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目相对,陆长稽的眸光热烈又滚烫,仿佛要把人灼透,从始至终,他都待她极好,是她辜负了他。
姜姝有些心虚,讪讪地把目光下移,这时才发现陆长稽的小腿上裹着一层纱布,纱布很厚,里面隐隐渗出血迹。
钝痛从胸腔里蔓延出来,喉咙里泛出隐隐的酸涩,姜姝十分难受,想要问一问陆长稽的伤情,想要问一问陆长稽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卢党不是已经被清除了吗,怎么还有人伤得了他?
担忧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却终究不能把话说出来,她既决定要嫁给叶潜,就不该再给陆长稽希望。
姜姝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陆长稽的伤口上移开,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沉默着闭上眼睛。
陆长稽洞若观火,把姜姝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脱掉外衫抬腿上榻。
身侧的被褥微微凹陷下去,淡雅的青竹香味弥漫在四周,接着,一具火热的身躯像汤匙一样贴在姜姝身后。
在凤藻宫照料陆长稽的时候,二人虽同处一室,却也是分榻而眠,今日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榻上同眠。
姜姝心跳加速,神经骤然拉紧,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陆长稽仿若一条藤蔓,随之缠了上去。修长的手臂勾着她的腰,与她紧紧相贴。
“你起开!”姜姝低斥,抬手把陆长稽的手臂挥开,陆长稽没有说话,抬起右腿,搭到姜姝身上。
白色纱布像一根钉子,钉在姜姝眼中,姜姝一顿,别说动弹,连呼吸都轻了很多,身子紧绷着,唯恐伤到陆长稽。
今夜原本该是个不眠夜,可闻着身后熟悉的青竹香味,姜姝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迦南院规矩森严,别说喧哗,平日里连脚步声都听不到,院内清净,姜姝便睡得踏实,她睡醒的时候已日上三竿,秋阳照到屋内,打出一缕一缕的光影。
姜姝慢吞吞坐起身,随手把头发拢到一起,用金簪束好,下床往门外走。
庭院寂寂,那三两声啾啾鸟鸣便格外清脆悦耳,姜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檐下吊着一个金丝笼,笼内关着一只脆鸟,那鸟正在吧嗒吧嗒地啄小米。
陆长稽闲散地站在金丝笼旁边,待脆鸟把小米吃完了,便再给它添一勺。
看到姜姝,陆长稽扬唇笑了笑,温声道:“我让厨房做了梅子糕,一直在炉子上温着,你现下吃正好。”
姜姝摇摇头,只道不饿,面色郁郁的,和陆长稽的春风得意截然相反。
陆长稽走到姜姝身边,把姜姝的手团在掌心:“你若不高兴就到外面逛一逛,心情好了,自然就进得香了。”
姜姝讥笑:“我能到哪里去?”
陆长稽回答:“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姜姝打蛇随棍上:“我能去见叶潜吗?”
是她连累他成了众人的笑柄,她最对不住的人便是他。
陆长稽的笑容愈发灿烂:“自然不能。”
他把姜姝搂到怀中,凑到她耳边低语:“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叶侍讲走到今日不容易,你又何故要害他。”
姜姝一凛,怒目盯着陆长稽,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你已经把我和叶潜哥哥分开了,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陆长稽不置可否,他轻轻摩挲着姜姝的耳垂,低声道:“气大伤身,你不要气了,叶侍讲好或者不好都是你说了算,你高兴点,他的仕途也能更顺畅一些!”
“陆长稽,你无耻。”姜姝被陆长稽气得浑身发抖,胸口不停地起伏,再不想多看陆长稽一眼,转身又回了内寝。
房门“咚”地一声关上,陆长稽的声音从窗子里飘到屋内,“程栾,把晨食送到内寝,她若是不吃,便把叶侍讲关起来,陪着她一起饿肚子。”
他的声音温润似水,却激得姜姝肝脏欲裂。她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摔到地上。
程栾推门而入,温声规劝姜姝:“少奶奶,大爷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把您看的比任何人都重。
半月前,陇原危如累卵,大爷到陇原后大刀阔斧的整治卢党,卢党狗急跳墙,一心想要杀死大爷。
大爷生性谨慎,但凡出门总要令铁骑营相护,那一日,他得知您要成亲,唯恐耽搁了时辰,连铁骑营都没有调,便冒着生命危险向汴京折返。
卢党余孽趁机埋伏到树林,待大爷进去以后,箭如雨下,大爷不会拳脚功夫,险些命丧黄泉。”
程栾觑着姜姝的神色,见她有一丝动容,便接着当说客:“少奶奶,您待大爷好一些罢,只有您欢喜了大爷才会高兴。”
程栾言之凿凿,姜姝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像是喉咙里哽了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卡的人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陆长稽十分繁忙,姜姝睡觉的时候,他还未回府,姜姝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宫,若不是床榻上留着余温,姜姝压根不知道陆长稽回过信阳侯府。
姜姝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她无力改变现下的处境,只能泰然接受,唯觉得对不住叶潜。
叶潜前途大好,却被她连累的声名狼藉,所幸翰林院的官员持正清高,不会上赶着讨好陆长稽,否则,叶潜的前途怕是也堪忧。
陆凛自诩坦荡洒脱,生平第一次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生了杀心,他把匕首藏到腰间,向迦南院行去。
姜姝大婚那日,送完宾客,陆凛跟赵氏到屋内商谈,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原以为赵氏与他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想到他提出毒杀姜氏的时候,赵氏断然拒绝。
赵氏像看一只苍蝇一般乜着他,满目鄙夷:“陆凛,我原以为你旁的不中用,好歹还有一些担当,没想到你遇到事情,只会把责任推到女子身上。”
“我问你,今日这事姜氏有何错处,是她非要弃叶侍讲于不顾,留宿信阳侯府吗?是她让信阳侯府置于风口浪尖,成为人们的谈资吗?”
“今日这一切都是雪霁所为,你便是要撒气也合该找雪霁,关姜氏有何干系。”
“姜氏母家式微,但凡姜家在朝廷有一席之地,早就到殿前敲登闻鼓状告雪霁了,又如何会沦落到被人嗤笑的地步。”
赵氏的眸光尖利的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削着陆凛的面皮:“陆凛,你若想妥善的解决今日这事,就好生管束雪霁,莫要琢磨一些旁门左道。”
管束陆长稽?
陆凛一下子就泄了气,双臂无力地耷拉到身体两侧,他虽是陆长稽的父亲,却早就没有了管束陆长稽的能力,陆长稽若肯听他的教诲,就不会当街掳走姜姝。
陆凛咬紧牙关,他的长子光风霁月,清正端方,虽不听他的教诲,却从未做出伤风败俗的事。
若不是姜氏刻意勾引,他谪仙一般的长子又如何会行此悖论之事?
姜氏实在可恨!
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专门来祸害他陆家了。
陆家声名显赫,百年的清誉断不能让一个女子毁坏。
迦南院院门大开,陆凛信步进入庭院,离花厅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程栾从里面迎了出来。
程栾拱手向陆凛行了个礼,温声道:“侯爷,您若是有吩咐只管派人知会一声便是,怎么亲自过来了?”
陆凛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有一方扇坠拉在了雪霁的书房,我自去取回便是,你不用跟着伺候。”
陆凛神情淡然,程栾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亦步亦趋跟在陆凛身边,打开了书房房门。
程栾身手不错,有他在身旁,陆凛不一定能得手。
陆凛有些恼怒,低声斥责:“我是信阳侯,不是没名没姓的歹人,你像防贼一般防着我,到底意欲何为?”
换做一般人,面对信阳侯的责难定会被吓得两股颤颤,就势退却,程栾却不然。
他的主子是陆长稽,他只为陆长稽效命。
程栾也不顶撞陆凛,弓着腰道:“大人的书房平素都是卑职整理,卑职并未在书房内见过侯爷的扇坠,侯爷可是记错了?”
程栾像一块儿狗屁膏药,陆凛只想把他甩开,陆凛顺着程栾的话道:“我确实是记错了,你到御芳斋瞧一瞧,看看我是不是把扇坠丢到了御芳斋。”
程栾道是,大步向院门口行去,陆凛把目光瞥向花厅,他知道姜姝住在花厅的梢间,那间屋子宽绰明亮,是迦南院最气派的寝屋。
凭他的身手,只要进入那间寝屋,不肖一刻钟就能手刃姜姝。杀了姜姝,流言自
可消解。
来日,陆长稽娶妻生子,坐卧高堂,众人只会艳羡他谁还会记得他曾意义风发,强夺过自己的弟媳。
杀人偿命是平民的枷锁,律1法对于陆家这种顶级世家是没有桎梏的。陆长稽大权在握,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发难陆家。
陆长稽倒是看重姜氏,但他即便再钟意姜氏,总也不能为了姜氏,与他的亲生父亲反目成仇。
陆凛捏紧匕首,大步向梢间行去,为了陆家的声誉,为了陆长稽的前途,他必须把姜姝那个红颜祸水杀掉。
陆凛刚踏上台阶,已到院门口的程栾又折了回来,程栾身边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身材矮小,身形却十分挺拔,直直地戳在地上,像一棵青松。
程栾指了指他身旁的护卫,温声对陆凛道:“侯爷,这是荆洪,是太后娘娘赐给大爷的护卫。便是今岁的武状元,与他交手也过不了十招,就让他随侍在您左右,您若有事,只管让他跑腿就成。”
程栾笑嘻嘻的看着陆凛,他也不跟陆凛硬来,却软磨硬泡,监视陆凛的行动。
陆凛皱起眉头:“我在自己的府邸,用不着旁人随侍。”
程栾收敛起脸上的笑,语气愈发温和:“侯爷,卑职受命保护夫人安全,您武功高强,只要您还在迦南院,身边就必须有人跟着。”
夫人?陆凛嗤笑,姜氏一个孀妇,即便委身给陆长稽,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算哪门子的夫人。
他乜着程栾,没好气道:“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口无遮拦,哪里配给雪霁当幕僚。”
程栾把陆凛的话当耳旁风,他也不反驳,自顾自道:“卑职这就到御芳斋给侯爷寻玉坠,侯爷若吩咐就只管支使荆洪。”
陆凛瞥了一眼荆洪,有这个一个门神戳在眼前,他还怎么行事?他轻哼一声,不再搭理程栾,悻悻地出了迦南院。
程栾挪到荆洪身边,压低声音道:“侯爷意欲不轨,你一定保护好夫人,夫人若有三长两短,咱们两个也不用活着见大人了。”
荆洪点点头,他功夫好却十分寡言,等闲不开口。
程栾和荆洪守在院内,不过两刻钟,陆长莹又进了门。
荆洪一马当先挡在陆长莹跟前,硬着嗓子道:“夫人不见客,小姐请回罢!”
程栾轻咳一声,把荆洪拉到一旁,对陆长莹拱了拱手,温声道:“小姐是来探望夫人的吗?”
陆长莹有些紧张,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她扬起声音道:“厨房做了菊花羹,我给二嫂嫂送一盏。”
程栾对陆长莹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把她送到梢间门口。
待人进了屋,程栾才对荆洪道:“大人爱重夫人,除却不让夫人和叶侍讲见面,并不干涉夫人的社交往来。”
荆洪点点头,似是有些无聊,仰躺到树下的藤椅上假寐去了。
程栾看着荆洪,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有本事傍身的人,性格大都古怪,他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兢兢业业的当差。
姜姝住进梢间以后,陆长稽着人往屋内坠了绡纱,吊了珍珠珠帘,绡纱和珠帘交相辉映,恍若仙境。
陆长莹进门的时候,姜姝正坐在临窗的茶榻上做针线,螓首低垂,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长的美,无论做什么都像一副画。看着她的侧脸,陆长莹的声音也不由轻柔起来。
“二嫂嫂,我给你带了一盏菊花羹,你尝一尝可喜欢?”
姜姝放下手中的针线,冲着陆长莹笑了笑,温声道:“三妹妹有心了,我现下没什么胃口,等用午食的时候再尝罢!”
陆长莹不置可否,她把菊花羹放到茶榻上,抬眸往窗外瞄了一眼,接着又从食盒里摸出了一封信。
陆长莹把信塞到姜姝手中,压低声音道:“二嫂嫂,昨日我到食肆买窝丝糖,碰到了叶侍讲。”
她犹豫片刻,接着道“叶侍讲瘦了很多,面色十分憔悴,我上前跟他搭话,说愿意为你们传信,他就托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陆长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把信交给姜姝以后便转了个身,背对着姜姝,决不窥探他人的隐私。
姜姝把信封拆开,入目是叶潜清矍的字体,叶潜道家里一切都好,只盼着她能照料好自己的身子,将来若有机会,他愿意放弃一切,跟她远走高飞。
姜姝盯着信,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了满脸。
她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便是叶潜。她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他带进了漩涡,又如何能置他的前程于不顾,置他多年的努力于不顾,跟他私奔呢?
她不能跟他一走了之,事情总得有解决的法子,她总归是不能辜负他的。
她拿起笔给叶潜回信,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思来想去,只写了两句: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陆长稽也不可能一直让人看着她,他们总会迎来自己的欢喜。
姜姝把信放到信封,拉了拉陆长莹的衣袖,陆长莹这才回转身。
姜姝把信递给陆长莹,低声道:“三妹妹,如今在这信阳侯府也只有你肯帮我了,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陆长莹连忙摆手:“是大哥哥做了错事,我帮你,也不过是在替大哥哥赎罪,你无需放在心上。”
姜姝抿唇轻笑,陆长莹不仅长相随了赵氏,性子也随了十成十,分明是热心人,嘴却是硬的。
陆长莹把信放到食盒,对姜姝道:“二嫂嫂,我这就把信送到叶宅,你不要太过于忧思,一定要好好的呀!”
她一面说话,一面风风火火出了门,陆长莹走得极快,行到拐角处,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抬头去看,那人不是陆长稽又是谁?
陆长莹心虚,不自觉把食盒藏到身后,磕磕巴巴道:“大哥哥,你今日怎得回来的这样早?”
陆长稽没有回答陆长莹的话,目光凝在她手中食盒上,察觉到陆长稽的目光,陆长莹愈发心虚,急声道:“大哥哥,我还要到锦衣坊做新衣裳,我、我……”
陆长稽静静地看着陆长莹,伸手把食盒盖子揭开,把信封捏到手中。
陆长莹心跳如鼓,无力的解释:“大哥哥,这信是我的,你还给我。”
陆长稽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把信封撕掉,一点一点把里面的芯子展开。
他的眼睛凝在那一行小小的簪花小楷上: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她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了生活中的波折,还想着度过了这次挫折,跟叶潜双宿双飞呢!
薄唇勾起一个凌厉的弧度,陆长稽捏着那封信,大步流星向梢间行去。
房门被人推开,响起突兀的咯吱声,陆长稽带着一身寒气奔到屋内。他的脸阴沉如水,太阳穴青筋暴起,似蓄势待发的蛇。
陆长稽径先拿起姜姝的针线筐把里面的零零碎碎倒了出来,见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又去梳妆台上翻腾。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自己的领地寻找入侵之物。
姜姝知道陆长稽十有八九发现了她和叶潜通信,她和叶潜只差一步就成了夫妻,二人通信她也问心无愧。
可看着陆长稽装若癫狂的模样,姜姝只觉得心悸,陆长稽若看到叶潜想和她双宿双飞,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封信就
在姜姝手边,被她折得小小的,她趁陆长稽没注意,把信塞到自己的袖兜。
陆长稽把能藏信的地方都翻了一遍,继而沉着脸来到姜姝身边,冷冷的目光压着姜姝:“把信拿出来。”
姜姝头皮发紧,心跳也快了很多,她暗暗掐了一下手心,抬臂拉住陆长稽的衣袖,柔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长稽额角的青筋隐隐发颤,显见是在极力忍耐,他哑声道:“姝儿,把信拿出来,我不想和你动手。”
姜姝知道她瞒不过陆长稽,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已经把信烧了。”
话音一落,姜姝只觉得天旋地转,陆长稽掐着她的腰,把她的上半身按压到他的膝头。
姜姝趴伏在陆长稽膝头,双腿垂地,臀部高高翘着,她知道陆长稽只要一垂眸,就会把她的臀尽收眼底,这个姿势让她十分羞耻。
姜姝扶着陆长稽的大腿,想要站起来。陆长稽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只手摁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声音温柔低沉:“姝儿,不要跟我耍花招。”
酥麻和屈辱从臀部蔓延到四肢百骸,姜姝轻颤一下,脸颊不由镀上一层粉红。
陆长稽凝着姜姝的双眸,又在姜姝的臀上扇了一下,柔声道:“把信拿出来。”
姜姝忍不住嘤咛出声,这一声呻1吟让她的羞耻感达到顶峰,不管她和陆长稽之间发生过什么,他都不该如此折辱于她。
她抬起手臂,狠狠去推陆长稽的胸膛,阔袖轻而薄,信纸的一角滑出衣袖。
陆长稽盯着那角信纸,眸光倏然变暗,他捏住姜姝的手腕,把那张信缓缓抽了出去。
压制在腰间的力量乍然放松,姜姝站起身,只见陆长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纸看。
心坠落至谷底,寒意在周身弥漫起来,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抖,姜姝抓住陆长稽的手腕,无力地说:“你把信还给我,这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陆长稽把信折好,放到了茶桌上,他含笑看着她,温声道:“叶潜想和你双宿双飞,你想跟他走吗?
上一个想要和我抢东西的人是卢准,他已经死了,现在叶潜也想抢我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62章
陆长稽的语气十分温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神却是冷的,寒凉刺骨。
姜姝的脑海中浮现出卢准的下场,卢准被他的亲外甥雍王所杀,雍王被陆长稽所杀,卢知意意欲为雍王报仇,也被射杀。
她倒在姜姝面前,血红如霞。
这一切都是陆长稽的手笔!面对对他有威胁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姜姝瑟缩一下,她凝着陆长稽的眼睛,竭力勾出一个温婉的笑。
她小心翼翼捏住信纸边沿,把那封信从陆长稽指间抽出来,丢到一边。
陆长稽冷眼瞧着姜姝,一言不发。
姜姝被他瞧得脊背发紧,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坐到陆长稽的大腿上,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颈,仰起头,樱唇一点一点凑到他的喉结处,呵气如兰。
“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吃不饱,也穿不暖,到了冬日手上会长一层冻疮,手指头会冻的如胡萝卜一般粗。我只想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再不想过幼时那般的日子了。
我若是和叶潜私奔,怕是只会风餐露宿,我决不会让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温香软玉在怀,温热的呼吸喷洒到陆长稽的喉结上,酥麻蔓延至全身,陆长稽的耳朵泛起一层红,蛰伏的地方迅速苏醒。
陆长稽托住姜姝的膝弯,给姜姝调整了一下位置,低声道:“你当初就说心里有我,要等我回来,还不是趁机和叶潜暗通款曲吗?”
陆长稽摩挲着姜姝的耳垂,重重捏了一下:“姜姝,同样的谎话说两次,就没意思了。”
耳垂传来剧痛,姜姝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愈发惴惴。
陆长稽虽抱着她挪了位置,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充满勃勃生机。
姜姝大着胆子去解陆长稽的衣带,双手有些颤抖,动作却十分果断。利落地把陆长稽的衣带解了开来。
陆长稽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着。
姜姝偷偷觑了陆长稽一眼,知道他不反感,便顺着他的中衣往下探。堪堪触到一点儿灼热,便被陆长稽攥住了手腕。
陆长稽把姜姝的手从他的亵裤里提出来,脖子上暴起缕缕青筋,他直勾勾盯着姜姝,咬牙切齿:“你就这样钟意叶潜,这样害怕我对他不利?”
钟意到为了维护叶潜,主动与他云雨。
气血快速上涌,肾上腺素在体内涌动着,陆长稽从未像现在这样挫败、屈辱、愤怒过。
他掐住姜姝的腰,把她从他的腿上移下去,大步向门外走去。
姜姝唯恐陆长稽对叶潜不利,慌里慌张追上去,死死抱住陆长稽的腰,低声道:“你又要去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但以你的地位,我若和你在一起,注定要过险象环生的生活,我不想再看到像卢太妃那样的人流血,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给不了我安稳的日子,叶潜却可以。我钟意的不是叶潜,是和暖安稳的好光景。”
姜姝一面说话,一面移到陆长稽身前,解开自己的外衫,和他紧紧贴到一起。
她生得凹凸有致,玲珑的身子像一把火,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他的提防。
陆长稽呼吸一窒,神经紧绷成一根弦,他回抱住姜姝,低下头,狠狠吻了下去。
青竹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他毫不留情地攫取她的甜美,姜姝有些缺氧,大脑一片空白,似一棵菟丝花,慢慢失掉自己的根骨,软化在他的怀中。
陆长稽把姜姝打横抱起,大步行到拔步床边,将姜姝置了上去。
姜姝正卧,陆长稽高抬其尻,屈姜姝两脚,陆长稽入其间,俯下身,一边亲吻姜姝,一边抚其玉,击其门户东西两旁,待其流水潺潺,深刺其中。
以前那两次都是姜姝主动,她从来不知道有些部位可以带来灭顶般的愉悦。
潮水退去,姜姝无力地瘫软到床榻上,累的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陆长稽把姜姝抱到盥室,给她清理完身子,再把她抱回寝屋。怀中的人呼吸平稳,低头一看,已经进入了梦乡。
陆长稽给姜姝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转身向书房行去。
极致的欢1愉让他神清气爽,身子十分舒坦,心里却堵着一口淤气,不得纾解。
陆长稽把自己的玉牌递给程栾,低声道:“你到内阁走一趟,让吏部的云尚书写一封调令,把叶潜调往晋阳,任晋阳允判。”
以他的本心,恨不得把叶潜千刀万剐,可惜,他若真的杀了叶潜,姜姝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活人终究比不过死人。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他们二人远远隔开。
陆长莹回到自己的寝屋,心绪纷乱,不得安宁。
陆长稽是个很好的兄长,他待陆长莹一向慈爱,陆长莹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模样,适才那一幕,让她不寒而栗。
她答应了叶侍讲给他传信,现下虽把信送到了,却不慎被长兄发现,也不知道长兄会不会迁怒于叶侍讲。
陆长莹越想越心焦,总觉得自己辜负了叶潜的期望,她猛地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吩咐侍女:“让车夫套一辆马车,我要到街市买一身衣裳。”
赵氏教养子女张弛有度,于规矩方面十分严苛,至于吃穿用度,却从太做拘束,陆长莹经常带着丫鬟侍卫,到府外给自己置办行头。
侍女也不做他想,她到后罩房传了马车,趁着车夫套车的功夫,又到正院唤了两个丫鬟,四个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马车行到叶宅门前,陆长莹让护卫守在院门口,带着丫鬟进了门。
陆长莹出身显赫,来往的人家也都是豪门大族,第一次瞧见普通人家的住宅,不免多看了两眼。
叶家的宅子有两进,主院打扫的十分干净,院内没有华贵的陈设,倒是种着一些花草。
院子中间有一棵高大繁茂的槐树,槐树下面有一张石桌,石桌旁摆着四个石凳,秋天天气凉,石凳上绑着厚厚的软垫。
现下,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正坐在石桌旁喝药,那妇人面色憔悴,眼下呈青黑色,满面愁容。
她喝了两口汤药,低声道:“也不知道姝儿现下如何了,她命苦,自幼便被嫡母苛待,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好容易要嫁到咱们家享福了,却被歹人当街掳走,以后可该怎么做人?”
若是旁的人家,未进门的新妇被人掳走,约莫会厌弃新妇败坏门楣,叶母没有这方面的想头,只一心担忧姜姝的处境。
叶潜用帕子把叶母嘴角的药渍擦掉,接着将一碟蜜饯递到叶母跟前,叶母是个药罐子,成日里喝药,若不吃两颗蜜饯,连舌头都是苦的。
叶母捏了一颗糖渍海棠,放到口中咀嚼,蜜饯虽甜,却压不下她心头的愁苦。
叶母又叹了几口气,缓缓站起身,欲回寝屋休息,她这几日精神不济,便是走路都有些吃力。
叶潜凑到叶母身边,搀扶着叶母,刻意放缓脚步,随叶母的步伐向正屋行去。
陆长莹看着二人的背影,胸腔里涌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叶潜敢闯到信阳侯府与陆长稽对峙,便十分了不起,瞧见他耐心照料叶母的情形,陆长莹愈发觉得他有担当。
她走到院内,静静地等着叶潜,约莫过了一刻钟,叶潜从正屋行了出来,看到陆长莹,叶潜微微有些震惊,他先请陆长莹就坐,而后压低声音道:“叶家距信阳侯府甚远,小娘子怎得过来了?”
叶家的房屋由黄泥所筑,隔音效果很差,院内的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传到屋内。
陆长莹唯恐打搅前去休息的叶母,低声道:“我拿着二嫂的回信往门外走的时候,遇到了大哥,我心里紧张,被大哥发现了端倪,他把二嫂给您的回信截走了。”
陆长莹越说越羞愧,她低下头揪了揪衣角:“都怪我没有,辜负了叶侍讲的嘱托,实在惭愧。”
叶潜眉头紧皱,双目锁住陆长莹,急声问道:“他有没有为难姝儿?”
陆长莹摇摇头:“大哥发现我给您和二嫂传信以后就把我遣到了院外,我也不知道院内的情形,不过依我对大哥的了解,他是不会为难二嫂的,他那样钟意二嫂,又怎么舍得惹二嫂生气。”
“倒是您……”陆长莹顿了一下,接着道,“叶侍讲,我知道大哥对不住您,可大哥一向说一不二,他现下发现了您和二嫂私下往来,怕是会对您不利,您不若到外面避一避罢!”
陆长莹满面忧色,叶潜知道她是真心为他着想的,可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道:“姝儿还在汴京,我绝不会弃她于不顾,我和她,总要共进退的。”
陆长莹怔怔地看着叶潜,面前的男子身形削瘦,却有着冰雪一般的筋骨,难怪二嫂嫂一心要嫁给他。
她不再多费口舌,正色道:“叶侍讲,大哥哥现下对我有了防备,我没法子再给您传信了,但您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我绝对全力以赴。”
叶潜点点头,亲自把陆长莹送到门口,瞧着马车行远了才折回院内。
紊乱的气息在胸腔里乱窜了,陆长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期待,更多的是酸涩,心里总不得畅快。
回到信阳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只见两个侍女来去匆匆,险些撞到陆长莹身上。
陆长莹叫住一人,斥道:“天榻了也有个儿高的人顶着,你急赤白咧做什么,把规矩都学到哪里了?”
事缓则圆,大户人家讲究四平八稳,最忌讳一呼三颠。
侍女定住身形,向陆长莹行了个礼,低声道:“小姐,霜姨娘不见了,侯爷大发雷霆,奴婢、奴婢……”
陆长莹这才发现那侍女是胡泠霜的贴身丫鬟,也难怪她忐忑不安。
她不再理会那个丫鬟,快步行到胡泠霜的明月轩,明月轩安静的落针可闻,花厅房门大开,陆凛似一头暴躁的野兽,焦急的在厅内踱来踱去。
信阳侯守卫森严,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府内把人掳走,单想起这个就让陆凛胆寒,更遑论胡泠霜还怀了他的骨肉。
他决不能让胡泠霜有三长两短。
踱到茶榻旁边的时候,陆凛忽瞥见茶榻旁有一片灰色衣角,他弯下腰,把那片衣角捡起来,那块儿布料用料考究,是从程子衣上撕扯下来的。
陆长稽有几个门客时常穿程子衣,想到这儿陆凛神色大变,飞一般向迦南院冲去。
“父亲!”陆长莹低低唤了陆凛一声,陆凛仿若没有瞧见她一样,匆匆而去。
夜幕降临,信阳侯府灯火辉煌,陆凛飞奔到迦南院,急声问程栾:“雪霁呢,我要见雪霁?”
程栾指了指书房:“大人在书房。”
陆凛推开书房房门,只见陆长稽正坐在交椅上看书,陆长稽的头发半扎着披散在肩头,面如冠玉,神情儒雅温和,仿若只是一个清矍的书生。
陆凛的手指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嘶哑,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陆长稽,道:“你把胡泠霜弄哪儿去了,她还怀着身孕,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休要为难她。”
陆长稽把手中的书放到书案上,气定神闲:“父亲有什么不满,也只管冲着儿子来,休要打姝儿的主意。”
“你、你……”陆凛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他震惊地看着陆长稽,“姜姝一个孀妇,还是你的弟媳,你难道还想为了她残害自己的手足?”
“我今日确实是起了歹意,却也是为着你的前途、你的名声着想,你又何故如此待我。”
想到自己白日的行径,陆凛心有余悸,所幸有程栾所挠,他没有得手,若真杀了姜姝,陆长稽怕是把整个信阳侯府翻过来。
陆长稽眯着眼看向陆凛,周身弥漫起凌冽的寒意,他把一个锦盒放到陆凛跟前。
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鼻端,陆凛颤着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白皙纤长,指尖套着一个掐丝珐琅护甲,那护甲是他亲自给胡泠霜戴上的。
陆凛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后退两步,像看怪物一般看向陆长稽。
陆长稽低声道:“姝儿是儿子的心头肉,儿子容不得她有任何闪失。
父亲若再敢造次,送到您面前的便不是胡氏的手指了,胡氏的肚子里还有您的骨肉呢。”
第63章
秋风呼啸而过,带来肃杀之意。
轿夫脚程很快,软轿像是要飞起来一般,陆凛把胡泠霜抱在怀中,低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我已经派人去寻大夫了,待大夫给你止了血,便不会这样疼了。”
花一样的人儿,抽抽答答哭泣,好不可怜。
胡泠霜面色苍白,右手小指已断,指根光秃秃的,不停地往外渗血。她伏在陆凛怀中,眼中迸出狠决的光。
时间仿佛凝滞,总算行到了正院书房,大夫也已赶到,陆凛把胡泠霜从软轿上抱下来,意欲回房。
转身的间隙,胡泠霜瞥见赵氏正坐在檐下喝茶,八宝琉璃灯烛光璀璨,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赵氏的暗红色织金褙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赵氏察觉到胡泠霜的眸光,也抬眸扫了胡泠霜一眼,继而又把目光投向别处,她的目光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姿态娴雅,衬得胡泠霜仿若一个跳梁小丑。
胡泠霜只觉得赵氏适才那个眼风满含讥讽,赵氏定是嫉妒她得到了陆凛的宠爱,这才过来趁火打劫,趁势讥笑她。
胡泠霜强忍着指根的痛意,冲着赵氏嘶吼:“赵云章,我成了这副模样,你满意了吧,你休想看我的笑话,我是失了一根……”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陆凛捂住了口舌,陆凛看着胡泠霜,厉声道:“你在胡说
什么,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赵云章强势,她的兄长赵云是更是个护短的,不到万不得已,陆凛万不想和赵云章闹不痛快。
若是让赵云是知道了,告他一个宠妾灭妻都极有可能。
胡泠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凛,因着他,她断掉了一根手指,他不维护她也就罢了,竟还要为了维护发妻,开口斥责她。
被斩断手指的时候,胡泠霜尚且没有流泪,因着陆凛这一句话,不由自主抽噎起来。
她年纪小,又生得好看,这一哭倒让陆凛无所适从起来,又放软态度,低声安慰。
赵氏像看渣斗一样,轻蔑地乜了陆凛一眼,扬起下巴,缓步离开。
晨光熹微,洒出和煦的光芒。
姜姝是个勤快人,以往用完饭,都是要消消食,才肯休憩,近些日子她总觉得精神不济,喝了几口梗米粥便回寝屋窝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珠儿禀告说太太来了。姜姝忙理了理衣衫,坐直身子。
赵氏并不是不想见姜姝,只是觉得没脸和姜姝相见,陆长稽是她教养的,他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连带着赵氏都觉得羞愧。
她踌躇良久,原想与陆凛一起劝陆长稽放姜姝离开,没想到瞧见了胡泠霜的惨状,倒也无需再和陆凛多言了。
赵氏坐到姜姝对面,温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几日未见,你的面色憔悴了很多。”
姜姝的身子一向康健,面色白色带粉,十分有精气神,现下她脸上红润尽失,显得有些惨白。
姜姝摸了一下面颊,回道:“我最近胃口不济,约莫是吃的太少,这才带累了身子。”
看着姜姝消瘦的身子赵氏愈发愧疚,她道:“是我没有教好雪霁,陆家对不住你。
我若是雪霁的生母,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雪霁把你送回叶家,可惜,我和雪霁之间隔着一层肚皮,一切便都不同了。
他现下的身份地位,莫说我,便是侯爷开口,他都不见得会听。”
姜姝又岂会不知道赵氏的难处,她挽住赵氏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母亲的难处,我今日的处境都是拜他一人所赐,我决不会迁怒于母亲。”
赵氏看向姜姝,姜姝的气色差了一些,神态却十分从容平和,她历经挫折,并无半分自怨自艾之态,赵氏在她这个年纪,并没有如她一般的修养。
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蜷缩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便是一朵花,见不到阳光雨露,也是要枯萎的。
赵氏柔声对姜姝道:“秋日凉爽,到处都是盛景,你不若到外面走一走,眼界开阔了,心情也会跟着开阔。”
她稍顿片刻,接着道:“你也无需担忧流言蜚语,谁人背后不说人,有些话,只要不当着你的面说,你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凭雪霁的权势,没有人敢当面给你难堪,你只管出门散心。”
赵氏性子高傲,等闲不多言,姜姝知道她今日这番话皆是肺腑之言。
姜姝点了点头,温声道:“多谢母亲教诲,待身子爽利一些了我便出门逛一逛。”
送走赵氏,陆长稽便回了房,他从袖兜里拿出一盒药膏,低声对姜姝道:“这药膏是御药房专制,化瘀之效十分了得,我给你涂一涂罢!”
他不是孟浪的人,可不知为何,与姜姝敦伦之际总控制不住自己,她白的似雪,肤若凝脂,他总也要不够,他的又格外威武,便是小心再小心也磨得她发了红,微微肿了起来。
想到白日里那场荒唐,姜姝的脸不由蒙上一层粉色,她把头扭到一侧,也不看陆长稽,低声嗔道:“你小心些才是正道,比什么药膏都好用。”
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陆长稽的心直接软成了一摊水,他把姜姝抱到拔步床上,轻轻把她的亵裤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姜姝脸红似晚霞,双1腿紧紧并拢到一起,缩在锦被下。
陆长稽不说话,脱掉她的下裳,探头看去。
陆长稽把棉布投到热水里面,继而把水拧干,俯下身,小心翼翼给姜姝擦拭。
姜姝有些羞涩,伸手去推陆长稽:“姓陆的你起来,离我远点。”
陆长稽的手很润泽,他把她的手团在手心,将那水润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温柔似春风:“我犯的错我合该善后,你不要不好意思。”
他很坚决,她便是想拒绝他也毫无用处。
他是个极细致的人,不放过任何细微,帮姜姝擦拭完以后,便给姜姝涂药。
秋夜清冷,姜姝的体温却比平时要高,浑身覆上一层艳色。
他又蠢蠢欲动起来,可看着她的身子,他只得克制自己,他默默地拽了拽衣裳,一丝不苟地给她涂药。
分明是极简单的事,可当他帮她涂好药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床单也湿了,简直能拧出水来。
姜姝面红耳赤,使劲儿踹了陆长稽一脚:“你离我远点,不要上我的榻。”
陆长稽知道她真的不高兴了,也不跟她硬来,让人在拔步床边支了一张小榻。
夜深人静,姜姝的呼吸渐趋平稳,陆长稽爬到拔步床上,从姜姝背后抱着她,像两柄勺子,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第二日,陆长稽难得的有空闲和姜姝一起用早膳,他知道姜姝喜欢梅子,特地让小厨房蒸了梅子糕。
姜姝拿起梅子糕吃了几口,总觉得不合口味,一下子就没了食欲,她放下筷子,默不作声坐着。
陆长稽皱起眉头:“可是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好不好?”
姜姝摇摇头,她也不是想给陆长稽脸色瞧,只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她说:“我不吃了,你慢用。”
话毕,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陆长稽放下筷子,追上她,温声和她打商量:“春乐街新开了一家食肆,听人说口味十分独特,我们过去尝一尝罢!”
黑黝黝的眸子殷切地盯着姜姝,便是姜姝铁石心肠,也不由软化了几分。她微微点了点头。
陆长稽喜出望外,忙叫人套马,二人乘马车去了春乐街。
春乐街是京畿要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姜姝以往是喜欢动弹的,现下却一步都不想多走。
街上人多,便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街角,待人少一些了,再去食肆也不晚,左右姜姝也不饿。
她不想和陆长稽说话,挑开车帘,看街道上人来人往。
倏忽间,瞧见叶潜骑马而行,他面色苍白,骨瘦如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身后跟着四辆马车,春乐街人多,马车行的很慢,但行驶的方向却是城门。
叶家家底薄,四辆马车,足可以把家中所有的物什都带走。
叶潜在翰林院当差,现下非年非节,若不是调出了汴京,断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姜姝呼吸一滞,酸涩之意在胸腔蔓延开来,谁都知道庶吉士前途远大,将来入阁拜相也不在话下,叶潜现下迁出汴京,前途也是要收到影响的。
都怪她,若不是她为了一己之私想和叶潜成亲,叶潜又如何需要迁出汴京。
姜姝转头看向陆长稽,眸中满是愤恨:“陆长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经把我抢到了信阳侯府,又为何要对叶潜赶尽杀绝?”
陆长稽的脸绷得紧紧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温柔:“你还没用晨食,我们先去用饭吧,待用完了……”
“我不想吃东西。”姜姝冷声打断陆长稽,她把目光投到别处,似乎连看都不想看陆长稽一眼。
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陆长稽下巴发抖,胸腔里传出钝痛,他咬了咬后槽牙,忽得轻笑出声。
“你跟我闹脾气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把叶潜调回汴京吗?姝儿,你是想要叶潜的命,还是他的前途,嗯?”
第64章
姜姝仿佛被一条蛇缠住了,她脊背发凉,肌肉不可自控地抽搐起来。
她已经连累了叶潜,断
不能再害他丢掉性命。内疚自责在心里萦绕,姜姝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叶潜的伤害。
生理性泪水接连不断地往下流,姜姝却仿佛无知无觉,她也不去擦,任眼泪肆意砸下。
陆长稽凝着姜姝的眼泪,咬紧牙关,她就这样喜欢叶潜,为了叶潜,不仅甘愿和他行云雨之事,甚至还伤心至此。
她的心都在叶潜那儿,他又算什么呢?
愤怒、不甘、酸楚、无奈在心里交织。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凌迟着陆长稽。
陆长稽把姜姝的眼泪擦拭干净,忽得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若不是你们私底下书信往来往来,我又何至于把叶潜调离汴京。姝儿,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和叶潜往来,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姜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用力把陆长稽的手甩来,厉声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安稳度日。
吃穿不愁,安心顺意,这便是我期盼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你给得了我吗”
“你既给不了我,又为何要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现在被你圈在身边,算是个什么?”
她情绪激动,胸腔不停地起伏,总算把近日的不满都倒了出来。
陆长稽从未见过姜姝如此失控的模样,他把姜姝抱到怀里,低声安抚:“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我总归要让你如意。”
愤怒冲昏了头脑,姜姝哪里能把陆长稽的话听到心上,她手脚并用,又打又踢,满腔的怒气总也发泄不完。
陆长稽任她发泄,直直地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小腿把陆长稽的外袍踢开,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姜姝这才想起他的腿伤还没有痊愈。
姜姝愣了片刻,随即挣扎着从陆长稽腿上下来,坐到一侧的软垫上。
姜姝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令陆长稽十分高兴,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低声道:“你想打便打,不要拘着自己。”
姜姝没有说话,却不肯再动手。忿忿地把头扭到车窗外。
二人终究没有到食肆用晨食,刚偃旗息鼓,程栾的声音就飘到了车内:“大人,太后娘娘道有急事,请您即刻进宫。”
卢党余孽还未肃清,陆长稽忙得脚不沾地,他不敢耽搁,先把姜姝送回信阳侯府,接着便进了宫。
姜姝也不觉得饿,只觉得每天都睡不醒,回了迦南院以后便到屋内就寝,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珠儿禀告,说是林姨娘和姜容到了。
姜姝十分高兴,忙吩咐珠儿请人进屋,说话间二人就进了屋。
林姨娘盯着姜姝打量了一番,还未说话,眼中就含了一汪泪水:“我的儿,才几日未见,你的气色怎么差成了这副模样?”
她一面说话一面握住姜姝的手,絮絮叨叨:“你大婚那日姨娘随着你的花轿出了门,不料半路上被官兵截住,得知你被掳走,姨娘心急如焚,恨不得当即就奔到信阳侯府要说法。”
“可惜,姜彬欲意给你下毒,事发以后官兵把姜宅围了个严严实实,莫说我,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官兵在家里查了好些日子,从彬哥儿书房搬走了很多物什,彬哥儿的书童也被抓走了,如此,家里才清净了一些,姨娘这才腾出时间过来瞧你。”
大理寺办案有既定的流程,姜姝知道姨娘的苦衷,并不会责怪姨娘现下才来看她,她道:“姨娘,咱们是亲母女,血浓于水,我哪里会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只要能看到你,我心里就觉得熨帖。”
相对于林姨娘的迫不得已,姜容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她不争气,即便姜姝把方玉给了她帮忙,她在林家依旧没有立起来。
她现在倒是能把房里的账务理清了,但没有知己长辈指点,她于人情往来方面总是出纰漏。
今日给韩家的节礼送的太薄了,明日给谷家的满月宴封红又封得太厚,隔日家里举行宴会,冷盘又准备的不够有排面……
方方面面,点点滴滴折磨的姜容几欲崩溃。
林家是大家族,虽已分了家,各房的来往却十分频繁,隔房的妯娌婶娘冷眼旁观,擎等着她出了纰漏再阴阳怪气的讥讽。
姜容性子软,好容易鼓足勇气辩驳了几句,却又因为口齿不如妯娌伶俐,又落了下风。
一战而败,姜容在林家愈发艰难,被乱七八糟的庶务缠着,连瞧姜姝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林姨娘派人请她,她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得了林家的门。
姜容心里苦,可和姜姝的境遇相比,她的处境便算不得什么了。她把苦水咽回肚子,原想安慰姜姝几句,可话还未出口,便不由抽泣起来。
姜姝瞧着姜容哭得皱巴巴的小脸,不由一阵心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林侍郎给你委屈受了。”
姜容不想让姜姝担忧,连连摇头,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总也止不住。
姜姝用手帕把她的泪水擦干净,低声道:“容儿,我们是亲姐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难处合该告诉我,你这样遮遮掩掩我才会担忧。”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容不好再瞒着姜姝,便把在林家的境遇一一道了出来。
管家的学问很深,姜姝跟着赵氏学了半年才摸到了一些皮毛,姜容没人指导,属实难以支撑起一个家。
当家主母撑不起一个家确实不是为人称道的事情,但那决不是姜容被隔房妯娌排挤讥讽的理由。
姜姝摸了摸姜容的头,柔声道:“林侍郎若是不介意,我倒是想到林家住一阵子,我在管家一事上也算不得精通,好歹略知一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打理林家的庶务,你也上心学着些。”
姜姝到底不是林家人,到林家小住一阵子倒是无伤大雅,若是住的时间长了,怕是会传出风言风语。
姜姝抿了一口茶,林家老夫人是个深情的,可也不能为了缅怀林家老爷,置林家于不顾。
等她到了林家,一定要想法子把林老夫人从佛堂请出来,好歹得教会了姜容管家理事。
听到姜姝的话,姜容喜从心来,雀跃道:“允之待我极好,但凡我提出的要求,他没有不依的,姐姐来林家帮衬我,我真是高兴极了,只是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同意。”
姜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趋于蚊吟。长姐是被陆尚书掳到信阳侯府的,怕是等闲不会让长姐出门。
姜姝抿唇笑了笑,叶潜离开了汴京,陆长稽没有了后顾之忧,决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她道:“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他管不着。”
姜姝稳重惯了,这话说出来却有些小女儿赌气的意味,姜容一愣,原以为长姐在陆尚书身边定会战战兢兢,原来事实跟她的推测出入很大。
若是陆尚书肯宠着长姐,凭他的权势地位,长姐便是毁了名声,也断不会有人敢给长姐眼色瞧。想到这儿,姜容的心才好受了一些。
她们姐妹打小就艰难,总是希望对方能好一些。
知道了各自的境况,母女三人就凑在一起说话、吃点心,愉快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须臾间天色便暗了下去。姜姝把姜容和林姨娘送到大门口,眼看着马车没了踪影才依依不舍地折回迦南院。
下午吃了很多点心,胃里塞得满满的,她也没有胃口用暮食,索性半卧在软榻上做针线,做着做着就睡着了。
陆长稽回房的时候屋内十分安静,姜姝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睡觉,深情恬静,呼吸均匀,陆长稽凝着她的睡颜,心里无比安宁。
他弯下腰,托住姜姝的膝弯,把姜姝抱到拔步床上,小心翼翼抱着姜姝,慢慢进入梦乡。
姜姝睡得很沉,睡醒的时候陆长稽已经出了门子,她原想到后花园转一转,还未换衣裳,周嬷嬷就进了门。
周嬷嬷给姜姝行了个礼,温声道:“奶奶,天气越发的冷,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太太喜欢热闹,想在立冬那日请亲朋好友上门作诗烹茶。
太太上了年纪,一个人操持宴会难免力不从心,老奴斗胆想请您和她老人家一同操持。”
信阳侯府的下人以前都唤姜姝二奶奶,现下她被陆长稽抢到了迦南院,便不知道该唤她什么了,索性省了前面的齿序,直接唤她一声奶奶。
陆凛喜欢热闹,赵氏却是个爱清净的,姜姝知道赵氏这宴会多半是为了给她排解苦闷筹办的。
人只有忙起来了,才不会有时间伤春悲秋、胡思乱想。
姜姝近日总有些困乏,依本意她并不想操劳,但为了不辜负赵
氏的好意,便点头应了下来。
赵氏办事极有章程,姜姝有样学样,把自己手中的任务筹办的井井有条。
立冬,万物裹冬色,山河添新景。
这一日,信阳侯府人来人往,座无虚席。
妇人们坐在花厅烹茶小聚,原本十分热闹,可当她们看到姜姝进门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缄默下来。
姜姝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陆首辅抢婚的人,合该蜷缩在后院永不见天日,怎么有脸到她们面前丢人现眼。
她们心里极鄙夷姜姝,可转头一想,又不敢出言造次,赵氏既允许她露面,就说明并未厌弃她,她们是客,家里的老爷又在朝廷为官,她们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惹陆首辅的嫡母不快。
她们不想和姜姝搭话,又不敢得罪姜姝,便假装没有看到人,纷纷低下头喝茶。
第65章
赵氏只当没瞧见宾客的异状,她热情地朝姜姝招了招手,柔声道:“姝儿,天气冷,你快些到母亲身边来,我这儿烧着银丝碳,总归要比别处暖和一些。”
赵氏对姜姝那样亲热,显见是把她当女儿疼,姜氏名声是臭了,但有赵氏为她保驾护航,以后的前程也差不了。
有几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妇人,纷纷凑上前和姜姝说话。
姜姝依旧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既不冷落那几个和她说话的宾客,也不过分热络,尺度把握的十分好。
几个年长的妇人在一旁观察,暗道姜氏沉稳大方,不卑不亢,可惜了,若不是那档子事,她定会是个掌家的好手。
姜姝不懂诗词,就在默默看旁人行飞花令,行了一轮以后,下人禀告说文太太和林侍郎家的太太到了。
文太太便是林允之的姑母,按说文大人的官职不若陆长稽高,姜容又是小辈,赵氏无需迎客,念着姜姝与二人的关系,她亲自迎到了花厅门口。
文太太热络地挽住赵氏的手,亲亲热热道:“天气冷得能冻掉手指头,太太出来做什么,快些到屋里去罢。”
赵氏道:“妹妹能来我心里高兴,迎两步路算什么。”
二人都是掌家多年的太太,说起来场面话能积攒一箩筐,二人一面寒暄一面进了屋。
姜容杵在边上有些无所适从,姜姝适时走到她身边,把她带进花厅。
多年习惯使然,只要姜姝在身边,姜容就觉得安心,她挺直腰板,面含微笑,缓缓坐到八仙桌旁。
屋内众人都是成了亲的妇人,但妇人和妇人也是不同的,上了年纪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在家里更有话语权,年轻的新妇们在她们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氏生了一颗玲珑心,她笑盈盈道:“新妇脸皮薄,有我们这些老婆子在怕是不能尽兴,厢房里也准备了席面,你们到厢房玩儿去罢。”
三言两语算是把年轻一辈的妇人们身上的枷锁给摘掉了,新妇们喜不自胜,但有长辈在却不敢放肆,只道要伺候长辈,不敢私自享乐,赵氏又请了几次,她们才顺着竿子爬了下去,
宾客一分为二,年长的妇人由赵氏招待,年轻的一些,自然交给了姜姝。姜姝把那些妇人引到厢房,将姜容安置到了主桌。
姜容平时打扮素净,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薄柿色绣西番莲褙子,明丽的颜色衬得她楚楚动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隔房的妯娌卫氏,自姜容进门后就盼着姜容被林允之克死,没想到姜容不仅没有被克死,反而和林允之夫妻恩爱,面色若桃花,显见时常被滋润。
卫氏的出身不知比姜容高出多少,夫君没有林允之上进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拈花惹草,单单房里人就有五个,每月除了十五,压根不进她的房门。卫氏正是如1狼1似1虎的年纪,长久旷着,感觉腿中间简直要结一张网。
想到自己的遭遇,卫氏越发厌恶姜容,旁人过得好也就罢了,姜容这么个东西,凭什么比她过得好。
她和自己的亲妯娌张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二人心领神会的抿了抿唇,打算给姜容闹个难堪。
卫氏道:“六弟妹今日好生标致,瞧瞧这气色,说是光彩照人也不为过。”
听到卫氏开口,姜容本能地绷紧神经,如临大敌,她不知道卫氏意欲何为,但谦逊一些总没有错,她僵着身子道:“三嫂说笑了,我蒲柳之姿,怎比得上三嫂国色天香。”
张氏适时接上话:“咱们都是成了亲的妇人,既已嫁做人妇,便得把容貌放到后头,首要的是要教养子女。”
她瞟了姜容一眼:“六弟妹,再没有比信阳侯府更气派的府邸了,你今日怎么不带着筱姐儿过来见识一下大家族的气韵。”
“姐儿比不得哥儿可以出门闯荡,眼界宽广与否,皆依赖于嫡母,若是嫡母有心藏私,养出来的姐儿怕是要上不得台面了,没得连人情往来都不会,将来嫁了人,可是要被夫家嫌弃的。”
筱姐儿正是林允之逝去的妻子留下的血脉,时年两岁,上头还有一个四岁的哥哥珂哥儿。
张氏一语双关,先是暗示姜容存了私心,不肯带筱姐儿见世面,接着又讥讽姜容出身小门小户,不会人情往来,担不起当家主母的担子。
姜容悄悄抬起眼皮打量在座众人的神态,果不其然,她们大多数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是鄙夷她的出身,也似是谴责她为母不慈,故意苛待先头留下的孩子。
姜容气的面红耳赤,本想要反驳回去,奈何她口齿不够伶俐,挣扎了好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口气窝在胸腔,堵得她心肝儿发疼。
姜姝悄悄握了一下姜容的手,抬眸看向张氏,含笑说道:“林三奶奶可真会开玩笑,筱姐儿才多大,两岁的奶娃娃,连话都说不清楚,便是六奶奶把她带到陆家,除了哭闹着惹得旁人不快,怕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倒是林二奶奶和林三奶奶,我记得你们房里都有待嫁的庶女,十一二岁的姐儿,正是需要历练的年纪,你们怎么不把她们带来吃席。”
姜姝一面说话一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二位奶奶莫不是怕庶女长见识,嫁到好人家呀!”
千人千面,官眷里面倒是不乏打压庶女的嫡母,姜姝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女客又把眸光投向卫氏和张氏。
许翰林家的奶奶快人快语,她看着卫氏,说道:“三奶奶,我记得你家莲姐儿今年十三了,花一般的年纪,我却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你真是把她藏得极好。”
莲姐儿的样貌随了她那个祸水姨娘陈氏,又十分通文墨,样貌才华皆是上乘,若是带出门,指不定就被谁家给看上了。
陈氏并不是那些贱皮子,她出身商贾,原就得主君喜爱,莲姐儿若再高嫁,陈氏怕是能爬到卫氏头上,为着地位稳固,卫氏把莲姐儿藏得严严实实,从不给她露脸的机会。
打蛇打七寸,姜姝戳到了卫氏的痛楚,让卫氏十分难堪,她不是吃亏的性子,当即便有些口不择言。
“姜氏,你当这是什么场合,我们正经奶奶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失贞之人插嘴。”
“你若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快些回后院躲起来,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颜面抛头露脸。”
姜姝适才也提到了张氏,张氏自然不会做壁上观,她连忙附和卫氏:“弟妹说得对极了,我若是姜氏,既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就决计不会苟活,定要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以示清白。”
张氏的话实在狠毒尖刻,妇人之间发生口角倒是不少见,但想要把人逼死的却少之又少。
屋内的宾客都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奶奶,因为立场原因,原本有些倾向于张氏,可听到张氏的话,不由胆寒,大家都是女子,姜氏被抢也是身不由己,张氏又为何非要把人逼到绝路上去。
这林二奶奶,看着贤惠,芯子里倒是个毒辣的,也难怪她不带庶女参加宴会。
姜姝太阳穴的青筋嗡嗡跳了两下,她嚯地站起身,直直盯着张氏,气势骇人,吓得张氏有些腿软。
张氏有些心虚,不禁后退了两步,大声斥道:“姜氏,你想做什么,我便是说错了话,也是侯夫人请的客人,你难不成想把我赶出去不成?”
姜姝怒目盯着她,还未开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凌冽的男声:“来人,把张氏伙同卫氏捆了手脚扔到大门外面。”
众人顺着声音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仙鹤补服的男子大步进了屋。
那男子肤色极白,五官俊美无俦,因着气质太过于儒雅,倒是模糊了年龄的界限,众人猜不出他的年龄,但只消看到他官服上的仙鹤补子,便知道他是当朝首辅陆长稽无疑了。
她们屏息凝神,眼见陆长稽一步一步走到姜氏身边,温柔地把姜氏的手团在手心,温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可是冻着了?”
姜氏有些冷淡地把手从陆长稽的掌心抽了出来,冷冷道:“我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有些生气。”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了两句话,这时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了门,她们拿着绳索,二话不说就把蜡烛粗的绳子套到了张氏、卫氏的脖子上,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操作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卫氏和张氏捆了起来。
卫氏张氏心里不服,她们是官眷,不过是跟姜氏拌了几句嘴,便是陆长稽大权独揽也不该把她们绑起来,他这样护着姜氏,难道就不怕凤藻宫那位吃味吗?
卫氏心里翻江倒海,愤愤不平,她虽然十分生气,到底也没有胆子跟陆长稽叫板,被两个婆子像抬畜生一般抬出了厢房。
信阳侯府宴请的宾客特别多,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张氏和卫氏,她们颜面尽失,以后可该怎么见人。
因着开罪了陆长稽,等回家以后,还要被自家的夫君责骂,现下闹的真真是里外不是人,二人越想越悲戚,嚎啕大哭起来,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张卫二人早已被丢出信阳侯府,厢房里却依旧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长稽举起茶盏,目光扫过众人,温声道:“是我唐突了各位,我自罚一杯向各位赔罪。”
在座的妇人哪里敢接受陆长稽的赔罪,纷纷拒绝,道张氏卫氏品行不端,用心狠毒,便是被责罚也罪有应得。
陆长稽不置可否,接着道:“有件事,我需要为姝儿正名。
姝儿不是见不得天日的女子,更不是我的玩物,她是我求之不得的珍宝,只要她肯松口,我定会集天下珍宝为聘,把她风风光光迎进门。”
“我和姝儿荣辱与共,对姝儿不敬便是对对我不敬。希望各位斟酌好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