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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啃噬


    等到谢玄辞离开后,叶稚鱼这才细细打量起这房间来。


    她卧坐在茶几上,窗柩微开,浅淡的白兰花香透过窗柩点点飘散了进来。


    偌大的枝桠横亘在庭院中,郁郁葱葱。


    跟房中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冰冷的琉璃花樽空荡荡的摆在桌上。


    剔透的水晶珠串织成细密的珠帘将房间一分为二。


    处处都透露着精致,但却冷冰冰的没有半分生机。


    心思活络的侍女春兰见状开口道:“娘子不如从花圃中采些花来放在房中?”


    叶稚鱼双眸微亮点了点头,这样还能熟悉熟悉这个府邸。


    绵长的小溪在府中围绕,最终汇聚流到那中心的湖泊里。


    形成一汪碧绿的春色。


    时不时的还有假山映衬其中。


    而春兰说的花圃还在前院。


    这个时节牡丹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卷着花蕊。


    或深或浅的花苞在里面次第出现,馥郁的花香从中渐渐传来。


    “娘子看看喜欢那一束,奴婢去采。”


    叶稚鱼手中拿着剪子摇摇头道:“我自己来就是了。”


    不过这或浓或淡的花香却让她犹豫不决,不知该摘下那一朵。


    这时,一抹洁白的花瓣忽然落在她眼中。


    熟悉的栀子清香将空中的其它香气霸道挤开,钻入她的鼻中。


    叶稚鱼顺从本心的剪了几株栀子花束放在花篮中,又剪下了几株开得正好的浅粉色牡丹。


    见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回去时。


    忽然一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女子猛的上前狠狠掐住了叶稚鱼的脖子。


    叶稚鱼手中的花篮瞬间掉落在地,洁白馥郁的花束落在地上沾染上了泥点,变得脏污。


    身侧听见动静的春兰,见状更是一惊。


    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东西上前。


    只是来人也不知道那来这般大的气力,她又锤又打这女子却没有半分松手。


    叶稚鱼只觉得呼吸困难,指尖不停扒拉着脖颈处的双手。


    鼻尖闻见来人身上那一股股恶臭,像是在腐坏之地生长出来的一般。


    只是抬头看见来人双眸时,她却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叶稚鱼挣扎着想找些什么东西,砸向她,让她松手。


    但手中却握住了才掉落在地的的栀子花,顾不得许多拿着栀子花便朝着来人袭去。


    那栀子花打落在那女子身上的时候,那人忽然松了手。


    呆愣愣的从她身上移开,捡起那带着脏污的栀子花。


    小心的捧在怀里,像是看见什么珍稀的宝贝一般。


    叶稚鱼喉间一阵闷疼,就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任由春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占满了她的胸腔,只是被人这般一番闹腾,让她手脚有些发软。


    不得不站在原地缓缓。


    春兰整个人都差点吓坏了,要是娘子在她手中出了什么意外。


    她怕是当场便会被郎君杖毙!


    还好娘子没事。


    只是,叶稚鱼看着变得呆傻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嗓音有些嘶哑的开口道:“春兰,她是谁?”


    这时,听见动静的管家带着人跑


    了过来,待看见娘子脖子上的痕迹和地上的呆傻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便跪下道歉道:“娘子恕罪,是老奴看管不力,让娘子受了伤,还请娘子责罚。”


    叶稚鱼手捂着脖颈,嗓子处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有些不舒服的微咳了几声。


    管家见状连忙将那发疯的人带了下去,又让春兰带着娘子先回房。


    叶稚鱼也不欲计较些什么,只是走了几步忽而有些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看见地上那人向她投来的视线,黑沉沉的,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面全是恶意和嘲弄。


    叶稚鱼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害怕的移开了视线。


    回了房后,春兰连忙给娘子倒了杯温水。


    温热的茶水入喉,减轻了那火辣辣的痛意,只是方才那人不寻常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惊颤。


    很快,管家便回来问罪,半老的身躯佝偻着跪在地上。


    “还请娘子责罚。”


    叶稚鱼在房中坐了许久,心也安定了许多。


    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道:“方才那人是什么身份?”


    管家料想到娘子会有些疑问,将方才那人的身份娓娓道来。


    “那人原本是家主的妾室,名唤柳姨娘,之前也十分得宠,还生下了一个小郎君,只是那个小郎君最后没有活成,柳姨娘也因此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家主举家搬去京城后,便将柳姨娘留在了此处。”


    叶稚鱼没想到方才那人会是家主之前的姨娘,又回想起方才那人的穿着打扮,就是街上的乞儿怕是都比她要好上几分。


    想到这,叶稚鱼的眉间微蹙了几分。


    管家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想责罚柳姨娘。


    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娘子,这家主走之前说要善待柳姨娘,但因为柳姨娘行为怪异,没有侍女愿意去伺候她,所以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那她见到栀子花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管家悻悻的开口道:“因为柳姨娘的小郎君死时,身上便有许多的栀子花瓣,所以,柳姨娘便格外爱惜那些栀子花。”


    “想来是春兰没有给娘子说清楚,那花圃中的所有花都可用,只是那栀子是万万动不得的,只要动了,那柳姨娘便会发狂。”


    听了管家的解释,叶稚鱼这才算是明白了。


    原来方才柳姨娘发狂是这个原因。


    倒是身侧的春兰闻言,面色戚戚,连忙跪了下来。


    “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子恕罪。”


    春兰本是想来讨个好,没想到会变成这般,况且那柳姨娘在府中如同幽鬼一般,早就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若不是今日这一遭,她只怕都忘记了府中还有此人的存在。


    倒是叶稚鱼见到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跪下请罪,连忙站起身道:“没事,今日是我冒失了,与你们无关,快起来吧。”


    春兰跪在地上,听见娘子的话语却也不敢起身。


    倒是叶稚鱼见她迟迟不起,还伸手扶她。


    “娘子宅心仁厚,多谢娘子宽恕。”


    只是叶稚鱼脖颈间被掐的痕迹太过明显。


    她又不想等会儿被谢玄辞看见,上了药之后便换了一身高领的衣衫将那痕迹遮挡了去。


    又跟着春兰说了好一会儿话,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便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


    只是睡梦中,她不合时宜的梦见方才柳姨娘看向她的眼神。


    实在是有些惊悚,若不是管家说柳姨娘早早便疯了,她还以为柳姨娘认识她呢。


    只是想想也不可能,她几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又怎么可能认识柳姨娘。


    就在她还陷入昏睡时,床边却多了一道黑影。


    谢玄辞一直都有在叶稚鱼身边放置人手,对于午膳后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还活着。


    她们两人居然还见了面,不过她如今定然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了。


    但是……


    谢玄辞坐在床边,撩开了她手中薄薄的被衾,露出脖颈间那一段艳红的伤痕。


    上过药后,那被掐住的伤痕变得青紫,里面的血液变得淤塞起来。


    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幅极好的美人图上忽然出现的裂痕。


    谢玄辞指尖在她脖颈处的伤痕停留了许久。


    少顷,青鱼从门外走进来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将管家和叶娘子身边的侍女处理了。”


    半晌,青鱼才听见大人轻嗯了一声。


    他才抬脚准备离开时,大人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道:“以后唤个称呼。”


    青鱼双眸有些诧异,但还是应答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要是再不明白他家大人这是为什么,那他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也白待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家大人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居然也会动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叶娘子,不对,现在该唤娘子了。


    但娘子究竟有什么魔力?


    谢玄辞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人好似睡的并不安生,柳眉微蹙。


    冷白的指尖在她蹙起的眉间轻按,试图将那皱起的眉间驱散。


    只是他指尖才落下的瞬间,床榻上的人儿忽然贴在他冷白的手掌上轻蹭了蹭。


    随后像是抱住被衾一般,将那手臂环抱在怀。


    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


    叶稚鱼觉得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原本前半截梦中还残存着一些似有若无的惶恐与害怕。


    但后半截她鼻尖却嗅到那轻微的冷檀香,驱散了她梦中出现的黑影。


    变得安稳,让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有些眷恋的转了转身,在充满安全感的怀里蹭了蹭。


    等等,有些睡蒙了的叶稚鱼缓缓睁开双眼。


    入眼的便是那月白色的内衬,被她这一番乱动,柔软贴身的布料瞬间被弄散了几分。


    露出了里面紧致有力的胸膛。


    顺着那饱满的胸膛往下便能看见那沟壑分明的块垒,在月白色衣衫里若隐若现。


    “嫂嫂在看什么?”


    本就在做坏事的叶稚鱼听见这声音,忽而间心虚气短了几分。


    佯装才醒的模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又揉了揉眼睛,压低声音道:“澜哥儿,你怎么在我床上?”


    谢玄辞装作不经意的往下看去,待知道她看见的是什么后,唇角很轻的扯动了一瞬。


    “玉娘说错了,你我即是夫妻,便该合寝才是。”


    叶稚鱼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恍然觉得有何处不对。


    她以为假扮夫妻,晚上入寝便是一人两屋,如同在菩提寺中一般。


    只是今日进来看见这床的时候,心中浮现出点点猜疑,没想到如今却被证实了。


    本就是才睡醒的脑袋,迷迷蒙蒙的又被这一重击打下来。


    更是变得如同浆糊一般,下意识的开口道:“可是,我们不是假扮的吗?”


    “玉娘这是什么话,玉娘分明答应了我的,如今又怎么能说是假扮的。”


    叶稚鱼恍然间觉得觉得说错话了,唇角喃喃。


    “澜哥儿,不如,不如我们先起来吧。”


    在床上说这些话,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在她话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叶稚鱼面上有些发热。


    忍不住想往后退去,隔开这有些窒息的距离。


    但环抱住她的谢玄辞显然不允许她离开,宽大的手掌用了几分力气,瞬间两人贴的更是近了几分。


    大股大股的冷檀香从他身上传了出来,强.势灌入了她的口鼻中,让她吸了进去。


    湿漉漉的杏眸偷偷向上看去,却正好撞进那幽黑炙热的双眸中。


    鸦青的睫羽微垂,将那幽黑双眸中的炙热稀释了几分。


    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衫,但她忘记了他身上的衣衫也无比单薄。


    被她这么一抓直接便滑落了下来。


    叶稚鱼看着眼前冷白的一片,又愣愣的看了看罪魁祸首的手掌。


    唇角喃喃却不知道该如何狡辩。


    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但若说是不小心的,也显得有几分牵强。


    叶稚鱼面色瞬间涨红,喃喃开口道:“澜哥儿,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


    玄辞眉尾很轻的挑了一瞬,意图将这罪名赖在她身上。


    “嫂嫂若是想看,我自然不会拒绝。”


    叶稚鱼被他这一番话激得眼眶微红,指尖松开那衣衫急慌慌的想给他穿上。


    只是她手才开始动作,便被人攥住。


    柔嫩的指腹被人一再摩挲,忍不住想要蜷缩躲藏起来。


    但却被人强硬的紧握在手中,炙热的修长指尖被人极为下.流的抚摸着她的指腹。


    叶稚鱼被他这么一摸,觉得体内都不自觉的升腾出一股热气来。


    生怕失态,低声开口道:“澜哥儿,我,我想起来了。”


    但这到嘴的肉,就算不整个吃进嘴里,也要尝尝肉味才是。


    “嫂嫂帮帮我。”


    叶稚鱼哪里敌得过这披着面具的恶狼,在他左一句可怜,右一句怜惜中败下阵来。


    最后却换她连连求饶,被迫应下了许多的条件。


    才得以解脱出来。


    只是它才落下没多久,忽然间一道修长的冷白指尖又再次将它撩了起来。


    叶稚鱼平躺在床上,往日清亮的双眸此刻却有些呆滞。


    雪白的中衣披在她身上,露出了圆润雪白的肩头,只是不知为何。


    那雪白的肩上却忽的多出几分红痕来,像是有人在上作画一般。


    叶稚鱼口中吸进的满是泛苦的冷香,很快,离了床的谢玄辞去而复返。


    清隽冷俊的面上多了几分餍足,心情颇好的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娴熟的拿起巾帕沾湿又拧干,拿起她还有些微颤的柔荑细细擦拭着。


    只是叶稚鱼如今看见这只手,想起它方才做了什么,才消散下去的绯红又再次升了起来。


    微微撇过头去,不想看这画面。


    但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白嫩的指腹忽然被人咬住,啃.噬的力道并不大。


    但却显得有些缠人,细细密密的不肯离去。


    “嫂嫂不看我,是在怪我吗?”


    叶稚鱼现如今才领教到他这张唇的厉害,不仅能说的人毫无还口之力,还能让人不得不开口同他说话,不然接下来的话她怕是都听不下去。


    轻声开口道:“没有。”


    谢玄辞却不肯放过她,忽而重重的在她手上咬了一口。


    双眸忽而变得低沉起来道:“嫂嫂不怪我,为何不看我?”——


    作者有话说:小谢又在套路我们宝宝,可恶[菜狗]


    第32章 凹陷


    叶稚鱼被逼的没法,只能抬头看他。


    只是她抬头看向他的瞬间,却看见他的唇落在她指尖上。


    一反常态的轻柔,像是遇见了什么珍宝一般。


    让叶稚鱼的心不由得轻缩了一瞬。


    方才那被他咬过的绵软上的印记,在此刻也忽而隐隐发烫。


    “嫂嫂,方才亲你的人是谁?”


    叶稚鱼轻声的说出口,但眼前这人显然不满意。


    轻咬了咬她的指腹,又再次逼迫她说了一次。


    叶稚鱼本就是个绵软性子,如今又被这般对待,更是软了几分。


    但直到最后她也没能说出一个让谢玄辞满意的回答。


    一双杏眸湿漉漉的,像是浸在井水中的黑葡萄,通透水润。


    看在这双眼睛的份上,谢玄辞也就暂且揭过了这件事。


    只是又不免从别的地方讨要了几分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蟹壳青的天光在垂落的山脊上渐渐消散。


    直到完全被黑暗吞噬。


    只是这天色越暗,叶稚鱼心中便越是慌乱。


    视线时不时的便瞥向那存在感极强的床榻。


    虽然之前在床榻上留下的痕迹已然被清理了个干净,但曾经在上面做过的事,还有留在她身上痕迹都未曾消散下去。


    想到这,叶稚鱼的视线又匆匆忙的从那床榻上移开了些。


    兀自安慰自己,其实,跟澜哥儿同寝好似也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她心中却还是有道坎横亘在两人中间,让她退让不得。


    而与她同坐的谢玄辞看见她不断缠绕交织的指尖,心中了然。


    只是她没有开口,他也当作看不见。


    眼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叶稚鱼这才磨磨蹭蹭的洗漱完躺上床。


    只是那道倾斜躺下的身影,却十分紧绷。


    房中传来的一点细微声响都能让她产生极大的反应。


    直到一股凹陷感从塌边传来。


    叶稚鱼的身子更是如同绷紧的弓弦,纤长的睫羽在空中不断的轻颤着。


    倏地,一截冷白的指尖伸了过来,停在了她身前。


    叶稚鱼不可避免的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动作极大的半坐起身看向他,只是开口的话语却低声怯语。


    “澜哥儿,你,你要做什么?”


    谢玄辞坐在床上,暖黄的烛光打在他冷清隽俊的面上,黑沉的双眸沾染上几分暖意,将他身上冷冽的气质都中和了几分。


    “嫂嫂在想什么?”


    叶稚鱼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唯恐伤到谢玄辞的心。


    有心想要解释,“澜哥儿,我,我没想什么,你冷不冷,不如我再去给你拿床被子?”


    她对话题的转移实在是太过生硬,让人想忽略都难。


    但叶稚鱼此刻却顾不得这许多了,下午时候做过的事情,尚且还能推脱到才睡醒后的不清醒。


    但如今,她与澜哥儿都无比清醒。


    黑夜放大了人对危险的敏锐。


    叶稚鱼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有些生畏。


    想要逃离那危险的来源。


    只是她才准备起身,谢玄辞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点点锋利,被烛火映下的浓重阴影落在他漆黑的眼眶中,晕染了落在其中的神情。


    “澜哥儿,你,你拦住我做什么?”


    雪白的中衣穿在她身上,那道还有些泛着青紫的勒痕有些明显。


    谢玄辞从身旁的茶几上取来一盒药膏道:“玉娘又忘记搽药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稚鱼才想起自己的脖颈处是受了伤的。


    只是那痛感渐渐散去,倒是让她忽略了。


    纤白的指尖伸手去够那盒药膏,却被人从中拦住。


    冷冽的嗓音再次传来,只是这次嗓音中却多了几分冷意。


    “玉娘今日遇见了这样的事竟也不跟我说一声。”


    叶稚鱼双眸有些躲闪,小声开口辩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你,你也有事要忙,这些事我自己能处理。”


    谢玄辞听见她这话心中却有些不快。


    疏冷的眉目间变得晦暗起来。


    薄唇轻启道:“嫂嫂的事不用我管,嫂嫂想让谁管?”


    叶稚鱼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连忙摇了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的是,他在外面已经很累了,这种小事就不用让他担心了。


    “嫂嫂觉得是小事,我却不觉得是小事。如果今日与嫂嫂在一处不是我,而是江昭,嫂嫂也不会对他说吗?”


    叶稚鱼双眸微微瞪大了一瞬,脖颈间被搽上的药膏忽然变得冰凉,在她的肌肤上慢慢化开。


    她不明白,他现在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中兀的有些发闷,一双透亮的双眸时刻却泛出了点点水光,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中缓缓浮现。


    一股微弱的屈辱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甚至还忍不住埋怨他。


    他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她与江昭的关系。


    为何总是这样两相做比,究竟想要个什么答案才肯甘心?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将她当作他竞争的一个物品,获胜的奖赏?


    想到这,叶稚鱼便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可恶,却又不愿意让他看见她圆滚滚的泪珠。


    颇有些生气的转过头,将榻上的薄被盖在身上,把自己整个都埋了进去。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衾中,显得可怜又可爱。


    谢玄辞指尖还残留着


    那乳白的脂膏,失去了需要涂抹的伤口,在漆黑的夜中变得冰凉,凝固在他指尖变得发硬。


    幽黑的双眸看向那小小的一团。


    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方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语。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股妒火。


    凭什么,她将他忘的一干二净,还与他人双宿双飞。


    如今还这样对他。


    只要脑海里一想到之前她与旁人会如何亲密,即使再不想承认。


    但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却骗不了人。


    而想起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个人,黑沉的双眸变得更冷了几分。


    江昭应该庆幸,庆幸死得早,不然若是落在他手里,他也不敢保证这人会变成什么样。


    少顷,叶稚鱼感觉到被她盖的严严实实的被衾被人扯出了一条缝隙来。


    新鲜的空气顺着那被衾流了进来。


    叶稚鱼却还是固执的面对着墙壁,柔白娇气的面上满是泪痕。


    就连挺翘的鼻尖也染上了点点绯红。


    半晌,像是怕她哭过气一般,那宽大的手掌在她背上轻抚了片刻。


    “还请嫂嫂宽恕,方才是我失言了。”


    但叶稚鱼听见他的话,头却忍不住再次偏移了几分,显然对他这番话十分的不满意。


    他总是这样,比来比去,到最后见她生气便开始装乖讨巧。


    嘴上说着错了,但心中根本没有这般想。


    想到这,叶稚鱼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越来越生气。


    对谢玄辞说的话全都无动于衷,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后面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心累了,她居然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叶稚鱼从梦中醒来时。


    便觉得双眼酸涩,哭得太久了导致双眼都变得红肿起来。


    而她身侧的位置已然变得冰凉,显然那人早早便离开了。


    叶稚鱼察觉到这点后,昨夜堵在她心中的那口气仿佛被人吹动了一般,变得膨大了起来。


    此时此刻,叶稚鱼忽然意识到之前被她忽略的事情。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即使强硬的凑在一起,但最终的结局也不会让人满意才是。


    或许,他们就不该进行这荒诞的事情。


    此刻,她跟着澜哥儿来到此处,全身心的都只能依靠着澜哥儿。


    只要澜哥儿厌弃了她,她甚至就连退走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样的一条路,是她当初想要渴求争取的吗?


    她忽而有些迷茫了。


    也许,她也该好好想一想了。


    门外听见动静的侍女春红走了进来,见到娘子呆坐在床边。


    规规矩矩的上前双眼也不敢乱看,低声开口道:“娘子可要起身了?”


    叶稚鱼微微点了点头,春红伺候着娘子洗漱用膳后,又从膳房取来才煮好的白水蛋。


    剥掉外壳,露出白白嫩嫩的内里。


    还带着热气的白水蛋轻柔的落在她红肿的眼眶上,来来回回的滚动着。


    酸涩的不适被这暖意浅淡的化解了几分。


    但其中的热意却让叶稚鱼忍不住想流出眼泪来。


    给娘子敷过双眼后,春红便规规矩矩的抬脚准备离开了。


    但叶稚鱼忽而开口叫住了她。


    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今日怎得换人了,春兰是有事吗?”


    春红没想到娘子会问春兰的事情,双眸有些迟疑。


    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到叶稚鱼又开口问了一遍,春红这才小声开口道:“昨日郎君回来知道此事后,以春兰照顾不周为由打了春兰二十个板子,过几日便要将她发卖出去。”


    叶稚鱼没想到会这样,怪不得谢玄辞会知道。


    只是昨日去采花原本也是她同意了的,那柳姨娘突然冒出来,谁也想不到。


    春兰这被罚了二十板子,实在是有些重了。


    叶稚鱼起身道:“带我去看看春兰吧。”


    春红想起郎君走前的交代,思索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叶稚鱼从房中拿了一瓶上好的膏药,准备带给春兰。


    两人走了许久,这才到了春兰的住处。


    刺眼的光芒从打开的房门泄了进来,刺伤了躺在床上春兰的双眼。


    待看见进来的是谁后,春兰那一滩死水的双眸瞬间闪过亮光,甚至顾不得身上那大片大片的伤痕,跪爬着上前差点从床上跌落到地上来。


    叶稚鱼见状连忙快步接住她,又将她好生扶躺在床上。


    只是视线在看见她后背腰臀上那大片大片的伤痕时,心有戚戚。


    血红的肉块与衣衫都快粘连在一起,伤口处因为方才那一折腾又再次渗出血丝来。


    在那被洇湿变成血褐色的衣衫上又添上了几分艳红。


    叶稚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严重的伤口,连忙开口道:“可有请大夫来看看?”


    春兰眼眸暗淡了一瞬,被郎君下令责罚的下人,怎么敢请大夫来看。


    大人留了一条命下来便已然是宽容仁慈了。


    叶稚鱼见状哪有不明白的,转头对着春红说道:“快去让管家请个大夫来看看。”


    只是她这话落下的时候,身后的春红和春兰面上的神情都变了变。


    但叶稚鱼显然并未察觉到两人脸上的神情变化。


    见春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忙开口催促道:“快去呀。”


    春红闻言低声解释道:“管家……管家因为看管不利,也被郎君赏了板子,如今……如今已然回家去了。”


    说是回家去了,但府中人谁不清楚,管家年岁过老,没挨过这顿板子,如今被他儿子接了回去。


    只怕就等着发丧了。


    叶稚鱼闻言轻声道:“那你出门去请个大夫来进府瞧瞧。”


    但春红听见娘子的命令,有些踟蹰,毕竟郎君是让她时刻看着娘子。


    若是她走了,娘子发生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叶稚鱼看出她眼中的担心,连忙开口按她的心道:“你放心我就在这房中照看春兰不会乱走,你快去寻个大夫来。”


    春红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出门去寻大夫了。


    等到春红一走,春兰便忍不住开口求饶道:“娘子,昨日的事确实是奴婢的错,娘子要打要罚奴婢都使得,只是还请娘子不要赶走奴婢!”


    她如今身子残缺,一时半会怎可能好得了。


    这要是被卖出去,哪里肯有好人家要她,最后左不过便是沦落风尘,甚至不需要几日便能一卷草席抬出她的尸首。


    叶稚鱼看见她身上的伤便有些不忍,如今又听见她这般哭求。


    更是不忍心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春红便找到那大夫请进府上,给春兰看了伤后,又留下外用的膏药便离开了。


    叶稚鱼留下给春兰煎熬了一幅药,喂她喝下,又给她裸露的伤口上了药,这才离开。


    只是方才一口应下春兰的事,还不知道要如何跟谢玄辞说才是。


    又或者见到又该如何开口。


    经此一遭,叶稚鱼再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春兰身上的伤痕在她脑海里不间断的浮现。


    而昨日谢玄辞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常神情。


    也并未跟她说过这件事,甚至还将她身边的侍女换了个新的来。


    是不是若她不曾问起,这件事便会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


    此刻她才模模糊糊对谢玄辞有了新的认知。


    不同于在她面前的形象,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血腥冷酷的模样。


    叶稚鱼呆坐在房中,桌上的琉璃花樽里放着才采摘下来的浅红牡丹。


    层层叠叠堆积的花瓣保护着内里的嫩蕊,艳丽的色泽在通透的琉璃花樽上映照了出来。


    但她却无心欣赏那一分美貌,心早已飘去了别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谢玄辞一袭黑衣的走了进来。


    面上的神情如常,只是眼角眉梢中带着一丝凌厉。


    但在看见安然坐在房中的叶稚鱼时,那丝丝凌厉便如同水雾般化了下来。


    挥挥手让春红退下,凑上前道:“玉娘今日起这么早,等会儿我陪玉娘去街上


    转转吧。”


    叶稚鱼抬头看向他,明明是带着笑意的眉眼,她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冷意。


    双眸微颤的垂下眼眸,手中紧攥着一方锦帕。


    半晌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澜哥儿,我身边的侍女为何换了一个人?”


    谢玄辞神色变淡了一瞬,没有遮掩的开口说道:“那人侍奉不好玉娘,让玉娘险些被人害去,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玉娘身边。”


    听见谢玄辞没有隐瞒的话语,叶稚鱼不知道心中是该庆幸还是觉得后怕。


    但还是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没有骗她不是吗。


    对于谢玄辞说的春兰的过错,叶稚鱼还是想要为春兰辩解几分。


    “昨日事发突然,春兰没有反应过来也情有可原,如今既然打了板子,不然还是让她留在府上吧。”


    只是她说这话时,双眸低垂,未曾看见谢玄辞幽黑的双眸。


    他说怎得回来之后嫂嫂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原来是去看了那侍女。


    昨夜的事情本就还未说开,如今又让嫂嫂看见那侍女的事情。


    想到这,谢玄辞忽然低头定定的看向叶稚鱼。


    只见她的肢体躲避着他的靠近,明明距离不远,却还谨慎的保持着距离。


    “玉娘方才是去看那侍女了吗?”


    叶稚鱼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的点点头。


    还有些微肿的双眸有些不明白的看向他。


    谢玄辞的心思在脑海里千回百转之后,面上忽而换了一幅神情。


    只是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减弱了几分。


    冷俊的面容落在那黑沉的阴影里,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玉娘去看了那侍女的伤可是觉得我下手重了?”


    叶稚鱼见她的心思被人点破,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谢玄辞却接着说道:“玉娘总是为别人这般考虑周全,但玉娘可有想过昨日我听见这个消息时,有多害怕?”


    叶稚鱼像是完全没想到他的话语会落在此处。


    本就圆润的杏眸更是瞪大了几分,视线恰好撞进他那湿黑的眼眶中。


    他的面上没有一处生得不好看,尤其是他的那双眉眼,更是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怀。


    微微上挑的弧度像是要将人的神魂都摄取一般。


    叶稚鱼心中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是,想起春兰身上的伤,心中总还有一个疙瘩挥之不去。


    低声开口道:“可是,我不是没事,你为何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玄辞便抢先开口道:“玉娘脖颈上的伤痕这般严重,还说没事,玉娘总是顾忌所有人的感受,却独独忽略了我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叶稚鱼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明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好似这些事情的错责全都落在了她身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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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水豆腐(三合一)


    甚至到了最后,还扭到了莫须有的态度上。


    叶稚鱼便是再不聪明也察觉到几分不对来。


    兀自将手从他掌心中抽离了出来,避开他的问题,朝着一开始问题发问道:“就算……就算这样也不能下这般重的手才是。”


    若是一朝不慎,岂不是春兰这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不过这二十板子落在谢玄辞眼中,说是毛毛雨都不为过。


    大理寺中刑罚多至数百种,这打板子对谢玄辞来说更是都不算刑罚。


    只是,谢玄辞看着玉娘的神情,知道这个答案定然不是她想要的。


    默默将唇中的话语换了个方向道:“玉娘说的是,是我昨日太过心急,这才下手重了些,既然嫂嫂想让春兰留在府中便留在府中。”


    听见能将春兰留下,叶稚鱼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在这件事还是圆满完成了。


    只是这件事处理暂且揭过后,昨夜发生的事情,便不可避免的浮现在叶稚鱼的脑海中。


    但她现如今却少了跟他争辩的想法,既然能糊涂的揭过,她自然也不再提及。


    等到澜哥儿办完这件事后,她便跟澜哥儿说清楚。


    不合适的两个人终究还是不能强凑在一处。


    坐在她身前的谢玄辞在这瞬间,恍然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眸。


    但她却好似全然忘记了昨夜的哭诉一般,甚至一个字都未曾提及。


    不过,谢玄辞倒是给她找了个借口。


    一夜过去,她心中的气想必也尽数消掉了才是。


    那他也不必开口寻不痛快了。


    就这样,一个有心遮掩,一个以为过去了。


    这个误会的隔阂便残存在两人心间。


    用了午膳后,谢玄辞本想着陪她出门逛一逛,但走到门口时,青鱼忽然出现。


    叶稚鱼看出青鱼面上的神情十分着急,当即让他留下,带着春红出门了。


    春月阁。


    如今正是初夏,许多女娘都相约着来阁中做些新衣裙。


    好的布料在此刻更是供不应求。


    别的叶稚鱼可能不拿手,但对于这布料的挑选,她还是十分熟悉的。


    只是四周看了一圈,也并未看见什么合适的。


    眉间微蹙侧身问小二道:“这些便是店中的所有布料吗?还有没有别的?”


    小二倒是没想到遇见行家了,连忙点头道:“一看客官就是懂行的,不知客官买来布料是想做什么?”


    叶稚鱼如实说了,准备做一条腰封。


    小二暗中打量了一番叶稚鱼的衣着,又笑着将人迎上了二楼。


    “客官稍后,小的这就去取货来。”


    二楼倒是比一楼安静许多,人也少了许多。


    叶稚鱼安静的站在一个小角落。


    忽而身旁的两位女子因为一件衣裙产生了争执。


    叶稚鱼听见声响也不免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粉衣女子和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因为一件花青色的衣衫争抢起来。


    叶稚鱼的视线落在他们争执的那件衣衫上,布料倒是上好的雨花锦,颜色也晕染的十分漂亮。


    怪不得两人争抢,只是,叶稚鱼默默打量了一眼两位女子。


    这衣裙的款式偏向宽松,而粉衣女子身量娇小,若是穿这身衣裙只怕是适得其反。


    倒是那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骨架偏大,面色圆润,看着倒是要更合适一些。


    就在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不知为何这战火便蔓延到她身上来了。


    “梁苏衣,都说了这件衣裙你穿撑不起,你还不信!”


    粉衣女子也就是梁苏衣自然不肯放开这一眼便喜欢上的衣裙,紧紧抓着不放道:“明明就是我穿最合适,不信你问旁人,倒是你穿才不合身,阮蕊珠。”


    “那我们就让人来评评理,看看谁穿更合适?”


    “比就比!”


    巧合的是,两人随手一指,便指向了站在一旁的叶稚鱼。


    “你说,我跟她谁穿这个更合适!”


    阮蕊珠闻言也不甘示弱的瞪着眼看着她道:“你如实说,可千万别因为害怕某人而假意奉承!”


    叶稚鱼不知道事情怎得就发展到如今这局面来了。


    况且眼前这两人她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有些愣怔的站在原地,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但阮蕊珠和梁苏衣显然谁也不服谁,今日一定要分出个高低来。


    叶稚鱼微抿了抿唇看向两人道:“当真要我说?”


    两人齐齐点了点头,“你就放心说。”


    叶稚鱼闻言便也放心大胆的开口道:“我觉得这件衣裙这位娘子穿着会比较合适。”


    梁苏衣见她指向阮蕊珠,眉间微蹙,心中有些不痛快。


    但还是秉承着愿赌服输的原则,放下了扯着衣裙不放的手。


    只是面上还是不服输道:“一件衣裙而已,我也没有很想要,真是的,我想要什么样的裙子没有,这件就让给你算了。”


    阮蕊珠得了心水的衣裙倒也不计较这些,有些得意的朝着梁苏衣扭了扭头。


    颇有几分显摆的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倒是阮蕊珠看见这幕越发的生气。


    甚至还迁怒上了方才被强逼着做下决定的叶稚鱼。


    颇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你方才说这件不适合我,那你给我找件适合我的。”


    阮蕊珠听见她的话,便知道她是在为难人。


    想着这人方才好歹帮过她,勉为其难的准备开口解围。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叶稚鱼的话便先一步开口道:“如果娘子不嫌弃,我愿意为娘子寻一套合适的衣衫。”


    她这话一说,梁苏衣心中迁怒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下来。


    只是面上还是有些放不下,悻悻道:“那你快给我挑一件来。”


    叶稚鱼粗略的打量了一番梁苏衣,身量娇小,面容娇俏,瞧着不过十五六岁,宛如夏日初荷浅浅盛放。


    再加上如今这天气有些偏热了。


    从色系的选择上自然是以清亮的颜色为主。


    想必这也是方才两人为何争着那件衣裙的缘故了。


    叶稚鱼看了看春月阁中的衣裙,却没有适合这女子的。


    倒是方才开口为难的梁苏衣见状,倒是有些不耐烦了,“算了算了,你找不到就算了。”


    只是她话音刚落,叶稚鱼便在柜台上看中了一匹薄青的布料,触之生凉。


    颜色也十分清新,若是做成小袖衫,再在衣摆下方绣上图案,想必效果定然极佳。


    梁苏衣看见她手上的这匹料子,双眸倒是亮了一瞬。


    只是这紧赶慢赶,能将这衣衫制作出来吗?


    过不了几日她可就要参加宴会了。


    若是赶不及,便是再好的料子也于事无补。


    这时,叶稚鱼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雏形。


    缓缓开口道:“娘子要是放心,不若由我给娘子裁衣绣制如何?”


    这裁衣刺绣,对她来说熟练无比,到时候若是离开了谢玄辞,说不定她也可以此谋生。


    梁苏衣有些不相信的看了她一眼,心中难免有些生疑。


    这人该不会是个托儿吧?


    不过视线落在她穿的衣衫上,这个猜测很快便被打消了。


    算了,一匹布料而已,左右也不是什么大银子,若是被骗了就当买个教训。


    “不知娘子可方便,我给娘子量量身围。”


    梁苏衣做出了选择自然也不是那疑神疑鬼之人,很是痛快的量好了身围。


    给了她一小袋银子,足够她将这匹料子买下来。


    甚至还要多上许多。


    叶稚鱼拿着手中的银子忽而觉得有些烫手,“娘子,这银子多了。”


    梁苏衣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觉得银子给多了的,颇有些傲气道:“如果你将这衣裙做好,我能给的比这还多,但你要是拿着银子跑了,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叶稚鱼自然不会,摇摇头道:“那敢问娘子住址,到时候做好后如何送到娘子手中?”


    梁苏衣正想开口,但是适时停顿了一瞬,微微开口道:“你若是做好了,便放在这春月阁中,留我的名讳梁娘子,他们自然会知道。”


    说完,梁苏衣便跟着阮蕊珠一起离开了。


    书房。


    青鱼接到黑羽的紧急线报,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忙起身去寻大人。


    若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那此处的官员真该千刀万剐才是。


    谢玄辞冷着眼看着信上的墨字,虽然早有准备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冷哧了一声。


    青鱼站在一旁,面上也全是气愤之色。


    他就说怎得一路走来街上少有看见乞儿,原来都是被人给抓走了!


    “黑羽可有查到那被抓走的乞儿去了何处?”


    青鱼摇了摇头,“黑羽不敢跟得太近,怕被背后之人发现,所以对于那些乞儿的去处并不是很清楚。”


    谢玄辞起身将此处的地图取了出来,修长的指尖在图纸上一寸寸摩挲思量。


    视线略过繁华之地,看向处于城郊的偏僻山头。


    想要铸造假.币,第一便需要充足的水源,所以背后之人一定会选在附近有河流的地方。


    第二便是铸造假.币的工人了,流通在市面上的假.币数量并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参与铸造的人手绝对不低。


    而这么多的一群人聚集在一处,若是繁华之地很容易便会暴露。


    所以,背后之人一定会选在了无人烟的山中。


    只是……


    谢玄辞看了看这上面的图纸,江南此地多水源,随随便便的一座小山也会有一两条河流。


    这样看下来,排查的范围便有些太大了。


    青鱼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叹了口气这背后之人还真是会利用地形。


    “青鱼,你去查查附近城中可有人频繁来往医馆,买腹泻头疼的药材。”


    青鱼有些不明白大人这话的含义是什么。


    有些疑问的开口道:“大人,查这些做什么?”


    总不能是观察上民生了吧。


    “此地虽然多水,但是循环往复总有交替,而铸造假.币那用完的废水流回水中,经过河流的稀释虽然发现不了端倪,但对人体却有害。”


    说到这,青鱼立刻懂了。


    这么说只要找到那生病之人,便能找到那铸造假.币的地点,那这案子便能破了。


    另一边,叶稚鱼选好了要给谢玄辞做腰封的布料后,便抱着两匹布料从春月阁走了出来。


    才走出门便看见谢玄辞站在门口。


    浓烈的日光落在他分明的冷白下颌上泛起微微的光泽,身量挺拔,一袭白衣芝兰玉树。


    光是站在那儿便招惹了不少娘子的视线。


    谢玄辞见她出来,走上前十分自然的从她手中将布料接了过来。


    “玉娘逛了许久,可累了。”


    叶稚鱼站久了腿倒是有些酸软,也不推辞点点头道:“澜哥儿,不如我们去对面的茶肆歇歇吧。”


    谢玄辞将手中的布匹放回车里,放慢脚步走在她身侧,自然落下的冷白指尖忽而上前想牵她的手。


    只是他的指尖才向前了一瞬,身侧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忽然快走了几步坐在那茶肆的位子上。


    谢玄辞低头看着落空的手,双眸闪过一丝惑意。


    但面上并未显现,跟着坐在叶稚鱼身侧。


    叶稚鱼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澜哥儿不管不顾的问她些什么。


    茶肆的小二见两人坐下,连忙上前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可要喝点什么?”


    叶稚鱼很少在外饮茶,闻言转头看向谢玄辞,小声问道:“澜哥儿你想喝什么?”


    “玉娘选就是。”


    叶稚鱼见状便点了一壶特色茶饮莲花露,又点了一盏绿豆糕当作茶点。


    街上繁华热闹,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被爹爹高举在脖子上的小女孩儿,开心的眯起了眼。


    看见街上叫卖的糖葫芦,双眼更是亮了起来。


    糖葫芦那红彤彤亮晶晶的色泽,让她无法根本移不开眼。


    叶稚鱼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有些出神。


    小时候,她也曾跟爹爹一起上街,当时她穿了一身自认为整洁的衣衫。


    但在满街鲜亮的人群里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她的衣衫都是哥哥的旧衣服改小,而哥哥生性顽皮,他的衣衫不是破了就是烂的,她穿在身上便是一块又一块的补丁。


    但是没办法,在当时那已经是她最为整洁的一身了。


    她走在爹爹身旁,看着身边的同龄孩子都被父母紧紧牵着。


    宽阔的大手紧紧握住那柔软的小手,亲密无间。


    生出几分艳羡的她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忽而伸手想要握住爹爹的手。


    只是才触碰上爹爹的手,便被爹爹猛地一巴掌打倒在地。


    待发现是她时,颇有些晦气的吐了吐口水。


    “老子还以为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偷,你个赔钱货能不能好好走路!”


    粗鄙的话语落在她


    身上,周围人的视线或是同情,或是热闹的看向她。


    而就在她旁边,一个穿着鲜亮干净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像是上好的玛瑙红宝石一般。


    白嫩的小手被疼爱的父母牵着,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明明只是几步之遥,但她却觉得跟这恍若天堑一般,不可跨越。


    “玉娘在想什么?”


    叶稚鱼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微微抬头想说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抬头的瞬间,一串宛如红宝石般的糖葫芦便落在她眼前。


    在这瞬间,叶稚鱼有些哑然,宛如失声一般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才看玉娘一直看这糖葫芦便给玉娘买了一串,快吃吧。”


    叶稚鱼有些僵硬的伸手接过了这串漂亮的糖葫芦,色泽鲜红艳丽,上面裹着的糖浆更是晶莹剔透。


    轻咬一口,山楂中略微的酸气与外面的糖渍很好的结合在一处。


    原来是这个味道。


    明明是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糖葫芦,但如今吃进嘴里却反而觉得失去了几分滋味。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谢玄辞见她面上的神情,伸手想要取走她手中的糖葫芦,“若是不好吃便丢了。”


    叶稚鱼将那糖葫芦拿远了些,摇摇头道:“没有,很好吃。”


    只是,有点可惜。


    将茶点这些端上来的小二闻言笑着介绍道:“娘子和郎君若是想吃着正宗糖葫芦,可以去隔壁巷子的吴记铺子,那儿的糖葫芦可是一绝,个头饱满还不酸,大家时不时的都去买个尝尝鲜。”


    叶稚鱼倒是没想到糖葫芦还有正宗不正宗的。


    叶稚鱼点的茶饮是一壶莲花露。


    用新鲜采摘的粉荷莲叶加糖熬制,香气四溢的时候便将将浸泡好的茶水加入其中。


    茶叶的清香中便掺了几分莲香,属于茶叶的微涩被莲香很好的覆盖,让人口齿生津。


    茶点倒是中规中矩,但也算得上可口。


    叶稚鱼倒是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微眯了眯眼,有些出神。


    这时坐在他们身旁的那桌人,忽然开口道:“过几日那许家便要办宴席了,听说千味楼的厨子都被他们请去了。”


    旁边的人有些震惊的开口道:“千味楼的厨子?不是说这千味楼的厨子从不外借吗?”


    那开口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懂行情,重重的咂了一声。


    手在桌子上猛地拍了一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许家跟旁人可不一样,我可听说了,这许家前几个月给那位送了个闺女,你说这关系,别说是千味楼的厨子了,便是京中的厨子那还不是照样请过来。”


    叶稚鱼思绪被那人的话吸引了过去,喝茶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了几分。


    许家的权势当真这般大,那澜哥儿岂不是很危险?


    旁边桌上的那人又开始说了起来。


    “你们都不知道,这许家邀请的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


    “都有那些?”


    开口那人颇有些自得的开口道:“城中的富商便不必说了,便是这儿的官员只怕是个个都要去,我可听说了,哪位有可能也会去。”


    “哪位是?”


    开口那人见他还是这般不开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食指向上指了指道:“咱们江南最大的哪位,你说还能是谁?”


    旁边那人立刻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你说那位,他居然也会来!”


    “那还不是许家献上去的闺女,我可听说了那许二娘子生的那是沉鱼落雁,笼络住哪位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谢玄辞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听见好友的八卦,眼中倒是多了几分兴味。


    忽然不知为何,那几人忽然将话题扯向了前几日热闹起来的谢宅。


    “那你们说许家可会邀请这谢家人?”


    “我可听说了,这次回来的就是个二世祖,还是被家里人赶回来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邀请去。”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忽然想是想到什么一般。


    面上带着奸笑的将两人聚拢来道:“你们想不想知道这谢大郎君为何被赶回来?”


    两人消息本就没有他这般灵通,摇摇头道:“不知道,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那人见状面上的笑更加放肆了起来。


    “我可听说了,那人之所以被赶回来,便是因为色字头上一把刀,居然强占了堂兄的遗孀,还强娶为妻,你说这样的人能不被赶回来吗?”


    桌上的两人听到这等大八卦,双眼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忍不住惊呼出声。


    “为了一个区区女子便放弃了大好前途,这不是傻吗?”


    左边的男子倒是有不同意见,面上的笑愈发猥琐,甚至带了几分淫邪。


    颇为油腻的摸了摸下巴道:“可不一定,说不定是那寡嫂……”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茶杯便朝着他的脑袋而来。


    带着些重量的茶盏瞬间砸在说这话人的头上。


    本就离得近,再加上谢玄辞用的力气不小,那人头上瞬间被砸出一个血窟窿来。


    猩红的鲜血顺着那个洞流满了他整个脸庞。


    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立马站了起来,怒气冲天的指着谢玄辞道:“你个王八犊子,居然敢伤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便想拿着茶盏丢回去。


    叶稚鱼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连忙起身想要阻止,但她才有动作便被人一把摁住。


    谢玄辞施施然的从桌上站了起来。


    挺拔修长的身影瞬间将这小小的茶肆显得逼仄起来。


    微微上挑的眼尾抬起,幽黑冷沉的双眸落在那几人身上。


    那几人看见这样的眼神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退缩来。


    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去。


    但被打出一个血窟窿的那人显然不甘心,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可还没散去。


    今日他要是不出了这口恶气,只怕是晚间睡觉都睡不好。


    抄起板凳便朝那人而去,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青鱼只是略微出手,那叫嚣的最凶的那人便瞬间倒在地上。


    猩红的血液不再往下流,而是往回灌去,粘腻的血液将发丝覆盖,要打人的板凳猛地落在他身上。


    眼见青鱼那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


    这时候他才觉得有几分怕了。


    连忙开口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身后的两人见他敢当街出手,心中便知得罪不得,也连连告罪。


    谢玄辞走到三人面前,冷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略过。


    语气中带了几分傲气道:“我便是你们说的那谢家大郎君,你说我该不该放过你们?”


    这也真是倒霉,本只想着说几句闲话,谁知道却碰见当事人了。


    这实在是太巧了。


    眼见着青鱼还要再次下手,叶稚鱼深怕惹出大麻烦来,连忙开口制止道:“等等。”


    说完,便看向谢玄辞,带着担忧的小声开口道:“澜哥儿,够了吧,若是闹上官府便不好了。”


    谢玄辞闻言便抬手让青鱼放两人起身。


    青鱼哪里不懂大人的打算,开口警告道:“我家郎君可不是尔等能谈论的,若是下次再听见可就不是那么便宜的事了。”


    说完,又丢了一小块银锭子落在几人身上。


    有些不屑的开口道:“拿去看大夫,可别说我们郎君没给。”


    待到三人灰溜溜的撤走了,店小二这才有些踌躇走上前。


    搓了搓手道:“郎君,娘子,这,店内损伤的茶盏这些……可都是要赔偿的。”


    说完还时刻注意着站在旁边的青鱼,生怕他突然间也给他一下子。


    那他就只有倒地不起的份了。


    倒是一旁的叶稚鱼有些脸热,连连点头道:“自然是要赔的,店家你算算赔多少。”


    听见叶稚鱼这话,店小二连忙松了一口气。


    拿着算盘便开始算。


    “慢着。”


    听见旁边的郎君开口,店小二有些惊疑的看向郎君。


    这位爷不会是想不赔了吧。


    “你这家店不错,我娘子很喜欢你们家的茶,开个价吧,这个店我买了。”


    此话


    一出不止小二,就是一旁的叶稚鱼也瞪大了双眼。


    澜哥儿说这话她怎得有些听不懂,而且她方才好像也没有说这儿的茶好喝才是。


    倒是店小二第一个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的开口道:“这位爷真是慧眼,我们小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旺铺,稍等,我马上去找我们掌柜的。”


    说完不等谢玄辞应答一溜烟便跑没影了,生怕慢下来后郎君反悔。


    倒是那方才被打的那三人见状,一口恶气只能往肚子里吞。


    只是这还没完,买下这铺子后。


    青鱼清咳一声开口道:“今日是我家郎君买下这铺子的第一日,便当做新店开业,茶饮点心皆对半。”


    此话一出,原本没有喝茶打算的众人瞬间觉得口有点渴了。


    脚步不由自主的便走了进来。


    也不是为别的,就是觉得这店的装修看着喜庆呀。


    叶稚鱼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动作,感觉飞出去的魂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


    另一边,被派去监看谢家的下人忽然回来。


    许老爷子轻转了一瞬手中的茶盏,对那谢玄辞更是轻看了一眼。


    原以为去了京城,会有些改变,没想到变是变了,只是越来越蛮横了。


    只因为旁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便当街伤人。


    最后还因为妇人的一句话便买下整个茶肆。


    甚至还在那妇人的穿着打扮上花了这么多银子,实在是蠢笨!


    不过这倒是让他能放心了些,毕竟他还怕这人是装的。


    若真是个这么蠢笨的货色,岂不是就可以随意拿捏了。


    想到这,许老爷子深深吐出一口气。


    忽而开口道:“那谢府可有人回话,几日后的宴会他们可会到场?”


    下人见状连忙回话道:“老爷放心,那谢府中人一听是老爷邀请,一早便应答了下来。”


    许老爷子点点头,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算是微微松开了些。


    抬手叫来门口一个小厮道:“告诉四娘子,几日后的宴会让她做好准备。”


    小厮连忙应答下来,转身朝着四娘子的院子走去。


    说起这四娘子,许老爷子不免想起那被他送出去的二娘子。


    都已经过了两月有余,哪位怎得还未给他一个准信。


    “阿成,那位可有送来什么物什?”


    阿成自然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谁,只是这几日他也曾仔细的盘问过,确实没有那位送来的东西。


    就像是那张由老爷子亲手写的帖子泥入大海般没了踪迹。


    许老爷子沉思了一瞬,这风声都放出去了,那位若是不来的话,这场面怕是有些不好收场了。


    “给二娘子送点东西过去。”


    阿成瞬间明了,点点头退下了。


    另一边,回家之后的叶稚鱼看着跟在后面捧着满满当当的人。


    心中有些不解。


    若不是方才澜哥儿向她示意,只怕她在澜哥儿说买铺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阻止了。


    等到那些物什都放进了房中,人也全都退下之后。


    叶稚鱼这才忍不住发问道:“澜哥儿,你方才是怎么了,为何无缘无故的买这许多东西?”


    “买这些自然是为了坐实你我的身份。”


    叶稚鱼有些不懂,坐实两人的身份,但入城时,他们的路引便已经被查验了呀。


    还需要如何坐实?


    叶稚鱼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想了想,还是开口让澜哥儿注意安全。


    毕竟这许家在这城中的势力只高不低,背后还有大官做靠山实在是需要注意。


    ……


    距离端午还有一些时日,叶稚鱼便准备将澜哥儿的腰带缓些时日再做。


    先给那娘子将衣衫做出来。


    谢玄辞回了书房,写了一封信让青鱼寄给那位。


    “大人,是要让姜大人几日后参加这个宴会吗?”


    谢玄辞双眸微阖,想起方才在街角听见的那些话,唇角微动。


    “他都当了许家的女婿了,为岳丈家出出力不是应该的吗?”


    青鱼唇角抽动了一瞬,毕竟他实在想不出来,姜大人为岳丈家出力的样子。


    不火上浇油便不错了。


    不过还是很快将信件寄了出去。


    三日后,姜府。


    一女子坐在凉亭中,偶然吹起的微风将轻柔的帷幔吹散开来。


    露出一张酣睡的美人面,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美人眉目微蹙,好似睡的并不安稳。


    旁边给娘子打扇的侍女忽而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深怕他打扰了娘子小憩,将手中的团扇递给身侧的侍女。


    轻脚走了出去,小声道:“有什么事?”


    小厮见红荷出来,连忙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道:“红荷姐姐,门口的人说这是娘子家中人送来的,所以差我将这包袱送来。”


    红荷听见是从何处来的,眉间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


    那家中的人除了利用娘子,还会做些什么!


    如今送来这东西只怕也是不安好心,还不如拿去扔掉。


    “快将这东西拿走,这样没有来历的东西也敢拿到娘子面前,仔细你的皮。”


    小厮见状跟着缩了缩脑袋,但手中拿着的东西却还没有放下。


    光是这外面包起来的布料便不便宜,若真是娘子娘家寄来的可怎么是好?


    红荷见人还杵在原地不动,当场瞪大了双眼就要开口呵斥一番。


    但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那包里是什么?”


    红荷没想到还是将娘子惊醒了,转头走到娘子身边。


    小厮见娘子醒了,连忙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道:“娘子,这是今日门房的人送来的,说是娘子家中人送来的,娘子可要打开看看。”


    许倩月早在被老爷子当个玩物的送走时,心中便对那个家没了任何期望。


    只是她的母亲还在府中,面上终究不能闹的太难看。


    红荷见到里面只是些小孩的物什,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来家里不过是想催娘子早些怀孕罢了。


    但许倩月却在看见这些东西的瞬间,面色倏的变得苍白起来。


    这拨浪鼓乃是小时候阿娘给她做的,如今老爷子给她送来这些东西,想做些什么不言而喻。


    深吸一口气将那小厮送走,看向红荷道:“最近府上可要发生什么事?”


    红荷本不想拿那些事来打扰娘子,但见娘子执意追问只能开口道:“过几日便是老太君的寿诞,但是娘子既然已经不在府中了,这寿诞去不去都行,依我看,不如娘子就趁这个机会在府中好好歇息一番,省的回去再看那群人的白眼。”


    ……


    叶稚鱼对那匹布料该如何裁剪早早便有了打算。


    下手的时候更是如有神助。


    还未到时间便将那衣裙做了出来。


    连带着将头上要搭配些什么首饰和珠串都写了建议。


    最终才将其包好差人放去春月阁。


    春红跟在娘子身边,见娘子辛辛苦苦裁剪了许久的衣衫居然不穿反而送了出去,有些惊讶。


    只是叶稚鱼也没有跟她解释。


    等到手中的衣衫做完之后,叶稚鱼才有心思开始给谢玄辞做腰封。


    她当时选的是一匹雪青云纹织金锦。


    她记得澜哥儿便有一件雪青色的衣衫,配这个腰封想必是合适的。


    叶稚鱼手中拿着剪子才开始裁剪,谢玄辞忽而从门口走了进来。


    春红正想开口请安,但被谢玄辞抬手阻止了。


    悄声走了进来。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叶稚鱼丝毫没有察觉到房中多了一人。


    只在脑海中构思着这腰封的款式和要绣上去的花样。


    在抬头看见谢玄辞的时候,忍不住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开口抱怨道:“澜哥儿,你怎得走路都没声的,吓我一跳。”


    谢玄辞双眸含笑的看向她


    道:“玉娘这是做什么这般入迷。”


    叶稚鱼看着手中的布料,十分坦然的开口道:“马上就要端午了,按照这里的习俗是需要给……家中男子缝制一条腰封的。”


    叶稚鱼面上的神情坦然,没有半分的羞涩和扭捏。


    好似手中要缝制的腰封不过是一件任务而已,没有半分小女儿的心思。


    如此明显的变化,谢玄辞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眼底的笑意有些凝滞,修长的指尖忍不住揉搓了几瞬。


    因为那晚之后,晚间入寝他都是在房中打的地铺。


    倒是同之前照顾她时的情景一样。


    谢玄辞唇角微平,细致的看向她的眼眸,还是一样的透亮干净,宛如黑葡萄一般。


    但就是因为太干净了,他在里面看不见一丝对他的别的情愫。


    叶稚鱼倒是没想这么多,又或者她不愿意去想这些。


    既然决定将这件事放下,那么她便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她该做些什么才是。


    谢玄辞心中兀的生出几分焦躁来。


    他不想看见这样干净平静的双眸,距离他实在太远了。


    “玉娘对我这般好。”


    叶稚鱼唇角微抿,浅笑道:“澜哥儿,算起来才是我有恩,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有恩?


    谢玄辞把这两个字放在唇中嚼了又嚼。


    所以她是发现其实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感恩而已。


    可是他想要的却不是这泛滥的恩情。


    叶稚鱼是个很容易投入的人,再加上旁边的人没有开口。


    便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手中的腰带上。


    谢玄辞在一旁坐着,漆黑的双眸却满是冷意。


    光是看一眼便恍然进入了数九寒冬。


    一个下午的时间,叶稚鱼也只是勾勒出了腰带的雏形。


    看得久了双眼也有些酸涩,忍不住快速的眨动了一番。


    “玉娘辛苦了。”


    叶稚鱼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有些掩饰的站起身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我让春红去看看晚膳做好了没有。”


    说完便抬脚离开了,徒留下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谢玄辞。


    直到感受到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不见了,叶稚鱼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澜哥儿的视线实在是太过凌厉了,好似所有的秘密在那双冷沉的眼下都变得无所遁形。


    晚上,叶稚鱼早早便就寝睡了过去。


    黑暗安静的房中将人心中的阴暗滋养的更加旺盛。


    躺在地上的谢玄辞忽而半坐起身,抬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人儿。


    似是感受到这股令人胆颤的视线,床上的人儿忽而微颤了一瞬,再次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倏地一股微凉的触感落在她面上,像是冬日的一捧雪,带着寒意和凌冽。


    叶稚鱼忍不住想避开那有些寒凉的触感,但那东西却宛如蛇般将她紧紧缠绕,让她完全没有退却的空间。


    只能委屈的瘪了瘪嘴。


    那微凉的指尖在她面上来回摩挲,从她饱满的额间滑落在她挺翘的鼻尖。


    最终落在她肉红粉嘟的唇瓣上,入睡前喝了一盏茶。


    唇瓣上还残留着浅浅的水泽。


    柔软的唇瓣宛如才刚盛开的花瓣一般,触之温软,滑嫩的又像是才出来的水豆腐。


    谢玄辞好似迷上了这处,指尖在上面连环旋绕,不肯离去。


    他好不容易伪装了这么久,为何她还是能退回到原地?


    总是这样出尔反尔。


    不过他是个大度的人,他还是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


    不然这样好的一幅皮囊若是做成美人灯怕是有些可惜——


    作者有话说:这章肥肥的嘿嘿嘿


    明天也肥肥的哟~


    再次推推下一本《珍珠》


    大家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可爱宝宝[狗头]


    第34章 焦渴


    寿诞前三天,许家为了排场。


    老早便在府门前发放米面给前来领取的穷苦人家,说是给老太君积德。


    梁府。


    梁苏衣将房中的衣衫连上最近新买的都试了个遍,但不是太花哨便是看着普通。


    一件合她心意的都没有。


    脑海里不由得便想起前几日被阮蕊珠抢走的那件衣衫,心中忍不住生起闷气来。


    当时她就不该因为这一句话而放弃了。


    现在好了,她过几日赴宴都没有撑场面的衣衫。


    倒是身旁的侍女是个机灵的,上前开口道:“娘子别生气,那日不是有人收了娘子的银钱要给娘子作身衣衫吗,过了好些时日了想必这衣衫也做好了,不如奴婢去取回来瞧瞧?”


    侍女若是不说,梁苏衣都快将这件事忘记了。


    唇瓣微抿,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让侍女去春月阁将那衣衫给取回来。


    做得好不好另说,要是拿着她的银子跑路了,哼哼哼。


    侍女走了后,梁苏衣还有些不死心的在房中倒腾着箱笼里的衣衫。


    只是看来看去还是没有入眼的。


    难道她参加许家的宴会还是要被阮蕊珠压一头下去吗?


    没等多久,侍女便带着春月阁的衣衫回来了,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梁苏衣本来也不报什么希望,只是看见侍女的神情,心中难免再次往下沉了沉。


    看也不准备看一眼,叹了口气直接说道:“算了算了,难看的话直接丢掉就是了,不用拿给我看。”


    说完,梁苏衣便躺在床上想着她该如何去赴宴。


    “娘子,不如你还是看看吧。”


    梁苏衣有些疑惑,怎得,难道是这衣衫丑的惨绝人寰了不成?


    不过侍女都这般说了,她心中的好奇终究大过了别的,伸手扯开了皮上的布料。


    只是一眼,梁苏衣便惊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双眼放光的看着侍女手上拿着的衣裙。


    那女子的手竟这般巧?


    薄青色窄袖上衫上绣了蝶纹,但又并不十分明显,而是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走动中恍然就要飞动起来一般。


    袖口处也不知她如何做的,竟比她之前买过的衣衫都要贴合,也不显得粗笨反而添了几分灵动。


    就连裙身上也做了小巧思。


    “娘子,这人还在包袱里留了字条,娘子可要看看。”


    另一边的叶稚鱼自然不知道梁苏衣的反应。


    她看着被春红翻找出来的衣衫有些傻眼,上前去帮着整理道:“春红,你将这些衣裙找出来做什么?”


    烟霞紫的卷草纹上衫,裙身上配着百合色的紫缘草微微绽放。


    光是看一眼便知道价格不菲,是上次澜哥儿同她出门时被掌柜的忽悠买下的。


    只是平日里她穿的衣衫颜色都较为素净,少有穿这般鲜亮华贵的时候。


    如今猝不及防的放在她眼下,感觉陌生得紧。


    “娘子,许家设宴郎君与娘子同去,自然要好好装扮一番。”


    叶稚鱼瞬间了然,原来如此。


    只是她看着春红还要继续翻找,连忙阻止道:“不用,这一套就很好了。”


    春红面上有些可惜,娘子生的这样好看,平日里却只穿些素色衣衫实在是太浪费了。


    见春红将剩下的衣裙都收拾整齐了,她习惯性的坐在窗边拿着裁剪了一半的腰封穿针引线。


    腰封的样式已经确定了,只是这上面的图案还不知道绣什么。


    不然光秃秃的没有东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春红收拾好了东西,见娘子盯着腰封发起呆来,开口道:“娘子不如绣个鸳鸯,寓意娘子和郎君夫妻情深,恩爱不移?”


    叶稚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她对这段关系本就没有十分确定,若是送了这样的腰封给澜哥儿。


    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误会来。


    开宴当日,许府门前一大早便络绎不绝。


    即使是没有被邀请入府的也派人送上了贺礼,就是想攀个交情。


    叶稚鱼一大早便被春红拉了起来,给她上了好一会儿的妆。


    就连红润的唇瓣上也薄薄的涂上了一层脂膏。


    让她忍不住想要抿掉唇上的脂粉,但总是在行动


    的下一瞬及时制止了。


    上了马车后,叶稚鱼感受到身侧有些灼热的视线,疑心面上的妆容出了问题,不然怎得澜哥儿一直盯着她看。


    一张粉面红唇微微抬起头道:“澜哥儿,我,我脸上的妆是花了吗?”


    谢玄辞双眸落在那红润异常的唇瓣上,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瞬,“并无。”


    那他为何这般盯着她?


    但是叶稚鱼没有问出来,只是低着头刻意忽略了那道视线,搅弄着手心的锦帕。


    很快,马车便到了许府。


    谢玄辞率先下车,伸出手来扶她下车。


    叶稚鱼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等待遇,将手放上去的动作还有些生涩。


    门口的管家见到马车,瞬间便知道来人是谁,连忙迎上前去。


    看见谢玄辞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在心中咂舌,这谢郎君几年不见,居然生得这般好看了。


    芝兰玉树,宛如翩翩公子,跟小时候蠢笨肥胖的模样竟完全不同。


    看来这京中的风水还真是养人。


    只是一想到这位才入城便做的那些荒唐事,管家瞬间将心里的那点称赞抛诸脑后。


    微微抬头请两位进去,也就在这时他才看见了站在谢郎君身后的娘子。


    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谢郎君为何会栽在她身上了。


    叶稚鱼乌黑云鬓间只簪了三两枝素净的珠钗,未完全挽起的乌发落在她身前,衬得她肌容雪白。


    一袭烟霞紫的外衫笼在上身,鲜亮明媚的色泽,穿在她身上却无端多了几分怯生生的媚意。


    明明裹得严实,却让人想要去探究里面的肌容是否一样的雪白。


    管家一时有些愣神,但很快回过神道:“两位是老爷的贵客,里面请。”


    叶稚鱼跟在谢玄辞身后亦步亦趋,才刚跨过门槛。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声,吓了她一跳。


    转过身看去,只见两匹枣红色烈马驱散了在门口围观的众人。


    车身金玉做饰,就连那马的缰绳上也镶嵌着上好的宝石,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管家原本正打算带着两人进去。


    却没想到那位此刻便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这两位,连忙打发下人去请老爷过来。


    自个儿又上前弯腰低头的请安问好。


    只是那马车停在路中后,却未曾有人下来。


    若不是那缰绳被人紧紧牵着,只怕还以为里面无人才是。


    叶稚鱼面上有些疑问,小声问道:“澜哥儿,这是谁呀?”


    这么大胆,都到许府了还不下车,难不成还要当家的来请他不成?


    谢玄辞见到对方一如既往的审美,淡淡的收回视线道:“许府的女婿。”


    许府的女婿?


    听澜哥儿这么一说,叶稚鱼瞬间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奇的朝着那马车望去。


    难道这人便是江南刺史,居然真的来了。


    还不等她再感慨几分,许老爷子便杵着拐杖走了出来。


    脚步虽然还算连贯,但其中的急切还是从拐杖的频率上暴露了出来。


    走到了那马车旁,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弯下腰。


    “不知刺史大人到,小人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他话才落下,倏地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队侍卫将这块团团围住。


    腰间佩戴的利刃散发出森寒的冷光。


    瞧着倒不像是来贺喜的,反而像是来抄家的。


    许老爷子那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下马威。


    面子上瞬间有些挂不住,但却还是只能在原地苦苦支撑着。


    倒是站在门口的叶稚鱼见状浅浅吸了一口气。


    这人好生威风。


    谢玄辞见到他这般动静,颇有几分嫌弃。


    转头却看见叶稚鱼望向那马车微微有些惊奇的眼神。


    眉间微蹙,“玉娘喜欢这样的?”


    叶稚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随后立马摆手道:“没有,没有,”说完又小声的再次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他能让许老爷子这般低声下气有些厉害。”


    这就厉害了?


    见不得玉娘眼中的神情,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道:“此处人多,我们先进去。”


    叶稚鱼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就连身侧的景致都不多看一眼。


    最后也不知道那许老爷子用的什么法子,没多久刺史大人便下了马车进了府。


    叶稚鱼跟着澜哥儿在府中走着。


    许府路径曲折环绕,她才走了一会儿便迷路了。


    倒是走在前面的澜哥儿,仿佛入了自家一般,连何处有拐角都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熟人,叶稚鱼看着梁苏衣身上穿着她做的衣衫,不免有些惊喜。


    看来她是很喜欢了。


    梁苏衣乍一见到她,更是无比热情。


    自来熟的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道:“我们还真是有缘。”


    说着就准备将她往里带,却看见站在一旁的谢玄辞。


    双眉倒竖,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责问:“你是何人?此处是娘子们歇脚的地方,你还不快快离去?”


    叶稚鱼见她误会了,连忙开口道:“娘子莫恼,这位……这位是我郎君,因为我不熟悉府中路途,所以郎君才送我来的。”


    梁苏衣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朝他挥了挥手道:“你娘子我会照顾的,你还是去前院吧,免得唐突了这里的娘子惹祸上身。”


    叶稚鱼见状转过身道:“澜哥儿,我就在这儿,你去前院吧。”


    身侧的梁苏衣当真是个自来熟的,见人离去了,拉着叶稚鱼的胳膊便往里走。


    叽叽喳喳的说道:“看不出来,你的手艺真好,我今日可全都是按照你主意打扮的,好看吗?”


    说完犹嫌不够,在她面前转了好几个圈来展示。


    层层叠叠的衣裙下是掩藏绣下的初荷,翩然旋转间那莲花像是微微绽放开了一般,与那上衫的蝶纹应对,更是无比生动。


    青丝上只簪了一根并蒂海棠步摇,洗净铅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俏来。


    叶稚鱼连连点头道:“好看的。”


    梁苏衣见状忍不住有些自得,拉着叶稚鱼进来后,寻了个空闲的桌面坐下来。


    她这个人最看重的便是眼缘,当时在春月阁第一眼便觉得两人投缘。


    如今再见更是觉得投契。


    忍不住问道:“你是那家的娘子,过几日赏荷我给你家下帖子。”


    叶稚鱼倒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热情的娘子。


    只是想起澜哥儿的编造的身世,声音放低了几分,小声开口道:“我是谢家的。”


    梁苏衣若不是离得近,差点就没听见她的话语,脑海里转了一圈刚想问那个谢家?


    便想到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面上的神情变了一瞬。


    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叶稚鱼,她以为能让谢家郎君迷得团团转,甚至被赶回来的女子,都该是妩媚异常的才是。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像是声音大些都能吓到她一般。


    那她方才看见的男子岂不就是谢大郎君了,还真是几年不见变化得这般迅速。


    叶稚鱼没听见她再开口,清亮的杏眸有些怯意的看向她。


    只是才微微抬起头,梁苏衣也朝她看了过来。


    看见她这副模样,无端让梁苏衣想起了小时候在家养着的小白兔。


    也是这般柔软怯生,一股没由来的责任感忽然涌上心头。


    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叶稚鱼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


    另一边,谢玄辞在这迷宫一般的许府行动自如。


    最终停在一处紫藤花架前,浅紫色的花藤扬起清幽的香气,被日光照过之后更


    是带着几分暖意。


    “澜哥儿现如今是美人在怀了,只是不知道当初陪你吃苦的那个女子现在何方了。”


    姜智一袭绯红的衣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施施然的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比不得你,如今做了这许府的乘龙快婿可还开心?”


    姜智唰的一声将折扇收拢了起来,指着他的脑袋点了好几下。


    最终冷哼一声的扭过头。


    “说起来当年你拼命藏着的那个小女孩呢?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当初他能认识这个黑心眼的人就是因为那个女孩。


    姜智看着好友现在这副孤高清冷的样子,都快忘了当初那个拿着一把刀将杨老爷剁掉的人是他了。


    想起那个场景,姜智现在都还有些忍不住胆寒了几分。


    况且当初这人做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六岁。


    胆子便这么大了。


    倒是谢玄辞听见他的话,双眸忍不住冷沉了几分。


    想起那个忘恩负义的人来。


    他当时倒是豁出命了,但回来的时候那人早就不在了。


    “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旁边的姜智却差点摔倒在地上。


    当初他可是见过的。


    这人有多宝贝那女孩,他不是不知道,要真是死了怎么也得有个响动才是。


    但如今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哪里像是人死了。


    倒像是人跑了才是。


    想到这,姜智忍不住开口道:“是死了还是跑了?”


    谢玄辞眼尾微微上挑,冷寒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随手折起一片圆润的叶片朝着他脸上划去。


    柔弱的叶片带了几分锋利。


    姜智闪避的不及时,俊俏的面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面色微微有些扭曲的抬手触摸,看见指尖那点点的血迹忍不住大声叫嚷。


    “你个没良心的,我看见你写的信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你倒好,话都没说两句就开始动手了!”


    谢玄辞装作没听见他的叫嚷,手上颇有些威胁的再次捏上了一片叶子。


    姜智见状撇了撇嘴,算了,这嘴上的便宜他就不占了。


    活跃气氛的话语说完了,接下来要说的便是正事了。


    “你说这许家涉及铸造假.币一案,可有查到什么确实的线索?”


    谢玄辞眉目微冷,薄唇轻启道:“之前在苏州时,我查到当地有个赌坊,里面的金银来往十分可疑。”


    “只是后来我再去的时候,那个赌坊却早已人去楼空,我几经探查之后才发现这赌坊便是许家开办的。”


    姜智知道许家是个贪得无厌之辈,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见好友的话语,忍不住提出疑问来。


    “许家参与其中我是相信的,但这么大的案子,我不信这背后之人只是许家。”


    谢玄辞见好友还有些脑子,点点头道:“不错,这许家不过是马前卒罢了。”


    “想要弄出这么大规模的假.币,人力、财力、物力缺一不可,而且此地的假.币都已然泛滥成灾了,想必没有一位高权重的参与其中是绝不可能的。”


    说着,谢玄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姜智见状连忙自证清白道:“不可能是我,你是知道的,我母亲家便是贩盐起家的,我要多少钱没有,至于干这掉脑袋的买卖吗?”


    谢玄辞冷笑一声,颇有几分挖苦道:“谁知道呢,做了别人的乘龙快婿,自然是要向着岳丈家说话才是。”


    听见好友又提起这茬,姜智觉得他要是再不澄清一下,只怕是这顶帽子就真的要在他头上扣得紧紧的了。


    “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是可怜弱小,那许二娘子被送来,说是我不留下她,回去她必死无疑,我这才留下她的。”


    谢玄辞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习惯。


    “只要你别忘了自己的职责就好。”


    姜智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道:“你交代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用心办过。”


    “这次我来便是来帮你的,从今日起我便在此地住下了,一直到你办完案子我再回去,不然说不定那背后之人狗急跳墙一刀就把你杀了。”


    谢玄辞没理他,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姜智见状,心里那点犯贱的心思又起了,忍不住追问道:“话说,你真把那小娘子弄丢了,我小时候还见过呢,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闭嘴。”


    姜智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好似懂了些什么。


    忽然想起来之前探听到的事情。


    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娘子,甚至还一掷千金给她买铺面,首饰。


    就算是伪装,按照他对好友的了解,只怕是当街打架斗殴都比这干得好。


    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放在身前扇了扇道:“我可听说了,你如今的娘子来路可不正当,我到要去瞧瞧她究竟长成什么样了。”


    谢玄辞薄唇微抿,抬眸看向姜智。


    半晌才开口说道:“她不记得了。”


    姜智手中的折扇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瞬,双眸有些闪烁的开口问道:“不记得了?怎么回事?”


    对于叶稚鱼和他之间的事,没有比姜智更了解的。


    一直未曾吐露的话开了个口子便再也收不住。


    更何况身侧的人还一直追问,谢玄辞心中更是烦闷。


    “她忘记了那三年。”


    姜智双眸微闪,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了起来。


    嘴上安慰道:“忘记了就忘记了,反正也不是多美好的记忆。”


    两人待着的时间有些长了,话音落下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此地。


    叶稚鱼跟一群娘子坐在一处,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几人谈论的话题她也融不进去,只能在一旁陪笑。


    不一会儿,她脸都笑酸了。


    见无人注意便从院子里溜出来透透气。


    因为府中要设宴的缘故,各处都被好生打扫了一番。


    叶稚鱼没有走多远,生怕走远后一会儿找不回来。


    便在附近找了一处凉亭歇脚。


    凉亭的旁边有一处流动的池水,引了外面的活水来灌溉。


    池中还栽种了许多的莲花,如今夏日初初到来,有那性急的早早便绽开了花瓣。


    徐徐的清香从莲花花苞中袭来。


    叶稚鱼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清浅的莲香。


    早起本就有些困乏,如今又是坐马车又是应付这样的人际关系。


    本就不是她所擅长的。


    在凉亭中坐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点点困意来袭。


    柔荑撑着脑袋一点点的朝桌面栽去。


    倏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叶稚鱼略有些混沌的头脑猛地清醒了过来。


    深怕与人撞上的她连忙躲进了一旁的假山里面。


    不一会儿,就见一袭红衣的郎君不怀好意的朝身后道:“药粉这些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的小厮点头哈腰的应答道:“郎君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走在前面的郎君见状哼笑了一声,“阿爹要不是看上他才回来手里有几分钱,今日的宴会怎会邀请他,这般品性恶劣的人怎么配得上我四姐姐,看我今日不给他一个教训。”


    身后的小厮闻言却有些踌躇,想要劝慰自家郎君。


    毕竟让四娘子做这事的是老爷才是。


    “郎君,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坏了老爷的计划,到时候老爷要是怪罪下来……”


    红衣郎君倒是一点也不怕,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阿爹不就是想让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吗?既如此四姐姐和一个侍女又有什么区别。”


    “大不了到时候将事情闹大些便是,就凭谢玄明那草包性格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叶稚鱼看着那红衣郎君和小厮越走越远,心却因为方才他们说的话急速跳动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设计澜哥儿,叶稚鱼双手都有些微颤。


    而且方才那红衣郎君的人说话间,好似准备的十分周全。


    这府中之路她不甚熟悉,若是她去前厅没有找到澜哥儿就不好了。


    想到这,叶稚鱼不知从那儿来的勇气。


    偷摸的跟在那红衣郎君的身后。


    她想,既然这人想要陷害澜哥儿就势必是要去寻澜哥儿。


    她跟在这人身后,说


    不定能更早找到澜哥儿,到时候好提醒一番。


    只是那红衣郎君走的极快,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叶稚鱼便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了。


    一个拐角后,那抹红衣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叶稚鱼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朝着那方向小跑而去。


    只是看来看去那人确实没有了踪迹,她站在原地,心中着急,杏眸都忍不住急出泪来。


    忽而,那月洞门前,那抹红衣再次出现了。


    叶稚鱼见状连忙松了一口气,抬脚再次跟了上去。


    只是没跟一会儿,叶稚鱼忽然察觉到那人的脚步好似停顿了一瞬。


    叶稚鱼连忙转过身看着花圃中的花苞,假意赏花,眼角余光却不停的看向那红衣郎君的方向。


    没过多久,那红衣郎君便再次向前走去。


    有了经验,这次叶稚鱼也跟的更加小心起来。


    只是过了拐角,忽而一抹折扇横亘在她脖颈间,明明不算锋利的物什,落在她脖颈间却带起点点寒凉来。


    叶稚鱼双眸有些慌乱的看向眼前人。


    眼前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原本该是十分柔情的双眸此刻却多了几分冷寒。


    “说,跟着我做什么?”


    叶稚鱼哪里知道跟错了人,见人发问,又不能说实话。


    吞吞吐吐了半晌也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智见状双眸泛过冷色,暗自以为这人是许老爷子派来监视他的。


    就是不知道当时他跟谢玄辞见面的情景她有没有看见。


    若是看见了的话,那就只能……


    叶稚鱼别的没有,但属于弱者的直觉却相当敏锐。


    察觉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杀意,吞吞吐吐的开口道:“我,我只是想找郎君问问路。”


    姜智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问路,问路需要跟他这么久?


    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才是。


    “问路需要跟我这么久?”


    叶稚鱼急中生智,双颊都有些涨红,“我本想找郎君问路,但是郎君走的太快,所以……”


    姜智仔细观察了她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若不是心机深沉,便是真的偶然遇上。


    想到这,姜智又低头看了一番她身上的穿着。


    倒是不像府中的下人。


    既如此,便不好将事情闹大了。


    这般想着,姜智便将折扇从她脖颈间移开了些许。


    “原来如此,方才唐突还请娘子见谅。”


    叶稚鱼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自己的脖颈,那句没关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不知娘子要去何处,我好给娘子指路。”


    叶稚鱼小声开口道:“我想去前院寻人。”


    姜智心中的疑虑虽然去了七八分,但终究还是未完全根除。


    没有开口指路,而是再次追问道:“不知娘子要寻的是何人,说不定我方才见过,娘子也就不用去前院寻他了。”


    叶稚鱼在心中思索了一瞬,这人既然对澜哥儿不利。


    若是她直接说她要寻的人是澜哥儿,想必不妥。


    此处又地处偏僻,万一杀害心起说不定她也没了活路。


    想到这,叶稚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细小的声音响起道:“我想寻刺史姜大人,听说今日他也来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所以想去前院看看。”


    江南刺史姜智站在原地,潋滟的桃花眸在她身上快速的略过了一瞬。


    心中剩下了一两分疑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惯性的笑容在他面上绽放道:“原来是想去看姜大人,只是不巧的是他此刻并不在前厅,娘子还是请回吧。”


    这本就是一个借口,听见刺史大人不在,连道谢都来不及说,便匆匆离开了。


    倒是姜智站在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竟觉得有些眼熟。


    好似在那儿见过。


    但还没等他想想,许倩月从身后走上前道:“姜大人,父亲大人请姜大人去前厅一叙。”


    姜智低眸看着她身上熟悉的衣衫和发饰,冷声道:“下次若在如此,你便留在许府不用回去了。”


    叶稚鱼匆匆跑出来之后,心还有些止不住的狂跳。


    指尖微颤的摸了摸脖颈,那带着冷意的折扇好似还落在上面,咄咄逼人的感觉还未曾散去。


    但她来不及冷静,心中还惦念着被人下套的澜哥儿。


    脚步匆忙的朝着前厅走去。


    路上遇见在前厅添茶送水的侍女,连忙拦下问道:“谢郎君可在里面?”


    “回娘子,方才谢郎君说是出去透气,并未在此处。”


    叶稚鱼听见他不在里面,心中更是慌乱了几分。


    难道她来晚了,澜哥儿已经中了他们的套?


    “那你可知道谢郎君去何处透气了?”


    侍女对厅中郎君们的行踪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见眼前娘子面上有些焦灼。


    忍不住开口道:“前方有一处水榭,清凉透气,谢郎君许是在那儿也说不定。”


    叶稚鱼来不及思考,道过谢后便匆匆朝着水榭的地方走去。


    只是还不等她走进,她便听见从水榭中传来的笑声,三两个人在其中吟诗作对。


    看见帷幔上的身影,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澜哥儿。


    可是,澜哥儿不在此处又会在哪儿呢?


    许四娘子穿上爹爹送来的衣裙,涂抹了胭脂上妆,一张面容艳若桃李。


    就在她推开厢房走出去时,穿着红衣的郎君忽然跑了过来。


    “阿姐,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不用委身给那个蠢蛋草包!”


    许四娘子看着弟弟,心底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皱着眉看向弟弟,“你做了什么?”


    许志夜撇撇嘴道:“阿爹不就是想要让这谢玄明在这宴席上出丑好让我们抓到把柄吗,既然这样,换成旁人又有何不可?”


    许四娘子没想到胞弟会这般大胆,一双美目瞬间涌上了几分怒意。


    纤长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脑袋道:“你个蠢货,做这样的事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许志夜没想到他这样帮胞姐却还被指责,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阿姐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帮阿姐,你却这般,难道你还真看上那草包了不成?”


    许四娘子简直跟眼前这个蠢材说不到一处去。


    阿爹是想要这谢玄明的把柄,但最主要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要挟,而是想要以此拉近关系。


    这样才能将其手中的钱财哄骗出来。


    倒是阿弟这个蠢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让阿爹知道了,非要拿家法才是。


    许四娘子连忙问道:“你都做了什么,可成功了没有?”


    许志夜双眸微闪,想起方才做的事情来。


    他觉得一个侍女或许分量并不够,刚好前厅来了个穿着不俗的娘子。


    看着便知是今日来赴宴的,模样看得他都有些心动。


    今日来赴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谢玄明辱了这些人的家眷。


    定然是闯了大祸,到时候再由阿爹出门调和。


    何愁那谢玄明对他们不交付真心。


    只怕是指哪打哪便也是如此了。


    另一边,叶稚鱼在四周不断的寻找着,这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麻袋将她的视线全然蒙蔽住了。


    随后一股甜香被她吸入鼻尖。


    她的意识也瞬间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不知道身下捆绑住她的人绕过了多少弯,最后脚步才微微停了下来将她一股脑的扔进了厢房中。


    谢玄辞冷坐在房中,手里拿着加了料的茶盏。


    琥珀色的光泽在茶盏中若隐若现,细细一看这那是茶水,分明是酒才是。


    只是这酒却装得一幅好模样,看起来与茶水无异,甚至闻起来还有淡淡的甜香。


    但只是轻嗅了一瞬,


    谢玄辞便轻易的察觉出里面掺杂的药粉。


    背后之人还真是大手笔,用的药都还是上好的。


    保证一夜之后,半点痕迹都察觉不出来。


    甚至……


    谢玄辞看了看在房中徐徐燃起的香炉。


    幽幽的清甜香气从中渐渐弥漫开来,与这酒中之物倒是相辅相成。


    倏地,被紧闭上的门被人打开来。


    眼疾手快的将套了麻袋的女子丢了进来。


    随后那门口便又被锁了起来。


    将手中女子丢进去的小厮,忍不住暗暗感叹,里面这人可真是享福了。


    叶稚鱼哪里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终于从那歹人的身上下来了。


    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得,手脚无端有些乏力。


    但心中还念着澜哥儿,实在容不得她拖沓,生怕她晚去了一步,澜哥儿便着了旁人的道。


    费力的将头上的麻袋取了下来。


    明明是个轻而易举的动作,却好似用了她大半的力气。


    跪爬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着。


    冷坐在一旁的谢玄辞见背后之人终于将饵丢了出来,施施然的站起身来朝着那人走去。


    只是走得越近,跪坐在地上人却眼熟起来。


    几经挣扎,叶稚鱼头上的发髻早已变得凌乱,歪歪斜斜的贴在她柔白的面上和脖颈间。


    湿漉漉的双眸此刻却有些迷蒙,努力的想要睁大辨认眼前人。


    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红润的唇瓣微张浅浅开口道:“澜哥儿,是你吗?”


    谢玄辞倒是没想到来人会是她,不过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便想了个七七八八。


    伸手将叶稚鱼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嗓音中带着微微的冷意道:“是我,嫂嫂。”


    叶稚鱼却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筋骨的人一般,只能瘫软的倚靠在他身上。


    知道眼前之人是澜哥儿后,叶稚鱼连忙开口说道:“澜哥儿,有人要害你,我们,我们快走。”


    在叶稚鱼的思想里,既然这场宴会来者不善的话,那他们现在就离开。


    回了家自然就安全了。


    倒是身侧的谢玄辞闻言,幽黑的双眸里浮现出了异样的情绪。


    连带着捏抚着她手臂的指尖也用了些力气。


    “嫂嫂是来寻我的?”


    叶稚鱼鼻尖还萦绕着那股甜香,脑中却好似被揉成了一团浆糊。


    听见澜哥儿的问话,愣了一瞬,以为他没有听懂。


    瞬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只是她越是言语,那萦绕在房中无处不在的甜香越是往她的口鼻处钻去。


    “让嫂嫂受惊了。”


    谢玄辞听见她说完所有,眼眸中的情绪无端变得幽黑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搀扶着才不至于跌落在地上的人。


    明明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却因为他而在这龙潭虎穴中乱转,真是……让人感到开心呀。


    叶稚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喉间传来一阵阵的干渴。


    触感好似都落在了澜哥儿扶着自己的手上,那修长白皙的指尖如今却带着点点微凉。


    像是才从井水中浸过一般。


    好舒服。


    忍不住想要触摸的更多。


    想着,叶稚鱼的手也不自觉的在那微凉的指尖上点点摩挲开来。


    “嫂嫂在做什么?”


    冷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一道惊雷将她炸响,将她脑海中残存的理智拉回了几分。


    留恋在他微凉指节的柔荑瞬间收了回来。


    只是喉中的干渴却越来越烈,她好似成了困在旱地的鸟雀。


    叶稚鱼有些躲闪的移开了身子,欲盖弥彰的开口道:“我,我就是有点渴。”


    说完看见桌上的茶盏,干渴的喉间让她顾不得许久,拿起茶盏便一饮而尽。


    突如其来的茶水短暂的缓解了带来的干渴,只是茶水下肚后,那股甜香忽而变得凝沉起来。


    就连唇齿间都弥漫上了点点甜香。


    带着暖意的橙花香在此刻却多了几分惑人的香气。


    叶稚鱼伸出指尖想要将唇边的水渍拭去,但那股干渴复而再次涌了上来。


    比方才更为强烈,好似她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干渴搅动了起来。


    急切的需要一点能让她缓解的凉水。


    指尖有些微颤的朝着桌上的茶盏再次伸出了手。


    但她还未拿起,那双让她感觉到舒服的修长指节微微用力,制止了她的动作。


    这依兰香加上这药,一杯下肚对她来说便已是极限了。


    叶稚鱼却不知道里面的玄机,见他阻止自己,面上微皱。


    眼角眉梢泄露出点点媚意,有些谴责的看向他。


    似是不满他的动作。


    沾了几分水意的唇瓣变得湿红起来,被搽上的脂膏也晕染在唇周。


    “澜哥儿,我渴。”


    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微闪着水光,似是祈求的看向他。


    但那双压在她手上的指尖却未曾离去。


    甚至还多了几分力道。


    叶稚鱼眼眸中的水光好似都被那股焦渴浸染。


    湿红的唇瓣被贝齿轻咬住,泛出点点青白来。


    谢玄辞伸手拭去了她额间溢出的细汗。


    但那指尖落下传来的微凉触感却宛如焦热夏日下的冰块,眼见那冰块便要离去。


    被火热灼烧了大半理智的叶稚鱼如何肯。


    双手连忙抱着那冰块不肯放手,带着热气的脸蛋在这微凉的冰块上蹭了蹭。


    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后,体内却又不再满足于这细微的冷意。


    唇中红热,似是急切的想要咬些什么来抑制疯涨的热意。


    贝齿没有力道章法的在那冰块上胡乱攀咬,察觉到一丝凉意便觉得舒适。


    站在原地的谢玄辞双眸不知何时变得幽暗了起来,看着眼前人失了理智。


    只是一瞬间他的指节上便遍布了密密麻麻的齿痕,或轻或重。


    泛起点点微红来。


    但显然这点已然不能满足于她了。


    体内更大的焦渴传来后,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发泄般的在那掌心中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却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


    谢玄辞看着掌心中那险些渗血的齿痕,忍不住笑了起来。


    将他咬成这样,自己却反倒哭了起来。


    叶稚鱼宛如被人抽去了筋骨般软倒在桌上。


    体内的焦灼一股股的冲刷着她的脑海,将她本就仅存不多的理智尽数焚烧了去。


    但她又不知该如何缓解着突如其来的灼热和干渴,只能传来点点微弱的啜泣。


    杏眸经过泪水的洗涤变得更加黑亮了起来。


    “嫂嫂想要什么?”


    谢玄辞伸手将人扶正了起来,那失了筋骨的人却倒进了他怀中。


    微苦的冷檀香,争相恐后的朝着她鼻尖而来。


    平日里避之不及的冷香,在此刻却恍若救命稻草一般。


    让她沉迷。


    对于面前之人的问话好似也失了思考的力道,不知从那儿来的蛮横对着那修长的脖颈便咬了下去。


    直到尝到口中的血腥气这才觉得闯了祸,欲盖弥彰的在那渗出血的伤口上舔了舔。


    意图将她的罪证蒙混过去。


    只是那微苦的冷檀香随着那细微的血液落入她的口中。


    却减去了那无端疯涨的焦渴,艳红的唇舌瞬间在那脖颈间流连忘返。


    谢玄辞站在原地,好似木偶一般毫无动作,只是落在她腰间的手腕却不肯离去。


    直到看见他喉间滚动的喉结,一上一下急促的滑动着。


    似是觉得有趣又或是别的,失了理智的她忽地上前含住了那跳动的喉结。


    略微吮吸了一瞬,但除了那浓烈的冷香,却再无别的落入她唇中。


    只是一会儿便失了兴趣。


    体内


    灼烧的焦渴催促着她更进一步,但叶稚鱼又不知该如何做,呜呜的哭着像是在求眼前人帮忙。


    谢玄辞听见她的渴求,却还是不为所动。


    眼眸压抑着疯涨的欲望,面上却还装出一幅君子谪仙的模样。


    “嫂嫂究竟想要什么?”


    “不,不知道……”


    谢玄辞显然不满足这个回答,低下头脸颊轻贴了一瞬便又离开了。


    只肯带给她短暂的清明,却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嫂嫂再好好想想。”


    叶稚鱼觉得眼前人好过分,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不肯救她。


    太吝啬了。


    泪珠宛如珍珠断了线一般掉落了下来。


    滴落在他的衣衫上,洇湿出一个个小圆点来。


    见眼前之人还是这般愚笨,谢玄辞不得不变了策略。


    动手引导她。


    修长的指尖捏着她的柔荑落在他的腰间,让她感受着阻隔着的物什。


    叶稚鱼好似懂了,柔荑在他腰间微微动作了一番,那束在他腰间的物什便轻而易举的脱落了下来。


    于是她得到了一个奖励的轻吻,微苦的冷檀香在她的唇舌间不断萦绕。


    但又很快分离开来。


    直到她再次行动,做对事后才再次得到那奖励。


    床上的帷幔渐渐落了下来。


    而那香炉中徐徐升起的香气不知何时被人浇灭了去。


    夏日温度渐渐攀升,连带着房中的气温也跟着上去。


    叶稚鱼只觉得热,浑身没有一处不热不渴。


    唇角微张,失神的小声呢喃道:“郎君。”


    谢玄辞见她眼眸微微失焦,看向他的神色都变得混沌起来。


    颇为好心的俯首贴在她唇边道:“嫂嫂要说什么?”


    叶稚鱼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一般,湿红微肿的唇瓣喃喃开口道:“郎君,昭哥儿,救救我。”


    听见那不属于他的名讳从她唇中吐露出来,谢玄辞面上的神情忽然冷了下来。


    原本还算情热的氛围在此刻如同被冰块般团团冻住。


    谢玄辞毫不留情的收回了指尖,上面附着粘腻柔润的水光。


    一双眼眸在此刻变得极黑,冷沉的将她的脸掰向他。


    嗓音中都带了几分冷意道:“嫂嫂方才在叫谁?”——


    作者有话说:替鱼鱼宝宝害怕了[可怜]


    第35章 引诱


    叶稚鱼此刻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茫然的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看向他。


    伸手想要攀附上他的肩。


    但谢玄辞方才跳动的心此刻却冷得不能再冷了。


    看着她如今这般动作,不过是药物的驱使罢了。


    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是不是今日不是他,就算是旁人她也会如此。


    将自己捧着献出去。


    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谢玄辞便觉得心中不知那来的恼意和怒气在心中灼烧。


    像是要将他脑海中的理智都完全焚烧殆尽。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叶稚鱼感觉体内的焦渴变得越发澎湃了起来。


    而明明能解救她的冰水就在眼前,但却停留在原地屹然不动。


    倏地,一股带着淡淡血腥的水流落入了她的唇中。


    失水过多的她不断的吞咽着来之不易的甘霖。


    遗失的神智也渐渐归拢了来。


    看着头顶艳丽的床幔,叶稚鱼忽然坐起身来,有些慌乱的看向眼前人。


    低头看向两人的衣衫,虽然有些凌乱,但终究还在身上。


    她身上也没有传来异样的感觉,想来是并未发生什么才是。


    只是方才她的行为为何会这般?


    叶稚鱼满肚子的疑问,但却还是未能宣之于口。


    抬眸看向床边的谢玄辞,敏锐的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好。


    冷俊的面容被光影覆盖,看不清眼底流转的情绪。


    叶稚鱼抿了抿唇,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澜哥儿,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玄辞幽黑的视线忽而落在她身上,眼中透着深不见底的黑。


    低声道:“嫂嫂想看见谁?”


    叶稚鱼面上的神情愣了一瞬。


    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只好低头看着他的指尖。


    修长白皙的指尖此刻却泛着潋滟的水光。


    方才忘却的记忆瞬间涌上她的脑海。


    面色发热的看向那曾与她无比亲密的指尖。


    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倒是谢玄辞察觉到她的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这回她又打算将他当成谁?


    抬手将她腰间的手帕取了下来,细致的将每个指尖都擦拭了个干净。


    叶稚鱼原本就有些不敢直视,他这般动作之下更是将脸瞥向一旁。


    与两人这般暧昧的氛围截然不同。


    前厅,许老爷子听见自家儿子做出这等蠢事。


    面上的怒意更是无法掩饰,好容易赔了笑脸从前厅走了出来。


    还不等关上门,便朝着那蠢材狠狠踢了一脚。


    “蠢货,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事,打乱了我所有计划!”


    许志夜原本就跪在地上,如今被这一脚踹了过来,更是跪都跪不稳了。


    但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忿,忍不住开口反驳道:“父亲既然只是为抓这谢玄明的把柄,儿子这样做,把柄岂不是更足。”


    许老爷子见他还不悔悟,忍不住闭了闭眼,他怎么就生出这样的蠢货来!


    “你个蠢货!这算是什么把柄,你知不知道你掳走送去的女人正是他的娘子!”


    许志夜原本还有些不忿的神情,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宕机了。


    一字一句拆解开来他分明都识得,组合在一处他居然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给谢玄明下药又掳来旁的娘子栽赃,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娘子就是谢玄明今日带来的妻子。


    那他这么做,岂不是还增进了夫妻两人的感情!


    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的许志夜瞬间从地上爬到父亲脚前,抱着父亲的大腿道:“父亲,儿子只是想助您一臂之力,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父亲,父亲明察呀!”


    事已至此,许老爷子除了长叹一声还能如何。


    可恨这孽障,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若不是亲生的,他真想当场打杀了他。


    老太君的寿诞匆匆便过去了。


    前来祝贺的商贾官员见状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只是这府中的乘龙快婿姜智却醉得一塌糊涂,无法行走。


    许老爷子巴不得他留下,见他如此连忙让人准备了上好的客房。


    只是看着缓缓离府的谢玄明,心中还有些暗恨。


    真是让此人逃过一劫。


    但,只要这人还在,就注定不能逃不出他的手心。


    回了府。


    叶稚鱼进了府门便推脱说有事急匆匆的回了房间。


    这时青鱼也从府外走了进来,今日他在许府卧底了一天,有了不少的发现。


    回了书房将发现的疑点都说与大人。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久未听见大人从上传来的话语,青鱼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大人。


    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人居然在出神。


    青鱼清咳了一声,继续唤道:“大人?”


    谢玄辞幽黑的双眸闪烁了一瞬,回过神道:“你方才说什么了?”


    青鱼觉得大人今日有点奇怪,居然会在这上面分神实在是从未有之。


    但还是将方才的事情又重新讲了一遍。


    商量好事情后谢玄辞便挥手让青鱼下去了。


    日光渐渐变暗,书房中的光线也跟着渐渐消弭。


    浓稠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仿佛在暗夜中蛰伏着一只猛兽。


    叶稚鱼用过晚膳便躺在了床上,但转转反侧许久也未能入眠。


    之前意识并不清醒时做的一切,此刻都反涌回自己的脑海。


    她当时怎么会这般做?


    这让她如何面对澜哥儿?


    但是,想起今日差一点便要突破的那层窗纸,叶稚鱼又庆幸在关键时


    刻说出的那句话。


    只是澜哥儿听见只怕有些难受。


    但是那种情况下,想要完全冷静下来,也没有可能。


    而想要快速让两人回到正轨便只有下猛药了。


    只是不知道这猛药是否过猛了些。


    忽然,门口“砰”的一声响动让叶稚鱼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月光将来人的身影拉得纤长昏暗。


    叶稚鱼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发现是澜哥儿后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只是澜哥儿走路为何歪歪扭扭的。


    顾不得许久,叶稚鱼便下床搀扶住他。


    甫一靠近便闻见他身上的酒香。


    有些浓厚,也不知喝了多少。


    “澜哥儿,你怎得喝这么多酒?”


    谢玄辞双眼轻阖,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言语。


    只是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


    叶稚鱼本就还没弄清自己的心意,再加上今日出了这样的事。


    想要避让却又不敢过于推拒,怕真让他跌倒在地。


    只好半是顺从半是拖拽的将他扶在了床上。


    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让她手忙脚乱。


    将他安顿好后,这才想要起身给他弄一碗醒酒汤来。


    只是她才想离开,便被人环腰抱住。


    “别走。”


    他的手横亘在她腰间,强硬有力的臂膀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微微开口求饶道:“澜哥儿,我只是去给你弄碗醒酒汤,不然你明日起来会头痛。”


    但醉酒的人那听得懂这些,压抑在心底的妒火在此刻全然爆发开来。


    不容她拒绝的将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迫使两人面对面的注视着对方。


    视线交会的瞬间,像是产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就算没有硝烟却还是产生了输赢。


    叶稚鱼率先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像是哄小孩一般轻拍着他的背道:“澜哥儿,你醉了先躺下吧。”


    谢玄辞却不肯收敛锋芒,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肯离去。


    视线从她低落的眉眼落在那湿红的唇瓣上。


    忽而抬头朝着那抹柔软而去。


    叶稚鱼见他上前忍不住向后躲闪了一瞬。


    谢玄辞的动作倏地停留在原地,漆黑的双眸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冷冽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


    “嫂嫂总是骗人。”


    叶稚鱼不知道他从何处冒出来的这一句。


    只当是他喝醉酒之后的醉话,轻哄道:“我怎么哄骗你了,你定是犯糊涂了,先躺下。”


    但谢玄辞却固执的不肯躺下,抓着她的衣角僵持着坐在床边。


    “嫂嫂骗我,说会考虑同我在一起,但心中却早就准备离开了是不是。”


    叶稚鱼的手瞬间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她以为她掩藏的很好,但澜哥儿居然已经知道了。


    甚至还对她这样好。


    叶稚鱼心中生出几抹愧意来。


    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解释一二,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玄辞见她没有回话,忽而将头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抹水渍落入了她脖颈间,像是炙热的烙铁刻进了她的血肉中。


    让她周围一圈的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叶稚鱼没想到他会伤心至此。


    心中更是觉得难受。


    她知道被人辜负真心的滋味。


    明明她自己尝过了这种痛,如今却还伤害到了旁人实在是不该。


    伸手想要将他从身上扶起来,但他却赖在肩上不肯起。


    “澜哥儿,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叶稚鱼想要解释,但是一个醉鬼又怎么会听她的解释,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说东,他却偏要西。


    直让叶稚鱼没法子,只能尽力的哄着。


    好不容易将人哄上了床榻,却又被抱着不肯让她走。


    只好陪着他一同躺下。


    看着澜哥儿微蹙的眉间,叶稚鱼心中忽而软了几分。


    其实她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像澜哥儿说的一样。


    她在一定程度上欺骗了他,利用了他,如今却又因为达不到她的期待想要离开。


    但她这样,却完全忽略了澜哥儿的感受和处境。


    没有人天生就是为另一个人生的。


    她如今却这般吝啬,甚至直接在心中给澜哥儿判下了死刑。


    或许该找个时间跟澜哥儿谈一谈才好。


    倒是身侧之人听见她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本该酣睡沉醉的人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幽黑的眼中哪还有一丝醉意,分明清醒无比。


    仰倒在床榻上,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儿。


    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容上揉搓了一瞬。


    细腻的肌肤在指尖生出点点暖意,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般。


    只是那双漆眸却带着几分嘲弄。


    还是这么好骗。


    看来也不需要用太多的手段便能让她也尝尝他受过的苦楚了。


    谢玄辞又在她细长的脖颈上流连了许久,最后才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天边的暗色渐渐被日光驱散,露出点点白光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带着暖意的日光没有差别的照在了床榻上的两人上。


    那宛如夫妻般依偎在一处的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稚鱼感受到双眸前传来的刺眼光线。


    隐藏在眼下的眼珠忍不住转动了一瞬。


    带着点点迷蒙的睁开眼来。


    原是昨夜过于匆忙,床边的帷幔没有关上,这才导致有日光渗透了进来。


    有些惫懒的叶稚鱼翻了翻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但就是这一翻身,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眼前怎得还有一堵墙呢?


    倏的,昨日夜间的记忆瞬间疯涌而至。


    看着眼前还在沉睡的谢玄辞,叶稚鱼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日夜间在她面前袒露心声的他。


    视线向上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间。


    忍不住伸手想将他蹙起的眉间按下去。


    只是她的手还未伸出去,面前的人忽而睁开双眸。


    冷沉幽黑的双眸好似要将她整个印入眼中。


    叶稚鱼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人却面色一变。


    薄唇微抿,起身便想要离开这儿。


    叶稚鱼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角迫使他留下。


    只是真的见他停下后,她却有些不自在了。


    眼眸微垂,低声道:“澜哥儿,我们,我们聊聊好嘛?”


    谢玄辞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半晌,那冷冽的嗓音才从她头顶传来。


    “嫂嫂想聊什么?”


    叶稚鱼收回了手,看了看眼前两人的距离觉得这般说话有些不太合适。


    微咳一声收回手道:“澜哥儿,你,你能不能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儿?”


    主要是她昨日夜间上床的时候便已经收拾妥帖了,身上的衣物为了方便入睡便十分贴身轻薄。


    实在不宜长时间的谈话。


    谢玄辞微微垂眸,眼角余光看见了那从雪白中衣间露出的点点莹润。


    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瞬。


    见她低头,目光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落在那一小块白莹的肌肤上不肯离去。


    视线如狼吞虎,面上却还装作一幅低沉的模样。


    拿捏着旁人的心软和怜惜不断的得寸进尺。


    叶稚鱼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红润的唇瓣微抿,方才鼓起勇气的心在这道目光下忽而变得退缩起来。


    喃喃的小声开口道:“澜哥儿,你,你要是很忙的话,晚一点我们再谈也可以的。”


    也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但谢玄辞又怎么会好心的想要给她缓冲的时间。


    “嫂嫂究竟想说什么?”


    叶稚鱼见他不肯离去,又不肯去外间等她换一换衣裙。


    也只好半坐在床榻上,微微抬起头看向他。


    那双水盈盈的杏眸因为才刚睡醒,还带着一点多余的水雾。


    像是落在琉璃上的珠串,晶莹水润。


    在心中踌躇了半晌,这才将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语逼到唇边。


    却仍然不敢直视澜哥儿那浓黑的双眸。


    就连声音都变得细小了几分。


    “澜哥儿,我……我酿的酒很好喝,到时候我给你酿酒喝。”


    不知为何,那话语落在她唇边后却兀自变换了字句。


    明明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说都说出口了。


    叶稚鱼本就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后这口气便卸下了。


    琢磨了一晚上的话语在此刻也消散了完全。


    但……


    她在心中想的和她说的这句话差别也没有很大。


    如今才刚刚入夏,而酿酒则要等到秋季粮食丰收了之后,有了多余的粮食官府才会开始分发酒曲开始酿酒。


    秋日酿酒,则需要等到冬日或者春日才可以饮用。


    如此,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她都在澜哥儿身边的,又如何算不得另一种形式的长久呢。


    只是……


    叶稚鱼久久未曾听见澜哥儿的回答,心中兀自生出几分忐忑来。


    落在身前的被衾被她的手抓挠成皱巴巴的样子。


    不肯松开。


    但她身前的谢玄辞听见她这话,面色却倏的沉了下来。


    酿酒,酒终人散是吗。


    “这便是玉娘想对我说的吗?”


    叶稚鱼那知道他心中想的,低垂的头轻微的点了点。


    答案显而易见。


    谢玄辞压抑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就不陪嫂嫂用膳了。”


    叶稚鱼没听出他嗓音中的变化,面上笑了笑道:“澜哥儿你忙的话就先去吧。”


    待看见澜哥儿的身影彻底不见后,叶稚鱼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从床上起身,洗漱后简单用了个早膳。


    便又坐在窗前,拿起针线娄里面的腰封,看见上面已经绣好的淡紫色祥云忽而觉得有些单调。


    便又在上面浅浅勾勒出两只仙鹤。


    如此有动有静,倒是更为鲜活才是。


    春兰身上的伤将养了一番,如今已然大好。


    不等完全痊愈便急着回来伺候娘子。


    毕竟她不在的时候,春红在娘子身边服侍了许久。


    当初她并未伺候娘子几日便被郎君责罚,好不容易伤好了回来。


    娘子身边却又多了别的人,若是不用点心思,只怕娘子会将她指向别处伺候。


    春兰惯会察言观色,方才侯在外面的时候,见到郎君出来,身上的气势深沉的可怕。


    想来并不舒心,倒是娘子,却还有闲心在此处绣制腰封。


    想到着,春兰心中便有些着急。


    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娘子手边,轻声道:“娘子绣了这么久,不如喝口茶歇歇吧。”


    叶稚鱼也觉得双眼有些酸涩,接过茶水饮了一口。


    双眸看向庭院中茁壮生长的白兰花,大片洁白的花瓣在绿莹莹的枝头绽放着。


    在这微热的夏日带来了不同的色彩。


    之前只觉得感动,如今看向这棵茁壮的白兰花树,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别样的心绪来,有些期待。


    春兰见娘子看向窗外出神,忍不住开口道:“娘子还没到的时候,郎君便吩咐人将着白兰花树移植进来,对娘子实在是上心。”


    春兰见娘子脸上的神情没有别的变化,再次说道:“娘子,我看郎君这几日一直在书房忙碌,有时连膳食都没怎么动过,娘子可要去看看?”


    春兰的话自然是有夸大的成分,再加上,谢玄辞时不时便会出府,自然是没有用过膳食。


    但叶稚鱼却不知道,闻言眉间微蹙了几分。


    不吃饭怎么行?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


    就算手中的案子再紧急也得吃饭才是。


    想起方才澜哥儿走得这样匆忙,想必早膳也并未用过。


    这样下去身子会坏的。


    叶稚鱼想到此处,站起身道:“春兰,你去厨房取一些点心,我们去看看……郎君。”


    春兰闻言,双眼瞬间弯了起来。


    连忙应答了一声,朝着厨房匆匆走去。


    谢玄辞在书房坐下后却并未整理信件,反而坐在那位子上出神。


    听见窗外那叽叽喳喳在树枝上跳跃的鸟雀,心中对那聒噪的声音生出了几分不耐。


    起得这般早,也不见出去觅食,倒是在这儿乱叫。


    枝头的鸟雀是一对夫妻,显然是才在一起不久,那雄鸟还围着雌鸟不住的转圈歌唱。


    倒是那雌鸟在枝头上一动不动,高冷极了。


    只有偶尔的几个瞬间给了身侧的雄鸟一个视线。


    但仅仅只是一个视线便让那雄鸟高兴的飞跃了起来。


    从花圃中叼来艳丽的花瓣来装饰枝头的鸟巢。


    想要将其铸造成一个落脚的地方。


    谢玄辞就这样冷冷的看着那鸟雀在枝头飞来飞去,吵得他心烦。


    微微起身,指尖衔了一片树叶,朝着那造的差不多的巢穴而去。


    那瞬间鸟巢便被打落在地,精心拼凑叼捡来的花瓣和树枝也散落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那雄鸟猛地尖利的嘶叫了一声,一双黑豆大的眼睛在空中看来看去。


    雌鸟此刻也跟着着急起来。


    两小只就这样叽叽喳喳的吵闹了起来。


    不过听见这股吵闹声,谢玄辞心中倒是疏散了不少。


    只是下一瞬,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敲门声。


    “澜哥儿,我能进来吗?”


    叶稚鱼的声音细弱得很,若是不留意说不定就会直接听漏了去。


    “进。”


    叶稚鱼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并未让春兰提着,走进门的时候让春兰在门外等着。


    毕竟这是澜哥儿的书房,若是被春兰看到什么来就不好了。


    谢玄辞目光落在那檀木食盒上,只是视线很快便移开了几分。


    “玉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稚鱼拿着食盒,还未开口面色先热了几分。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这才说道:“澜哥儿,我听春兰说,你因为忙着旁的事,连膳食都不怎么用,所以我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说完像是怕他觉得麻烦而不吃,又贴心的选好位置将糕点放在他手边,却又不会阻挡他书写。


    小声道:“澜哥儿,就算案子再紧急,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谢玄辞看着手边那一叠模样精致的糕点,上面还添了些花蜜增香,看起来更是多了几分香甜。


    叶稚鱼拿着糕点往前凑了凑道:“澜哥儿你尝尝,这是小厨房新做的,味道还不错。”


    谢玄辞双眸微闪,忽而抬头看向她道:“我手心方才沾了墨渍。”


    叶稚鱼显然愣了一瞬,舍近求远的开口道:“那我给澜哥儿打点水来净手。”


    说着,还真打算出门去取盆水来。


    只是她脚步才微动,便被人攥住了手腕。


    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腕团团围住,白嫩的软肉从他指缝中溢了出来。


    叶稚鱼一时不察被他抓住,脚步忍不住后退了一瞬。


    只是她身后却没有什么能够支撑她站稳的东西,于是她便直愣愣的摔在了谢玄辞的身上。


    墨黑的乌发倾斜在他身上,与他的青丝混杂在一处,分不出差别来。


    微苦的冷檀香蔓延开来,与香甜的橙花香融合。


    叶稚鱼因为讶意,圆润的杏眸微微瞪大了几分,连带着红润的唇瓣也张开了些许。


    露出一小截艳红的舌尖来。


    谢玄辞默不作声放平了身子,失去支撑力的她自然便陷得更深。


    叶稚鱼忍不住想要起身,但那纤细的腰间却齐整的陷落在他身上。


    扭动了好几瞬却也未能站起身来。


    倒是谢玄辞见状将她圈在怀中,嘴上却倒打一耙的开口道:“玉娘这般是做什么?”


    叶稚鱼察觉到两人此刻的姿势,猛地一股热气轰隆一声到了天灵盖,又分散到了她面上。


    整张脸都泛起红来,觉得有那儿不对劲,但却不知道是那儿。


    嘴上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你方才拉了我,所以我才……才会这样的。”


    谢玄辞闻言沉沉的看向她,幽黑的双眸中


    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可是,我并未用力,是玉娘自己栽进了我怀中。”


    叶稚鱼从这句话中挑不出毛病来,方才的事情明明也是这般,但她却总觉得从澜哥儿嘴中说出来却像是变了个样子。


    不愿在其中多加纠缠的叶稚鱼微抿了抿唇。


    水盈盈的双眸看向他,像是枝头饱满圆润的青杏,还泛着春露的光泽。


    让人想要去伸手触碰那细碎的水光。


    “澜哥儿,我去给你打水净手。”


    说着,手上抓着谢玄辞的衣衫就准备起身,那齐整的雪青色衣衫就这样被她掌心揉拧变得皱巴起来。


    但她就要离开的时候,那股冷香又迫不及待的缠绕了上来。


    腰间被那宽大的手臂拦了下来,“可是玉娘,我现在就饿了。”


    说着,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肯松开。


    那道湿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垂,将她耳边那一圈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离得这般近,尤其此处还是书房重地,这么多的圣人语录在此。


    两人如今这般举止却并不合礼,理应快快分离开才是。


    但是叶稚鱼却被那忽然落在她耳边的湿热搅乱了思维,被他说出的话牵着鼻子走。


    傻愣愣的向他发问道:“那,那怎么办?”


    谢玄辞却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


    吐出的言语间露出里面艳红的舌尖,胆怯的不敢冒出头来。


    明明行为举止都胆怯无比,身上的衣衫更是一件不落的穿在她身上。


    但那手腕抬起露出的莹润白软,却让他觉得她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引诱。


    叶稚鱼只是看了一眼他落下的视线,便心惊的不敢看下去,只能逃避的移开视线。


    胸口却因为他的视线而变得汹涌起来,忍不住产生了细微的起伏。


    枝头圆润的青杏在这瞬间好似要落了下来,但又顽强的站立在枝头。


    眼角余光看见桌上的糕点,纤弱的指尖慌慌张取了一块。


    只是太过用力,那精致的糕点碎落在她掌心中。


    变成一块一块的。


    叶稚鱼想要将掌心的糕点挥落,重新拿一块。


    手还没伸出去,便被人握住了。


    那修长的指尖泛着点点微凉,但落在她手背上,被触碰上的一小块肌肤也微微战栗起来。


    “玉娘,不能浪费。”


    叶稚鱼兀自被他教训了一瞬,本就有些不灵光的头脑在此刻更是转不过来。


    但澜哥儿说得也有道理。


    浪费确实是不好的事情。


    红唇微微张合,小声道:“那,那我吃掉就是了。”


    就在她想要将那捏碎的糕点送进她口中的时候,身前人却再一次阻止了她。


    那张清隽冷俊的面容此刻却忽然多了几分邪肆,绯红的薄唇轻启道:“玉娘,明明没用早膳的是我,为何你要吃它?”


    叶稚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脑如同宕机了一般。


    举着那散落在她手心的糕点看向他道:“那,那你吃。”


    忽地一抹轻笑在她耳边乍响,还不等她思索一番。


    掌心处便传来一阵濡.湿的触感,那散落在她掌心四处的糕点就被一道粗.粝的触感舔.舐了进去。


    在她掌心留下一道道水.痕,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掌心中。


    让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叶稚鱼拿来的糕点是较为松软的,比较好消化。


    但与此同时这样松软的糕点被她一不小心捏碎之后,便在她手心中散落的到处都是。


    就连指尖相接的地方也落满了糕点的碎屑。


    而钳制住她的澜哥儿好似真的饿极了一般,就连那星星点点的碎屑也不愿意放过。


    由着那粗.粝的唇舌在她掌心中吞.噬,啃.咬。


    直到她掌心中属于糕点的香甜尽数散去,只剩下那股淡淡的冷香。


    好似被浸泡在里面许久,完全沾染上那股香气一般。


    糕点在她手中尽数消失,但那绯红的薄唇好似还得不到满足,对着她指腹中的软肉又咬又啃。


    恨不得将其也吞入腹中一般。


    那双冷静的双眸在此刻也失了控,眼尾处露出点点薄红,像是饿极了的狼遇见了肉块一般——


    作者有话说:又让小谢吃到好的了[捂脸偷看]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明天更新时间会延后一点,大概是晚上十一点[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