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潭它贪婪到近乎卑微,无耻地索求着……
再强大的哨兵,一旦陷入发情热,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夏伊心平气和地用审讯桌摆开饭局,一边吃着军粮罐头,一边冷眼旁观西塞茵一点点崩溃。
发情热不可控制。
但是,在强烈的欲望和高浓度的向导素的双重加持下,发生的概率很高。
见西塞茵那副样子,夏伊便猜到,他对她的心思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几乎到了执念的地步。
他想得到她,不是出于什么美好的感情,而是出于阴暗的欲望。
所以才会发作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自作孽,不可活。
叶沉和顾耀珩食不知味。
纵是再冷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强大的哨兵陷入危险的发情热,也会生出一丝复杂情绪。
更何况,他们有些摸不清夏
伊的心思。
发情热能扛过去的概率不过百分之五。
夏伊是打算让西塞茵就这么死掉?
还是要标记他?
夏伊抬眼瞟过两人纠结的样子,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偏偏在此时关闭了共感通道,任由两个哨兵胡思乱想。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起身来到西塞茵面前。
这条不可一世的毒蛇,此时成了一尾脱水的鱼,只剩下本能的挣扎和原始的欲望。
潮红从他苍白的面颊一路晕染至锁骨,原本凌厉的银蓝色眼瞳被水雾与血丝浸染,像是一汪破碎的琉璃。
泪水不受控制地沿着红透了的眼尾滑落,薄唇被咬得嫣红,微张着喘息,唾液在唇角垂出一道道银丝,与汗水、血迹交缠,蜿蜒在他的身体上。
他偏瘦,骨骼清隽,皮肤呈病态的苍白,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在腰间收出紧致的弧度,透出一种阴柔的诱惑。
夏伊见过他和叶沉、顾曜珩正面交手的样子,知道他的实力——绝对能跻身当世最强大的哨兵之一。
而此刻,他颤抖着,喘息着,流着泪和血,仿佛凌虐的艺术品,破碎而妖冶。
又如秋风中一片翻滚的落叶,脆弱到,她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把他碾碎。
觉察到她靠近,他奄奄一息的身体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仿佛扑火的飞蛾。
锁链在挣扎中震响,他拼命伸长脖颈,脸上带着痛苦又贪恋的神色,疯狂地嗅着,像是在捕捉她身上那点点气息。
那副模样,像极了摇尾乞怜的狗。
“给我……”他沙哑低喘,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
夏伊距离他一步之外站着,凉凉地问:“给你什么?”
他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戾:“杀了我……”
可尾音却止不住地转了调,拖出一串软绵的颤音。
这条蛇还挺坚韧的。
有点挑战性。
夏伊心中生起一点幽微的心思,旋即被扑灭。
她讨厌蛇!
她伸出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精神力瞬间渗入。
洛月华曾尝试过一次精神入侵,但没能成功。
其实在对方清醒的情况下,夏伊也没有把握。
但现在,西塞茵的理智已被发情热击碎,正是下手的绝好时机。
他的精神图景是一片幽深潮湿的密林,浓雾缭绕,枝叶黏稠,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腐败的气息。
夏伊踏入之前,那条蛇正在林中疯狂翻腾,巨大的身躯缠绕过古木,拖拽出一道道泥泞痕迹,将树干撞断、藤蔓撕裂,鳞片在锋利的枝叶间划出深痕,溅出细密的黑血。
它和主人一样,身受着发情热的痛苦。
就在觉察到夏伊入侵的那一刻,它骤然僵住。
下一瞬,它猛地钻入腐叶堆下的巢穴中,藏匿巨大的蛇躯,收起猩红的蛇信,闪着寒光的竖瞳,隔着树枝腐叶,死死盯着夏伊。
那目光,既饥渴,又惶恐。
它记得她身体的滋味。
记得蛇身一圈圈缠绕上她柔软的腰肢时,那不堪承负的战栗;
记得鳞片刮蹭她娇嫩肌肤时,那难耐的扭动;
也记得,蛇尾抽击落下时,那美妙的触感和破碎的哭吟。
可是,它也记得,被万道银针精神穿刺时,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浓雾悄无声息地游曳。
夏伊立在林中,静静地注视着四周残败的枝叶与塌陷的树根,她知道,那条蛇正在暗中窥探着她。
她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一束照进黑暗的柔光。
这份娟静美好成了最致命的诱惑。
阴影中的蛇终于忍不住了。
一阵剧烈的枯叶翻动声中,蓝鳞巨蟒破土而出,带着压抑许久的疯狂与渴求,猛然扑向夏伊。
湿冷的鳞片裹挟着泥土与血污,卷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紧紧束缚入怀。
它用力地缠绕着,像是要将她揉进体内。蛇信舔舐着她的颈侧,鳞片在她的皮肤上摩擦,带着急促的震颤和颤栗。
它贪婪到近乎卑微,无耻地索求着慰藉和救赎。
然而,夏伊回赠它的却是一记毫不留情的精神穿刺。
冰锥般的精神力星光骤然穿透鳞甲,贯穿早已扭曲发热的精神核心。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狂乱翻滚,树木再次被折断,泥土炸开,碎叶纷飞。
夏伊却稳稳地站在它背上,如一柄钉入蛇脊的利剑,纤细却不可撼动。
她神色漠然,眸色冰冷,声音低缓却不容置疑:“带我去你的巢穴。”
蓝鳞巨蟒的巢穴,正是西塞茵的意识之海——
一汪密林洞穴中的深潭。
潭水漆黑,深不见底,冷气幽幽。
夏伊跳下蛇背,深深吸了口气,纵身跳下深潭。
漆黑,冰冷,没有止境。
夏伊有一瞬间陷入时间和空间的迷失中,但很快,她看到了一缕水底的幽蓝光线。
她游了过去。
那是实验室的冷光。
晃动的画面中,冰冷的手术台,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浸满鲜血的母体。
基因筛选计划中,通过第一轮筛选的胚胎,有些移植到人工子宫里,有些则移植到血脉无关的母体里——堡垒研究员在做对照实验,想看哪组孕育出的婴儿更加优秀。
西塞茵的胚胎就是在母体中发育的,伴随着他的出生,母体被切开,废弃。
他的出生建立鲜血淋漓的死亡之上。
夏伊自幽光中上游,迅速掠过这些黑暗压迫令人窒息的画面。
光线越发浓稠暗沉,从幼儿期到少年期再到青年期,他踩着无数同伴的尸体,浸染鲜血和阴谋,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他——阴湿,狡诈,残忍,变态。
她翻到了最重要的篇章——堡垒的新老政权交替。
但非常可惜,这段记忆犹如被混淆加密了一般,只有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只依稀看到了旧政权的执政官们,列队走进了黑暗中。
看见一个铂金色发丝的青年,迈着冰冷的步伐,一步步走上首席执政官的王座。
画面萦绕着一层阴湿的灰色雾气——那是西塞茵又嫉又怕的阴暗情绪。
她急需军情,正准备继续上浮,却无疑中瞥到了一副办公场景。
机密档案室的文件盒被带着白手套的军官取出,他向西塞茵出示了一样东西——
一枚琥珀色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水滴。
又见水滴!
堡垒竟然也在关注水滴!
夏伊心下微震,想看更多的细节,但遗憾地是,西塞茵并没有对水滴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他仅仅是在做交接工作,这枚水滴,和其他属于第二执政官的权力一起,移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只得继续上游,看到了和谈破裂后,四名执政官开会的画面——再次证明了西塞茵对她的不怀好意,以及第四执政官对她的杀意。
最后,她找到了她需要的情报——堡垒入侵南境的兵力部署。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根据夏伊从西塞茵记忆中读取到的情报,洛月华当即派出侦查队,进行定向搜索。凌晨三点,侦查队员陆续传回消息——
堡垒的两支部队,一支自四点方向,一支自九点方向,正对白塔援军展开合围——
几乎呈对角线夹击,包围圈即将闭合。
敌军兵力,是白塔援军的四倍。
白塔援军立刻决定,在包围成形前突围。
临时指挥部顿时间忙碌起来,夏伊却依旧站在战术屏幕前,注视着两军的兵力部署,若有所思。
洛月华见状,问:“有想法?”
“有。”
夏伊指着地图上标记为C的敌军单位,“我们距离这支最近,与其绕道,不如正面突破。”
洛月华心动,立刻招来两名大队长征询意见。
两人均摇头反对:“敌军部署紧密,若攻C,三十分钟内,B与D便会赶来支援。三支部队一旦
汇合,兵力是我们的一点五倍。”
“如果能在三十分钟内击破c呢?”夏伊反问。
“不可能!”
两名大队长异口同声道,“除非有地面重武器火力支援,但在雨林环境中,重装难以推进。而且——”
他们语气强调,“我们根本没带够重武器。”
“那就只好提高哨兵的战斗力了。”夏伊回道。
“怎么提高?”一名大队长显得有些焦躁,“我们是标准编制,一个大队两百人,十名S级,四十名A级,其余为B级。现阶段能投入战斗的有效兵力还得打八折。S级十八人,A级三十二人。”
“我这还有两名S级。”夏伊指着叶沉和顾曜珩。
不用她介绍,两位大队长也知道,这两人都是S级哨兵中的佼佼者。
“他们确实很强,”另一个大队长苦笑道,“但即使加上他们,我们也不可能在三十分钟内击破同等兵力的堡垒部队。”
“我们还有十八名S级不是吗?再给我十三名就行了。”夏伊转头看向洛月华,“剩下五名,你能接下吗?”
洛月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向导精神链接哨兵,构建战斗网络。
但根据现有的训练体系,一名向导最多只能稳定链接五名哨兵——这是塔所指挥官级别,而向导学院的训练都是到三人为止。
“我可以试试。”洛月华神情凝重地说,“但你,一个人能链接十五名哨兵?”
“试试看吧。”夏伊说道,补充说明:“战斗网络中的哨兵,无需额外的精神屏障。向导小队只需守护其他哨兵的精神图景,并全力攻击敌方低阶哨兵。”
这样安排,向导小队的压力几乎减去了一半。
裂谷之战后,洛月华已经充分熟悉夏伊的说话方式——
她说“试试看”,就意味着倾尽全力;
她说“可以”,你就能完全相信她。
“就照你说的办!”洛月华下达命令,只觉沉寂数月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战斗在凌晨三点打响。
C2塔所接收到了战况监控,并同步传输至第三军区指挥部,最终传入白塔中央军部。
议长顾青菲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二个小时。
她马不停蹄地走进战术厅时,南境的第三场战斗已经拉开帷幕。
几名指挥官密切注视着屏幕。
前线一共部署了三台战术摄像头,但因环境昏暗,画面模糊不清,只偶尔闪现光芒。
但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能从中分辨出敌我态势。
顾青菲没有真正地指挥过作战,所以她把目光移向经过AI分析后的战术屏幕——
蓝色箭头代表白塔,红色箭头代表堡垒,每个箭头代表一个最小战斗单位。
橙色叉标记的,是交火区域。
从战术图上看,交火区域兵力相当。
但整体来看,堡垒的兵力是白塔的四倍。当前参与交战的仅是堡垒的四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三,正迅速合围。
战术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数字:
21:05
这是合围完成前的倒计时。
若是二十一分钟内突围失败,白塔部队将陷入四面围攻。
白塔方面,最近的C2塔所,已放弃救援,准备撤退——
军部刚刚批准了其指挥提交的撤退请求。
因为即使出动全部战力,也难敌堡垒。
若当前交战部队被歼,C2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至于C4塔所——援兵仍在途中,驻扎在距离战场两百公里之外。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紧迫。
同一时间,堡垒作战总部也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实时战况。
指挥大厅,鸦雀无声。
铂金色发丝的青年坐在主位上,战术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冰雕般的容颜,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屏幕的一侧,投影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证件照,背景是白塔向导学院的标志。
照片中女孩,目光清澈如星辰,微笑浅淡如流云。
下方,是她的履历档案——
姓名:夏伊
年龄:二十
向导级别:S
专属哨兵:叶沉(顾曜珩,奥菲斯)
危险级别:红色预警(高危个体)
特记事项:
一,疑似具备标记多名哨兵的能力。
二,疑似具备构建超级战斗网络的能力。
第72章 魔女之名白塔向导夏伊,列为本国最危……
所谓的三十分钟突围,是指包括被敌军发现、相遇、战斗、收尾在内的全部时间。
而真正留给战斗本身的,最多不过十五分钟。
雨林漆黑一片,潮湿的空气黏着肌肤。战士们在林间沉默地行军,军靴轻悄地踩过落叶,落下轻微的窸窣声。
夏伊位于队伍的前锋,感知覆盖出去,敌我双方的动静清晰可闻。
敌人也在推进,预计十分钟后遭遇。
她命令队伍原地待命。
林间没有一丝光。
但她的精神图景中,属于哨兵的那片星空,却比往日,多了些点点星芒。
出发前,她和另外十三名哨兵建立了临时链接,精神图景中留下了他们的标记。
那些星芒并不亮,犹如遥远黯淡的星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大概白塔历史上,从没有哪个向导,会同时链接那么多哨兵吧。
夏伊喜欢尝试新的事物。
无论是在感情还是战斗中,她都乐意积极寻找新元素,勇于尝试和挑战。
诸如此刻。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血液中喧嚣沸腾。
敌人正在接近,二十米,十九米,十八米……
她默默推算着距离。
雨林地形复杂,白塔军用了隐形技术,向导们也有意屏蔽了感知,除非两军相接,否则敌人很难察觉。
他们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白塔军竟然会主动出击,并在他们行军路上布下埋伏。
十五米,十四米,十三米……
精神图景中,那颗属于叶沉的银色星辰骤然闪耀,银光犹如潮水般蔓延,七颗黯淡的哨兵标记次第亮起,和它形成星座般的构图。
紧随其后,属于顾曜珩的蓝色星辰也光芒大射,点亮了剩下的六颗星辰,与之形成链接。
战斗网络,构建完毕!
十米,八米……
夏伊发出指令:【出击!】
十五名哨兵几乎在同一瞬间动了。
他们以平行的两道锋线切入敌军腹地中线,快如电光。
雨林顿时炸开一道裂口。
敌军尚未来得及反应,防线便被从中斩断,整齐地一分为二——
仿佛一把分海的利刃,将敌阵从中央劈开,再掀起左右浪潮,向两翼席卷。
叶沉带领七人横扫东线,如铁流翻卷,强悍而有序;
顾曜珩率六人直指西侧,灵动如电,精准切割敌方薄弱环节。
【3号,偏右十度,锁定。】
【6号补位,5秒后交叉掩护。】
这些命令不是口头传达,也不是通讯设备,而是通过精神链接直接送入每一位哨兵的意识中。
夏伊构建的战斗网络,不仅联通个体,更同步了她所感知的整片战场视角。
敌军调动、伏兵埋点、战术裂缝——所有细节,都清晰映入叶沉与顾曜珩的意识之海。
而他们所下达的战术指令,又第一时间传达至各自所连接的哨兵。
整个攻击集群,如一套精密编排的神经系统,行动协调,节奏一致,攻守之间毫无滞碍。
敌军陷入彻底混乱。
他们面对的,早已不是“十五个敌人”,
而是一整套步调一致、意识同步的攻击系统。
他们既无有效的集体应对机制,也无法辨清谁是主脑、谁是执行。
混乱蔓延。
不到十分钟,敌军中线即被击穿,后路被切断,阵型全面崩溃。
与此同时,洛月华率领五名S级哨兵从侧翼杀入,专攻敌方高阶个体;
其余哨兵则顺着夏伊开辟出的战道,清扫被切断的残军。
堡垒部署的向导战队试图进
行精神干扰,但被白塔的向导小队层层压制,封死。
战局呈一边倒的趋势。
白塔军部,战术厅。
战术屏幕上,一支加粗的蓝色箭头,宛如尖刀般直刺敌军腹地,旋即分化为两股利刃,在敌阵中展开切割。
红色箭头迅速被打散、压制,失去组织。
数个蓝色小箭头紧随其后,补刀、包围、收割。
其中一支加亮的蓝色箭头则牢牢压制住敌军残余的反击力量。
战术AI计时终止于12:00——比预计提前整整十二分钟,突围完成。
按照原定计划,突围完成后部队应迅速脱离,避免遭遇敌军援军的合围。
但战术图上的蓝色箭头并未撤离,而是突然掉头,朝十点方向疾行。
——那里,正是D军所在的位置。
十分钟后,双方遭遇。
堡垒D军的结局与C军无异,被迅速击溃。
不同的是,这一次,战斗尚未结束,B军抵达战区。
但此时的白塔军,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没有停下。
堡垒指挥大厅。
最后一个战术摄像头陷入黑屏。
巨大的指挥室中一片死寂。
首席执政官静坐不语,冰封的神情中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望着熄灭的屏幕,沉默片刻,开口道:
“传令——撤退。”
当第一缕曙光照进密林时,夏伊收到确切消息:
原本预计遭遇的第四支堡垒军,已掉头撤退。入侵南境的敌军,正在向国境线全面收缩。
胜利的欢呼声响彻雨林。
白塔战士们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他们成功了,一夜之间,连续三场恶战,都胜利了!
他们击退了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而缔造这一切奇迹的——
就是那个名字。
夏伊。
夏伊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强撑,身子轻轻一倾,软软地栽进了叶沉的怀中。
他的怀抱很稳,也很温暖,为她撑起一方安全世界。
她隐约听见了洛月华担心的声音:“为什么不给她补充精神力恢复剂?”
“她从不喝这些东西,对她没用。”
那是顾曜珩的声音。
没错,对她来说,精神力过度消耗之后,最好的恢复,就是睡眠,以及——
来自哨兵的滋润。
大战过后,身为指挥官的洛月华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来找夏伊。
看见夏伊被她的两个哨兵精心照顾、护送去休息的样子,说是心中没有一丝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她发现,刚才和顾曜珩交谈时,面对这个曾被家族极力撮合的联姻对象,她心中居然没有任何感觉,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泛起。
她羡慕的是,夏伊标记多名哨兵的能力。
无论夏伊是否承认,这一战已经暴露了她和顾曜珩之间的深度标记关系。因为只有专属向哨之间,才有可能建立起如此强大流畅的战斗链接。
白塔历史上,也曾有过一位向导拥有这样的能力,她就是白塔的奠基者——奥菲利娅。
洛月华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夏伊,会在白塔历史上书写怎样的篇章。
而她,也彻底断了和夏伊争锋的心思。
她认清了自己——凡人中的龙凤,向导中的翘楚。
而夏伊——她不属于凡人之列。
傍晚,一场骤雨淅沥而至。
临时战俘营中,被拷在铁栅栏中的堡垒战俘们在雨中沉默地蹲着,犹如一尊尊没有生命的泥像。
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带着血色的泥水顺着草地渗入大地。
披着雨衣的白塔士兵,端着武器巡逻,严密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白塔不允许虐待战俘,但看守会枪杀有任何反抗意图的战俘。
夏伊的军靴踩过雨后的泥水,侧头询问身侧的两位哨兵:“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按惯例,等堡垒交钱赎人。”叶沉回道。
“一个人多少钱?”夏伊有些好奇。
“看军衔等级。S级哨兵起码十万起。”顾曜珩说。
“哦。”夏伊粗略估算了下人数,估计应该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赎金。
但这笔赎金,对一场战争的军费开销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议和条件中,还应该加上赔款——希望这次白塔能强硬一些,对得起她这场漂亮的战斗。
同为战俘,向导们的待遇要好一些,至少头顶有个能够遮雨的简易帐篷。
但也同样被铁栅栏圈着。她们席地而坐,脖颈上扣着白塔的精神力抑制环,一个个异常安静。
经过时,顾曜珩向她汇报:“帮助过你的那几个向导,已经找到了,将被第一批送往军区再生营。”
再生营是白塔安置堡垒向导俘虏的机构,在那里,她们经过资质评估和心理辅导后,一部分编入白塔军队,一部分成为普通的白塔公民。
和对待哨兵俘虏不一样,白塔一般不会归还被俘的向导。
夏伊点头,对顾曜珩说:“有个小女孩,我想见她一面,如果资质可以的话,我打算推荐她去向导学院。”
“知道了,我会去安排。”顾曜珩回道。
进入向导学院,意味着阶层跃迁,对那小女孩来说,可谓是命运女神的眷顾。
顾曜珩望着夏伊的侧影,心底泛起一股柔软的情绪:她虽然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没心没肺甚至冷酷无情,但其实,她的心很好。
战俘营的深处,是重犯区,警戒森严,专门关押高级军官。
其中最高级别的战俘,自然是西塞茵。
西赛茵没死。
他奇迹般地熬过了发情热——也不完全是奇迹,夏伊在读取他的记忆时,顺道帮他疏导了一遍精神图景,算是救了他半条命。
至于为何没有趁机标记西塞茵,原因有三。
第一,和她当初没有标记莱瑞特的理由一样,西塞茵一旦被她标记,对堡垒就失去了价值,意味着白塔失去了一个可以用来谈判的重要筹码。
第二,她现在的处境,已不同于当初标记奥菲斯的情形。那时,她除了叶沉,几乎孤立无援,需要借助黑晶城主的力量自保。但如今,她手中握有底牌,政治上有同盟,军中有威望,不再需要依靠标记强大的哨兵来换取力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讨厌蛇。
作为堡垒的第二执政官,西塞茵的待遇和他的身份极为不匹配。
他被关在铁笼里,躺在自己的血液和汗水里,蓝色发丝凌乱地萦绕着他伤痕累累的背脊。
若是白塔议员在这里,定会吓一跳,心狠手辣的,大概会升起杀人灭口的心思。
夏伊悠悠然地捡起角落里的冷水管,冲着西塞茵浇了过去,冲刷掉他身上的血污和汗渍。
翻裂的伤口被冷水激得一阵抽搐,紧绷成弓形的背脊抖成轻颤的弧线。
但他依然背对着她,没有翻身。
夏伊关了水,走到笼前,隔着栅栏,用黑色水管戳了下他后背纤细而锋利的蝴蝶骨。
“喂。”她说,“来救你的军队,都被我消灭了。”
蝴蝶骨抖动了一下。
“堡垒同意回到谈判桌,但他们要求先确认你的安全。”
“你现在这副样子——”
夏伊顿了一下,嫌弃地看着笼中哨兵,“会让人以为白塔虐待战俘。”
“我让人给你换身干净衣服,然后连线堡垒,你稍微出一下镜,说几句话。”
“你最好乖一点。”
她屈尊纡贵地把手指探入笼中,轻轻摸了下他湿冷
的蓝色发丝,以示安抚。
不过是轻轻一触,对方却像是受到巨大刺激一般,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唇角溢出模糊的声音。
夏伊没听清楚,向他确认:“你在说什么?”
“魔……女……”
堡垒哨兵用低哑破碎的嗓音重复了一遍。
三天后,堡垒和白塔在南境边境线上进行了第二轮谈判。
这一次,堡垒终于垂下了傲慢的头颅。
夏伊在第一次谈判中提出的条款被全盘接受。
但是堡垒驳回了她附加的战争赔款的要求。
按照条约,白塔释放战俘。
西塞茵一越过边境线,堡垒首席执政官便签发了一道紧急军令:
“白塔向导夏伊,列为本国最危险的敌人。自即日起,任何堡垒军人一旦发现其行踪,立刻就地击杀——绝不容赦!”
第73章 合家欢带着两个哨兵飞去和情人团聚。……
夏伊这次回白塔,受到了英雄凯旋的待遇。
数不尽的鲜花、掌声、赞誉接踵而至,她终于体验到了一把在荣誉的猪圈里打滚的滋味。
顾青菲亲自前往机场迎接,并在全国电视讲话中,面向全军与白塔人民,高度赞扬了夏伊在南境战役中的卓越表现与关键贡献。
作为资深政客,选择性遗忘无疑是一项必要技能。
议长已经忘记,在夏伊出征南境之前,她正在发起一场议会表决,准备追究夏伊导致和谈破裂的责任。
如今和平条约签署,而且是之前不敢想象的“平等条约”,边境停火,局势稳定,白塔人终于可以过个安稳的新年了。
除夕之夜,白塔议会照例举行盛大的新年舞会。
按照预定,夏伊将和议会高官们一同登台出镜——这个镜头对议员们意义重大,因为站位代表着在权力核心的位置。
议长顾青菲照例站在第一排C位,发表新年致辞。
她的左右两侧是元老们的位置,其他议员依次排列于第二、第三排。
夏伊作为凯旋归来的英雄,享有特殊待遇,将站在顾青菲的身旁。
晚会七点开场,新年致辞定在八点。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宴会大厅内议员们都已悉数到场,唯独不见夏伊身影。
负责致辞流程的辅佐官阿莎察觉异常,立刻拨通了顾曜珩的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脸色非常难看,快步走到顾青菲身边,低声汇报:“夏伊正在前往黑晶城的专机上,今晚无法出席晚宴。”
顾青菲的笑容微微一凝:“这个时间点去黑晶城?什么理由?”
阿莎神情愈发尴尬:“说是要和奥菲斯团聚。”
顾青菲目光一转:“曜珩呢?”
阿莎低声道:“……顾少也一起去了。”
顾青菲终于变了脸色。
新年之夜,国家最高政治场合,夏伊不但临时缺席,还带着她的儿子飞去和情人团聚。
她终究修养极深,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将胸口那一口闷气慢慢压下。
“我知道了,”她语气平静地吩咐,“今晚的安排,重新调整。”
阿莎匆匆前去修改流程,不仅致辞内容被迫改写,原定的授勋仪式也临时取消。
后台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得到消息的记者们议论纷纷,有人咋舌:“真是祖宗啊,这种场合都敢缺席!”
林仪恰巧路过,闻言一笑,对身边的欧琳叹道:“这孩子,还是老样子。”
——潜台词:自由散漫,目无权威。
欧琳勾唇:“幸好她毕业了。”
——潜台词:老师们终于不用操心了,轮到议员们头疼了。
去黑晶城,是夏伊临时起兴,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原本她对白塔那场盛大的新年舞会还有些期待——毕竟已经有三年没参加过了。
自从赛琳娜出事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宴会的邀请。
但在她看到新年致辞的流程安排后,那点期待转化成不爽。
她不想与顾青菲同台出镜。
换做她人,或许觉得能站在议长身边,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但对夏伊来说,她只会感到不舒服。
凯旋归来后,她在媒体上为数不多的照片里,身边的叶沉全被技术性处理抹除,只留下顾曜珩——
顾青菲一方面不得不高调捧她,一方面却有心制造她与顾曜珩“即将联姻”的假象,好为自己装点门面。
白天,夏伊按计划,去疗养所看望昏迷的赛琳娜,傍晚归来途中,她接到了奥菲斯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祝她新年快乐,然后说了一句:“我想你。”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非常好听,直钻耳朵,撩的夏伊心痒痒的。
她笑着回应:“我过两天就去看你,正好有点事。”
奥菲斯却说:“我想和你一起守岁,一起辞旧迎新,一起迎接新年。”
夏伊开玩笑地说:“那你现在派专机来接我,我就去。”
奥菲斯柔声说:“就在你回白塔的路上,有一座民间机场,专机‘女王号’已在等你登机。”
夏伊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了。
奥菲斯如果想追求哪个女孩子,大概没有他追不到的。
他懂得一切浪漫花式,知道如何出其不意。
最重要的是,他有庞大的财力,还有果断的执行力。
于是夏伊没有回白塔,而是直接去了机场,带着叶沉和顾曜珩。
她想,正好,新年之夜,阖家团聚。
抵达黑晶城,已近晚上十点。
专机还没降落,隔着舷窗,夏伊就看到了夜空中绽放的漫天烟花。
比她离开时的那场更加盛大,因为这是全城规模的新年烟花秀。
黑晶城地处北境,比白塔更冷。
下机前,叶沉为她披上大衣,顾曜珩替她细心地系好围巾。
两人默契地落后半步,走在她身后。
舱门一开,夏伊就迫不及待地跑下舷梯。她知道,她应该矜持一点,表现的像个女王,可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奥菲斯静静站在在舷梯之下,微笑着看着她下机。
他身着一袭古典风格的深色风衣,下摆及膝,领口与袖口绣有繁复精致的纹饰。
他没有戴面具,俊美的容颜泛着微光,银色长发在风雪中飘扬,灯光勾勒出他修长俊逸的身影,宛如从童话中走出的精灵王。
夏伊一头扑进他怀中,旋即被他拦腰抱起。
他也很快乐,笑着抱紧她,带着她双脚腾空地转了一圈。
烟花在头顶绚烂绽放,飘雪在暖色灯光下飞舞,两人在雪地上投下旋转的影子。
奥菲斯分别和走下舷梯的叶沉、顾曜珩握手问好。
三位哨兵面上皆带笑意,交汇的眼神中,暗流涌动。
叶沉和顾曜珩默契地建立起共同防线,不让夏伊的心被奥菲斯彻底占据。
奥菲斯拥着夏伊的腰,带着她往城主府走,边走边问:“饿了吧?”
“我快饿死了!”夏伊娇嗔道,“飞机上有吃的,但我想留着肚子吃新年大餐。”
“如你所愿,女王陛下。”奥菲斯笑着回道。
他们三人被带入城主府内一间优雅华丽的餐厅。
餐桌是圆形的,没有长条形餐桌那样明显的主次之分。
奥菲斯为夏伊拉开靠窗的座位,让她坐下,然后抬手一挥,对叶沉与顾曜珩说道:“随意坐,不必客气。”
两人于是分坐夏伊的左右侧,奥菲斯则在夏伊的对面落座。
仆人们鱼贯而入,安静地送上一道道珍馐美味,四人边吃边聊。
虽然分别了小半年,但一直保持着联络。
奥菲斯对夏伊的近况了如指掌——她经历了暗网刺杀、血腥议会、和谈破裂、南境鏖战……
在权力更迭与战火交织之中,她总是立于风口浪尖,一次次逆风翻盘,正以一种君临的姿态,挑战着大陆的旧秩序。
如今的她,仿佛一颗经由烈焰淬炼后绽放光芒的钻石,愈发耀眼动人。
最可贵的是,她身上还保持着天真和灿漫的气质。
他强忍住
将她立刻揉入怀中的冲动,维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与她闲聊家常。话题看似随意,其实他在不动声色地探听她与叶沉、顾曜珩的日常相处细节。
叶沉和顾曜珩敏锐地觉察到了奥菲斯的意图,甚至嗅到了这位暗夜君王的落寞——他为不能常伴在夏伊身边而难过。
意识到这点后,两人原本高度紧绷的防备心稍有松动。
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晚餐就在这种“相互体谅”的气氛中进行着,有点温馨,甚至有点其乐融融的意味。
夏伊吃得心满意足,轻叹一声:“真有团圆饭的感觉。”
三个哨兵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神各不相同,却都带着宠溺与柔情,心底,泛起了各自的微澜。
吃完饭后,奥菲斯问夏伊:“大厅里在举行新年舞会,还没散场,要不去瞧瞧?”
“黑晶城也有新年舞会啊。”
夏伊这才想起,她今晚本来的计划是参加白塔新年舞会的。
结果被奥菲斯的一通电话,拐到了黑晶城。
“好啊,我们去跳舞吧!”夏伊眉眼弯弯地说。
今晚,她就想尽情地玩,尽情地跳舞,尽情地随心所欲。
选择来黑晶城,而没有去参加白塔的新年舞会,绝对是一个正确选择。
因为在这里,她是女王,只需享受的女王!
奥菲斯带她去化妆间,专业人士已在候命。造型师为她换上晚礼服,化妆师为她化妆,美发师为她做头发。
不过二十多分钟,夏伊焕然一新,镜子中的她,美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奥菲斯揽着她的纤腰问:“你想怎么出场?万众瞩目地闪亮登场,还是悄无声息地低调入场?”
夏伊抿嘴一笑:“还是低调点吧。”
“这可有些难度。”黑晶城主蹙起眉心,用力握了一下她轻盈的腰肢:“你这么美丽,除非在场的人都戴着眼罩,否则谁能忍住不看你?”
这番话,再一次取悦到了夏伊。
如果说,叶沉是她人间的情人,奥菲斯就是她天上的情人。
和奥菲斯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有一种在云里飘的感觉,美好的不甚真实。
至于顾曜珩嘛……就当是她地下的情人吧。
叶沉和顾曜珩也都换好了衣服,在外面小厅等她。
他们看见夏伊的瞬间,眸子倏地亮了起来,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两个哨兵也帅的令夏伊移不开眼,同时她心中也有些诧异。
她目光扫过奥菲斯身上那套华丽的有些过分的银色礼服,又低头重新打量自己的一身装束,问:“我们怎么打扮的像是旧时代油画里的人?”
奥菲斯微笑着回答:“因为今晚舞会的主题就是——重返维多利亚时代。”
叶沉穿着黑色骑士礼服,银线刺绣的雪狼徽章在胸口熠熠生辉,丝绒材质贴合身形,将他的窄腰长腿完全勾勒出来,性感冷峻,摄人心魄。
顾曜珩则是一袭湛蓝爵士礼服,立领处银线绣着藤蔓花纹,雪白的蕾丝衬衫隐约露出,一身贵气,优雅从容,将世家子弟的风度展露无遗。
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夏伊身后,而夏伊则挽着奥菲斯的手臂,缓步前行。
两个旧时代卫兵打扮的侍从,拉开质感厚重的雕花木门。
古典乐声如水流般倾泻而出,金碧辉煌的宫廷风大厅映入眼帘。
黑晶城的权贵名流皆穿着旧时贵族的装束,在夏伊走过时,自觉让出通道,女士行屈膝礼,男士微微鞠躬。
他们微笑翩翩,目光打量恰到好处,既表现出足够的敬意,又不会表现出过分关注。
没有致辞,不用演讲。
没有记者,没有聚光灯。
不需要在人前表演,只需要尽情欢乐。
因为这是黑晶城,有奥菲斯在控场,他能安排好一切。
欢快的舞曲响起,奥菲斯带着夏伊跳舞。
夏伊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踩上了节奏,随着奥菲斯的舞步和臂膀收放的力道,前进,后退,旋转,倾身。
舞曲切换,奥菲斯将她温柔旋出,送到叶沉和顾曜珩的面前。
叶沉稍有迟疑,顾曜珩率先伸出手,从奥菲斯手中接过夏伊,搂住她的纤腰,带着她旋入舞池。
叶沉站在一旁,目光追随舞池中旋转的身影,默默记下每一个舞步。
等一曲结束,顾曜珩将夏伊送回,他立刻接手,在下一支舞曲响起时,牵着她滑入舞池。
和另两人相比,叶沉的舞步不算流畅,却格外认真。
夏伊忍不住笑了,俏皮地眨眼说:“我们乱跳吧,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说完,她忽地变了节奏,带着叶沉旋转,一圈又一圈,裙摆飞扬,笑声肆意,毫无章法。
乐队也立刻调整,将那一段旋转乐章反复演奏,将快乐无限拉长。
直到把自己转晕,夏伊才停了下来。
她在今夜的笑声,大概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
舞会还在继续,奥菲斯却牵着她的手,悄然推开一扇门,带她走入一条密道。
两人犹如旧时代宫廷舞会上幽会偷情的贵族男女一样,迫不及待地亲吻在一起。
炽热的唇舌交缠,指尖在彼此衣襟间游走,繁复的丝绸层层滑落。
夏伊抬腿,缠上奥菲斯精瘦的腰身,契合的瞬间,漫长的渴望终于得到了慰藉。
暧昧的灯光在墙上投出交缠的身影。
许久,随着奥菲斯的一阵粗喘,夏伊纤细的颈项向后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犹如濒死的天鹅,泪光朦胧中,看着奥菲斯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缓缓逼近。
他细细吻着她泛着惊人潮红的脸颊,含着她鲜艳欲滴的耳垂,低哑轻柔地说:“宝贝儿,今晚才刚刚开始呢。”
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还有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哨兵,在等着分食这场盛宴。
第74章 三重奏她可能会纵欲而亡。
奥菲斯抱着夏伊走出密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露天温泉。
池边点缀着暖色的小灯,在氤氲的水气上投下朦胧的光影。水面上飘着洁白的蔷薇花瓣,空气中弥漫着雪与花香交织的清冷香气。
而头顶的天空,依然飘着细雪。
空气很冷,寒气逼人,可夏伊的肌肤却很炙热,她还挂在奥菲斯身上,腿紧盘在他腰间,和他亲密相连。
当温暖的泉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一同包裹的那一刻,夏伊只觉得每根毛孔都被熨烫的舒展开来。
“嗯……”
她仰起头,发出满足的叹息,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
这时,城主府钟楼上传来悠远的钟声——
新年到了。
漆黑的夜空骤然亮起,无数光焰撕开雪幕,在云层间炸开璀璨的星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迎新礼花,而方才飞机抵达时的那场,不过是奥菲斯为她独放的序曲。
“新年快乐,我的女王陛下。”
奥菲斯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耳语。他吻过她颤动的眼睫,托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施力,让她向后仰去——
水声轻响。
另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
透过蒸腾的水汽,她看见叶沉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自头顶缓缓俯下。
他的唇贴下,覆盖住她早已被吻得嫣红的唇。
这是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低沉、缓慢,带着深埋的执念与爱恋,吮吸间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而她身体最敏感的神经,依旧还在奥菲斯的掌控中。
那种双重的快感,像潮水一样层层叠叠地袭来,仿佛要将她整个溺没。
她的指尖在水中徒劳地蜷缩抓空,却又被另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将她的指尖带到唇边,轻轻含住——是顾曜珩。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温柔谦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深情。
三重奏。
烟花,落雪,氤氲的水汽,荡漾的涟漪,此起彼伏的喘息。
这个梦幻般的新年夜里,将她一寸寸溺入柔情与欲念的漩涡中。
一响贪欢,清晨梦醒。
夏伊轻颤着睫毛,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晨光,床幔低垂,雪白羽被微微起伏,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中央,身体还残留着昨日放纵后的酸软感,像是连骨头都被熬化了一层。
她动了动,感觉腰被什么缠住了——是奥菲斯的手臂。他似乎还没醒,长睫低垂,几缕银色发丝缠绕在她的肩头,温热的鼻息打在她颈侧。
她转头,叶沉在另一侧,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深沉的目光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化成温柔星
光,令她觉得自已依然溺在梦中。
她犹如受到蛊惑一般,唇轻轻凑了过去,他立刻贴了上来,先是唇瓣缓缓摩挲,然后温热的舌探入她的口腔,压着她的舌尖,吮吸缠绕。
夏伊被吻的情动,扭过身体,想从奥菲斯的手臂中抽身,投入叶沉的怀里,却被奥菲斯牢牢压住。
奥菲斯轻柔地啄着她的后脖颈,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她耳边慵懒响起:“小伊,不可以厚此薄彼。”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脚下蹬到了一个温热结实胸膛——是顾曜珩。
他也醒了。
他昨晚睡床尾,此刻,她白皙纤细的双足正落在他怀里,难耐地扑腾着。
他心底也窜起了火焰,抵住她的一只脚,握住另一只,借着晨间的幽光,细细观摩。
她的指甲晶莹如玉,圆润整齐——他前两天才帮她细细修剪过。
脚背绷成了一条优美的弧形——那是她在享受快乐的标志。
他还想让她更快乐。
他低头,轻柔地含住,献上他最虔诚温柔的吻。
如果说昨晚是一场混乱的梦境,那么今晨,就是一场清醒的沉沦。
四人连早餐都是在床上吃的。
夏伊身上裹着一条雪白的被单,斜倚在柔软羽被之间,享受三位哨兵侍奉她吃早餐。
不小心果汁泼了出来,溅了几滴到她的腿上。
立刻有灵巧的唇舌贴了上来,卷走果汁……
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纵欲而亡。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
房间窗帘尽数拉开,这是一个三面有窗的房间,建在悬崖峭壁之上。
外面还在飘雪。
远山朦胧,天地一片素白。
有种远离尘嚣、与世隔绝的感觉。
她随意地问奥菲斯:“这个房间是新修的?”
“是的。”奥菲斯把一小块蜜瓜送她唇边,回道:“这是我专门为你修建的女王寝宫,温泉池是新建的,床是定制款,睡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睡四五个人?
夏伊轻咳一声,脸再次燥热起来。
但不可否认,有奥菲斯在,她真的“吃”的很好。
好到快“撑死“的程度。
“黑晶城新年放几天假?”她换了个话题。
“法定假期五天,但如果你需要,所有机构都可以立刻为你服务。”奥菲斯回道,眸光闪动:“有事?”
“是有点事,但也没那么急,先让大家好好过年吧,我可不想让你背上黑心老板的名声。”夏伊吃着蜜瓜说。
“哦,法定假期的加班费很高,一定有人乐意为你效劳。”奥菲斯轻笑道。
夏伊于是转头吩咐顾曜珩:“把信息球交给他。”
顾曜珩取出一个暗银色小球,递给奥菲斯。
夏伊解释:“加过密的,你看看你的技术团队能不能破解。”
“好的。”奥菲斯接过,放在指尖把玩,问:“从哪得到的?”
顾曜珩面无表情地回道:“议长府办公室。”
“哦。”奥菲斯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另外,帮我约个时间,我想见都铎博士。”夏伊说。
“恐怕要等到假期过后了。”奥菲斯说,“都铎回家过年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没事,不急。我也正好想轻轻松松过个年。”
夏伊说着,伸了一个惬意的大懒腰,口气随意地询问奥菲斯:“我们今天做些什么?”
奥菲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眸色陡然深沉起来。
不仅是他,连着叶沉和顾曜珩,都跟着呼吸急促。
夏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掩在身上的床单,随着她伸懒腰的动作滑落在腰侧。
窗外雪光明亮,映照在她的肌肤上,纤毫毕现,莹润动人。
虽说早就被他们看了个遍,但在如此明亮的自然天光中,同时被三个哨兵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依然红了脸。
她立刻拽着床单,把自己裹在里面,蒙住脑袋装鸵鸟。
奥菲斯连着床单抱起她,含笑问:“今天,要不要去参观我的创作室?上次那副作品,我已经完成了。”
夏伊被勾起了兴致,从被单中探出脑袋:“好啊。”
随即她发现自己被奥菲斯抱下了床,三位哨兵都已穿戴整齐,就她还光着身子裹着床单。
“先让我穿件衣服啊!”她挣扎着说。
奥菲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你还要做我的模特,不用穿衣服。”
“不行!”
“小伊不穿衣服最好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临摹你的线条,刻下你最美的瞬间。”
“可是我怕冷。”
“有我们三个人在,不会让你冷到的。”
他暖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语气暧昧的要滴出水来。
夏伊觉得自己已经燥热起来。
顾曜珩是第一次走进奥菲斯的创作室,立刻被浩瀚的作品震惊了。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创作室的中央,摆着一组雕塑,赫然是夏伊和叶沉。
少女斜倚在石座上,一条腿微微曲起,脚尖轻挑,仿佛在无声地施与恩赐。
叶沉单膝跪地,脊背绷成一道弧线,唇瓣虔诚地贴在她的脚背上。
她衣衫半褪,锁骨纤细,修长的脖颈后仰,唇间咬住的喘息与圆睁的双眼形成奇异的反差——像是沉沦,又像是窥探到了一个新世界。
整座雕塑被一种危险的张力贯穿——情欲,在冰冷石料上凸显成颤栗的具象;而权力的让渡,则在每一道线条中无声轰鸣。
基座上刻着它的名字——
【危险掌控】
不远处,又有一幅浮雕映入眼帘。
画面中的女孩卷曲着娇小的身体,蜷缩在两名高大男子怀中,三人的肢体缠绕、交错,彼此环绕成一体。那熟悉的眉眼与线条毫无疑问,是夏伊、叶沉,还有奥菲斯。
题名:【交融】
顾曜珩自幼受过艺术熏陶,自然看得出这两组作品在情感张力与技法层面几近完美。
但他胸腔里升起的,却是怒火。
卑鄙!
以艺术之名,诱骗夏伊,太无耻了!
叶沉也是脑子灌水了,竟然会配合!
顾曜珩愤愤不平。
奥菲斯把夏伊温柔地放在一块雪貂毯子上后,转身,背着夏伊,扔给顾曜珩一副项圈。
顾曜珩吃惊地抬眼。
奥菲斯眼底带着幽深的笑意,压低声音说:“今天我想为小伊创作一副新作品,你愿意戴着这个,配合我吗?”
顾曜珩反感地问:“你就不能创造点正常的作品吗?”
“寻常作品激不起我的创作激情。”
“如果我拒绝呢?”
“我就只好去找叶沉代劳了。”奥菲斯贴近了几分,声音透出丝丝危险:“你知道的,小伊早就好奇,叶沉戴上项圈,会是什么样子。”
奥菲斯深谙人心,知道如何逼人就范。
顾曜珩握紧指节,半晌,低骂了一声,戴上了项圈。
雕塑群遮挡了视线,奥菲斯替他调整造型,最后牵着锁链,将他带到夏伊面前。
夏伊正和叶沉讨论雕像,抬头看见顾曜珩的样子,惊讶的捂住了嘴。
他仍穿着昨晚那套深蓝爵士服,雪白挺括的衣领上,紧扣着一条黑色项圈。
奥菲斯将锁链递到她手中,微笑着说:“女王的囚徒来了。”
夏伊忍不住诱惑,轻轻拉了一下锁链,顾曜珩顺着力道屈膝跪下,双眼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羞辱、挣扎、渴望和沉沦。
虽说顾曜珩是以“玩具”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但她其实从未真正在人前折辱过他。
而此刻,他带着项圈,跪在她面前,当着另外两个哨兵的面。
底线再一次被突破。
夏伊轻抚着他英俊的眉眼,轻声说:“你可以拒绝。”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温柔地体谅他。
却令他陷入了更深的沉沦。
他低低地说:“只要小伊开心,我什么都乐意。”
奥菲斯眼里燃起炽热的火焰,像一位从灵魂中撷取火种的艺术狂徒。
他又将夏伊引至叶沉怀中,抬起她一只纤柔的
手腕,像摆放一件珍品般送至叶沉唇边。
无需言语,叶沉已低头吻上她的手背。
最后,他轻柔地扯下她身上的床单。
光影如水,流转在她莹白如雪的肌肤上。
美丽的女王倚靠在骑士怀中,手中握着锁链,囚着一位跪地的贵族。
骑士与爵士皆衣冠肃整,却在不着寸缕的娇柔女王面前,展露出惊人的臣服姿态。
他们甘愿献出力量,让渡权力,卑微而又虔诚地爱着她。
题名:【爱的囚徒】
第75章 真相我决定去一趟堡垒。
夏伊放纵了自己五天。
第六天早上,她陷入到节后忧郁症中。
情绪低落,干什么都是懒懒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上午九点,阿莎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可能还得多待一阵子吧。”她懒洋洋地回道,“我和黑晶城主正在进行一场重要协商。听说堡垒那边又有些蠢蠢欲动,我得留下来,稳定一下边境局势。”
她分明是在信口胡扯。
谁不知道,她是在和情人幽会。
但没人能反驳她。
黑晶城是白塔的重要盟友,再把“堡垒威胁”这个杀手锏甩出来,没有人敢令她立刻回去上班。
挂断电话,夏伊抬眼,正对上三位哨兵宠溺的目光。
奥菲斯:“小伊就多留一阵,这里每天都是假期。”
叶沉:“这半年你辛苦了,应该休个长假,好好放松。”
顾耀珩:“白塔那边的手续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用管。”
还真是贴心。
夏伊只觉自己被泡在了温柔乡里。
偏偏在此刻,奥菲斯的通讯响起。
挂了电话,奥菲斯眼底笑意微敛:“小伊,你带来那个加密讯息球,破解出来了。”
讯息球很快被送来,放在起居间的茶几上。
夏伊跪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五指贴上球面,缓缓注入精神力。
球体微微震动,幽蓝光幕“嗡”地弹出,投射在半空中。
三名哨兵围坐在她身侧,神情凝重,目光牢牢锁在画面上。
光幕右上角标注着一行红字——
【绝密档案S1022】
左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305-07-2023:06:05。
正是赛琳娜出事前的两个月。
画面开启,和上次那枚讯息球一样,是议会核心区的议员专用通道的监控影像。
白色大理石走廊空旷静寂,这个时间点,哪怕是加班的人,都已离开。
长廊尽头,走来两道身影。
夏伊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立刻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赛琳娜。
紧随其后的那名女子,和她近来调查过的档案照片里的人物高度吻合。
两人边走边交谈,很快穿越门禁,消失在镜头里。
画面定格。
时间停在23:06:18。
短暂的沉寂后,光幕再度亮起。
还是那条议员专用通道,左上角的标注换成了:【绝密档案S1023】
时间戳是:2305-08-1823:34:07。
赛琳娜出事的前一个月。
赛琳娜换了一身衣服,和她并肩而行的议员,也换了一人。
画面再次定格在两人穿过门禁之后。
这次录像的时间是十五秒。
片刻死寂后,讯息球“砰”地一声,自燃销毁。
夏伊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脸色发白,嘴唇紧抿,指尖隐隐发颤。
奥菲斯从没见过这样的夏伊,他立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问:“什么情况?”
夏伊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询问顾曜珩:“是她们吗?”
顾曜珩神情凝重地点头:“是她们。议员沈榕和卡萝尔。”
“据官方通报:沈榕死于2305年7月21日凌晨,卡萝尔死于同年8月19日。死因一致——突发性脑溢血。”
夏伊把目光投向叶沉。
叶沉接过话题,向另外两名哨兵说明:“我一直在协助小伊,调查赛琳娜助手洁西娅的自杀案。”
“洁西娅被捕后,军情局对她进行审讯,重点追查两枚水滴的下落。”
“其中一枚,属于沈榕。另一枚,是卡萝尔的。”
“调查中,我们发现议会的许多成员,在使用水滴增强力量。”
奥菲斯若有所思,冷静地推演:“不论动机为何,若是军情局杀了那两名议员,水滴理应落入他们手中。”
“可他们却去追查洁西娅,说明他们怀疑——水滴落在了赛琳娜手里。”
顾曜珩看了一眼夏伊,接过话来:“黑匣子里发生的任何死亡,都会被报道成脑溢血——这几乎已成了惯例。”
奥菲斯微微眯眼:“黑匣子?”
顾曜珩解释:“议会层核心区,暗地里我们称之为黑匣子。那里没有监控,所有发生的事都‘不可调查、不可记录、不可追责’。”
“哦。”奥菲斯心领神会:“也就是说,是默认的法律盲区,向导们凭力量维持秩序的禁地。”
叶沉忽然提出质疑:“录像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
奥菲斯摇头:“技术部门已做过高精度验证,没有造假的痕迹。”
他顿了顿,又看向顾曜珩:“你是怎么拿到这枚讯息球的?”
几道目光齐齐投到顾曜珩身上。
他感到了其中的怀疑意味,微微苦笑:“我去议长办公室时,发现她的文件夹里多出一格,贴着标签:‘赛琳娜’,里面就放着这个球。”
没人发表评论。
因为这是一个太明显的诱饵。
但偏偏,拒绝不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赛琳娜这个名字,对夏伊意味着什么。
“好吧,让我们再梳理一次线索。”
奥菲斯再次展现出他的控场能力,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
“两名议员,分别在深夜与赛琳娜一同进入‘黑匣子’,第二天被报死亡。”
“赛琳娜昏迷之后,军情局开始追查两名议员的水滴的下落,他们审讯了赛琳娜的助理洁西娅,洁西娅自杀身亡。”
他问叶沉:“军情局有对洁西娅进行脑机审讯吗?”
叶沉摇头:“没有,就在准备脑机审讯之前,她自杀了。”
“她是为了掩盖秘密。”奥菲斯冷静地说。
他望向夏伊,刻意放柔了语气,问:“需要我把推断说完吗?”
夏伊目光轻颤了一下,低声道:“你说吧。”
她此刻的样子脆弱极了,像一朵在风雪中颤抖的蔷薇花。
坐在她另一侧的叶沉,立刻将她揽了过去,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的背脊紧贴在他的胸前。
顾曜珩滑下沙发,蹲在她身旁,握住了她微颤的手。
三人一起注视着奥菲斯。
奥菲斯感到了罕见的压力,但他依然清晰地说:“赛琳娜杀了两名议员,得到了她们的水滴。”
*
从黑晶城飞往白塔,全程四个半小时。
顾曜珩在机上申请使用白塔专用机场。
他获得了批准。
专机一降落,他便冲下舷梯,快步踏入自动步道,转乘电梯,再转一次,直奔议长府。
平日这个时间,顾青菲多在议会层办公。
但今天,她坐在议长府的办公室里——安静地等他。
顾曜珩大步推门而入,开口便问:“讯息球里的内容,是真的吗?”
顾青菲抬眼,目光平静:“是真的。”
“赛琳娜杀了那两名议员?”
“是的。”
“为什么?”
“为了水滴。”
顾曜珩语气激动地说:“她为什么要得到水滴?她已经很强了,根本没必要靠这种手段去获取力量!”
“你不明白。向导对力量的追求,从来都没有止境。”
顾曜珩咬牙:“那个讯息球,是你故意留下让我发现的。”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夏伊一直在寻找赛琳娜昏迷的真
相,”顾青菲语气微顿,“而我受誓言所限,不能直接告诉她。”
“真相到底是什么?”
顾青菲看着他,反问:“都推演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
“我不明白。”
“你是不愿相信吧?曜珩,你受夏伊的影响太深了,深到连她曾经的监护人,都不敢去怀疑。”
顾曜珩深深吸了口气:“不管你说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的直觉,还有我的心!”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顾青菲在他背后淡淡开口:“那架黑晶城的专机,已经起飞了。”
顾曜珩猛地停住脚步,声音冰冷:“你把专机赶走了?”
“黑晶城的专机停留本就不合规。”顾青菲回道,“你也别想着借用其他机场。没有我的许可,你离不开白塔。”
顾曜珩猛然回头,怒意冲上眼底:“你是在限制我的自由?”
“我只是不想让你回到夏伊身边。”
“她总是要回来,你阻止不了我们。”
“是吗?”顾青菲轻笑了一下:“她刚刚向议会提交了申请,要求在黑晶城工作三个月。如果不批准,她就请假三个月。”
她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顾曜珩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还不明白吗?她让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支开你。因为她知道,我会留住你。”
“你跟着她去黑晶城,已经让我蒙羞。”
“现在,我命令你,留下来。”
“否则,我会把这些年来,所有对你的失望和愤怒,全都回报在她身上。”
*
黑晶城。
黄昏时分,天又下起了雪。
碎雪飘洒,从鸦青色的天幕中悄然落下,无声地覆盖着大地。
夏伊披着雪貂披肩,身着一袭烟紫色丝绸家居长裙,站在寝室露台上,接听顾曜珩的通讯。
顾曜珩离开前,她交给他一副专用通讯的耳麦,正是奥菲斯送她的那副,可以避开白塔的监听系统。
奥菲斯倚在落地玻璃门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通话时间太长,他担心她着凉,忍不住推开门,想招呼她进屋,却恰好听见了几句零星碎语:
“……我需要你留在白塔,需要你得到白塔警卫军军团长这个职位。”
“你不用担心,有叶沉陪我。”
奥菲斯手指一紧,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心中升起几分同病相怜。
只有叶沉是那个陪她走天涯的人,其他哨兵对她而言,都是命运旅途中驿站般的存在。
她柔情似水,却又清醒无比。
她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从驿站的哨兵那里获得权势和力量,以继续她的旅程。
普通男人,还真的爱不起。
但即使是叶沉,也真的走进了她那颗缥缈如烟的心吗?
或许也仅仅是和他一样,不过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适时的出现,因而被她选中而已。
通讯结束,夏伊摘下耳麦。
奥菲斯放下酒杯,走出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小手冰凉,令他心疼。
他柔声劝道:“外面冷,快进屋吧。”
“不。”夏伊声音轻柔地说:“我还想再看一会雪。”
她仰头,伸出白嫩的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他从身后拥住她,双手拢着披肩,帮她遮住风雪。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夏伊说:“我决定去一趟堡垒。”
奥菲斯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出声。
夏伊解释道:“其实,这个念头两个月前就有了。”
“那时我在调查【海燕】组织,无意中发现了赛琳娜的哨兵萧决的下落。”
“赛琳娜出事前,收到了一份来自【海燕】的秘密情报,随即派遣萧决前往堡垒首都。”
“虽然顾青菲希望我相信,赛琳娜为了夺取水滴,动手杀了议员;她的昏迷,也许是议会的制裁。”
“但是,我始终相信,真相还藏在更深处。”
“所以,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我需要找到萧决,弄清当年的真相。”
奥菲斯缓缓闭了闭眼。
他明白她的执着,因为他知道——
赛琳娜,是她的信仰。
而信仰崩塌,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但是——
他拥紧了夏伊:“堡垒对你下了必杀令,你若去那里,就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我去拜访了都铎博士,他的仿生皮技术,可以帮我完美易容,换一张新面孔。”夏伊说。
“可是精神力无法伪装。在堡垒,S级向导,只有两个去处——要么被编入前线战队,要么被送进白鸽院当生育工具。”
“这个我已有对策。”
夏伊平静地回道。
一片雪花飘进她的掌心,融化成一滴晶莹的水。
水光之中,一抹幽深的绿色悄然显现。
她的掌心,凝出了一枚绿色水滴。
“这是赛琳娜交给我保管的水滴。我怀疑——”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就是那两名议员之一的水滴。”
“和克莱尔一战中,它被激活,关键时刻助了我一力。”
“后来我发现,可以把外放的精神力存在它里面。也就是说,通过它,我可以伪装成低级别的向导。”
“所以,有了仿生皮的易容技术,再加上精神力伪装,即使去了堡垒,也没人能认出我。”
奥菲斯神色变幻,迟疑未决。
“可是在堡垒,向导没有人身自由,你怕是寸步难行。”他担忧地说。
“我在堡垒有内应。”
奥菲斯目光闪动:“你是说莱瑞特?”
夏伊点头,勾起唇角:“正是他。他现在位高权重,正适合给我做掩护。”
第76章 初到堡垒想夜夜抱着她入睡、醒来就能……
暮色低垂,雪将落未落。
堡垒北方军区的一座边防站所,大门缓缓开启,钢铁摩擦声在寒风中格外刺耳。
哨兵们立正行礼,目送一辆黑色越野军车驶出基地,碾过凝霜的泥地,卷起雪屑与尘沙。
直到车影远去,驻守军官才放下军礼,转身吩咐落下铁闸。
他站在风中,眉头微蹙。
那位从首都专机而来的大人,抵达不过十分钟,连一杯热茶都未饮,便命人立即备车出发。
更让人诧异的是——他没有带任何随从,没有司机,连一名卫兵都未携。
就这么独自一人,离开了基地,驶入荒漠与风雪深处。
军官不敢多想,只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有些人,不能揣测。
莱瑞特驾车疾驰,风雪卷着黄沙沿着荒路呼啸而来。
路况极差,满是坑洼与结冰的车辙,车身一次次颠簸,却丝毫未减他踩油门的力度。
他的情绪被什么驱使着,一路沉默,目光锋利如刃,专注而急切。
就在今天上午,在和黑晶城的外交通话中,奥菲斯暗示他,去一个毗邻黑晶城的小镇,他能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鸦石镇。
一座破败到几乎被遗忘的小镇。名义上归属黑晶城管辖,实际上却处于彻底放弃的状态。
没有执法机构,也没有统一秩序。
但正因如此,这里成了最适合藏人、藏货、藏秘密的地方。
天色完全黑透时,莱瑞特抵达镇口。
他驾驶军车穿过街道,车前的灯光将路边破败的建筑一一映亮。
几名鬼鬼祟祟的家伙
在阴影中窥视,待看清军车上的堡垒标志后,立刻像阴沟里的老鼠般,缩回了巷道深处。
——堡垒军车,不是他们能碰的。
曾有人劫杀过堡垒军官,结果一整条街都被血洗成河。
从那以后,哪怕是再嚣张的地头蛇,也不敢招惹堡垒的军人。
酒吧就在镇中心。
残破的招牌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门口堆着积雪和空酒瓶。
莱瑞特下车,甩门入内。
酒吧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些人嗅到了猛兽的气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径直穿过嘈杂的用餐区,长风衣掠过桌角,稳步走向吧台。
柜台后的酒保正在低头擦杯子。
莱瑞特停在他面前,声音低沉,透着不容拒绝的威压:“我要见三号包间的客人。”
酒保动作顿了一下。
此时,吧台上一台老式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酒保手一顿,接起电话,简单应了一声“是”,然后将电话递向莱瑞特,语气恭敬紧张:“找您的。”
莱瑞特心下微动,接过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柔的女声:“莱瑞特。”
一瞬间,整个酒吧的嘈杂声都仿佛远去,连劣质香烟的烟雾和廉价酒精的气味都变得轻柔起来。
莱瑞特的呼吸停滞,胸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紧。
“夏伊。”他低声唤道,心口酸胀的发痛,问:“你在哪里?”
夏伊在电话那头轻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莱瑞特心里猛地一沉,难道他会错意了,她不在这里?
“在三号包间,有一对兄妹,是我的人。”她继续道,“他们正在帮我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协助。”
“什么事?”莱瑞特的语气恢复冷静,语调冰冷的不近人情。
“我要他们找个人,名叫萧决,他两年前去了堡垒,之后音讯全无。”
他的语气更加冷淡:“他是什么人,你找他做什么?”
“哦,看来你没听过这个人。”她的声音中透出些许失望,“他是前议长赛琳娜的哨兵。”
她顿了一下,语气低了下来:“赛琳娜是我的恩师,也曾是我的监护人。”
莱瑞特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黯然的情绪。
他想起政府内部传阅的关于夏伊的资料,里面提到她和白塔前议长之间的关系,用了一个词——亦师亦母。
“仅仅是为了找萧决?而不是在执行什么间谍任务?”他语气依然冰冷,却悄然松动。
电话里再次传来她的笑声,轻盈悦耳,犹如银铃。
“我保证,不牵连你,也尽量不踩你的底线,好吗?”她说。
“谁怕你牵连?”他冷哼一声:“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她说。
“我想得到的报酬——”他骤然加重语气,露出猎食者本性,声音透出丝丝危险:“是、你!”
“哦,知道了,如你所愿,我会支付的。”她说完,挂断了电话。
莱瑞特一颗心脏咚咚直跳,有些不敢相信。
他说他想得到她,她竟然答应了?
非常平淡地答应了?
他想把她圈在身边,想把她据为己有,想夜夜抱着她入睡、醒来就能吻到她,她真的会答应吗?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念头,快步上楼,推开了三号包厢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劣质皮革与廉价装修混杂的味道。昏黄灯光下,一圈旧沙发围出一个逼仄的空间。
莱瑞特的目光在瞬间锁定了里侧那个女孩。
他身为高阶军官,自带强势气场,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压迫感几乎是实质的。
女孩在他锋利的目光下,垂下轻颤的眼睫,一副掩饰慌乱强做镇定的样子。
那一瞬间,莱瑞特恍若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倩影。
可这种错觉转瞬即逝。
眼前的女孩与夏伊长得完全不同,气质也不一样。
没有那种明艳的四月天的感觉。
倒像是一株苦寒之地恰逢春风幸运长出的野草花。
夏伊是典型的东方美人,眉眼精致,顾盼生姿,有种见之忘俗的灵动之美。
而眼前这个女孩有着明显的混血特征——
微卷的栗色发丝,睫毛浓密,鼻梁挺翘,肤色略深,勉强算的上美人,但谈不上惊艳。
她垂着眼睫,绞着手指,像是在努力掩饰不安——作为特工,给人一种不是很专业的感觉。
她身侧坐着一个S级哨兵。
两人的相貌属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兄妹的类型。
只是一小一大,一个怯懦的像只小鹿,一个冷硬的像只孤狼。
狼?
莱瑞特联想起某人,目光微凝,锁定了那名哨兵。
对方没有任何畏缩。
他起身,自我介绍:“莱瑞特阁下,很高兴见到您。我叫洛肯,这位是我的妹妹,若伊。”
态度冷静克制,不卑不亢,显然比身旁的女孩要沉稳老练得多。
既然答应了夏伊,莱瑞特便不再多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他带着那对兄妹返回边防站。
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默默观察后座的两人。
兄妹两人非常安静,没有交谈。
如果说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就是妹妹靠在哥哥身上睡觉。
一开始她仅仅是把头轻轻靠在哥哥的肩头,安静地闭着眼睛。
后来车一个颠簸,她身子一滑,落到了哥哥怀里。
而哥哥竟然没有把她的身体扶正,反而动作娴熟地一手揽住她的肩,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半抱在怀中,让她安心入睡。
莱瑞特眉头微蹙。
他没有姐妹,不太了解兄妹间的相处方式——
但眼前这对的亲密,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兄妹的范畴。
太亲昵了。亲昵得不对劲。
他心头悄然升起一丝疑虑。
越野军车顺利返回边防所。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直奔机场,带着兄妹两人直接登机。
专机是六人座,莱瑞特坐一侧,兄妹并肩坐另一侧。
机上备有军备食品。
兄妹两人像是没吃晚饭。
哥哥低声问妹妹想吃什么,先是打开一个鱼肉罐头,舀了一勺递到妹妹嘴边,妹妹尝了一口说不好吃。
哥哥立刻换了另一种牛肉罐头,妹妹闻着味道就直皱眉。
最后妹妹只吃了一根能量棒,喝了点清水。
真是矫情!
莱瑞特心想,这妹妹也太娇气了。哥哥哪是在照顾妹妹,分明是在伺候女王……
等等,不对!
莱瑞特越看就越觉得,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
一方无条件的宠溺,另一方心安理得的享受,实在太像那两人了!
他心中泛起了深深的疑惑。
专机于深夜抵达首都北极宫专用机场。
莱瑞特此行极为低调,就一名副官开车前来迎机。
副官名叫罗兰,是位温文尔雅的青年军官,军衔少校。
莱瑞特已经编好一套说辞,他向罗兰介绍:“这位是洛肯,自由城邦的佣兵,曾在边境救过我一命。这是他的妹妹,身体不太好,我打算带她来首都治疗。”
这番话合情合理,逻辑自洽。
虽然不合规程,但以莱瑞特的身份与权限,无人敢多问。
他吩咐罗兰:“替他们安排好身份手续,让他妹妹能安心接受治疗。”
“明白。”
罗兰应下,态度温和地主动招呼这对兄妹。
妹妹似乎有些害羞,总是躲在哥哥身后。
哥哥沉静礼貌地点头致意:“请多多关照。”
车驶出机场,沿着特设通道驶入北极宫深处。
北极宫是堡垒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也是高层领导人的居住和办公场所。
车一路开到华辰阁主楼台阶下,这是莱瑞特的私人居所。
车门一开,便有侍从上前接应。
罗兰向管家交代:“这两位是大人的客人,好生招待。”
他对兄妹说:“已经很晚了,手续明天再办,你们先好好休息。”
管家安排了两
间客房,却被拒绝了,哥哥解释:“妹妹怕生,要和我在一起。”
于是,管家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双人间。
关上房门后,哥哥立刻仔细检查房间,确保没有监控设备。
“妹妹”夏伊趴在床上,肩膀直打颤——笑的。
叶沉走过去,坐在她身侧,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赶了一天路,早点休息吧,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怎么办?我真的忍不住,只想笑。”
夏伊说着,想起莱瑞特那一头雾水充满怀疑的眼神,又笑了起来。
她其实演技不错,但那是对外人。
在自己人面前——莱瑞特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人吧,她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真性情。
“要不就告诉他吧?”叶沉建议。
夏伊在床上翻了个身,含笑问:“你很信任他?”
叶沉点头。
这世上有些人会变,有些人不会变。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堡垒与白塔,两个政体割裂了近百年,从制度到审美,从秩序到生活习惯,处处不同。
就连浴室的洗浴设备,都和白塔很不一样。
设备的材质都很高级,但在夏伊看来,却缺少人性化设计。
比如浴缸,大理石边缘锋利,根本就没考虑过,人若是不小心磕上去该怎么办。
叶沉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在浴缸里泡了一个澡。
又帮她把头发吹干,换上睡衣,打理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送上了床。
她已经困得闭上了眼。
她像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怀中,头抵着他的胸口,他一动不动,等她完全睡熟后,才调整姿势,把她的脑袋轻轻搁到自己的肩窝里,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
奔波了一天,他毫无睡意。
在踏入北极宫的瞬间,压抑的情绪和黑暗的记忆,如潮翻涌。
夏伊及时帮他控制住了澎湃的情绪,才没有露出端倪。
这里,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十二岁那年,他被接入北极宫战锤阁,接受最后阶段的训练。
有一天,他与莱瑞特并肩站在战锤阁的楼顶。
莱瑞特指着宫墙深处那片戒备森严的禁域说:“那是执政官们的住所。将来有一天,我们也会入主那里。”
如今,莱瑞特如愿以偿,登堂入殿,成为华辰殿的主人。
而这片禁域中,还有一座空置的宫殿。
原本,那是属于他的。
第77章 低阶向导的引诱仿佛她只是一个单纯的……
莱瑞特整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胸腔里那团闷火越烧越旺。
夏伊不过勾了勾手指,他便不辞万里,乘专机赶往边境,奔波一整天,结果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
他恨她的冷漠,更恨自己的卑微。
念头一转,又想起那对可疑的兄妹。
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妹妹不是A级向导吗?
明天就试探一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伊没有择床的习惯,只会择人——只要是倚偎在叶沉怀里,她哪里都能睡着,无论是荒郊野外,还是飞机汽车,或是敌国政要的官邸。
昨晚睡得太晚,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叶沉已经穿戴整齐,客房的衣橱里为两人准备了换洗衣物。
夏伊洗漱完后,对着衣橱发愁——
这些衣服怎么都那么丑?
颜色要么鲜艳的让人自戳双眸,要么暗沉的觉得半只脚进了坟墓。
而且每一件看上去都很呆板厚重,穿在身上感觉不会舒服。
这再次印证了白塔人对堡垒的刻板印象——这是一个专制野蛮的国家,经济停滞,社会落后,扼制一切任何和美有关的东西。
夏伊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白塔人的某种优越感。
她勉勉强强挑了一件连衣裙穿。
墨蓝色丝绒质地,颜色暗沉,袖口领口封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肌肤。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配着混血新面孔,忽然发现,自己看上去好像有几分……“禁欲”的诱惑?
门外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带他们前往餐厅用早餐。
毕竟是第三执政官的府邸,早餐准备得极为丰盛,只是许多食物她都叫不出名字。
叶沉帮她挑选了几样,放到她的餐盘里,她吃的心满意足。
若不是要事在身,这一趟就当做观光旅游也不错,算是见识异国风情。
早餐后,侍从前来通报:莱瑞特要见她。
叶沉随行,却在会客厅门前被拦了下来。
“抱歉,大人只传唤了若伊小姐一人。”侍从解释道。
“传唤”、“大人”——这些用词对白塔人而言颇为新鲜。
夏伊再次感受到浓浓的“异国风情”。
她回头冲叶沉笑了笑:“没事,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叶沉点头,停下脚步。
以莱瑞特对夏伊的感情,确实不至于对“若伊”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事实上,夏伊对莱瑞特隐瞒身份,与其说是保密,不如说是一次测试。
如果连莱瑞特都被瞒过,他们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了。
会客厅里,莱瑞特端坐在主座上,神情矜贵冷峻,一头金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犹如太阳神般耀眼。
可夏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戴着止咬器、捧着项圈、跪行至她面前乞求慰藉的模样。
她赶紧咬住下唇,拼命把那画面赶出脑海。
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彻底演砸。
房中除了莱瑞特,还有一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模样的人,正低头调试着一台仪器。
那人客气道:“若伊小姐,请坐到这边。我需要先检测一下您的精神力。”
夏伊坐在指定的椅子上,研究员为她戴上头盔,头盔上伸出几根导线,连接到仪器上。
夏伊猜测,这应该是实验室用的高精度精神力测试仪。
她并不紧张,因为她的精神力伪装经过了黑晶城科研所的多轮测试,绝无破绽。
万一被检测出来的话——她淡淡瞟了一眼研究员,心想,得考虑该如何杀人灭口了。
她相信,莱瑞特会帮她隐瞒身份。
测试持续了几分钟。
研究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精神力波动图,最终确认道:“A级向导,精神力介于A1阶至A2阶之间。”
堡垒采用与白塔相同的评级体系。S级以下,皆细分为十阶,A1为A级中的最低层级。
莱瑞特反应平淡,挥手示意研究员退下。
会客厅中只剩下他和夏伊两人。
夏伊顿觉气氛紧张起来。
莱瑞特周身散发着刀锋般的寒意,那双高高在上俯视她的眼睛,就像是在打量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他说:“既然你是A级向导,那就替我做一次净化如何?”
每个字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夏伊维持人设,怯怯地说:“大人是S级,我才A级1阶,怕是效果不佳。”
莱瑞特没有回答,目光却冷了几分,像冰雪之下隐藏的暗流,危险正在酝酿。
夏伊只得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失礼了。”
她隔着半步,伸出右手,轻轻以两指触上莱瑞特的额头。
下一秒,手腕猛地被扣住。
他出手如电,力道巨大,瞬间钳住她的骨骼。
夏伊疼得几乎眼泪夺眶而出,手腕仿佛要被捏碎。
但莱瑞特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痛苦表情上,而是死死盯着她的手。
夏伊只得庆幸,她不仅易容,连手也做了细节伪装。
莱瑞特凝眸细看。
这只手虽然指形优美,却肤色偏暗,虎口与指腹有一层细细的薄茧。
而他记忆中的那只手,青葱白玉,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迟疑片刻,终于松开了手:“继续。”
夏伊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重新将手指贴上他的额头,注入精神力。
精神图景缓缓开启,莱瑞特只觉有一股如细泉般的精神力丝丝注入,冰凉清澈,舒服极了。
他下意识闭上眼,试图细细分辨净化力中属于向导的独特气息。
然而——太弱了。
她的净化力微弱到一注入他的那片汪洋大海,就转瞬消失的地步。
狮鹫展翅而来,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双爪掠过海面,却什么都没抓到。
莱瑞特睁开眼,眸光晦暗不明。
他说:“太弱了,没效果。”
还真是挑剔,难伺候!
夏伊压住用小皮鞭抽他的念头,假装为难的回道:“大人,我只是一个A级向导,想效果好的话,只能……”
她垂
下眼帘,咬着下唇,露出一副羞怯难堪的模样。
在疏导中,当精神力匹配度不足时,需要借助更深层的身体接触提升疏导效果——
越亲密,效果越强。
莱瑞特盯着她,冷冷发问:“你没受过这种训练?”
夏伊轻轻摇头:“……但我可以试一下。”
她的心底,一个邪恶的小人正兴奋地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
她想引诱一下莱瑞特,考验他是否忠诚,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她的哨兵。
她所谓的“忠诚”,其实很双标。
但在她的体系中,她是女王,哨兵是她的骑士。从来都是骑士对女王忠诚,没人敢要求女王对骑士忠诚。
夏伊上前,虚虚地跨坐在莱瑞特膝头,双手轻搭在他颈侧。
莱瑞特犹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仿佛她只是一个单纯的疏导工具。
夏伊心头生出一股恼意,夹杂着对堡垒制度的极端厌恶。
她的挑衅欲愈发强烈。
她想打碎他现在这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让他展露本性,露出生物的本能。
她把唇凑了上去,轻轻吻上他冰冷的面颊。
她感到他的肌肉蓦然紧绷,然后——
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掀飞!
她重重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膝盖撞得生疼,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咬牙抬头,怒视莱瑞特。
他依然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对她的狼狈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发作。
她现在的身份是“若伊”,不是夏伊。
“换一种方式。”莱瑞特冰冷地说,“放出你的精神体。”
莱瑞特从没见过夏伊的精神体。
星空麋鹿从不轻易现身,即使是她的哨兵,也只能隐隐感到它的存在。
A级向导会用精神体辅助疏导。
夏伊早有准备。
浩瀚的精神图景中,星空麋鹿抬起前蹄,释放出一道虚影,化作一只雪白的小鹿,出现在莱瑞特面前。
它像雪团子一般,通体覆盖雪白的绒毛,红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歪着脑袋,懵懂地打量着周围。
莱瑞特眼底终于浮现一丝兴味。
狮鹫破空而出,振翅落地,以一种高阶掠食者的姿态,傲然出现在小鹿面前。
通常情况下,低阶精神体在面对高阶压制时会本能地退缩。
可是这只小鹿,却只像是被突然冒出的狮鹫吓了一跳,它睁圆了清澈的眼睛,伸出前蹄,踢了狮鹫一脚。
莱瑞特神色微变,手指虚张,准备在狮鹫暴走时,把它收回精神图景。
可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狮鹫竟然收起翅膀,围着小鹿转了一圈,突然伸出粗糙的舌头,重重地舔了小鹿一口。
小鹿被舔得一个趔趄,后退半步,又是一蹄踹了出去。
那点力道对狮鹫来说不过是挠痒。
它不闪不避,反而步步逼近,把小鹿堵在角落,热情地舔了又舔,蹭了又蹭。
共感传来的触感让夏伊耳尖发烫。
她看着莱瑞特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定格在某种难以置信的狂喜——那双冰冷的湛蓝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他猛然站起身来,军靴踏过大理石地面,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气息。
夏伊还跌坐在地上,捂着她被撞痛的膝盖。
她仰起头,看着莱瑞特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俯身时,军装领口的银质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晃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夏伊。”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手指抚上她易容后的脸颊,指腹在她脖颈上摩挲,寻找仿生皮的边缘。
“你以为换张皮,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他的声音透着分明的怒气和浓重的怨气。
第78章 前戏他的舌尖非常灵巧。
面对怨夫怎么办?
只能表现的比他更幽怨!
夏伊迎着他的视线,眉眼含嗔,声音又软又怨:“你自己没认出来,还好意思怪我?”
“还把我摔疼了呢。”
她低头揉着膝盖,眼圈微红,泪雾涌上清澈的眸底,凝聚成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欲坠不坠,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一幕楚楚可怜,格外勾人。
莱瑞特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她从来都是被哨兵们捧在手心的小女王。
明艳飞扬,自信洒脱,何曾有过这般委屈脆弱?
莱瑞特觉得自己像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懊悔与心疼交织,却又夹杂着隐秘的兴奋。
她终于落入他的掌中了。
细想起来,这竟是他第一次与她独处。
每次都有叶沉在一旁虎视眈眈。
就连白塔那次美妙的疏导,也有两名哨兵在场,连回忆都不够完整。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独占她了。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兴奋得指尖微颤。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操之过急。
叶沉就在门外,她随时可以呼救。
他虽然不怕叶沉,但也不想和兄弟打架,更不想打扰这份难得的独处和亲近。
他指尖轻抚过她的眼角,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放低姿态,柔声解释:“我不知道是你。”
其实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因为敏锐地觉察到“若伊”和夏伊之间的微妙联系。
“那你还要做深度疏导?”夏伊得理不饶人。
“我只是觉得……”他压低嗓音:“可能就是你。”
试探性地将她揽入怀中,见她没有抗拒,便把头埋进她的颈侧,深深吸入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幽香,沉醉地闭上眼:“是你……就是你。我真傻,嗅到这股气息,就应该知道是你。”
哨兵强势的气息将夏伊完全笼罩。
不远处,狮鹫还在热情地舔舐着小鹿。
共感传来的酥麻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咬住下唇,眼尾泛红,声音娇软:“管好你的狮鹫……我的小鹿都被吓坏了。”
“好。”
莱瑞特柔声应道,只要她不推开他,他愿意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狮鹫不情不愿地消失在虚空,小鹿也趁机躲回夏伊的精神图景。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怀中,莱瑞特有种拥着梦境的感觉,禁不住又把她抱紧了几分。
夏伊轻轻挣动,娇哼着说:“膝盖还痛……”
她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算账,带着受伤的娇嗔,软绵绵地砸在他心尖。
莱瑞特听得心都化了。
他在她耳畔柔声说:“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间的休息室。
这是一间装潢典雅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
他把夏伊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单膝跪地,手指撩开她的裙摆,褪去黑色长筒丝袜,露出她的膝盖。
有些红肿,连皮都没蹭破。
在身经百战的哨兵的眼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但他知道夏伊被她的哨兵们照顾的无比娇气。
便柔声问她:“需要叫医生吗?”
夏伊没娇气到这个地步,回了句:“不用了。”
她想把裙摆放下,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他附身钻入裙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她膝盖的红肿处。
夏伊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拒绝。
于是他的吻继续落下,一点点,向上蔓延。
温热的舌尖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舔舐摩挲,留下湿润的痕迹,带着灼人的热意和难以抗拒的蛊惑。
她双手撑着沙发边缘,背部微微弓起,唇瓣紧咬,下唇泛出水光。
刚被他温柔拭去的泪水,再一次,在眼中氤氲开来。
这一次不是做戏,而是情难自禁。
正如他曾说过的那样,他的舌尖非常
灵巧。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她轻颤着,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被他的吻送上了战栗的顶峰。
莱瑞特从她的裙下抬头,金发微乱,薄唇上沾着细碎的水光。
他嗓音低哑地问:“还满意吗?我的女王陛下。”
夏伊恢复了她的小女王姿态,抬脚连鞋踩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明明很爽,口中却强道:“勉勉强强吧。”
莱瑞特听出她的口是心非,唇角不自觉上扬:“刚才只是前戏。”
说着,他反握住踩在他肩头的脚踝,想为她褪去鞋袜,却见她抬脚一闪,抵住了他的胸口。
这是拒绝的意味?
他抬眼,见夏伊那张混血的面孔,眼底闪烁着扑朔迷离的笑意,她问:“你今天不用上班?”
“不用,全天陪你。”
他想她想的疯狂,如今她从天而降,令他欣喜若狂,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黏在一起。
更何况,刚才那一番缠绵,她是爽过了,他还正在火头上呢。
夏伊知道他的想法,轻笑着摇头:“现在不行。我有正事找你商量。”
莱瑞特像是被迎头泼了桶冷水。
他压制住将她按倒在沙发上的冲动,声音低哑地问:“那今晚呢?”
“今晚?”夏伊指尖插进他那头灿烂的金发,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说:“你若是表现的好,晚上我给你奖励,为你做疏导。”
那口吻分明就是在训狗——
他是堡垒堂堂第三执政官,竟然被她用这种训狗的态度打发!
屈辱感在胸口炸开,紧接着却是更深层的战栗与兴奋。
就像第一次接受她的疏导时,她一个巴掌扇过来,却让他从此沉沦。
“我要你单独给我做疏导,不要叶沉在场。”他提出条件,算是妥协。
“那你若伤到我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伤到你?”
莱瑞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炸裂了。
她到底有没有心啊,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珍视她?
“你是强悍的哨兵,我是柔弱的向导。”夏伊振振有词。
莱瑞特禁不住冷笑道:“你也算柔弱?”
夏伊眨了眨清澈无辜的眼睛。
莱瑞特看不下去她的伪装,冷声提醒道:“第二执政官,西塞茵快被你整疯了。”
“那条蟒蛇?”
莱瑞特点头,“南境归来后,他像疯了一样,成天叫嚣着要去白塔找你报仇,都被老大压下了。”
“他是想杀我?还是……想我?”
莱瑞特恼怒地逼近:“不管他是想杀你,还是想上你,总之,你落在他手中,绝对没好果子吃!他是个手段残忍没有人性的家伙,不会像我这样宠你!”
“哦,原来你是在宠我啊。”夏伊点头,“我受宠若惊。”
看她那副样子,哪有半点受宠若惊?分明是在哨兵头上踩惯了的。
莱瑞特压住心头闷火,也克制住想立刻要她的欲念,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在物理上拉开距离,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
“说吧,你的计划。”他说。
终于可以谈正事了。
夏伊暗自松了口气,驾驭这只狮鹫并不容易。
他随时都准备着反扑,她若是稍稍流露出虚弱,就会被他吃的连骨头渣不剩。
正因为她强势,所以他不敢轻易碰她。也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越发迷恋她。
求而不得,就是她驾驭他的缰绳。
当然,她还是有点喜欢他的。他强大俊美,乖的时候任凭她摆布,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你帮我弄个身份,我想潜入白鸽院。”夏伊说。
莱瑞特用深深怀疑的目光看着夏伊:“你知道白鸽院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堡垒高阶哨兵的集、体、后、宫。”
“知道你还敢去?”
莱瑞特忽然意识到什么,换了一种目光看夏伊:“你不会是想趁机标记吧?”
“哇哦。”夏伊笑靥如花:“你真是为我提供了一个一统天下的妙计!”
“只要把执政官们都标记了,就等于把堡垒收入囊中。”
“想的美!”
莱瑞特冷冷打断:“荣耀大厅的门禁就是一个高精度的精神图景扫描仪,一旦发现有向导标记,会立刻报警。”
“而且,执政官不会去白鸽院,需要疏导时,白鸽院会送人过来。”
“所以,很遗憾,你勾引不到其他执政官。”
“你说话真难听!”夏伊不爽,“晚上的疏导取消!”
莱瑞特一下子被戳破了傲气,他忍了又忍,低声下气地说:“不疏导也行,让我抱着你睡就行了,可以……什么都不做。”
“更没门!”夏伊断然拒绝:“我只会睡在专属哨兵身边。”
“你是不信任我?”
“你可以让我信任吗?”
莱瑞特气结,只觉自己一辈子受的憋屈,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他真是找虐!
夏伊也意识到不可以逼得太紧,毕竟莱瑞特不是她的专属哨兵,任何时候都可能反目。
她放柔了声线:“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信任不像标记,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
莱瑞特忽然意识到一点,他是唯一一个不是她的专属哨兵,却能亲近她的人。
这意味着,他在她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
一点晶亮的火星,自他心底窜起来。
他发现自己今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这不符合他一惯的冷静从容,杀伐果断。
静下心来想一想。
她深入敌境,步步艰险,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只有自己。
他语气缓和:“你去白鸽院做什么?”
“找一个人。”
“萧决?”
“最终目标是他。但现在只能顺着线索一步步查。”
“你的线索在白鸽院,是谁?”
夏伊轻轻叹了口气:“若知道是谁,就让你直接提人来问了。”
“正因为不知是谁,所以才需要亲自去探探。”
第79章 奴化训练将洁白柔软的身体插入钢铁荆……
白鸽院是一座犹如神殿般的灰色大理石建筑群。
大门正对的广场上,伫立着一座雕像。
一只白鸽正展开双翅,自灰色天空俯冲而下,将洁白柔软的身体插入地面的钢铁荆棘之中——宛如献祭仪式。
在堡垒的思想体系中,向导生来负有堕落的原罪。
而哨兵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只有侍奉哨兵,才能洗涤向导的原罪。
莱瑞特的副官罗兰帮夏伊办完了所有入职手续。
夏伊做完精神力检测和体检后,按要求,带上手环,换上制服。
象牙色的长袍,有些沉,领口和袖口镶着银丝窄边。
她拢了拢衣襟,发现腰部空荡荡的,似乎还缺了什么。
走出更衣室后,等待她的训导师拿着一根长长的缎带,绕上了她的腰肢,并在身后收紧,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像是包装礼物一般。
“缎带代表你的等级。”训导师严肃地说,“你现在是初阶疏导师,未来一周,你的主要任务是培训,通过考核后,才可以正式上岗。”
“但从今天起,你的一言一行都将计入考核,任何“失礼、抗命、迟到、怠工”等行为都会扣分,并记录在案。”
“每月考核垫底的人,将接受‘堕羽惩罚’。”
夏伊好奇地问:“什么是堕羽惩罚?”
回答她的是抽在背上的一教鞭。
火辣辣的有些痛。
夏伊本来可以躲过去的,但她忍了。
如果连这点都忍不了,还怎么当卧底做调查?
“上位者说话时,不得插嘴。”训导师冰冷地说:“初阶疏导师若伊,失礼,扣一分。”
夏伊的手环上闪过一道幽光,原本100的数字,变成了99分。
原来这就是积分制度。
“还有,这双眼睛也太没规矩了,怎么可以直勾勾地看人呢?”训导师继续训斥。
对视难道不是沟通的基
本礼仪吗?
夏伊怀疑地望向训导师,接触到对方那双严厉的眸子之前,她及时收回了目光,因为不想再挨一鞭子。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还手。
培训正式开始。
上午是礼仪培训。
可以自信昂首走红地毯的夏伊,被重新教导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和行礼的规矩。
首先是目光:
在面对上位者和哨兵时,禁止主动对视。
“白鸽要低眉垂睫,柔顺无声,只有在被允许的情况下,才能抬头,才能让目光接触他们的神圣存在。”
其次是步态:
碎步而行,步子要轻巧,脚掌落地无声;
肩背自然放松,不可挺胸傲立,也不可佝偻含胸——
要像一片风中白羽,飘然而至,悄然离去,永远不要成为打扰者。
最后是行礼:
屈膝、提裙、低身,双目垂下,动作要柔缓而连贯。
若是迎接上位哨兵,需保持行礼姿势十秒以上,
若是送别,更需待其背影消失,方可缓缓起身。
夏伊一一照做,心里只觉荒谬,荒谬至极!
这分明就是奴化训练!
堡垒不仅剥夺了向导的自由与人权,更以制度化的方式进行“驯化”,精心培养出一群温顺听话的奴隶。
和夏伊一同接受培训的,还有另外两名新人——她们是从地方向导机构通过层层选拔进来的。
和夏伊相反,她们非常认真,一丝不苟。
甚至在休息间隙也在彼此纠正动作,模拟行礼与语调。
夏伊坐在长凳上,一边喝水,一边默默看着她们,心情极其复杂。
这两人似乎真的将进入“白鸽院”视为荣耀,并渴望能因此改变境遇。
进入白鸽院的A级向导,通常会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被某个高官相中,纳为妻妾。
另一种是到二十八岁时,根据其等级和工作表现,被系统分配给中低级军官,完成生育的使命。
虽然都是被关进鸟笼,但笼子也有简陋和精致之分,主人也有高低贵贱。
堡垒的向导们,从出生起就被灌输:她们的使命是侍奉哨兵。嫁给一位英俊尊贵的哨兵,是她们最高的人生目标。
她们没有机会见识广阔的世界,更不知道国境线外白塔的真实情况。
在堡垒的描述中,白塔是一群女巫把持政权的国家。
她们荒淫,堕落,残忍,杀戮。
是和异种一样的黑暗存在。
夏伊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在这里忍耐多久?
其实,她的适应力非常强,对这个世界极其宽容,哪怕是对堡垒。
下午的培训内容是舞蹈练习——这项是临时追加的,据说三天后,天狼军团将在白鸽院明月厅举办誓师宴。
他们即将开赴北方裂谷防线。
这种级别的宴会,高阶疏导师不会参加——她们服务的对象都是达官显贵,若是被普通军官看到了,就是掉价。
于是任务便落在了低阶疏导师们的头上。
因为人数不够,所以三个刚入职的向导,也被临时纳入舞会名单。
原则上,能出入白鸽院的,只有上校以上级别的高级军官。
但为了激励中低阶军官,各大军团会定期在白鸽院举办宴会。
目的很明确——让那些尚未晋升的军人提前一窥“温柔富贵乡”,激发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功勋。
于是,堡垒军中流传着一句话:
“赴死末日谷,凯旋白鸽院。”
在哨兵们心中,白鸽院不仅仅是接受疏导的场所,更是一种身份、荣誉和特权的象征。
比起“学习走路说话”,夏伊更喜欢跳舞。
她身体柔韧,舞姿优美,看的另外两名新人艳羡不已。
可尽管如此,她仍不断遭到训斥。
“眼神太放肆了,收敛一点!”
“腰扭得跟蛇一样,你是故意勾引人吗?”
训导师都是些年长的“前辈白鸽”,她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婚配,而留下来培养下一代白鸽。
夏伊怀疑,这位名叫艾格丝的训导师心理变态,喜欢虐待和羞辱年轻的女孩。
不仅是她,另外两名新人,也被她用教鞭打了很多次。
这一次,艾格丝又将夏伊拎了出来,让她站到练功镜前。
她面无表情地抽掉夏伊腰间的缎带,冷冷命令道:“把裙子撩起来。”
夏伊不明所以,按照行礼的标准,把裙子向上提了一点。
“全部撩起来,露出下半身!”
艾格丝高高扬起教鞭,对准了她的臀部位置。
夏伊深深吐了口气,缓缓放下裙子。
下一秒,她反手夺过教鞭,一鞭子抽了下去。
训导室里响起了训导师的惨叫声。
警报立刻响起。
几名工作人员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
两个新人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艾格丝瘫在地上,抱着被打中的部位,面目扭曲、语无伦次:“你这个贱人!我要扣光你的积分,把你关进禁闭室,接受堕羽惩罚——!”
夏伊把教鞭随手丢到地上,理了理裙摆,看向冲进来的工作人员,语气平稳而礼貌:
“请替我打个电话,联系第三执政官府邸的罗兰。
罗兰匆匆赶来。
他让卫兵拖走了愤怒的艾格丝。
然后,他将现场所有工作人员连同刚赶来的训导主任,一并带入隔壁的房间。
几分钟后,罗兰与训导主任一同回到训导室。
训导主任用畏惧的目光看了一眼夏伊,叫走两个新人,低声威胁她们:“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罗兰来到夏伊面前,向她鞠躬道歉:“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惊了。”
夏伊抬眼问他:“你对她们说了些什么?”
罗兰微微一笑:“我说,你是莱瑞特大人看中的人,将来是要被接入华辰殿的。”
夏伊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罗兰补充道:“大人正在开会,等他空下来会亲自联系你。另外,你哥哥的入职手续,我刚刚办好。”
“多谢了。”夏伊回道。
叶沉被安排进了白鸽院警卫队,夏伊若是有什么事,他能第一时间赶到。
经过这番风波,今天的培训也就到此结束。
另一位训导师接替了艾格丝的工作,负责带夏伊前往分配的宿舍,并顺道引导她熟悉环境。
她名叫温妮,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头柔软的棕色卷发轻垂肩头,蓝色眼睛温和宁静。
即便身穿那套粗糙刻板的修女式训导制服,走在长廊间,仍显得风姿摇曳。
白鸽院分为三个司,分别是训导司,疏导司,和生命司。
夏伊接受培训的地方就是训导司,走廊两侧,都是一间间房门紧闭的训导室。
温妮指着走廊尽头的大厅说:“那里是晨祷室,每天早上七点开始,千万不要迟到,迟到一次扣三分。”
夏伊看见晨祷室旁的白墙上,镌刻着金色字体的训诫语:
【侍奉是向导的天职,恭顺是向导的美德。】
——分明就是精神污染!
两人穿过一道通往中庭的石廊,来到另一座独立的低矮建筑前。
这是白鸽院的疏导司,共三层,呈四方形环绕着中央的花园。
正值寒冬,花园里的树枝萧条,覆盖着残雪。正如莱瑞特说过的那样,这里的雪夹杂着黑沙,看起来脏兮兮的,毫无诗意可言。
疏导司一层是接待大厅、等候室、管理室等办公场所,二三层则是白鸽们的宿舍兼疏导室。
“你的房间是310,刷手环解锁。”温妮说。
白鸽院严禁携带外界通讯设备。夏伊的这枚手环,是入职时院方统一发放的,具备内部通讯、身份验证和定位追踪的功能。
它有一个特殊名字叫“鸽环”,要求二十四小时佩戴,若是擅自解除,就会触发警报,被视为严重违规。
“我就不进去了。”温妮站在门口说:“以后这就是你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进门先阅读手册,还有,别乱跑。”
她食指朝上,悄悄指了下门口的监控器,微
笑着离开。
夏伊关上门,打量房间。
房间三十多平米,装修考究,木地板与灰色地毯相间铺设,色调淡雅,看起来像是一个能够放松身心的空间。
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兼疏导间,两者之间只用一道半透明的纱帘隔开,欲盖弥彰地挡住了大床。
客厅里摆放着书桌,转椅,柜子,沙发和一张宽大的皮椅。
椅子可以当疏导椅,却没有疏导床。
显然,设计这个房间的人,认为卧室的床就可以兼任“疏导床”。
夏伊在床上坐了下来,半圆形的床,铺着深色床单,边缘垂着同色流苏,宽大且软硬合中。
床头还有柜子,夏伊随手拉开,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些玩具。
和她曾用在她的哨兵身上的那些玩具不同,型号要小一圈,有些看起来还很狰狞——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女士用的。
她仿佛被刺到一般,把东西丢了回去,然后走到外间办公桌旁,翻看起屏幕上的工作手册。
白鸽院的疏导大体分为两类:一般疏导和深度疏导。
一般疏导和白塔差不多,属于常规操作范畴。
深度疏导则细分为三个级别,最后一个级别赫然写着:允许哨兵在疏导过程中,对向导实施任何不会导致永久性伤害的行为。
夏伊看的瞠目结舌。
疏导级别,由哨兵申请,经由系统评估并“匹配”合适的向导。
而匹配标准之一,是向导的月度积分。
月度积分将向导们分为A、B、C、D、E五个级别。
D和E,将进入下月的深度匹配池。
积分越低,就越容易被匹配到更高强度的深度疏导。
换句话说,谁不够听话,谁就会被“安排”得更彻底。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驯化,一种将屈辱制度化、将惩罚包装成“流程”的精准控制。
在白鸽院,若想保有一丝作为“人”的尊严,就必须先放弃尊严,彻底服从制度,成为一个温顺的、没有思想的奴隶。
第80章 集体后宫他有一头铂金色的长发。……
夏伊合上手册,靠在椅背上,心口闷得发紧。
她走到茶水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边喝水,边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都是一些诗集和小说,大概是给白鸽们打发时光的吧。毕竟,这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
一本平放在书架中央的书,吸引了夏伊的目光。
因为封面特别漂亮:碧海银沙,远处有几只洁白风帆,意境宁静遥远。
这是一本游记。
夏伊伸手将它取下,打开书扉。
一张浅蓝色的便签自书中飘落,轻轻打了个旋,落在地上。
夏伊弯腰捡起,只见上面写着——
【我们将不再温顺,不再忍耐,不再沉默。】
字迹娟秀,笔锋锐利,但便签已有些年头,边角磨损,纸泽泛黄。
右下角有一个数字:1102。
翻过来,背面是一副简笔勾勒的手绘——
一只暴风雨中振翅飞翔的海燕。
夏伊呼吸微微一窒。
心头首先升起的是警觉。
她来白鸽院,是为追寻【海燕】组织。
据她获得的情报,两年前往白塔送出那份绝密情报的【海燕】,就隐身在白鸽院。
她可能是一名向导,也可能是一名训导官。
在她进入白鸽院的第一天,这枚绘有【海燕】徽章的便签,就出现在她眼前,到底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思绪间,电话铃响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便签夹回书中。
接起电话,里面传来莱瑞特温和的声音:“小伊?”
不知为何,他的电话竟然给了她几分安心感。
她低低应一声:“嗯。”
“罗兰已经和我汇报过了。抱歉,这件事我没安排好。”
“没什么。”
他苦笑:“关照太多,怕你被人盯上;关照少了,又怕你被人欺负。”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担忧、自责和不安,犹如低缓的潮水般,一层层透过耳膜,传入她的心间。
夏伊忽然感受到,他的确是在牵挂她——
欲望之外,也许,他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她的心也悄然柔软下来,生出一种想深入了解彼此的冲动。
“莱瑞……”她轻声呼唤。
莱瑞特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柔声回应:“嗯。”
她顿了一下,问:“你……怎么看,关于白鸽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后他开口,声音有些低:“那是上上代传下来的制度。”
“哦,就因为它历史悠久,所以不可动摇?”她犀利地反问。
“其实,我们接任后,考虑过改革,包括向导制度和白鸽院。只是,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南境战事,我们损失惨重。紧接着北境裂谷,异种又开始异常活跃。”
“所以,一时间腾不出手来。”
“哦,南境战事。”夏伊忍不住嘲讽道:“真是抱歉了,我拖累了你们改革的步伐。”
莱瑞特苦笑:“你总是那么尖锐。”
“我知道这个国家有很多问题。”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但要解决它们……需要时间。”
“我请求你,专注于你自己的事,我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唯一的要求,就是请你不要插手堡垒的内政。”
夏伊沉默。
她需要无视不公,无视她人的苦难——否则,就是逾越。因为她是白塔人,以她的身份和影响力,可以上升到干涉内政的高度。
白塔和堡垒,好容易才达成脆弱的和平。
她问:“你口中的‘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所有执政官。”莱瑞特回道。
入夜后刮起了大风。
夏伊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窗棂吱吱作响的声音,辗转难眠。
叶沉不在身边。
她早已习惯了窝在他的怀中睡觉。
忽然间,精神链接中传来熟悉的波动——是叶沉。
波动越来越稳定,他正在向她靠近。
很快,共通通道建立。
意识层面传来他温润的声音:【小伊?】
夏伊闭上双眼,唇角微微上扬:【叶沉。你在巡逻?】
【是的,我现在是白鸽院警卫,正在疏导司附近。】
夏伊轻笑:【有点回到过去的感觉。】
以前她是白塔向导学院的学生,他在警卫队执勤。
夜晚巡逻,当他靠近时,她就能感应到他。
【今天还好吗?】叶沉问。
【不算好。】
两人共享了彼此今天的遭遇。
夏伊最后提到了那张神秘的便签,问:【1102,你觉得会是什么?】
叶沉:【可能是一个地址。白鸽院所有房间都有一个数字编号。我值班结束后,去查一下。】
夏伊:【好的。小心。】
清晨五点,叶沉完成了换班。
他手头有一份白鸽院的内部地图,地图上有一个【1102】的地址,标记为幽闭所。
是关押犯错白鸽的地方。
他心头微颤,脚步迟疑。
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北方的风卷着黄沙呼啸而过,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梨花树在风中剧烈摇晃,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折断。
梨花树下,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鸟笼。
钢铁锈蚀,栅栏粗壮,风穿过笼壁,吹得铁条铮铮作响。
它像是被焊死在地面,连这么大的风都撼动不了它。
叶沉的身形凝住。
他知道这个铁笼,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
二十六年前,一个刚刚诞下男婴的S级向导,被关在鸟笼里示众,后来疯了。
黑暗记忆犹如潮水般灭顶压下,彻底淹没了他。
六点半,夏伊被尖锐的闹铃声吵醒。
她换好衣服,拖着还没睡醒的步子,朝晨祷处走去。
站在一群白鸽中间,嘴唇机械地一开一合,其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晨祷持续了三十分钟,翻
来覆去,都是训诫向导们要谦恭温顺,侍奉哨兵,洗涤原罪。
结束后,便是早餐时间。
长条形的餐桌,铺着雪白的餐桌布,每张桌子能坐四十个人。
一共五张,在餐厅里一字排开,看起来浩浩荡荡。
没有规定座位,但大家似乎都有固定的位置。
夏伊作为新人,端着餐盘,很自然地坐到了最末尾。
没有交谈,每个人都非常安静,就连喝汤都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夏伊注意到楼上还有一个餐厅。
晨祷结束后,有几个人上了楼上餐厅。
她们穿着和她一样的象牙色长袍,但腰间系的是金色腰带。
是高阶疏导师。
白鸽院的向导之间,也有阶层。
高阶疏导师有两个来源——
一是出身上层。
二是因表现优秀而被擢升的中阶疏导师。
她们不受考核积分的限制,并且只服务部级以上的高官,还有一定的选择权。
若将白鸽院比作后宫:高阶疏导师的地位相当于妃子,中阶疏导师相当于地位稍低一点的嫔,而低阶疏导师则是最底层的宫女。
延续了三代政权的制度,发展到如今已是非常“完善”,从各个方面将向导死死碾压,令其生不出反抗心思,反而认为一切天经地义。
早餐结束后,向导们返回各自的住所,等待工作或是“临幸”。
夏伊则继续参加培训。
艾格丝没有再出现,以莱瑞特的手段,她或许已从世上消失。
担任培训的是温妮。
她和艾格丝截然不同,细致耐心,从不用教鞭。
两个新人很快对温妮充满了仰慕之情。
而她们则显得非常害怕夏伊,夏伊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扫过去,都会令她们瑟瑟发抖。
显然,昨天的事情,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白鸽坚韧又柔弱,她们能忍受制度的鞭子,但一点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能将她们吓坏。
两天后,天狼军团的誓师宴如期举行。
夏伊按照指令,前往化妆大厅准备。
一进门就被眼前浩浩荡荡的场景震惊了。
参加宴会的两百多名向导,正在同时换衣,化妆,梳头。
一向安静的她们,此刻竟显出一种少见的活力,虽然这活力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夏伊看到两个低阶向导在争抢同一件礼服,然后一个中阶向导走了过去,说了几句。
那件裙子便被分配给了其中一个人,另一个则红了眼圈,低下头开始掉眼泪。
夏伊感到既可笑又可悲。
但旋即,她冷静地提醒自己,她此刻的“优越感”又是从哪来的呢?
人的认知,无法脱离环境的影响和局限。
如果当初,她不是被赛琳娜带回白塔悉心教导,而是被堡垒的人发现,也许现在的她,和这些争抢裙子并为此哭泣的女孩没什么区别。
想当初,她可是一片白纸,可以任人书写。
她走到那个哭泣的女孩身边,从衣架上挑了一件浅绿色的裙子,摆在女孩面前问:“这件怎么样?”
女孩怔了一下,随即抹干眼泪,低声说了句“谢谢”,接过裙子后飞快地低头离开,像一只仓皇逃跑的小鸟。
夏伊给自己挑了一件剪裁利落的小黑裙换上。
化妆区排着长队,十五个化妆师忙得不可开交。
夏伊找到补妆的地方,对着镜子,扑了层浅淡的珍珠粉,令她易容后的深色肌肤看起来更有光泽。
然后涂上玫瑰红的唇膏。
她也爱美。
晚上八点,舞会开始。
能够容纳上千宾客的明月厅里,灯火辉煌,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向导们聚集在入口两侧的迎宾区,或主动上前迎接,或柔婉地等待挑选。
天狼军团的哨兵军官们身姿笔挺地依次走进,臂弯上很快就挂上向导女伴。
夏伊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观察着进来的军官,想找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哨兵。
可惜,她的胃口早就被养叼了。
而且女孩们的眼光都贼尖,稍稍顺眼一点的,刚迈进门口,就立刻有好几个向导主动凑上去。
两百多名军官转眼走到了队尾。
夏伊成为全场唯一一个剩下的向导。
倒也不是没军官想挑她,都被她的眼神默默逼退了。
她看起来仿佛和别的白鸽一样温顺,眼神却分明写着——你配不上我,走远点。
没人愿意自讨没趣。
满大厅都是脉脉含情的温柔向导,况且她易容过后的容颜,姿色只能算是勉强够得上白鸽院的门槛。
最后一名军官走到她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校军官,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军服线条紧致,衬出肩宽腰窄的冷峻轮廓。
身材还不错,就是面容寡淡,唇边留着一圈胡子,谈不上英俊。
浑身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让人本能想退后一步。
因此,他一路走来,没有哪个向导敢主动靠近他。
但他有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
还有一头铂金色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