都有选择的自由。”
那是夏伊在入侵缇娅的精神图景时，不自觉溢出口的一句话。
这句话，醍醐灌顶，让万念俱灰的他，心脏再次跳动，胸腔迸射热血。
“兄弟们，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吼出白塔哨兵的誓言：
“守护白塔，捍卫文明，至死方休，永不后退！”
短暂的死寂之后，广场上传来低沉的回应，
“守护白塔，捍卫文明，至死方休，永不后退！”
一声、两声，越来越多，终成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至死方休——永不后退！”
莫德雷挺起背脊，沉声下令：
“所有人，立即在广场集合！”
“各队清点人数，伤员留下，所有还能战斗的整装待发！”
“打开军械库，释放被囚的向导，全员编入作战体系！”
“长夜号、破晓号，准备起飞！”
“A5塔所，全员出征——裂谷！”
夏伊通过临时向导标记联系上了卢原，他们并未走远，立刻返回塔所。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异种肆虐后的凄惨景象。
塔所里残火未灭，空气中混杂着铁锈、焦油与血的味道。
广场左侧，摆放着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他们死于异种领主之手，至死仍背负着“叛徒”之名。
右侧是伤员，他们躺在地上，低低呻吟着，咬牙忍受着痛苦，等待医务人员的治疗。
中央是幸存的士兵正在整队集合。
见此情形，卢原立刻带领他的队员，报道归队。
夏伊站在广场前方号令台上，正在和塔所向导安吉尔低声交谈，叶沉和顾曜珩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
薇薇安一眼瞅见夏伊，激动地越过人群，冲了上去，给了夏伊一个大大的拥抱，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夏伊一边回应薇薇安的拥抱，一边对安吉尔说：“就这样吧，塔所的向导，就拜托你领队了。”
安吉尔恢复了一贯的轻松洒脱，抛给夏伊一个飞吻：“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战就当是为你而战吧！”
安吉尔离去，白塔实习生们涌了上来，围住夏伊和欧琳，情绪激动地询问异种领主是怎么死的。
欧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简单地述说了一番事情经过，然后说：“兵变已经结束，现在我们必须得和塔所哨兵齐心协力，对抗异
种。”
“接下来还有一场更加残酷的战斗等着你们。”
“无论此战后我们是否还能活下来，都请记住——”
她望着一张张赤诚的脸，清晰坚定地说：
“我们是白塔向导，守护人类文明是我们的使命！”
莫德雷前来向两名向导汇报，正好听见了这番话，神色不由为之一凝，一股悲壮，再次涌上心头。
夏伊还是一副淡然随意的样子，似乎不受周围的情绪感染。
她问莫德雷：“情况怎么样？”
莫德雷回道：“清点结束。一共四百五十二名哨兵，三十六名向导，长夜号和破晓号已经整备完毕，可以立刻出发。”
一千余名哨兵，八百多名参与叛乱，其中两百多人死于异种领主的肆虐，还有上百名伤员，除去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最后能出发的不足五百人。
夏伊扬起小脸，冲莫德雷云淡风轻地一笑，“那就出发吧。”
广场两翼投下登机升降梯，战士们排成两列，沉默地登机。
山体轰鸣，塔所上方厚重的舱门缓缓开启，两架大型运输机相继起飞。蓝色烈焰划破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朝着裂谷飞去。
他们即将奔赴的，是一场残酷的异种登陆阻击战。
那些背负着叛逆之名的哨兵，他们的耻辱——
将在这一场战斗中，用血清洗。
欧琳和夏伊分别登上了长夜号和破晓号。
这种大型运输机，不是每个塔所都有的，而A5塔所竟然有两台，可见其装备之精良。
夏伊登机后，询问机上勤务兵：“有单间吗？”
勤务兵瞥了眼她身后两名寸步不离的哨兵，迟疑地推开一间狭小舱室：“这是勤务休息室，只有两个座位。”
“多谢。”夏伊回道，走了进去。
叶沉和顾曜珩紧跟其后，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先进的那个人锁上门。
只能容纳两个人的舱室，硬是挤进了三个人。
夏伊无暇顾及这微妙的拥挤。
击杀异种领主时，她背部受了点伤，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没想到越来越疼，犹如烙铁般炙烤着神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两名哨兵和她共感，知道她的情况。
座位是对面式的，两位身材高大的哨兵坐下，正好膝盖碰膝盖。
夏伊面朝叶沉，跨坐在他的膝头，头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很痛，也很累。
叶沉手摸到她的领口，解开暗扣，拉下拉链。
战斗服褪至腰际，露出光洁的肩膀和受伤的背脊。
一条长长的伤口沿着她的左肩蜿蜒到右侧腰际。
两道炙热的目光，一道从她的头顶俯视，一道从她的背后紧盯，犹如实质地萦绕着她的伤口。
“伤口有毒。”叶沉抱紧夏伊，声音发紧，问顾曜珩：“纳米治疗仪能处理吗？”
顾曜珩翻出从缇娅那里缴获的便携纳米治疗仪，检查后摇头：“没有清毒模块。”
他顿了顿，说：“不过我有一个简单的清毒方法。”
话音落下，他俯身贴近，在叶沉猛然一紧的视线中，嘴唇压上夏伊背部的伤口。
第33章 肆意纵情被两个高大的哨兵紧紧夹在中……
夏伊伏在叶沉肩头,原本强忍的眉心忽地一跳——那一吸既痛又麻，竟泛出一丝酥痒的感觉。
她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叶沉环抱她的手臂瞬间绷紧，他紧紧盯着顾曜珩的动作,眸子里浮现一丝极度的忍耐。
顾曜珩把吸出的毒血吐在纸杯里,继续吮吸下一处,几次之后，战术胸衣的后片挡住了伤口。
他抬头，和叶沉对视，冷静地说：“把它取掉。”
战斗胸衣的背侧是一片完整的条形布带，显然环扣在前面。
顾曜珩不敢确定自己能摸到正确的地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叶沉闹翻。
叶沉深深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摸到自己和夏伊身体相贴之间,熟练地找到沟壑正中的环扣,轻轻解开。
他刚想把手移开,却被她压住——
夏伊在疼痛和虚弱之中，本能地寻求他的抚慰。
他指尖颤抖了一下,掌心覆盖上去,五指收拢。
顾曜珩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眸色沉了又沉。
他强行压制住心头翻滚的酸意，狠狠一口吮吸在夏伊背脊的伤口上。
夏伊被刺激到了,她咬住叶沉的肩头，哭声破碎不明。
整个过程,对三个人来说,都是极其的煎熬。
终于,顾曜珩清除完夏伊伤口上的毒，然后用纳米治疗仪，将伤口缝合。
夏伊终于缓了过来,她在精神链接中问顾曜珩：【你会不会中毒？】
顾曜珩：【这点毒对哨兵的身体来说，没事。】
夏伊微微沉默，发出指令：【抱我。】
顾曜珩怔住，夏伊正被叶沉亲密地抱着，他怎么去抱？
望着女孩玲珑的背影，他忽然开窍，倾身贴了上去，覆盖住她洁白光滑的背脊，双手和叶沉的双臂交错，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夏伊被两个高大的哨兵紧紧夹在中间，炙烫浓烈的气息令她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她放空大脑，沉入身心，点点精神力星光自她的体表自然地流溢而出，形成双环，分别穿过顾曜珩和叶沉的身体，构成两个向哨感应场。
破晓号即将抵达裂谷时，夏伊已经恢复了精力和神采，果然，哨兵的滋润是向导最好的疗伤药。
更何况，她受到的还是双倍的滋润。
叶沉帮她穿好战斗衣，顾曜珩帮她整理发丝。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回过头，和顾曜珩发生目光对视。
顾曜珩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更有些忐忑，不知道她到底是否接受了他。
他只知道，他为她放低了底线。
本来一心想独占她，而如今，他已经接受了叶沉的存在。
三人打开舱门。
莫德雷靠在舱室对面抱臂等待，目光扫过夏伊红晕未消的俏脸，流露出一丝心领神会。
他本以为自己活得还算洒脱，和夏伊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击败缇娅，无视高层压力，果断杀之。
她斩杀异种领主，力挽狂澜。
她收编叛兵，云淡风轻。
她奔赴裂谷前线，迎击异种，勇承大任。
还顺道和两位哨兵玩双飞，坦坦荡荡。
人生肆意，不过如此。
莫德雷笑了一下，忽然觉得笼罩在他心头的那些压力，那些愧疚，那些怨恨，都不重要了。
能和当世最强大的向导，并肩战斗，死而无怨。
夏伊站在舱门窗前，俯瞰下方惨烈的大地。
异种的数量远超预期——它们如同沸腾的沥青，黑压压地覆盖了一大片裂谷边缘，然后流入废墟，再试图从废墟缺口，涌入人类的土地。
低级异种组成的黑色浪潮中，不时闪现出S级异种狰狞的身影。这些高阶怪物需要数名S级哨兵联手才能剿灭，此刻却成群结队地涌现。
黑晶城军队在废墟外围构筑起坚固防线，将异种死死拦截。
自高空俯瞰，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清晰的椭圆形精神屏障，直径逾一公里，宛如心脏般镇守防线中央。
屏障是淡淡的粉色。
夏伊心下一动，禁不住想起一个名字：爱丽丝。
爱丽丝留下了一枚粉色水滴，奥菲斯把它拿去研究，看来他已经发现了它的使用价值。
而夏伊兜里还有一枚紫色水滴，缇娅死后留下的。
白塔高层知道水滴晶体的存在，并且她们很在意。
她隐约感觉，自己正一步步靠近某个被层层迷雾笼罩的秘密边缘。
夏伊强迫自己收回心绪，专注眼前的战局。
防线左翼，零零散散浮现着十几道精神屏障，那是黑晶城随军向导的力量。
她从未听奥菲斯提起过她们——只是知道，在遇见她之前，他对向导抱有强烈的排斥情绪。
但转念一想便能理解：再不喜欢也罢，他拥有一支能和异种作战的强大军队，怎么可能没有向导？
防线右翼，有一道皎洁如月的精神屏障，
守护着一支S级哨兵精锐队伍。这支队伍是人类军队的中流砥柱，他们迎击着S级异种成群结队的冲击。
支撑起屏障的，是洛月华。
感应中，洛月华非常虚弱，精神力几近枯竭——她已在战场上坚持了半个晚上。
向哨感应中，奥菲斯的存在也越来越清晰。
那个优雅冷傲的哨兵，此刻正冲锋在最前线，军刀寒光饮血，枪口硝烟未散，刚刚独自斩杀一头S级异种。
他的黑天鹅精神体展开如墨的双翼，在战场上空划出一道道优雅而致命的弧线，每一片飞落的翎羽都化作漆黑的利刃，刺入异种群中，绽出一朵朵致命的血花。
空中还有另一道黑色飓风般的影子——是莱瑞特。
他伸展着背后的黑鹰双翼，俯冲的姿态犹如死神降临，军刀在空中划出道道闪电，精确地切割着异种的躯体。
气势如雷霆万钧，杀伐如影随形。
夏伊略感惊讶，莱瑞特还是重要的堡垒俘虏，奥菲斯竟然把他放出来作战，也真够胆大的了。
但的确，对付低级异种，空中打击是最好的方式。
黑晶城也有空中部队。
十几架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在裂谷边缘和废墟上空盘旋轰炸，只是相对异种的数目，火力还是不足，形成不了有效压制。
破晓号开始降落，距离地面还有一千米。
夏伊对身后的机组人员说了一声：“麻烦你们退让一下，请抓紧安全扶手。”
然后一把拉开紧急出口，纵身跃了下去。
劲风灌入机舱，机组人员神色大惊，却见叶沉一脸镇静地拉闸关门，仿佛夏伊的举动不过是一次寻常下车。
顾曜珩紧紧扑在舷窗上，看见一只黑色天鹅划破云层，展翅飞来，在空中稳稳接住了坠落的夏伊。
夏伊坐在黑天鹅宽阔的脊背上，冲着【破晓号】遥遥招手。
奥菲斯的声音在意识层面响起：【好玩吗？】
夏伊：【太刺激了！】
高空下坠，乘风飞行。
天地之大，任她遨游。
浮云再也遮不住她的眼，那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尽在她的脚下！
奥菲斯：【下次我们再玩点更刺激的？】
夏伊：【什么刺激的？】
奥菲斯：【在空中吻遍你的全身怎么样？】
夏伊：【……】
果然她就不能指望奥菲斯正经。
对话间，黑天鹅已将她送至洛月华阵地上空。
夏伊跃下，在半空中展开双臂，手掌交叠旋转——
星光在指尖聚集成漩涡，璀璨如星河。
她猛然一挥臂，星光炸裂，星河坠落，融入洛月华的月色屏障，将其接管！
屏障切换的瞬间，洛月华长长松了一口气，身体骤然脱力，就要瘫软跌倒。
夏伊及时搀扶住她。
“你终于来了。”洛月华面色苍白，声音细若游丝。
“我说过，我会来的。”
“再晚一步，你只能来收尸了。”
洛月华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夏伊将她安置在一个弹坑后的掩体下，在她耳边说：“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交给我。”
巨大的轰鸣声中，【长夜号】和【破晓号】相继降落在战场边缘。
正在和异种浴血鏖战的黑晶城将士，精神大振，援军来了！
舱门开启，白塔士兵列队而出，整齐的军靴踏过升降梯，宛若两道钢铁洪流，奔涌而下，迅速汇入黑晶城军阵之中。
两支不同阵营的队伍，曾经互相猜忌，彼此防范，在这一刻，在汹涌的异种潮前，汇成一体，构成人类的坚固防线。
莫德雷和卢原并肩而出，两人对视一眼，亮出武器，如旋风般杀入异种群中。
他们头顶的“叛兵”之名，将在这一场战中，用血清洗！
白塔援军的加入，令战局迅速逆转。
原本凶猛的异种黑潮，被层层压制，一点点逼退进废墟腹地。
但废墟地形复杂，残垣断壁林立，断层遍布，无论异种还是人类，都在这片死地中被切割成一个个孤立的小队。
正面推进变得异常艰难，战斗转为一场混乱残酷的近距离绞杀战。
夏伊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精神力屏障的星光不断向外扩散，直至覆盖整片废墟。
仅她一人的力量，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她的精神图景中，有三个强大的哨兵标记，三颗璀璨的星辰——
银色的是叶沉。
蓝色的是顾曜珩。
黑色的是奥菲斯。
三颗星辰之间，光带流转，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网络，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支撑。
她像是一座核心中枢，将三名S级哨兵的力量融合、调配、放大。
此刻，整座废墟中的敌我分布，在她脑海中纤毫毕现。
每一处异种集群、每一支哨兵队伍的位置与状态，都清晰浮现——
并通过向哨感应，同步映入三位哨兵的意识中。
错综复杂的废墟中，三道利刃开始推进——
他们指挥和联络附近的小队，精确地切割异种群落，封锁它们的退路，将其一块块地围剿，绞杀，碾碎。
三道利刃最终在裂谷边缘汇合。
当他们联手，将最后一头高阶异种斩杀之后，战场上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朝阳恰在此时挣破了浓重黑暗，磅礴升起。
红色霞光万丈洒落，映照着遍地尸骸的惨烈战场，也映亮了战士们染着硝烟和血污的脸庞——
那一张张脸上，正绽放着经历生死之后，属于胜利者的喜悦光辉！
精神图景中的三星光芒渐渐收敛。
夏伊遥遥听到了战士们的欢呼声，她长睫轻颤，意识如潮水退去后留下的空白。
她虚脱得几乎无法动弹，只想躺在某个哨兵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
谁会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
黑色羽翼闪入她的视线，卷起一缕晨风。
她抬眼，看到的却不是黑天鹅。
是狮鹫。
朝阳洒落在莱瑞特的金发上，闪闪发光。
他英俊的脸上沾着血，浑身战意未敛，那双鹰隼般的碧蓝眼眸紧锁着她，目光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
他一步步走近，然后俯身，一手扣住夏伊的肩膀，一手抄过她的腿弯，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夏伊实在太虚弱了，她无力反抗，也懒得反抗。
莱瑞特眸色幽沉地注视着怀中虚弱的女孩，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很卑劣——她是这场异种阻击战的英雄，是凝聚白塔和黑晶城战力的核心，是那三个强大哨兵的中枢指挥，亦是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对象。
她在战场上有多么强大，他就有多么渴望她。
他的脸贴近她，额头抵着她的眉心，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她颤抖的羽睫轻轻刷过他的眼帘，簌簌痒痒的感觉也挠在了他的心尖。
他咽喉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抑制住想立刻吻她的念头。
然后他收拢双臂，猛地展开黑鹰双翅，抱着她冲上天际！
第34章 修罗场她在享受同时被叶沉和奥菲斯爱……
莱瑞特抱着夏伊,直冲天际，漆黑羽翼映出一片血色霞光。
怀中的女孩轻柔的犹如一只易碎的蝴蝶，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手臂收拢却不敢用力。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有多么疯狂——
她的哨兵如此强大,他不可能从他们手中夺过她。
他即使夺走她,也不可能带回堡垒，因为堡垒不会允许一个高阶向导在他身边。
更关键的是，她并不爱他，她心中就没有纯粹意义上的男女之爱。
他想靠近她的唯一方式，就是求她标记。
可是他，又不愿放弃自由,失去自我。
他对她的感情,注定是一场疯狂的,无果的,毁灭的独角戏。
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身后响起破空之声。
黑天鹅追了上来。
奥菲斯和他的精神体合二为一,双翼展开,犹如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带着怒意与杀气扑来！
莱瑞特双臂收紧，护住怀中的夏伊,急速上冲，身形如离弦之箭刺入云层。
可奥菲斯早已预
判其轨道,提前拉高飞行轨道,几乎是迎面而上,锋利的羽翼自高空切下！
滋——
羽翼交错，迸射出金石火花！
风雷声中传来奥菲斯的冷笑：“你以为我对你没有任何防备吗？”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莱瑞特忽觉一股电流自脊背发散,麻木了上半身——那不是撞击引起的，而是突如其来的电击脉冲，封锁了他的部分神经！
莱瑞特双手僵硬，再也维持不住拥抱的动作。
夏伊自他怀中落下，黑衣猎猎，仿若一片坠空的星芒——
下一秒，她落入黑天鹅的羽翼之中，奥菲斯稳稳接住她，双臂环绕，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而莱瑞特，犹如失速的流星，在空中翻滚坠落。
就在即将撞地的瞬间，他强行展开羽翼，猛然扭转姿态，将垂直坠落硬生生转化为低空滑翔，擦着地面砸入尘土之中，激起一片浓烟与碎石。
两道寒光破空而至，冰冷的刀刃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颈。
左侧，是叶沉。
他望着莱瑞特，神色极其复杂，有愤怒，不解，痛心，和决绝。
右侧，是顾曜珩。
他已经认出莱瑞特，正是那名和他交过手的狂化哨兵。
他心中惊怒交加，依然清楚地记得夏伊曾说过的话——
【他那对黑色羽翼实在太酷了，夺去了我的心神。】
正是因为这句话，令他心灰意冷，准备彻底放弃，却没想到之后发生了发情热，反而成了夏伊的专属哨兵。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夏伊的精神图景中，竟然有奥菲斯的哨兵标记——
他昏迷这段时间，夏伊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天鹅羽翼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奥菲斯抱着夏伊从天而降。
他单膝跪地缓冲落势，低头时，一缕皎洁的银发从蔷薇面具后泻出，轻拂过女孩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容颜。
他直起身体，收回身后的天鹅羽翼，紫罗兰眼眸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薄唇中吐出冰冷的命令：“把莱瑞特拿下！”
几名黑晶城卫兵立刻冲上前去，反剪住莱瑞特的双臂，铐住他的双腕。
莱瑞特冷笑连连，知道自己着了奥菲斯的道。
昨晚出兵之前，奥菲斯找到他，要他冲锋陷阵，一同阻击异种。
奥菲斯说服他的理由是：为了人类共同利益而战，夏伊已经冲去了第一线。
于是他跟来了。
在夏伊的三星战斗网络形成之前，他斩杀的异种绝不比奥菲斯少，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奥菲斯竟然在他的战斗服上做了手脚，衣领中嵌入一枚神经脉冲芯片。
刚才高空中的战斗还没展开，他就遭到神经脉冲的袭击，被迫松开夏伊，狼狈坠落。
莱瑞特碧蓝的眸子里燃着不甘的幽焰，冲奥菲斯吼道：“有种，我们再光明正大地较量一次？”
奥菲斯不屑地说：“我为何要和一个囚犯较量？”
莱瑞特嘲弄道：“昨晚还劝说我携手抗敌的是哪一位？”
奥菲斯眼神骤然阴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擅自碰她！”
莱瑞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叶沉和顾曜珩，挑衅道：“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奥菲斯面色一寒：“带走！”
卫兵们立刻粗暴地拖走了莱瑞特。
叶沉上前一步，向着奥菲斯伸出双臂，语气平静却无法拒绝：“把她给我。”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奥菲斯也曾对叶沉说过同样的话，从叶沉手中接过夏伊。
奥菲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孩，她睡得并不安稳，娇躯轻轻扭动，眼睫轻颤不已。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她轻轻交给了叶沉。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了她最熟悉的那个怀抱，夏伊不自觉地用脸去蹭叶沉的胸膛，想往他怀里钻的更深一点。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落在另外两个哨兵眼中，泛起幽深的涟漪。
叶沉昂首挺胸，收拢了双臂，这一刻，整个世界的珍宝都在他的怀中。
欧琳和莫德雷恰在此时赶了过来。
欧琳焦急地询问叶沉：“夏伊怎么样？”
叶沉回道：“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
欧琳松了口气，又问：“洛月华呢？”
“在那。”
顾曜珩指着不远处的掩体说。
欧琳快步赶过去，找到洛月华，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感知她的状况，发现她只是累晕了，这才心安。
顾曜珩和洛月华是临时搭档。
按理说这种时候，顾曜珩应该赶过来救助洛月华，可是他就守在叶沉身边，眼巴巴地盯着叶沉怀中的夏伊，移不开目光。
欧琳无奈，只得指挥莫德雷：“来，帮一下忙，把洛月华送回队伍，交给我的学生。”
她又转头吩咐叶沉：“你带上夏伊，先归队再说。”
奥菲斯却在此时出声阻挡：“夏伊不能和你们走。”
欧琳警觉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还欠我一次疏导，这是我和白塔合作的前提。”奥菲斯语气强硬地说：“她必须跟我回黑晶城！”
顾曜珩心头一直燃着一团闷火，此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他冲奥菲斯怒目相视：“她是白塔向导，自然应该和我们在一起。你要她为你疏导，也要等她醒来再说！”
奥菲斯语调冷淡，却一击致命：“你们内部问题还没解决吧，哨兵哗变已经结束了吗？”
他嘲弄的目光扫向背着洛月华的莫德雷：“恭喜你，拿到了白塔最有价值的人质。”
空气骤然紧张，白塔几人神色大变。
“莫德雷，我们之前的协议还有效，欢迎你投奔黑晶城。”奥菲斯好整以暇地说。
欧琳色变，警告道：“奥菲斯，你休想挑拨离间！”
“你们还能休整队伍，是因为我看在夏伊的份上。你们坚持要带走她的话，我不介意让合作终止。”
奥菲斯语调凉凉，却是极有份量的威胁。
顾曜珩被彻底激怒，军刀出鞘，直指奥菲斯：“我们先较量一场！”
奥菲斯唇角泛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危险笑意：“没问题。”
两人间的战意如山洪暴发——
一直沉默的叶沉蓦然喝道：“住手！”
他环视众人，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和夏伊去黑晶城。”
“欧琳老师，A5塔所安定下来再和我联系。”
“顾曜珩，你可以选择，和我们去黑晶城，或是回塔所。”
……
夏伊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已经回到了黑晶城，躺在城主府的大床上。
床前守的是顾曜珩。
明明有向哨感应，夏伊一醒来他就能感知到，但是，他却固执地不肯离开夏伊半步。
甚至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目光贪婪地萦绕着她的睡颜，手指一次次隔空临摹她的身体，想碰，又不敢碰。
奥菲斯允许他待在这里的条件是：如果他敢碰昏睡中的夏伊一根指头，就会被立刻赶出黑晶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夏伊睁着朦胧的睡眼，和顾曜珩四目相对。
那双原本如琉璃般闪亮的少年眸子，此时布满血丝，憔悴不堪，明显是一直守在她床前不肯合眼。
顾曜珩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却立刻感受到她并不热烈的情绪。
想去搀扶她的手指凝滞在半空，眼底光彩黯去，蒙上一层阴霾。
战斗中，她虽然短暂地接受了他，却始终没有明确表态。
而且，她竟然还标记了奥菲斯！
那只强大的，邪恶的，咄咄逼人的黑天鹅！
夏伊此时心情极其复杂。
眼见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患得患失、惶恐不安的样子，她禁不住心疼。
人，为什么总是要伤害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
她也没有解答。
但是她很清楚。
若是她现在心软，将来必定会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
她和顾青菲之间必有一战。
卧室的门开了，叶沉和奥菲斯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扫过顾曜珩，来到床边，一左一右搀扶起夏伊。
“休息的怎么样？”
奥菲斯坐在床沿，让夏伊倚靠在自己怀中，怜爱地吻过她的脸颊。
“挺好的。”
夏伊微微侧头，恰到好处地避开奥菲斯的吻，含住叶沉递过来的水杯边沿。
叶沉坐在床另一侧，一只手插入奥菲斯的胸膛之间，托住夏伊的脑袋，小心地调整杯子的角度，让她毫不费力地喝上水。
顾曜珩发现自己成为了多余的那一个。
不知何时，叶沉和奥菲斯之间达成了默契，他们共同分享，或是……侍奉夏伊。
而他，一直想拆散夏伊和叶沉，一直想独占夏伊，却被排挤在了情人之外。
明明他已经成了她的专属哨兵！
共感通道中，他能感知到夏伊此时的心情，宁静，平和，并且享受。
她在享受同时被叶沉和奥菲斯爱着。
而他对她的爱，却似乎成了一种困扰。
夏伊喝完水后说：“我想先去洗澡。”
她素爱清洁，只要有条件，就会天天洗澡。昏迷中躺了那么天，醒来后觉得自己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味道。
奥菲斯立刻站起身来，把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去洗澡。”
叶沉晚了一步，正在犹豫是否应该跟上，精神链接中却传来夏伊的指令：【带顾曜珩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浴室里，奥菲斯温柔地帮夏伊除去衣物，抱着她一起泡进温泉。
他学着叶沉的做法，帮夏伊洗头发。
奥菲斯那双优美的手，是执掌权力的手，是艺术家的手，却不是伺侯人的手。
他不小心让泡沫滑落到了夏伊眼角。
夏伊哧哧笑着，在温泉中转身，柔软的手臂勾上他优雅的天鹅脖颈，将脸颊贴在他犹如丝缎般光滑的胸前，本意是蹭去泡沫，却不小小蹭到了某处。
奥菲斯呼吸一滞，紫罗兰色的眸子在水雾中愈发深邃。
夏伊还不自知，只觉有趣，犹如一只调皮的小精灵，发现了新鲜好玩的事物。
奥菲斯的定力，完全被她蹭掉。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肢，不容抗拒地将她抵在池壁。
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温泉水掀起了一串晶莹的浪花……
白汽氤氲，水面的涟漪荡漾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温泉中，夏伊如一只餍足的猫儿，安静倚在奥菲斯的怀中。
一场身心愉悦的欢爱，令她那根因持续的战斗而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浴室门悄然推开，叶沉走了进来，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温泉中交缠的两人身上。
夏伊长了记性，知道和一个哨兵亲密时，要屏蔽掉和其他哨兵的共感通道。
但这又成了另一种不打自招——
她若是屏蔽了共感通道，就一定是在偷腥。
第35章 共感她正在和两名哨兵欢愉。……
叶沉的神色很平静,他对夏伊说：“A5塔所来电，欧琳希望能尽快和你交谈。”
“哦。”夏伊懒懒地应了一声，并不积极。
大战之后,她只想好好休息,善后的那些事情……想想就觉得头疼。
奥菲斯善解人意地说：“不急这一时。”
他抬眸望向叶沉,眼底带着淡淡笑意：“我不知道怎么帮小伊洗头发，要不，你来释示范一下？”
夏伊心下一跳，奥菲斯这话是什么意思？邀请叶沉一起泡温泉？
奥菲斯低头，吻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在精神链接中说：【小伊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享受就行了。】
夏伊莹白如瓷的脸上,红潮尚未散去,又浓烈了几分,艳丽的犹如天边红霞。
她默默打开了和叶沉的共感通道。
叶沉站在池边，缓缓脱去衣物,夏伊红着脸欣赏,却发现奥菲斯看叶沉的目光充满打量意味，她急忙警告他：【不许偷看叶沉脱衣服。】
奥菲斯：【没有偷看，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夏伊只得纠正用词：【不许看！】
奥菲斯：【为什么？难道他……尺寸不如我？】
夏伊：【……】
她只想一脚把奥菲斯踹到池底,再狠狠地踩几脚！
叶沉下水，从奥菲斯手中接过夏伊的脑袋,托在自己的大手上,另一只手取过洗发水,细致地抹在秀发上。
因为浮力，夏伊身体漂浮起来，她的腰肢被奥菲斯握着,头却被托在叶沉的手心。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仿佛她在这个世界的着力点，就是眼前这两个哨兵。
叶沉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按摩头皮。
奥菲斯的吻，轻柔落在她柔软的小腹上，犹如蜻蜓点水，一点点，细致虔诚。
夏伊舒服地闭上了眼，这一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愿想，把身心，完完全全地交托给了两个哨兵……
顾曜珩正对着镜子修面。
他在夏伊床前守护了两天两夜，完全没有顾及形象。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那个胡子拉碴，眼神晦暗，容颜憔悴的青年，真的是自己吗？
怪不得叶沉把他带到客房，暗示他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夏伊一定不喜欢这样邋遢的自己。
顾曜珩再次感到挫败。
事实上，他现在很迷茫。
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了夏伊的专属哨兵，并且艰难地接受了叶沉，可是，夏伊竟然还有一个哨兵！
对叶沉，他一直很有自信，总认为叶沉是趁虚而入。
可对上奥菲斯，那个强大又神秘的男人，他则没有丝毫胜算——他和对方的差距，需要时间和阅历去填补。
其实叶沉也比他大五岁，所以他更觉郁闷——为什么这些老男人，一个个都凭借年龄经验的优势，来和他抢夏伊？
不公平！
这时，向哨感应中忽然传来一股幽微的波动。
刚才，她明明屏蔽了共感，现在又突然开放。难道她终于想明白了，愿意和他好好相处了？
顾曜珩一阵欣喜若狂，但随即，一股无法言状的悸动袭上了他的感官。
他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她正在和两名哨兵欢愉。
潮水一波波冲击，掀起朵朵浪花，越来越急，越来越强。
她被带上了浪尖，享受着极致的快乐。她每一处肌肤，每一个感官，都在被两个哨兵细心地侍奉着，绽放出了绚灿的烟花。
顾曜珩如遭雷殛。
许久，他缓缓蹲下，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想用这个无助可笑的动作，去对抗毁天灭地的打击。
从温泉里出来收拾妥当后，夏伊一边吃着小饼干填肚子，一边拨通了和欧琳的通讯。
视频中，她皮肤莹白似泛着光，双颊红润，水光潋滟，一副被滋润的很好的样子。
反观欧琳，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向导服，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脸上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欧琳先狐疑地盯了夏伊几秒，然后开口：“看来你休息的很好，状态不错。”
“还行。”夏伊回道，她刚被双倍滋润过，当然状态不错。
欧琳不再废话，直奔主题：“军部专案组将于明天下午三点抵达A5塔所，前来调查哨兵哗变和缇娅之死。”
“缇娅的问题有些麻烦，秘密实验室被毁了，研究员也都死了，现在，控诉她制造异种领主的证据不足。”
呵？还有这回事，白塔的官僚果然魔幻。
夏伊问：“你的证词也不行吗？”
欧琳：“在某些人眼中，我的证词属于片面之词。”
“哦。”夏伊点头：“想必我的证词也不行了，专案组会认为我们是一伙的。莫德雷的更不行了，他是叛兵首脑——对了，他现在怎么样？”
“还行，幸好有他在，塔所哨兵们的情绪都很稳定。不过明天专案组到来之前，需要对他进行收监。”
夏伊没有接话。
欧琳
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她话锋一转：“专案组的负责人是顾青云——顾曜珩的姑姑，她带着三名调查官，分别是洛月华的表姐——洛天韵，缇娅的侄女——海伦娜，谢临钰的舅舅——谢清寻。”
“谢临钰？薇薇安的哨兵？他舅舅谢清寻就是那个有名的病美人科学家？”
“是的。谢清寻很危险，他不是哨兵，很难对付。”
“哦。还真是大型亲友团，是来慰问和收尸的吗？”
欧琳严肃的神情也被逗乐了，她笑了一下，继续说：
“顾青云指名要见顾曜珩，所以请让顾曜珩明天下午三点前务必返回塔所。”
“你也尽量同行。你是此战的英雄，白塔的功臣，我要为你请功，本人不在场的话不太好说。”
“收起你散漫的性子，该表现的时候不积极的话，功劳会被人抢走的。”
挂断了通讯后，夏伊的神色谈不上轻松。
她是个俗人，不拒绝功名利禄。
只是需要费心表现的话，就懒得要了。
欧琳似乎话中有话，谁会和她抢功劳？她扳着指头算也没能找出候选人来。
奥菲斯温柔地拿走她想往嘴里送的小饼干，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走吧，先去用餐。”
今天天气不错，黑晶城罕见地露出了一缕蓝天。
花园餐厅的穹顶打开，大型空气清新装置悄然运转，确保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新鲜纯净的空气。
夏伊再次感受到了奥菲斯的财力。
当底层还在为面包挣扎时，上层的生活已经细致到了空气和湿度的精度管理。
午宴极尽丰盛。
铺着雪白蕾丝桌布的长桌上，陈列着精致瓷器与水晶酒杯，鲜花与水果错落点缀。仆人们鱼贯而入，送上各式珍馐美馔。
夏伊坐在上方主位，奥菲斯和叶沉分坐左右。
而顾曜珩则坐在下方客位上。
他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雪白的T恤衬得他眉目清隽，容颜干净。
他出生白塔豪门，见惯各种大场面，这顿黑晶城的丰盛宴席，在他眼中也不过寻常，只是——
他脸上没有什么神采，昔日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此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令他看上去有些忧郁，甚至有些脆弱。
夏伊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消沉。
温泉里她故意打开了共感通道，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看清形势。
顾曜珩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安静。
若是以前，他可能早就怒火冲天，不顾一切地找她质问，甚至还会和叶沉或是奥菲斯动手，但这一次，他非常克制。
他礼貌地向奥菲斯致谢，淡淡地问候了叶沉，便开始用餐。
整个过程，没有看夏伊一眼，也没有与她说一句话。
他在用沉默，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但夏伊想早点把话说清楚。
饭后茶点端上来后，她一边啜着红茶，一边对顾曜珩说：“明天军部专案组抵达塔所，欧琳要你回去。”
“哦。”
顾曜珩应了一声，也无风雨也无晴。
“关于深度标记，可以解除。”夏伊继续说：“虽然有风险，但只要小心谨慎，再找个高阶向导护法，应该问题不大。”
她抬眼望向奥菲斯：“你手下的那个S级向导，可以请她协助一下吗？”
“你是说颜子？”奥菲斯说：“没问题，我让她来见你。”
裂谷一战中，夏伊见识了黑晶城的向导队伍，她其实很好奇，对白塔之外的向导的生态体系。
“我还是亲自去拜访一下吧。”夏伊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出对同行的敬意。
“好的，我会去安排。”奥菲斯回道。
夏伊目光重新投向顾曜珩：“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去就找欧琳吧。”
她并不想去找欧琳，因为除了她的哨兵外，没有人知道她标记了顾曜珩。
她希望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消失，永远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这样，对顾曜珩的影响最小。
他是白塔无数少女向导心目中的梦中哨兵，家世优越，前程远大，人又生的那么好。
只要离开她，他就一直能处于光环笼罩之下，做他的天之骄子。
顾曜珩放下餐具，在盘中摆成无可挑剔的角度，又用雪白的餐巾擦嘴，折叠放在一旁。
一举一动优雅得体，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尊贵。
可是他眼底的阴霾却在迅速聚集，凝成一片漆黑的风暴。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解决深度标记？”
他问道，声音冰冷，犹如在冰中淬过。
正面交锋终于来了。
夏伊心想，她放下茶盏，坐直身体，直视着对方那双阴云翻涌的眸子，语气平静而又冷淡：“正如你所见，我已有两位哨兵，我们三人相处的很融洽。”
“叶沉包容我的一切。”
“奥菲斯了解我的一切。”
“而你，顾曜珩，我想不出需要你的地方。”
“所以，请你离开吧。”
夏伊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残忍。
但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正午的阳光苍白的透明，空气仿佛死寂。
夏伊似乎听到一声轻响，砰——
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
顾曜珩起身，他依然保持着风度，脊背挺得笔直，就是步伐有些僵硬，似乎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力气。
夏伊望着他的背影，感知到精神图景中的那颗蓝色星辰，正在一点点失去光芒，黯淡死寂。
她忽然感到一股后怕。
她担心那颗星辰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
奥菲斯幽幽轻叹：“小伊的心真狠。”
叶沉淡淡反驳：“小伊对他很好。”
奥菲斯轻笑：“我本来以为，小伊从来不会替人做决定。”
夏伊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奥菲斯。
只听奥菲斯慢悠悠地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不得不在你，和他母亲之间做出抉择，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不该为了‘他好’，而剥夺他的选择权。”
“而你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他，难道不是吗？”
他绝美的唇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微笑：“要不让我帮帮他，在你身边找到一个位置？”
叶沉皱眉，沉声提醒：“奥菲斯，你不要越界。”
奥菲斯抬眼，迎着叶沉警告的目光，笑意幽深：“你难道不想让小伊更快乐吗？”
第36章 水滴国王在虔诚温柔地侍奉他的女神。……
黑晶城的向导,处境颇为微妙。
她们既不像白塔向导那样手握权力、高高在上，也不像堡垒向导那样沦为工具、毫无人权。
她们被养在了一个名为【疏导院】的金丝笼里。
疏导院内，是她们的领域,每个前来接受疏导的哨兵都必须遵守规则,这点和白塔类似。
但是,除了战争征召外，她们不得擅自外出。
若无官方许可擅自离开，便等同于自动放弃黑晶城的庇护，后果是——
她们可能会成为黑市商人的猎物，也可能落入鱼龙混杂的帮派。
最糟糕的是落入某些地下场所，不仅精神力被压榨,身体也难逃侵犯——众所周知,越亲密的接触,带来的疏导效果也越强。
疏导院位于黑晶城后山,左侧是重兵防守的科研所，右侧是戒备森严的军营,中央一处小院绿竹环绕,犹如钢铁城防中凿出的一方幽静桃源。
院内景致清幽，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入门，两侧铺着碎石,点缀着假山与松柏。回廊曲折，竹帘低垂,掩映着一间间疏导室。
夏伊东张西望,评价道：“待遇还不错嘛！”
奥菲斯笑而不语,他几乎没有来过这里，一切都是交给下属打理。
在夏伊出现之前，他强烈排斥向导,若非军中需要向导，他根本就不会维持这个向导组织的存在。
“除了颜子外，其他都是A级向导？”夏伊问。
奥菲斯点头：“S级向导本来就很稀少，而且太危险。”
“那颜子呢？”
“她很特殊，几乎与所有哨兵的契合度都很低，反而安全。”
“那你找她做过疏导吗？”
奥菲斯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伊：“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当然不是了！”
夏伊才不愿承认呢。
奥菲斯眼底闪过一丝愉悦，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胸前，力道温柔不容拒绝。
“颜子不做疏导，她负责管理和作战。”
他低头，在她耳边解释道：“真正给我做过疏导的向导，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低沉的语气透着认真，鼻息轻柔地拂过她的耳廓，暖意悄悄钻入耳洞，带着丝丝酥痒的感觉。
夏伊在他怀中哧哧地笑，觉得心快被融化了。
正说话间，一道柔美的身影从回廊深处走出。
夏伊下意识地和奥菲斯稍稍拉开距离，好奇地打量来者。
这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丽女子，身着墨青丝绸和服，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咯哒”声。
她容颜清雅，眉目间仿佛笼着一层温柔水雾，发髻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袅袅如烟走到跟前，面朝奥菲斯，恭敬地跪下。
双膝着地，指尖并拢贴地，额头低垂至手背之上，行了一式古老的跪拜之礼，柔声唤道：“主人。”
夏伊被雷到了，精神链接中质问奥菲斯：【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奥菲斯：【主仆。】
夏伊：【……我不喜欢她对你的称呼。】
奥菲斯：【那就改一下吧。】
他对颜子说：“以后不要再叫主人了。”
颜子身形凝固了一下，随即恭顺地说：“是，大人。”
不叫主人叫大人，夏伊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她认为，自己还是少插手奥菲斯的城主事务为好。
颜子又向夏伊行了同样的跪礼，然后站起身来。
她很温顺，温顺到似乎你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反抗。
精神链接中，奥菲斯对夏伊说：【颜子其实还有一项工作：杀手。她几乎没有失手记录。】
一个温顺的可以让人卸下戒备的S级向导杀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夏伊对颜子的印象立刻改观。
“这边请。”
颜子在前方引路，进入一道游廊时，她再次跪下，要为两人换上专用拖鞋。
奥菲斯抬手制止了。
他先自己换上鞋，然后优雅地躬身半跪，细致地帮夏伊换上拖鞋。
颜子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讶异。
奥菲斯是这座城市的国王。
国王在虔诚温柔地侍奉他的女神。
游廊曲折幽长，脚下是细致柔韧的榻榻米，踩上去毫无声息。两侧护栏与顶棚皆由温润的原木搭建，线条简约流畅。
每隔几步，便悬挂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风铃，随着傍晚微风拂过，清脆铃音宛如溪水潺潺，悦耳动人。
夏伊走在榻榻米地板上，欣赏着风铃，算是明白为什么要换鞋了。
鞋底和榻榻米之间有感应装置，不穿专用的拖鞋，踩上去会触发机关，风铃顶端会投下防御机制。
她通过精神链接告诉奥菲斯她的猜测，问到底会发生什么。
奥菲斯：【高能激光射线网格，三秒内可以把人体切割成九段。】
夏伊：……
顿时间觉得游廊景色没那么优美了，因为穿错鞋子就会被肢解。
简直就是一个无形的绞肉场。
颜子推开一扇绘有山水的屏风门，露出一道洁白的金属门。
她扫描虹膜后，金属门向两侧滑开，里面是一间实验室。
“疏导院和科研所内部是联通的，这里是位于两者之间的精神力实验室。”奥菲斯解释道。
爱丽丝留下的粉色水滴晶体，就悬浮在实验台中央的玻璃罩里。
一个胡须斑白、头顶光亮的老学者站在实验台旁，一见到夏伊，就流露出研究者特有的冷酷兴趣——对小白鼠的兴趣。
奥菲斯给了他一个严厉的警告眼神，手掌轻贴在夏伊的背后。
这个动作意味着保护，以及绝对禁区。
果然，老学者迅速移开视线，对夏伊失去了兴趣。
“都铎博士。”奥菲斯向夏伊介绍，同时又向都铎介绍：“夏伊。”
就一个名字，没有头衔，也没有附加说明。
简简单单，却充分说明了他和她之间的亲密关系。
都铎操作面板，水滴晶体的研究数据浮现在屏幕上：
【项目编号】：Z-7364
【形态】：粉色水滴状晶体
【重量】：1.4g
【等级分类】：S级未知高危物质
【物质结构】：拟精神能量凝聚体，具备自适应频率波动
【已知效应】：可主动吸收精神力并产生倍增性放大反应，存在意识干涉可能性
……
夏伊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转头问奥菲斯：“裂谷之战的精神屏障，就是利用这个效应实现的吧？”
“是。”奥菲斯答，“用了八个A级向导，集中注入精神力，形成了一公里范围的精神屏障。”
“那意识干涉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能构筑精神幻境，甚至入侵梦境，远超她的向导水平。都铎认为，这与水滴晶体有关。”
“哦。”夏伊点头，又问：“假设这个晶体，爱丽丝吸收了它并获得力量，那么它现在还能再次被吸收吗？”
“这个问题正在研究。”
都铎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而冷硬：“所以，我需要两位S级向导协助，进行一个实验。”
迎着奥菲斯审视的眼神，他流露出一丝无奈：“我已经和您解释过了，这个实验绝对安全。”
他取出两副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贴片，分别递给夏伊和颜子：“贴在两侧太阳穴上。”
奥菲斯替夏伊接了过去，却没有立刻动作。
他看向颜子，等她贴好后，才给夏伊贴上。
他谨慎多疑，即使对自己的部下也不例外。
夏伊和颜子贴上贴片后，头顶前方各自浮现出一个光屏，显示三道曲线：
绿色：向导的精神力输出
橙色：向导的精神图景波动
粉色：水滴的能量震荡
都铎打开玻璃防护罩，对颜子说：“你先来，用精神力触碰水滴。”
颜子抬起一只白皙优美的手，掌心悬于水滴上方，释放出一层浅淡的精神力光芒。
原本安静的水滴晶体在这一刻活跃起来，轻微震动，仿佛想脱离能量罩的束缚，和手的主人融为一体。
而颜子原本恬静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发生变化，她的双眸被点燃，射出异样的光，神情逐渐狂热，像是被什么深深吸引。
她头顶的三道曲线迅速飙升，数值逼近上限，警报骤然响起。
“停。”都铎下达指令。
可颜子仿佛没有听见，掌心下压，五指缓缓收拢，水滴发出微微颤鸣。
“停下！”
伴随着一声厉喝，都铎果断地关闭了具有隔绝精神力作用的玻璃防护罩。
颜子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茫然地望着四周，随后缓过神来，神色黯然对奥菲斯说：“抱歉，大人，我失态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懊悔。
或许对她来说，礼貌，温柔，顺从，恬静，都是她对抗外界的防御武器，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被卸去防御，流露出人性中真实的那一面——
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下去吧。”奥菲斯冷淡地说。
即便融合水滴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它的归属也不该是颜子。
接下来轮到夏伊。
都铎重新开启玻璃防护罩。
不知为何，夏伊本能地感到一丝排斥。
在奥菲斯和都铎的密切注视下，她伸出了手，释放出精神力星光。
星光点点，漂浮在水滴周围，映照着粉色光芒，看起来如梦如幻，美丽极了。
然而，光屏上代表向导精神图景波动的橙色曲线，和代表水滴能量震荡的粉色曲线，却毫无反应，依旧平直。
夏伊瞥了眼都铎不满的神色，只得提升精神力输出，绿色曲线随之上升。
可无论她怎么释放，橙色与粉色曲线始终沉寂，仿佛沉睡。
水滴对她不感兴趣。
她对水滴也不感兴趣。
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共鸣。
都铎皱起眉头，看着光屏，语气复杂地说道：“之前我测试过
十二名A级向导，橙色曲线反应都非常剧烈，粉色曲线只有轻微波动。”
“我原以为它会影响向导的精神图景，但现在……”他看了夏伊一眼，轻轻摇头。
“是不是样本太少？”夏伊问：“S级向导就两个，很难判断。”
都铎叹气：“S级向导如此珍贵，能找到两个配合实验，已经很难得了。”
夏伊眨了眨眼：“你需要几个？我或许还能找来三个。”
她心中迅速掠过几个名字：洛月华，欧琳，安吉尔——正好三个。
都铎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夏伊轻松地说。
S级向导，在白塔随处可见，没那么稀奇。
都铎注视夏伊的目光终于发生转变，带上了尊重和渴望。
奥菲斯却说：“不妥。”
他对夏伊解释：“这件事还在保密阶段，不该让更多人知情。”
“好吧。不过……”
她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摸出另一枚紫色晶体：“我这还有一枚，欧琳知道，就用它做下一轮测试吧。”
都铎的眼神顿时间热烈起来，激动得连胡须都在颤抖：“竟然还有第二枚！”
夏伊在心里默默说，其实，我还有第三枚。
从疏导院出来，夜色已晚。
两人没有乘坐交通工具，奥菲斯揽着夏伊的腰肢，沿着后山小路缓缓而行。
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边散步，一边随意交谈。
奥菲斯学识广博，谈吐风趣，和他说话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就是时不时会闪露锋芒，吐出几句锋利得近乎刻薄的言辞。
夏伊觉得，自己和奥菲斯之间有种微妙的合拍感——他似乎是自己极端的那一面。
他总能精准地洞察她内心深处，那些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隐秘的念头，并将其晾在月光下。
是的，是月光，而不是阳光——这是他温柔的一面。
如果作为敌人，他真的很可怕。
所幸的是，他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哨兵。
回到城主府后，奥菲斯没有带夏伊回城主套房，而是把她带到了同一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门口。
夏伊不需要刻意探出感知，就知道里面是谁。
她问奥菲斯：“什么意思？”
“你需要正视自己的另一面。”
奥菲斯回道，打开门，把她温柔地推了进去。
夏伊无奈地摇了摇头。
奥菲斯，真是个擅长窥探人心的魔鬼。
里面也是一间套房，陈设典雅而不失奢华。厚重的地毯将脚步声吞没，壁灯与落地灯投下幽静暧昧的暖光，勾勒出一种私密的氛围。
卧室里有人。
夏伊推门而入，眼前画面令她瞬间几乎窒息。
哨兵赤裸着上身，双手反铐，跪伏在柔软的地毯上。
黑色金属制的止咬器扣住他的下颌与唇瓣，蒙眼皮革遮蔽视线，脖颈上紧贴着一圈哑光质地的项圈，锁链从后方牵引，迫使他挺直背脊，仰首跪伏。
第37章 玩具，容器被物化，只能容纳，接受她……
那姿态几近羞辱,却因他本身干净的少年气，生出一种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矛盾之美。
听见门响，他缓缓侧过头来。
遮蔽的眼套下,那双眼睛看不见她,却准确地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小伊。”
他低哑地吐出她的名字,声线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是顾曜珩。
夏伊心脏仿佛被突然击中，心跳凝滞了一瞬，随即狂跳不已。
她缓缓走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抚上了他的发顶。
他微微一颤，随即僵直身体,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像是生怕把她惊走。
他的发质浓密柔软,带着微微的自来卷，不同于奥菲斯的冰凉丝滑,也不同于叶沉的干练冷硬,而是非常的柔软和驯服——除了额前几缕桀骜不驯的碎发外。
碎发垂过眉际，有些遮眼睛。
她记得过去，经常忍不住,命令他蹲下，然后亲手把这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捋到一旁。
似乎从那时起,只要她好言哄他几句,这个凶猛的豹子就会立刻软成一只温顺的小猫。
而他本人,是个多么骄傲的少年啊！
像颗闪闪发光的星辰，光风霁月，目空一切,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捋顺了额前的碎发后，指尖一路向下，划过眼罩，点过挺直的鼻梁，最终落在金属止咬器上。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非常迷人。
它勾起了她内心最隐秘的掌控欲。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止咬器的金属线条，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肌肤，却清晰感知到他的呼吸骤然变重。
他死死咬住下唇，在那抹润泽的唇色上咬出一道鲜红血痕。
她微微蹙眉，下达了她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指令：“不许咬唇。”
他立刻照做，微微张开嘴。仰起的头，令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嘴唇，被咬过的唇瓣艳丽极了，如熟透的果实般诱人。
这是一个很小的指令，他却犹如军令般，执行的一丝不苟，这令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即使不通过向哨链接，她也能完全掌控他的身体，甚至到微动作。
她的手指穿过金属网格，在他唇上轻轻摩挲。
他强忍颤抖，维持着仰首的姿势，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唯恐惊扰或是冒犯。
此刻的她和他之间，不再是向导和哨兵的关系，而是——
主人和宠物。
一种绝对不平等的权力关系。
她不禁思索，这种畸形的关系，为何让人如此沉迷？
人性，真是一件不可描述的东西。
她的手指继续下滑，卡住他的喉结，微微用力。
他开始有些喘不过气，双唇微张，眼罩下的眸子泛起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却依然咬牙忍耐，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响动。
真的很乖顺，乖得令她无法抛弃。
她松开指尖，声音轻柔：“为什么？”
“因为……”顾曜珩的嗓音因为压抑太久而发涩：“我也许很多地方比不过他们，但是，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我可以当你的……玩具。”
夏伊觉得自己真是铁石心肠，她竟然笑了，问：“你真的当得了吗？”
“你可以试用。”他声音因为极度羞耻而低到极不可闻：“今天晚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试用？
她伸手到他背后，先解开手铐与项圈之间的链条，再解开束缚他双手的皮铐，最后取下他的眼罩。
或许是因为被蒙的时间太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初见光明时有些溃散，先是有种破碎的迷茫，随后浮现一层细密的水雾，像极了误入歧途的小兽。
惹人怜爱，却又勾得人想对他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还记得我们很久以前的游戏吗？”夏伊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拂在他脸侧。
“就是那个被赛琳娜打断的游戏。”她幽幽补了一句，带着些许怨意：“我为此还受到了惩罚。”
顾曜珩记起来了，身体一颤。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唤醒的、隐秘的兴奋。
“记得。”他低哑地说。
夏伊眸光一亮，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打开共感通道。但顾曜珩明白，他该做什么。
他伏下身体，双手着地，膝盖跪着，在地毯上爬了起来。
自从人类学会直立行走，成年人的四肢伏地，就被视为一种屈辱的动作。
而他，白塔最闪耀的年轻哨兵，如今却带着项圈，赤裸上身，在她脚下，像狗一样，一圈圈地爬行。
他一边爬，一边想起那个夏日午后。
那时年少，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和她做完了功课，在议长府的花园玩耍，玩一种掷石子的游戏。
作为一个哨兵，他想赢她轻而易举，可是他却故意输掉几回，让两人显得势均力敌，以维持她的游戏兴致。
她一开始玩的很开心，后来发现他作弊，开始生气。
他哄她，怎么都哄不好，最后想起家中仆人哄小表妹时的方式，便提议：“要不我给你当马骑？”
他跪在地上当马，而她真的骑了上来。
两人在树荫下绕着草地转圈，她有时嫌他慢，还会用手做鞭子拍他肩背。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
可是这一幕被赛琳娜撞见了。
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她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回想起来，那个下午可能是他和她，曾经有过的最亲密的时光。
在他爬到第五圈的时候，夏伊挡住了他的路。
他停下，舌尖从止咬器中探出，乖巧地亲吻她的脚。
她穿的是露趾凉鞋，脚趾精致小巧，指甲晶莹清透。
因为止咬器的限制，他没法含住，只得用舌尖轻轻舔舐。
从她脚尖微颤的反应中，他可以确定：叶沉和奥菲斯，都没这样做过。
他感到隐秘的满足。
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她体会到这种快乐。
这就是他的位置。
夏伊的手指插入顾曜珩的浓密柔软的发丝中。
心思有些飘忽。
那个夏日的游戏被赛琳娜撞破后，赛琳娜告诉她，这个游戏带有人格侮辱性质，不能再玩。
赛琳娜明知她心中有破坏性的那一面，却依然孜孜不倦地教诲着她。
赛琳娜的教育是成功的，她懂得了什么是正确，学会了欣赏美好。
可是，人心是如此复杂，有光就必然有影。
她可以努力尊重她遇见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高贵还是贫贱，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但是——
请允许她找一个能够肆无忌惮地容纳黑暗欲望和恶劣行为的容器吧！
如果撇开其他，顾曜珩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奥菲斯曾说过：美，是用来被摧毁的。
顾曜珩如此干净美好，很适合用来破坏，他还很坚韧，非常耐用。
但是……
夏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讨厌自己的犹豫不决。
她立刻把这种糟糕情绪发泄了出来。
她一把提起他的项圈，强迫他抬头，冰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下贱？”
顾曜珩被迫仰着头，嘴唇泛着水光，声音低哑地回道：“不觉得。因为你喜欢，我乐意。”
“为什么？”她再次问：“离开了我，你可以过的很好。”
“那只是你认为的好。”
顾曜珩的眼睛忽然红了，带着怒气地说：“夏伊，除非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否则你没有权力替我做决定。”
“我不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
他仰头望着她，回道：“我爱你的天真，也爱你的残忍。”
四目相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分明写着求而不得的疯狂和毁灭。
夏伊心脏微微抽搐，疼痛伴随着兴奋，犹如潮水般在胸腔蔓延开来。
她狠狠捏住顾曜珩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坚持要留下，你不仅要做玩具，还要做容器。你明白吗？”
“我明白。”
顾曜珩回道，做她糟糕情绪的容器，做她黑暗欲望的容器，甚至连宠物狗都算不上，被物化，只能容纳，接受她所赐予的一切。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受虐倾向，但非常的奇怪，他竟然能从她的残忍对待中感到隐秘的兴奋和……快乐。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夏伊觉得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说，他的感情珍贵美好，应该好好对他。
另一个人说，他是自愿送上门的，他愿意做你的玩具，做你的容器。还犹豫什么，尽情享受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闭眼，压抑住矛盾翻涌的心绪。再次睁眼时，她说：
“好吧，那就先试用。一个月，如果你能忍受，你就留下。”
“否则，就解除标记，从此再无纠葛。”
……
奥菲斯举着红酒杯，坐在露台花园上，独自斟饮。
今夜黑晶城罕见地露出一轮皎洁圆月，他特意下令将城主府的灯光调至最低，让月光尽可能洒进来。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和夏伊赏过月，说过那句经典暧昧的台词：“今晚的月色真美。”
身后传来冰冷的气息，夹杂着怒意与隐隐杀意。
他知道是叶沉。
他没有回头，只是拿起把酒瓶，随意地递向身后，问：“喝一点？”
叶沉没有立刻接过。
奥菲斯也不急，就这么维持着单手向后递酒瓶的姿势，另一只手优雅地举着酒杯，浅浅啜饮。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叶沉终于接过了酒瓶。
他仰头灌下半瓶，抹了一把唇角的酒渍，冷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不是说过了吗？”奥菲斯悠然回道：“为了让小伊更快乐。”
叶沉默片刻：“你真的很变态。”
奥菲斯笑了：“从你嘴里说出这种攻击性的话，真的很有趣。”
“什么是变态，什么是正常？”
“就因为我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充满独占欲，所以变态吗？”
“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独占欲才是变态？”
叶沉不善于辩论，他被奥菲斯的这套歪理说的沉默了。
奥菲斯继续说道：“你看似包容她的一切，但你真的理解她吗？”
“她有破坏性的一面。”
“所以她需要一个安全的释放通道。”
良久，叶沉终于开口，嗓音低哑：“我们较量一下吧。”
“看来你也需要释放情绪。”
奥菲斯大笑起来，放下红酒杯，解开袖扣，将上衣袖口缓缓卷起，然后走向露台中央的空地。
叶沉率先出手。他动作干净利落，一记直拳直逼奥菲斯下颌，没有半点试探，纯粹是力量与压制的直接爆发。
奥菲斯微微侧头，拳锋擦着耳畔掠过，几缕头发被劲风带起。他身形一转，轻巧避开，动作优雅而从容。
拳风交错，扫腿碰撞，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影交锋……
套房卧室里。
夏伊的神情微微一凝。
叶沉和奥菲斯打起来了。
不过他们没有用武器，也没有释放精神体，纯粹是拳拳到肉的较量。
她细细感知了一阵，决定不管。
哨兵们也需要释放压力。
她手中挥着一根软鞭，笑靥如花地询问汗水浸湿鞭痕交错的顾曜珩：“刚才是数到几了？”
……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夏伊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夜里月光潋滟，墙面映着妖冶交错的影子，空气里漂浮着低哑的哭吟与急促的喘息。
清晨醒来时，听到嗡嗡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蚊子，后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是玩具的声音。
一转头，睁开稀松的睡眼，看见了顾曜珩的凄惨模样。
房间里备有丰富的道具，所以她尽情使用在了顾曜珩身上，最后用一个不需要技巧的网绳，把他兜了起来，收紧成一个违犯人体工学的姿势。
然后，她就困的睡着了。
此时，夏伊无辜地望了顾曜珩一阵，才想起自己是始作俑者。
少年背脊颤抖，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骨节发白泛青，浑身冷汗浸湿，像是浮着一层水光，忍耐到了极致。
夏伊急忙帮他解开，却不得要领，胡乱弄了一番后，反而绑缚的更紧。
她只好去自己的衣物中找匕首。
这时，门被推开了，传来奥菲斯优雅温柔的声音：“小伊，需要我帮忙吗？”
第38章 三个哨兵的吻他即使留在她身边，也享……
夏伊最终还是没让奥菲斯进来帮忙。
她自己找到了匕首,割破绳网，把顾曜珩放了出来。
作为安慰，她俯身,在他冰冷颤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只是蜻蜓点水,轻轻舔舐,缓缓碾磨，始终不肯深入。
当
他忍不住，舌尖试图探入她的唇齿时，她推开他，笑得天真又残忍：“我给你，你才可以。”
哨兵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好。
被她折腾了一夜,洗完澡换上衣服后,顾曜珩又恢复成了那个翩翩如玉的矜贵公子。
今天顾曜珩要回塔所,夏伊决定和他同行,叶沉自然是随行不离。
奥菲斯安排一架豪华的小型飞行器送她。
起飞前，他当着两个哨兵的面,搂住她的腰,和她吻得难解难分。
其实黑晶城和A5塔所相隔不远，开车四五个小时，飞行器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她可以当日往返,可奥菲斯还是担心她会被耽搁。
飞行器平稳升空，夏伊透过舷窗,向地面的奥菲斯挥手告别,注视黑晶城一点点消失在云层下面。
她回头,正好对上两名哨兵的目光。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冰川蔷薇的凉意。
顾曜珩心中泛起苦涩。
夏伊与奥菲斯吻别的模样，像极了真正的恋人。
他抬眸看了看叶沉——对方神情平静,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他只好自我催眠：要留在夏伊身边，就得学会忍耐。
况且，他还在“试用期”。
当他看到夏伊把机上唯一的乘务员支使到了驾驶室，他心下微微一沉，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精神链接中传来夏伊的声音：【我现在让你跪下，你会跪吗？】
他抬眼，见叶沉正打开了一袋小零食，夏伊在笑盈盈地挑选。
阳光透过舷窗洒落，将她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映得她肌肤越发雪白，眸光更加清澈，一尘不染，仿若天使。
只有他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恶劣。
他回道：【我是你的哨兵，你让我跪，我就跪。】
夏伊唇角玩味的笑意微微凝滞。
顾曜珩是在提醒她，一旦有了观察者，他就是她的哨兵。
哨兵无法违抗向导的命令，所以他跪，是因为她的指令，责任全在她。
顾曜珩还真是有些狡猾呢，他不是全然顺从，而是在边界处设下了隐秘的钩子。
见夏伊犹豫，顾曜珩知道自己拿住了她的心思，他终于在这场不平等的游戏中，稍稍掌握了一点点主动权。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一点小小的幽暗的喜悦，就见夏伊扑到了叶沉怀里。
她回头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是——
不让你跪了，给你秀恩爱，看你能坚持多久？
叶沉觉察到夏伊的意图。
他不动声色地收拢双臂，拥住夏伊。
夏伊仰躺在他怀中，慵懒地勾住他的脖子，向下带，示意他吻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地倾身，细密的吻从她的眼角眉梢，滑到她的唇间。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奥菲斯的气息。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吻突然变得凶猛，犹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了她的唇舌。抱着她的双臂也不断收紧，仿佛想随着这个吻，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夏伊被吻的头脑晕沉，浑身发软，整个人几乎都化在他怀里。
叶沉很少会这么霸道，她大概又刺激到他了。
顾曜珩垂下眼，缓缓别过头去。
指尖在膝盖上悄无声息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早上，她只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还不许他主动。
而现在，她先是和奥菲斯缠绵吻别，又近在咫尺地和叶沉激烈热吻。
她不是在考验他，而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提醒他——
他即使留在她身边，也享受不到情人的待遇。
他只是她的玩具，她的容器。
他喉咙发紧，拳头一点点握紧，又松开。
他提醒自己：是你自己求来的。
想留下，就得忍耐。
夏伊正在享受着叶沉的亲吻，手环却传来消息。
消息很重要，来自欧琳，是一份即将提交给专案组的兵变报告。正式发送之前，她先发给夏伊和洛月华过目。
夏伊从叶沉的膝头滑下，打开报告，一行行认真地看。
然后她抬头，冲顾曜珩招手，要他一起看。
顾曜珩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走到夏伊的座位跟前。
这是一个单人座椅，因为宽敞，所以叶沉和夏伊紧挨着正好能坐下。
顾曜珩看见叶沉的手臂搂着夏伊的腰肢，半个胸膛覆盖在她的背上，脸蹭着她头顶的秀发，目光投向她手环的投射光幕。
没有顾曜珩的位置，但想看清光幕上的内容，必须得靠近。
他坐在了扶手上，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夏伊的肩头。
叶沉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抬眼看了顾曜珩一眼，什么都没说。
夏伊的注意力集中在光幕的报告上，没有在意。
她并不抗拒顾曜珩的肢体接触，毕竟昨晚，两人才发生过亲密关系。
他从脚趾开始，吻遍了她全身的每一处。
欧琳准备的报告极为详尽，多方取证，完整记录了整个兵变的经过。
兵变中，共有三十七名塔所向导死亡。
这将成为莫德雷能否“功过相抵”的关键所在。
其中五人是S级向导。
白塔高层对此极为震怒，认为其他叛乱参与者的行为尚可视功绩从轻处置，唯独莫德雷——罪行深重，功无法抵过。
欧琳在报告中并未回避这一事实，而莫德雷本人也把三十七名向导的死亡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参与处刑的士兵有可能被从轻发落。
然而，欧琳还附上了一份附录：那些向导在被处刑前的自白记录，以及对自白内容的调查取证。
结果显示——
每一位被处刑的向导手上，都沾有哨兵的鲜血。不是一条，而是数条人命。
莫德雷确实杀了三十七名塔所向导。
但他没有滥杀无辜。
白塔是议会法制国家，禁止私刑。即便她们罪该万死，也不该由莫德雷来执行。
可是当伸张正义的渠道被堵塞的时候，那些没有权力的人，又该如何去伸张他们的正义？
飞行器在漫天风尘中降落。
夏伊默默关上报告，望向窗外。明明早上离开黑晶城时还有一丝蓝天，此时却是沙尘飞扬，遮天蔽日。
塔所内部一片狼藉，工程兵正在紧张作业，修缮受损区域。
但破坏实在太严重，单靠驻地的修复力量远远不够。必须等专案调查组完成现场勘察，军部才会派出正式的工程队前来接手重建。
欧琳暂时接手了A5塔所指挥官的工作，在莫德雷和安吉尔的协助下，她的工作还算顺利。
塔所向导死了一大半，大战过后，很多哨兵都需要疏导，因此白塔的实习向导们也都忙的不可开交。
夏伊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最轻松的那个人。
会议室里，她掏出零食，对欧琳和洛月华进行慰问。
那是一种水果糖，五角星形状，不同颜色对应不同口味，彩色半透明包装纸包裹，亮晶晶的很好看。
洛月华用挑剔的目光扫了糖果一眼，夏伊还以为她不会吃，结果人家抬手抓了一颗，剥开糖纸，含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读内侧的小字：
【给你一颗星星，换你一个微笑。】
欧琳面露诧异：“这不是星愿糖吗？哪弄来的？”
夏伊抿嘴一笑，她昨天只是随意和奥菲斯提了一句，没想到今天早上就收到了一大盒这种只有白塔中央城才有的糖果。
欧琳捻起一颗，放在指间把玩，眼底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怀念。
“你不吃？”夏伊问。
欧琳叹了口气：“年纪大了，不敢吃，热量高。”
“你也没大多少吧？”夏伊来了兴致，“老师，你到底几岁？”
欧琳脸色一板：“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她敲了敲桌面，“时间紧，开会吧。”
她切入正题：“下午专案组将抵达A5塔所。总负责人是顾青云，三名调查官分别是洛天韵，海伦娜和谢清寻。你们都应该有所了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夏伊问：“海伦娜是缇娅的侄女，海因家族和这次事件关系重大。按照规程，她们家的人是不是应该回避？”
欧琳回道：“第一军区是海因家族的地盘，没有他们的允许，调查组进不来，我们甚至都没法回去。”
夏伊挑眉：“难道我们又成人质了，第一军区的人
质？”
欧琳：“没那么严重。总之，这是中央的安排，我们只能服从。”
洛月华也对这个安排不满，刷的站起身来：“要不，我打电话去问下我妈？”
她妈是军事委员会主席。
夏伊忍俊不禁，拉住洛月华：“你等会再去问你妈。我这还有点事。”
她对欧琳说：“老师，麻烦你把房间监控关了，还有窗帘也拉上。”
“监控早关了。”欧琳回道，起身去拉窗帘。
夏伊从兜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打开，一枚紫色水滴晶体呈现在三人眼前。
洛月华问：“这是什么？”
“缇娅死了，从她的脑袋里冒出来的。”夏伊简单解释。
欧琳面色凝重：“这件事已经上报，水滴晶体需要上交。”
“我知道。”夏伊口气轻松地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稍微研究一下。洛月华，你先来，注入一点精神力。”
“干嘛？”洛月华狐疑地问。
“做个实验。”
洛月华将精神力注入晶体，水滴骤然亮起，剧烈震动，几乎要从盒中弹出。
夏伊赶紧扣住盒盖。
洛月华一脸惊疑未定：“这是怎么回事？”
夏伊问：“你的精神图景发生了剧烈震动？”
洛月华点头。
“而且心中升起一个强烈念头，想和它融为一体？”夏伊继续问。
洛月华迟疑了一下，再次点头。
夏伊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对欧琳说：“老师，轮到你了！”
欧琳依言尝试，结果如出一辙。
两人目光落在夏伊身上，等待解释。
夏伊一本正经地下结论：“这个晶体含有神秘且邪恶的力量，你们都被它诱惑了！”
欧琳：“……”
洛月华：“……”
“那你呢？”洛月华问。
“我当然不会被诱惑了。”
夏伊做演示，掌心释放出精神力星光，注入晶体，晶体毫无反应。
“对吧？”她一脸小得意。
“把它收好。”欧琳指示夏伊：“你亲自交给专案组。”
“刚才的实验，就当没发生过。好了，散会！”
夏伊歪头望着她：“老师，你就没有好奇心吗？”
“好奇心害死猫。”欧琳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只是一个老师，教书育人是我的本职，把你们这一届平平安安地送出去，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愿。”
“我们这是……触到了某个秘密？”洛月华问。
“你可以问下你妈。”夏伊建议。
“问可以，但不要提刚才的事。”欧琳重申了一遍，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夏伊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在她身后叫道：“对了，莫德雷在哪，我想找他说几句话。”
“E8区。”欧琳头也不回地说。
欧琳临时标记了莫德雷，所以对莫德雷的动向了如指掌。
在对莫德雷正式收监之前，她将对他负全责。
E8区是一片绿地，用于哨兵们的休息空间。
中央是一块起伏的人工山丘，覆盖着细软草木和低矮灌木。山丘上的某个角度，恰好能透过穹顶上一块狭长的观察玻璃窗，看到外界的天空。
此时，莫德雷就躺在那块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穹顶玻璃框后那片铅黄暗沉的天空。
夏伊走到他身边，从兜里摸出一颗星愿糖，递给他。
莫德雷接过，禁不住微笑：“真是怀念啊，小时候很喜欢这种糖，大人不允许，姐姐就偷偷买给我吃。”
“那真是托你的福。”夏伊在他身旁坐下：“洁西娅经常会给我带星愿糖，因为我也喜欢吃。”
莫德雷的神色黯然下去。
夏伊也陷入回忆之中。
她记得，得知洁西娅死讯的那一天，外面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她抱膝在窗前哭了很久，直到一个哨兵敲开了疏导室的门。
那个哨兵就是叶沉。
从那以后，她好像就再也没哭过了。
她收回神思，对莫德雷说：“洁西娅姐姐，她对我很好。”
赛琳娜工作繁忙，把生活琐事都交给了助理。其中对夏伊照顾最多的，就是洁西娅。
洁西娅不仅关照夏伊的生活起居，还常常带给她各种零食和有趣的书。
有时还会带她去逛街，去游乐园，去博物馆，让她体验到她那个年龄阶段的小女孩应有的生活。
注视着莫德雷眼底被勾起的难过之色，夏伊缓缓地说：“我相信一句话——”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第39章 病美人他激起了她的狩猎天性。……
两人久久没有再说话。
人工微风吹拂过草坪,草叶声沙沙作响，仿佛天地间的低语。
夏伊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2点30分。
还有三十分钟，专案组就要到了。
她说：“我是乘坐黑晶城的飞行器来的,飞行器里有一个很隐秘的舱室,备了些好酒,你有没有兴趣？”
莫德雷猛然转头，注视着她，目光灼灼。
夏伊继续说：“奥菲斯很欣赏你，你可以留在黑晶城为他做事，或者，也可以从黑晶城去其他自由城邦。”
莫德雷默了一下,终于开口：“欧琳能感知到我的位置。”
“她不会说的。”
夏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补充道：“临时标记并不稳定,她上次标记你是在三天前,所以现在断了，也完全能解释得通。”
莫德雷沉默了许久,夏伊也不急,她仅仅是提供了一种选择，并不强迫对方一定要接受。
“洁西娅很喜欢看书。”
莫德雷缓缓开口，声音仿佛被时光拉回某个遥远的角落。
“她有时会给我读一些书中的精彩篇章,那些句子听起来很优美。不过我那时年幼，听不太懂,也不感兴趣,但我喜欢看她读书时的样子。”
“她的声音很动情,眼中放着神采，有时甚至闪烁泪光。”
“我还记得，她曾念过这样一句话——”
“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
夏伊知道这句话。
那是一本旧时代的书中的话，赛琳娜也曾读给她听。
那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而此刻，她忽然发现，她懂了。
她想像着洁西娅读书的样子，又回想起赛琳娜，眼眶微微发热，心头被情绪击中。
她轻声说：“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莫德雷的选择。
从他决定叛乱的那一刻起，就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结局。
注定失败。
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坚持到底。
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无论时代多么黑暗，总有人会挺身而出，去抗争，去点燃那一点光。
即使他们注定无法改变全局，却能唤醒一些人，感动一些人。
而这些被唤醒的人，终将成为新的火种。
两名哨兵走了过来，带着抑制器和手铐。
他们早就来了，一直在一旁安静等待，直到莫德雷和夏伊的谈话结束，才走了上来。
他们沉默地为莫德雷戴上手铐，动作克制，神情肃然，透着尊重。
莫德雷抬头，望向夏伊，露出一个轻微却真诚的笑意。
“谢谢你，还有欧琳，洛月华，你们让我看到了白塔的希望。”
“也给了我直面审判的勇气。”
下午三点，专案组抵达A5塔所。
塔所的穹顶缓缓开启，伴随着灌入的劲风和气流，一架银色高级
飞行器喷吐着蔚蓝尾焰，缓缓降落在广场中央。
飞行器上漆着白塔徽章——蓝天之下，白塔矗立，闪耀着象征文明和守护的光芒。
欧琳率领洛月华、顾曜珩与安吉尔等人，站在通道前迎接。
舱门开启，首先走出的是两列宪兵。
他们身穿银黑相间的轻质金属制服，步伐整齐地跑了出来，列队，整形，敬礼，步调一致，气势逼人。
塔所哨兵列队迎接，肃立在通道两侧，劲风刮过一张张沉默的面孔。
他们紧张地注视着走出舱门的人，明白这些人掌握着他们的命运。
参与叛乱的哨兵，是杀是留，是宽恕还是清算，将由这支从中央来的专案组定夺。
夏伊和薇薇安坐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摇晃着腿，一边嗑瓜子，一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观察下方广场上的情景。
“哇，排场好大啊！”薇薇安感叹。
夏伊不以为然：“不这样怎么能显示出权力的威严？”
“带这么多宪兵来干嘛？是打算就地执法？”薇薇安有些担忧：“欧琳好不容易把局势稳定下来，别再被他们弄出什么乱子。”
“再来一次兵变？”夏伊轻笑着说。
薇薇安害怕地捂住胸口：“千万不要。若是真有兵变，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好逃回白塔避难。”
飞行器上陆续有人走下。
先是一名年龄稍长的女子，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议员长袍，高贵典雅。
接着是两位年轻女子，一名穿着白色向导裙，另一名穿着银灰色宪兵军服。
“顾青云，洛天韵，海伦娜。”
薇薇安依次报出她们的名号，指着穿着制服的女子说：“她就是海伦娜，海因家继克莱尔之后最出色的向导。”
“她非常强大，而且手段强硬，冷酷无情，行为处事和克莱尔如出一辙。海因家派她来，怕是不太好对付。”
“哦。”夏伊应了一声，往嘴里放了一颗瓜子。
前三人下了飞行器后，升降梯开始缓缓变形，犹如被拉直一般，从阶梯变成了滑步道。
一台轮椅沿着滑步道缓缓滑下，上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
因距离较远，看不清他容貌，只见一抹纤瘦的人影，淡淡的，却极有存在感。
“谢临钰的舅舅？”夏伊问。
谢临钰是薇薇安临时匹配的哨兵，两人关系不错，正朝着谈婚论嫁的方向发展。
“嗯。”薇薇安点头，“谢清寻。他就比谢临钰大七岁，家中幼子。”
“谢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夏伊问。她只知道谢家很有钱，在白塔的地位很特殊。
“什么都做。”薇薇安一根根掰着指头算：“基因工程，精神力研究，能源，电子科技，金融……他家基因很少出向导和哨兵，家庭成员主要活跃在科研和金融界，权势算是普通人家的天花板了。”
夏伊：“谢清寻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要坐轮椅，腿不行？”
“好像也不是，就是身体弱。”薇薇安回道，补充一句：“他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就连谢临钰都没怎么见过这个舅舅。”
“有没有更多的情报？”夏伊问。
“哦，听说他在研究所，每天只上五个小时的班，下班非常准时，几乎从不加班。”
“研究所工作这么清闲？”夏伊好奇又羡慕地问。
“当然不是！我表姐也在研究所工作，是个主任，每天加班，忙的像个机器。听她说，谢清寻的学术成就非常高，一般研究员，只配给他提鞋。”
这时，有人敲门，是负责接待的向导，她看着满地的瓜子壳，想抱怨又不敢，语气纠结地提醒两位：“专案组马上就到了。”
“哎呀，真是抱歉！”
夏伊和薇薇安跳下桌子，利落地收拾瓜子壳——对这种场景，两人是惯犯，应付过无数次了。
刚刚收拾完，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专案组到了。
两人立刻肃立，身姿优美地站好，下巴扬起恰到好处的角度，摆出一副端庄优雅的神情。
夏伊眼角余光瞟见地上还有一颗瓜子壳，赶紧伸脚勾到身后踩住。
欧琳陪同顾青云一行人走进会议室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应该揪住夏伊，让她一起去迎接。
顾青云扯了扯唇角，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她了解夏伊的习性，知道这个小姑娘表面上一副恭敬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点都没把她们这些中央大员放在眼底。
顾曜珩陪同进来后，就径直走到了夏伊身侧，脚步还向着夏伊拢了拢，摆出一副护驾的样子。
接着进来的是洛天韵和洛月华。洛月华在进门处就和洛天韵分道扬镳，走到薇薇安身边站着。
然后是海伦娜。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冰冷的美女，继承了海因家族的铁血基因，目前担任监察厅副厅长，外面那群声势浩大的宪兵队伍就是她带来的。
最后出场的是谢清寻，他坐在轮椅上，缓缓滑入。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极淡。
发色浅淡，是一种水墨晕染出的浅灰色，眉眼清隽，宛如隐在雾中的远山，肌肤苍白透明，仿佛薄雪初霁。
就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浅色，长长的眼睫犹如一层雾霭，掩映着苍冰色的眸子。
唇色淡得几不可察，令人联想到飘落雪地的一瓣早樱。
他整个人都显得浅淡且易碎。
仿佛生命本身已脆弱如薄冰，轻轻一折便会断裂。
偏偏他人又生得极美，恍若薄雾氤氲间的一瞥惊鸿，亦真亦幻。
真是一个易碎的病美人。
夏伊在心里感叹，抬眼间，却恰好触到了谢清寻的目光。
极淡的一瞥，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夏伊却只觉大脑轰鸣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遥远的记忆中挣扎涌出，却被死死封印。
大脑有些刺痛，她禁不住轻轻蹙眉，手指抵住额角。
【小伊！】
精神链接中响起顾曜珩关切的声音，她猛然回过神来。
轰鸣声骤然消失，大脑恢复了平静。
还好，除了顾曜珩外，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欧琳正吩咐安吉尔挪开座椅，给轮椅让出空间。
会议室摆放着一个条形会议桌，专案组的四名大员，在左侧落座。
夏伊，顾曜珩，洛月华，薇薇安站在右侧。
薇薇安是个A级向导，没被安排参加这次会议，她只是陪着夏伊当吃瓜群众不小心慢了半拍，没能及时溜出去而已。
此时站在一群S级之间，她倍感压力，抬眼间欧琳朝这边走来，她急忙让位：“欧琳老师，您这边坐，我去准备茶水。”
毕恭毕敬地关上会议室的门，她长长舒了口气，立刻溜之大吉。
安吉尔看了眼形势，自觉站在洛月华身边，但稍稍隔了两步距离，悄然划出一道立场的界线——她代表的是A5塔所，不是白塔实习师生。
她现在是A5塔所职务最高的向导。
说来可笑，缇娅的六个副官，个个心怀鬼胎，勾心斗角，最后却被莫德雷赶尽杀绝，只剩下她一个人。
说来，她还要感谢莫德雷呢，一下子帮她清除了所有竞争对手，虽然她自己也险些死在他手下。
欧琳抬手示意学生们入座。
她再次表示了对中央调查组一行人的欢迎。
顾青云也代表中央感谢白塔实习师生在这次危机处理中的卓越贡献。
都是些官场上的客套话，夏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思飘到了天外。
精神链接中，顾曜珩担忧地问：【小伊，你刚才怎么了？】
夏伊：【没什么。】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坐在对面的谢清寻。
对方坐在轮椅上，姿态优雅地靠着椅背，长睫低垂，不知道是在用心聆听，还是和她一样，在开小差。
她问顾曜珩：【你知道谢清寻的底细吗？】
顾曜珩顿时警觉：【你对他感兴趣？】
夏伊闻到了醋罐子打翻的味道：【你在想什么？】
顾曜珩：【没什么。你最好别对他有什么想法，他很危险。】
夏伊：【怎么危险？】
顾曜珩：【千万别让他盯上你。】
【他用向导和哨兵做实验，议会和军部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像只要他看中的对象，无论身份如何，最后都会沦为他的实验体。】
【所以，一定要离他远点。】
很危险的家伙。
明明病弱的要死，却能把强大的向导和哨兵当作实验体。
夏伊也觉得应该离他远一点。
可是，狩猎的天性却有些蠢蠢欲动。
在自然界中，两种猛兽相遇时，彼此并不一定是为了争夺猎物或领地。
更多时候，仅仅是因为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威胁气息，本能驱使它们先下手为强。
谢清寻长睫掩映下的苍冰色的眸子里，泛过一丝细微的幽光。
他保持着优雅端正的坐姿，一动不动。
但夏伊觉察到了，他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她。
第40章 锋芒把夏伊拿下！
寒暄和客套是一种独特的交流方式。
百分之九十五的废话中暗含着百分之五的重要信息。
夏伊曾有一段时间被赛琳娜带在身边,赛琳娜接见高官时，她在一旁一边做功课，一边听她们“表演”话术。
久而久之,她练就了一番从废话中迅速提炼摘要的本领。
正题尚未开始,夏伊已经大致揣测到了专案组的首要目的。
果然,说完场面话之后，顾青云问：“缇娅留下的东西在哪？”
欧琳给了夏伊一个眼神。
夏伊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紫色水滴晶体。
没有任何保护，连袋子都没装，就这么被她从衣兜里摸了出来，还顺带出了两颗瓜子壳和一颗糖纸。
满场人的眼神顿时间变了，就连谢清寻也抬起了雾霭般的长睫。
欧琳和洛月华已经见识过一次厉害,下意识地拉开距离,以免被“邪恶力量”诱惑。
洛天韵目光灼灼,海伦娜眼底闪过一丝质疑,而谢清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顾青云取出一个金属盒子,小心翼翼地把水滴装了进去。
然后她像是完成重大使命一般,长长松了口气，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先前，她温和有礼,言辞中流露出对白塔师生的钦佩，和对A5塔所哨兵们的同情。
但现在,她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和虚假,打着官腔说；“议会和军部高度肯定你们在叛乱与异种危机中的表现,决定予以嘉奖。”
“欧琳老师，你将被授予向导一等功，并被推举为向导学院下任院长的候选人。”
哇！
夏伊咂舌惊叹,向导学院的院长，可是厅级干部，下一步就应该是进议会，当议员了！
也就是说，现任院长将被擢升为议员了？
也是，这次危机中，虽然她打的前锋，但离不开后方院长的支持。若不是院长稳住军部，阻止克莱尔立刻出兵镇压，还不知道事情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欧琳的表情却非常奇妙，她微微张着嘴，震惊中透出不适。
顾青云继续念着奖功名单：
“洛月华，向导一等功。”
“顾曜珩，哨兵一等功。”
“夏伊，向导二等功。”
“安吉尔，向导三等功。”
夏伊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顾曜珩和洛月华同时站起身来，质问顾青云：“夏伊怎么才是二等功？”
顾青云摆出一副典型的官腔：“这次事件评级为A级，最多只能发两个一等功。夏伊同学表现卓越，是我们都公认的英雄，但指标有限，只能委屈一下了。”
夏伊又眨了眨眼，有些想笑。
啪——
洛月华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声道：“夏伊只能拿二等功的话，没人敢拿一等功！”
顾青云皮笑肉不笑：“欧琳老师也不行吗？她可是院长候选人哦。”
欧琳抬眸，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洛月华说的对。请军部重新评定军功，现在这个安排不妥，我们没法接受。”
顾曜珩压不住怒火，言辞激烈地说：“夏伊是最大的功臣，军部那帮人眼睛是瞎了吗？”
夏伊连忙在精神链接中制止他：【别激动。】
顾曜珩：【他们这么对你，太不公平了！】
夏伊：【不就一个军功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再说话了，坐好，这是命令。】
顾曜珩握着拳头坐下，心中翻涌着郁闷之气，比他自己遭到不公对待，还要难受。
顾青云是顾曜珩的姑姑，她按耐下不悦的情绪，权当没有听见顾曜珩的话。
她继续说：“军部知道A5塔所向导不足，特意从各军区抽调了二十名向导前来支援。”
这才是重头戏。
夏伊顿生警觉。
“海伦娜将临时代理A5塔所的指挥官，实习师生完成交接后立刻返回白塔。”顾青云说。
空气凝滞了一瞬。
顾青云微笑着对欧琳说：“欧琳老师，您辛苦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专案组来处理吧，你回去后先好好休个假。”
“本来只是一次例行实习，谁能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很同情你，也很钦佩你……”
欧琳打断了顾青云的话：“我不能走。”
顾青云微微色变，声音骤冷：“这是议会和军部的决议，你是要抗令吗？”
“学生们可以先走，但我不能。”
欧琳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裂谷之战后，我曾承诺哨兵们，白塔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我必须留下，亲眼看见这份承诺兑现后，才能离开。”
她反问顾青云：“你不是劝我休假吗？我就在这里休假，看着你们工作。”
“我也不走。”
洛月华紧随其后，表明态度，无视坐在她对面的表姐一个劲给她使眼神。
她坚决地说：“我和欧琳老师共进退。”
顾曜珩：“我也不走。”
那些参与叛乱的哨兵们，他们没有话语权——唯一有过的一次，就是叛乱后公开处刑的那次，那是他们呈给军部的一份血书。
现在，能替他们说话的，只有和他们并肩战斗过的白塔师生，若是连白塔师生都离开，那么他们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了。
白塔师生中，只剩下夏伊没表态。
她在忙着掏衣兜。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掏出一把心愿糖，数了数，低声嘀咕：“怎么少了一颗呢？”
她目光投向散落在会议桌上的紫色糖纸，恍然大悟：“哦，我弄错了，刚才那颗水滴是心愿糖！”
全场为之一静。
她满脸歉意地解释：“黑晶城的朋友雕刻的，早上闹着玩，他把心愿糖雕成水滴，包了层紫色糖纸……对不起搞错了。”
顾青云立刻取出她刚刚锁进便携保险箱的金属盒，推到会议桌中央，打开盒盖，怀疑地问：“你谁说这是糖？”
“是啊！”
夏伊笑吟吟地捻起，送进口中，给出评价：“葡萄味的。”
顾青云面色铁青地问：“那真正的水滴在哪？！”
夏伊眨了眨眼：“可能混到一堆糖果里了吧，我得回黑晶城找找。”
缇娅的水滴落到黑晶城手中！
顾青云勃然色变：“你知不知道，这是叛国行为！”
夏伊一脸懵逼：“有这么严重吗？我去要回来可不可以？”
海伦娜在此时开口：“不可。”
她挥了下手，门打开，一队宪兵涌了进来，她喝令：“把夏伊拿下！”
气氛为之一变。
顾曜珩刷得起身，护在夏伊身前，厉声警告：“谁敢？”
欧琳和洛月华也随即站起身来。
欧琳怒斥海伦娜：“这是什么意思？”
海伦娜不为所动，语气冰冷地回道：“很显然，她和黑晶城是一伙的。把她扣下，然后让奥菲斯拿着水滴来换人！”
夏伊在心底暗叹海伦娜心思敏捷，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差了一点，但也算抓住了关键。
欧琳和洛月华却知道，水滴并不在黑晶城，因为夏伊才给她们演示过。三人之间已有默契，欧琳和洛月华都没有揭穿，而是替夏伊打掩护。
欧
琳义正词严地反驳海伦娜：“黑晶城是白塔的重要盟友，裂谷之战中，若不是他们及时阻击异种，第一军区早就沦陷！”
“你现在这么做，会严重破坏白塔和黑晶城的盟友关系。黑晶城城主已经向我们表示友好了，你这是想把他推向堡垒吗？”
这番话一下子上升到外交层面，政治高度，令海伦娜无言可对。
她回避了欧琳的问题，望着夏伊冷笑：“她满嘴谎言，绝对有问题！”
欧琳蹙眉：“请就事论事，不要人身攻击！”
顾青云终于开始发挥统筹全局的作用，她劝说海伦娜：“欧琳说的有道理，你先让你的人退下。”
接着，她又对夏伊面色一寒，训斥道：“这等事情，岂非儿戏，你这是在戏耍中央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
不过夏伊承受得起，她就是在戏耍她们。
权威这个东西，只要你不把它当回事，它就什么都不是。
她继续演戏，无辜地说：“真的弄错了，你们到底要不要我回黑晶城去拿？”
洛天韵提议：“让奥菲斯送过来。”
夏伊望向洛天韵，语气无奈：“我没那么大的脸。”
意思是她支使不动奥菲斯。
海伦娜犀利地问：“你真的没有标记奥菲斯？”
“没有。”夏伊泰然自若地撒谎，反问：“如果我真的标记他了，我又何必站在这里，忍受你的猜疑和无礼？”
她终于显露出一丝锋芒。
海伦娜不善地盯着夏伊，冷笑道：“好吧，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夏伊毫不相让地回视，一敛刚才的天真灿漫，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
她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我就是在演戏怎么样？你没法揭穿我，就闭嘴吧！
海伦娜继承了海因家的火爆性子，几乎压抑不住，就想动手。
谢清寻在此时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是很淡，谈不上冷漠，也谈不上温和，有种立于尘世之外，俯瞰众生的淡漠感觉。
“关于是否标记，可以扫描精神图景。”
他冷淡飘渺的声音犹如一记重锤，落在夏伊的心头。
夏伊开始认真考虑，她是不是该跑路了。
“不过这里没有设备。”谢清寻眸光平淡地望着夏伊，“回白塔后，请夏向导配合，来研究所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这是盯上她了，要把她当小白鼠？
夏伊想起了先前顾曜珩的话，心头闪现一个念头——
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她并非戾气重的人，相反，她对这个世界很包容，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谢清寻第一眼，她就有股浓重的危机感。
如果他是水墨画上的一抹淡影的话，她就想用橡皮擦把他擦掉。
想把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