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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勿寻、勿念


    春红见到时候不早了,搀扶着娘子道:“娘子,咱们出来的时辰够久了不如先回府吧,小郎君想必也想娘子了。”


    戴着面具的人儿应了一声,顺从的跟着春红离开。


    倒是身侧的姜智见状忽而开口道:“如今时辰已晚,在下也先告辞了。”


    逮着面具的女子见状行了一礼道:“郎君慢走。”


    姜智面色如常,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都走远了,眼角余光这才悄然向某处瞥了一眼。


    随后也转身离去了。


    待到四周的人都散去了,连同变戏法的人也跟着收摊后。


    那原本放置在摊位后的大木箱子里忽而冒出一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说着离去的叶稚鱼。


    “娘子,已然安全了,可以出来了。”


    叶稚鱼松了一口气,连忙从木箱子中爬了出来。


    练练道谢道:“此次多谢几位的帮衬。”


    方才那跳胡旋舞的胡姬见势爽朗的摆摆手道:“这位娘子客气了,你既然给了报酬,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我们也只能帮


    娘子到这儿了,告辞。”


    叶稚鱼也学着那胡姬的手势做了个告辞的姿势。


    跟他们分别后,叶稚鱼一人走在布满暗色的街巷中,身侧静悄悄的。


    冷柔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的颀长。


    直到此刻,叶稚鱼才好似有了实感,她真的逃离出来了!


    叶稚鱼忍不住大口呼吸着寂静的夜风,连同街巷中淡淡弥漫开来的草香也被吸了进来。


    很快,叶稚鱼便按照先前的计划到了桑榆姐姐的铺中。


    她到的时候,已然很晚了。


    却没想到才走进门,便看见桑榆姐姐还坐在房中正等着她。


    见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连忙站起身朝她走来道:“你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出去寻你了。”


    叶稚鱼心中划过一道暖流,扬起


    唇角笑了笑道:“桑榆姐姐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如今她也算是自由身了。


    倒是桑榆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有些忧心。


    “那你之后想去那儿还是留在京中?”


    叶稚鱼率先摇了摇头,留在京中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离他这般近,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再说了,这京中如此繁华,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要离开这儿。


    或许她会回江南,又或许会去别的地方,全都说不定。


    叶稚鱼没有回答,只是为了宽桑榆姐姐的心,说了句自有打算。


    ……


    翌日,天才蒙蒙亮,叶稚鱼便迫不及待的动身了。


    她如今的容貌出城自然是不行,叶稚鱼便乔装打扮了一番。


    将柔白的面容涂上了一层染料,变得黄沉沉的,脸颊两侧也点了许多的斑点,还多了一个突兀的痦子。


    一眼瞧过去,真是丑的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


    起码桑榆是这样的,只是扫了一眼便再也未看她了。


    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道:“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盘缠,日后你若是有困难了,随时可回京来寻我。”


    叶稚鱼连连推脱道:“不用了桑榆姐姐,我准备的都有。”


    既然计划了逃离,她也不是傻子什么都不准备。


    桑榆斜睨了她一眼,强硬的将包袱塞到她手心道:“你准备的是你准备的,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许推脱。”


    见实在拗不过,叶稚鱼也只得收下。


    只是看着还在门前的桑榆姐姐笑着挥了挥手道:“桑榆姐姐你回去吧,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叶稚鱼便背着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清晨的水汽弥漫,也不知从哪儿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水雾,落在了她的衣衫上。


    叶稚鱼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不敢让它再滴落下来。


    毕竟若是将脸上的妆晕开了就不好了。


    好容易走到城门口,叶稚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顺利的过了城门。


    只是才出了城门,忽而迎面走来一队官差。


    叶稚鱼看见那官差的瞬间,眼角便忍不住的颤动。


    生怕引起注意来,缩着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只是心中还有点点好奇,这看着也不似京兆府尹的官差,怎得这么早便从城外进来了。


    叶稚鱼瞧瞧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人。


    但在看见那人是谁的时候,瞳孔瞬间紧缩,连带着攥着包袱的手也跟着握紧了几分。


    居然是谢玄辞!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行,她要更快的离开才行,不然定然会被抓住的!


    叶稚鱼心跳的迅速,谢玄辞的马匹经过她时,她更是觉得心都要裂了出来。


    眼见他就要走远了,叶稚鱼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忽而这时被押解在身后的嫌犯,不知发了什么疯,忽而朝着人群冲来。


    看守的衙役一时不察,竟真的被她冲出了一段距离。


    好巧不巧的时,叶稚鱼就正正的被那嫌犯撞倒在地。


    身后的衙役连忙上前追逐,自然也不会顾忌到摔倒在地上的平头百姓。


    她的脚踝瞬间被赶来的衙役踩了好几脚,她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强忍着疼痛缩在地上。


    忽而那嫌犯从那衙役身上拔出了刀,对着四周的百姓就开始乱砍。


    幸而百姓躲避的及时,远远的退开了些许。


    唯有叶稚鱼一人蜷缩在地,无法避免,那嫌犯拿着刀便恶狠狠的冲了上前。


    眼见那嫌犯的刀就要落在她身上。


    叶稚鱼紧闭上眼,但预想中的痛感却未曾出现,反而她的脸上被一道滚烫的热流落下。


    随后,那道熟悉的冷冽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伤民者当杀。”


    叶稚鱼呆滞的半坐在地上,任由那带着血腥气的血液从她的脸上缓缓落下。


    仰头看着坐在马上冷沉着一张脸的谢玄辞。


    晨间的朝露将他的衣袍边缘洇湿了些许,连同那乌黑的发丝都凝结出了点点水珠。


    但那双眸中却带着冷寒不化的漠然,好似方才不是杀死了一个人,而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明明只是两三步的距离,但叶稚鱼却再一次察觉到了天堑的存在。


    叶稚鱼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敢看。


    将脑袋低的恨不得埋进臂弯中。


    嫌犯死了,周围的衙役也见怪不怪,反而松了一口气,草草的将人收敛了一番便离开了。


    唯有那走在后面的衙役见到她在地上倒地不起。


    蹲下身道:“这位娘子可是受了伤,可还起得来?”


    叶稚鱼不愿也不敢同他们有过多交集,只是摇摇头。


    走在前面的衙役见他没跟上来,连忙催促着。


    叶稚鱼见谢玄辞早已没了身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小声道:“我没事,大人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那衙役见状也只得先行离开了,只是走出两三步,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折转过身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又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道:“今日让娘子受惊实在是对不住,娘子拿帕子擦擦吧。”


    叶稚鱼推脱不过,便也只得收下手帕了。


    那衙役见状也准备离开了,只是想起什么转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而看见女子耳后的那一片莹白,像是上好的软玉般。


    但他方才将人扶起来时看见过,此人脸上的肤色黄沉沉的,绝无这般莹白。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跟在一旁的衙役便赶来将他拖走道:“快走吧,再不走等会儿谢大人要是发现你不在了就不好了。”


    叶稚鱼走出一小段距离后,这才微微停下来歇息了几番。


    只是脚踝处隐隐传来刺痛感,让她忍不住有些泄气。


    怎得这般出师不利,这才出了城门脚便扭了。


    ……


    另一边,谢玄辞迫不及待的回了府。


    连带着被晨露洇湿的衣衫都未曾换下,便朝着内院走来。


    只是他踩方才踏步走了进来,便被急忙忙跑出来的春红给撞到了。


    春红本就面色惶恐,如今又见到郎君回来了,面上的神色更是惊慌极了。


    双腿一颤整个便软倒在地上。


    声音带着颤意道:“郎……郎君回来了。”


    谢玄辞并未应声,反而脚步匆忙的朝里走去。


    春红见状脸上更是没了半分血色,忽而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头来道:“郎君,郎君恕罪!娘子……娘子不见了……”


    谢玄辞迈步向前的步伐瞬间停在原地,脸色阴沉的转身看向地上的人道:“你说什么?”


    春红感受到郎君身上的怒意,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声线带颤的开口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直到今早,奴婢起身准备服侍娘子起身洗漱时,才发现娘子早已不见,梳妆台上只剩下了一封信和一个面具。”


    “信呢?”


    春红连忙将怀中的信拿了出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再言语。


    谢玄辞迫不及待的将信拿了过来,心中却无端的生出恐慌来。


    连带着拿着信件的指尖都微颤了几分,像是害怕一般。


    半晌,谢玄辞才终于将那信件拆开。


    只见上面就只有寥寥几字。


    勿念、勿寻。


    此次乃是我一人策划,还请谢大人勿要责怪旁人。


    谢玄辞将那薄薄的一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却也未曾从上面看出别的字迹来。


    她一走了之了,却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提及他和孩子。


    对!孩子!


    “安哥儿呢?”


    “还,还在屋内。”


    就连孩子她也不要了,为什么?


    她不是最喜欢安哥儿了吗?


    谢玄辞看着信件


    上寥寥无几的两句话,指尖紧攥,那单薄的纸张上瞬间爬满了裂纹。


    青鱼站在一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这般神情,实在是可怖。


    “青鱼,带人封锁城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本官要缉拿要犯!”


    “是。”


    谢玄辞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晦暗不明,又接着说道:“将今日随本官进京的衙役都找来,本官有话要问。”


    “是。”


    忽而,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房中响起。


    好似是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一般,哭的好不可怜。


    谢玄辞手中拿着信件,迈步走进了房中。


    双眸冷然的看着在摇篮里哭嚎不已的安哥儿。


    “没用,再哭还不是不要你了。”


    那在摇篮中的小小人儿好似察觉到那般恶意,瞬间哭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好似要将房顶都掀开一般。


    ……


    很快,衙役中的人都被聚集在大理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有些莫名。


    唯有那今早落队的一人心中紧张,难道是他今日落队被谢大人发现了?


    但是不应该呀,即便是他犯错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役。


    谢大人怎会为了训斥他,而这般兴师动众?


    但如是不是如此的话,还有什么原因?


    听说谢大人才入京便封锁了城门,说是要抓捕要犯,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衙役自己还没想明白,忽而谢大人便一脸冷沉的走了进来。


    冷玉一般的面容上此刻却乌云密布,不必靠近也不必猜想便知道谢大人此刻的心情定然十分糟糕。


    忽而,跟在大人身边的青鱼站出来开口道:“今日入城,尔等可有看见此人?”


    从大人封闭城门盘查开始,青鱼便将今早出城人的卷宗都要了过来。


    果不其然便从中发现了不对劲。


    今日出城的人当中有一女子用的竟然是佛家的度牒。


    听城门的人说此人还是天不亮便在城门处候着了。


    嫌疑最大。


    青鱼听着那人的口述画了一幅那人的画像。


    衙役见到青鱼大人手中的画卷,才看了一眼,双眸瞬间瞪得溜圆。


    忍不住开口道:“是她!”


    听见衙役中有人回话,谢玄辞的视线瞬间朝着那人而去。


    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你见过她?”


    这般近距离感受着谢大人的威势,衙役有些微颤,但还是开口道:“今日那嫌犯发疯时,此人差一点便成了刀下亡魂,幸得大人出手,才保下此人性命,只是属下发现此人面上的肤色和耳后的肤色不对,怀疑此人是易了容的。”


    谢玄辞听见此人的回话,本就冷白的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连带着拿着画像的青鱼也忍不住转头看了大人一眼。


    如今他们入城已然过了有一个时辰了,叶娘子若是想跑只怕是早已跑远了。


    “对了大人,走的时候属下发现,此人脚好像被扭了。”


    谢玄辞眼眸忽而亮了一瞬。


    脚步匆忙的离开府衙吩咐道:“开城门,本官要亲自出城缉拿要犯!”


    ……


    叶稚鱼走了一小段路后,实在是走不动了,脚上的痛感无时无刻的不在刺激着她。


    逼不得已她只能停下来歇歇。


    只是她才在路边歇下脚,耳边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叶稚鱼听见这声音忽而心悸了几分,抬眸朝着那声音看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落入她的眼中,连带着那才见过的面容也一同变得清晰起来。


    “玉娘,此处相见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猜猜来的人是谁[狗头]


    第82章 三年


    三年后。


    谢志宇委屈巴巴的站在书房前。


    满是稚气的小脸抬头看着谢玄辞,圆溜溜的眼睛为了凸显自己的气势,更是瞪得大了几分。


    双手叉腰大声的说道:“我没错!我不会去道歉的!”


    话音方才落下,忽而从房中走出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来。


    积石如玉,那双略显狭长的双眸更是盛满了冷意。


    眼睑微微向下看了他一眼。


    冷声道:“那你今日为何当街给户部尚书的小郎君泼水?”


    谢志宇肉嘟嘟的唇瓣抿了抿,却还是倔强的不开口解释。


    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仰望谢玄辞,看着他冷冰冰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的模样。


    心中更是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楚来。


    忽而从心中冒出一股火气来,像个小蛮牛一样冲上前,卯足了劲儿顶.撞着谢玄辞的大腿。


    口不择言的说道:“你就知道说我,究竟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当初我娘亲肯定就是被你这样气走的!”


    青鱼站在身后听见小郎君的言语,急忙抬头看了大人一眼。


    面色凝重了几分,连忙上前一步打断道:“小郎君不可胡言。”


    连带着跟在身后伺候的春红呼吸都轻了几分。


    生怕站在上位的谢玄辞发怒。


    反倒是谢志宇一心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不仅不听青鱼的劝阻反而继续说道:“我娘亲之所以跑了,肯定是因为你对我娘亲不好,不然我才不会变成一个没有娘亲的


    孩子!”


    说完,也顾不得什么认罚,认错。


    转头就跑了出去。


    肉嘟嘟的小脸蛋随着他的走动还在空中颤动了一瞬。


    倒是被他落在身后的谢玄辞从他一开始说出那句话后便一直站在原地。


    熟悉大人的青鱼见状便知道,大人这是又想起叶娘子了……


    也怪当初晚了一步,等寻到叶娘子踪迹的时候,早已不见了。


    倒是春红见到见到小郎君跑远了,顶着郎君的视线上前一步道:“郎君,今日之事怪不得小郎君,是那户部尚书的小郎君先


    口出恶言,说……说小郎君是没人要的野种,连带着娘子也被那人好生骂了一番,小郎君听不下去了这才泼了此人一身水。”


    谢志宇心怀愤愤的从家里跑了出去。


    一心想往前冲,却全然不顾前方是什么地方。


    直到跑了许久,双腿有些软了这才停了下来。


    想起方才说的话,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些许愧疚来。


    他方才是不是不该这样说,父亲那般喜欢娘亲,听到这话肯定很伤心。


    春红姑姑跟他说过,因为娘亲的离开,父亲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若不是因为还有他,只怕是都要熬不过来了。


    想到这,肉乎乎的小团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就是面壁思过吗?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想通了的谢志宇起身便准备回去。


    只是那圆溜溜的眼睛朝着周围看了又看,却不识得周围的路。


    他平日出来不是有春红姑姑在,便是青鱼叔叔,他从来不记路的。


    该往那边走来着?


    谢志宇在原地转了一圈,随手朝着一个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走这条路应该是对的。


    只是才走到一半,谢志宇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那里是回家的路,这街巷上的青石板都凹凸不平,连带着街边还有那未曾清理的脏污。


    甚至还有那没卖出去的死鱼搁置在路边,更是臭不可闻。


    谢志宇胖乎乎的小手捂着鼻子,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身上整洁的衣衫连带着都带了几分脏污。


    春红姑姑,青鱼叔叔你们怎么还不来找我。


    他要被臭晕过去了!


    只是还没等他等到救兵,忽而被一团人围住。


    带头的人瞧着年纪不大,约莫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身后带着几个八九岁的


    孩子将他围在一个胡同里。


    盯着他身上的衣衫上下打量了一番,仰头恶狠狠的伸出手道:“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志宇实诚得很,摇摇头道:“不知道。”


    倒是那带头的狗剩见他这般不识趣,举起手来吓唬了他一两下道:“我管你知不知道,这儿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是识相就快些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听完这番话,谢志宇瞬间便知道眼前之人想要的是什么了。


    父亲教过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如今他们人多势众,他一个人也跑不出去。


    身上的银子给了就给了。


    反正到时候见到青鱼叔叔了,可以让青鱼叔叔帮他拿回来。


    倒是狗剩打劫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般配合的。


    眼中不时有些诧异。


    颠了颠手上的银子,准备带着人离开。


    只是跟在身后的小弟站在原地不肯走,双眸在谢志宇身上的衣衫看了又看。


    有些垂涎的开口道:“狗剩哥,马上就是二蛋子的生日了,这傻蛋身上的衣衫给二蛋子穿正合适,你看……”


    谢志宇没想到眼前这群人居然还要抢他的衣服,连忙将自己抱成一团道:“不行,不行,我都给你们钱了,你们可以去买新


    衣服。”


    狗剩被他这番话说动了几分,但身侧的人却执意想要他身上的衣衫。


    继续说道:“狗剩哥,你看他身上的衣裳料子可是顶好的,我从秀云阁那儿见过,亲薄如蝉翼,一匹能值上百两银子呢。”


    狗剩听见这话,瞬间不犹豫了。


    叫起身后的人道:“把他身上的衣服也给我扒下来。”


    谢志宇双拳难敌四手,在加上他的力气本来就不算大。


    更不是眼前这群人的对手。


    眼看着身上一件衣衫都要被扒得不剩了。


    口中不住的叫嚷着。


    忽而,街口一道清亮的响声出现道:“狗剩,你们在做什么?”


    狗剩几人听见熟悉的声音,手中的动作连忙停了下来,瞬间的功夫便四窜着不见了。


    徒留下被扒得只剩下单衣的谢志宇在原地。


    圆溜溜的双眸眼泪汪汪的。


    叶稚鱼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见到被抢的还是个这般小的孩子。


    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怜爱来。


    柔声道:“你是那家的孩子呀,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谢志宇如今这么狼狈,怎么敢回府,只怕是一回去就要被父亲打一顿才是。


    再加上先前便惹了父亲不快,更是火上浇油。


    抽抽噎噎的不肯说话。


    倒是叶稚鱼见到眼前人白嫩嫩的小脸,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心疼来。


    又上前了几分,见人不抗拒这才将人抱住道:“我家就在不远处,不然你先去我家换身衣裳,我再送你回家如何?”


    叶稚鱼想着,孩子虽然小,但也要面子,若是这般回去,只怕是心中不快。


    倒是谢志宇被人搂进怀里后,鼻尖轻嗅到那浅淡的香气。


    心中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圆溜溜的双眸看着眼前女子的面容,轻点了点头。


    叶稚鱼见他不抗拒,这才将人抱在怀里,朝家中走去。


    ……


    三年前,她在城外歇脚的时候。


    本以为是谢玄辞追了上来,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姜智。


    原来早在那夜的戏法中他便看了出来,只是没有拆穿。


    如今追上来不过是想帮她一把。


    “玉娘,如今谢玄辞只怕已然知道你离开了京城,以你现在的脚力只怕是走不了多久便会被抓住。”


    叶稚鱼抿了抿唇,自知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要她就这样回去,她却也实在做不到。


    忽而,坐在马车中的姜智再次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玉娘可愿一试?”


    “什么法子?”


    姜智定定的看着她,缓缓吐露开口道:“进京。”


    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非也,如今玉娘你的踪迹只怕全然暴露了,那澜哥儿的追查重点便会在京外,并不会在京中,咱们便可利用他的这个思维来一招灯下黑。”


    叶稚鱼也实在没法子,便只能同意了。


    后来事实果然如姜智说的那般。


    京外的搜查力度之大,在一开始的三个月中,叶稚鱼便屡屡听见谢玄辞出京的消息。


    反倒是京中安稳异常,几乎都没有搜查的迹象。


    连带着姜智送来的信件上都曾说,苏州和扬州几乎都快被谢玄辞翻个底朝天了。


    叶稚鱼看到那信的瞬间,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在那风声鹤唳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


    叶稚鱼抱着怀里的小胖墩走了好一段距离,直到到了家中,这才将人放下。


    忍不住摇了摇自己的手腕,这人看着小小的,还是有些重量在身上的。


    反倒是谢志宇被人抱着走了一小段路后,到了地方反而不舍得下来。


    磨磨蹭蹭的。


    叶稚鱼倒是没往别处想,只是以为他觉得没穿衣裳,不好意思。


    便牵着他的手走进房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谢志宇觉得丢脸,不肯将自己的真实名字说出来,结结巴巴了好一瞬才开口道:“我,我叫,叫叶志宇。”


    听春红姑姑说,他娘亲就姓叶。


    他这般也不算是假名字吧。


    倒是叶稚鱼听见他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心中更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来。


    竟然跟她一个名字。


    真是有缘分。


    叶稚鱼将人牵进了房中,如今已然夏日了,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倒是不会觉得冷。


    不过这叶志宇如今身上全是方才滚落在地上的泥点。


    叶稚鱼打来一盆水,将他身上粘着的那层单衣脱了下来,又用巾帕细细擦拭了一番。


    将他身上的泥点和污渍都拭去了,这才将翻找出来的衣衫给眼前人穿上。


    谢志宇看着眼前人给他擦拭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依赖来。


    连带着身子都跟着靠近了几分。


    不过在看见眼前女子拿出适宜的衣衫时,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好似对她有了孩子这件事十分气恼。


    肉嘟嘟的嘴瞬间撅了起来,都能挂一个油壶了。


    倒是叶稚鱼见到方才还好好的小叶,只是穿个衣衫的功夫脸色便变了。


    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哪里将你弄痛了?”


    谢志宇不想让人觉得他这般小气,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但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只能将理由推向方才抢他东西的那群人身上。


    小脸气鼓鼓的说道:“都怪那群人抢了我东西,等我回府……家的时候,我就让我爹爹来抓他们!”


    只是叶稚鱼听见他的话,唇角轻勾,笑着问道:“那你要是将他们抓到了,准备怎么办呀?”


    谢志宇两条眉毛如同毛毛虫一样竖了起来,竭尽全力让自己变得可怕了几分。


    手脚并用的说道:“我也要扒了他们的衣服,然后把他们丢在最热闹的地方,这样才还报我今日的仇!”


    叶稚鱼不以为然,只当是孩童戏言。


    不过看着眼前活泼好动的人儿,心绪却变得弥漫开来。


    若是她的安哥儿,如今也该是他这般大了吧。


    也不知道谢玄辞将他教的如何?


    长得如何?


    应该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想来也是,她离开的时候,安哥儿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谢志宇虎虎生威的演示了一遍他要如何将那群抢他的人反击回来。


    转头却看见眼前人一脸温柔的盯着自己。


    不知不觉谢志宇脸上微微一红。


    似是觉得方才说的有些过于残暴。


    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紧握成拳落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其实,只要他们知道自己错了的话,我就适当的宽宥他们一下也不是不


    行。”


    ……


    另一边,从郎君处出来的春红在府中四处翻找了一番,却也还是没有找到小郎君的迹象。


    面上立马焦急了起来。


    连忙朝着门口而去,语气快速的问道:“方才可有看见小郎君出门?”


    门房的两人点点头道:“方才我等看见小郎君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因为小郎君的脸色不是很好,便没有上前问询,可是出了什么事?”


    春红来不及解释,想到小郎君就这般愤然离府,如今正值盛夏,若是中暑晕倒在何处便不好了。


    起身准备去寻青鱼,派人出府寻找一番——


    作者有话说:时光大法启动!


    安哥儿和我们小鱼见面啦[加油]


    第83章 巧遇


    谢志宇原先想的是再待一小会儿便走。


    只是他看着眼前人,不知为何在她问起他住在何处的时候,下意识的撒了慌。


    快速的摇摇头道:“我也记不清了。”


    说着,又怕是被眼前人看出来,连忙低下头掐弄着有些圆乎的手指。


    倒是叶稚鱼听见他的话倒是没有怀疑。


    毕竟一个三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撒谎呢。


    只是她也不知道他家住在何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还是等到明日将人送到京兆府吧。


    不然若是放他一个人出去的话,若是又被人盯上了就不好了。


    叶稚鱼看着眼前这个白嫩嫩的孩子,细细看了一圈,却发现他的眼睛同她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也许这就是缘分也说不定。


    叶稚鱼站起身道:“既然你不知道家住在那儿,那你今日可愿住在我家中,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京兆府,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了。”


    谢志宇圆乎乎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道:“好呀好呀。”


    能在这里多住一晚,对谢志宇来说更是好得不得了。


    毕竟如今他现在回去的话,说不定父亲还真准备罚他呢。


    还不如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叶稚鱼昨日买了个甜瓜,放在井水中浸了许久。


    如今捞起来切开吃,还带着井水的凉意。


    入口多汁还甜滋滋的。


    叶稚鱼将瓜划成两半,她与叶志宇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划开来送给了周围的邻居。


    只是没想到那小小的团子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王婶子听见敲门声,连忙丢下了手中要洗的衣裳,起身开门道:“谁呀,来了。”


    叶稚鱼用碗装着甜瓜,送进去道:“王婶子是我,今日天热给王婶子送点甜瓜。”


    王婶子听出叶稚鱼的声音,脸上率先挤出一抹笑来。


    看着她递来的甜瓜,有些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这自己吃便是,还给我们送什么。”


    叶稚鱼笑着将手中的甜瓜塞到她手中,玩笑道:“我一个人那吃得了这么多,还麻烦你跟王叔帮我分担一些才是。”


    王婶子听见她这话便知道她有心了。


    唠叨了好一会儿,直到谢志宇察觉到眼前这个温柔的叶姑姑目光一刻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


    这才重重的咳了一声,想引起眼前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咳不要紧,只是将王婶子的视线也转移到他身上了。


    王婶子手里拿着瓜,晃眼那么一看,还以为是叶娘子的儿子。


    “这是叶娘子你的孩子?长得这么水灵,不知道将来要迷倒多少小娘子了。”


    谢志宇仰了仰头,他生得好看,他很早便知道了。


    不必等到长大,便是现在想要嫁给他的小娘子也多得是。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道:“谢谢阿婆的夸奖。”


    倒是叶稚鱼面上有几分尴尬,小声解释道:“王婶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这只是我方才从绣房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的,也不知


    道自己家住在那儿,这才留了下来。”


    王婶子见状也只得笑了一两声,又转头问道:“最近天热,你在绣房做事可还舒心?那老板可有在绣房放冰?”


    叶稚鱼一一作答道:“舒心的,都放了冰,这天越发热了起来,我们都做的精细活,若是谁手上生汗污了丝线那才是得不偿


    失。”


    王婶子听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两人又跟着寒暄了一两句。


    走的时候,王婶子还将自家院里中的瓜果分了一些给叶稚鱼。


    不多,也就是个心意。


    谢志宇站在一旁小腿都要站酸了,见到对面递过来的瓜果,十分讨巧的上前接了过来。


    连同后面叶稚鱼伸手想要拿,他都避开了。


    小手拍着胸脯道:“不重,我来拿就好了,叶姑姑你牵我一起走就行了。”


    叶稚鱼听到他这番话,忽而笑了一瞬,又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瓜果,也不重,他拿着也无事。


    叶稚鱼便听从他的话,白软的掌心牵住了他递过来软乎乎的小手。


    一大一小就这么慢悠悠的回了家。


    叶稚鱼牵着他的手,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孩子的手总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眼前的这个想必也是养尊处优,手心没有茧,只是指腹略有薄茧,想必是练字练出来的。


    只是若是富贵人家的话,家中的孩子丢了怎么也不见寻?


    谢志宇听见叶姑姑这般问,圆溜溜的眸子转了一圈,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道:“我做错事了,爹爹生我气要打我,我一时害怕就跑出来了。”


    叶稚鱼眉间微微蹙了一瞬,便是孩子做错事了,说一说便是了,怎得还要动起手了。


    许是叶父从小便没有给她带来一个好的影响。


    下意识的便对那还没见过面的人生出几分不满来。


    再说了,就算是孩子做错事了,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寻他了才是。


    方才若不是她碰见了,说不得现在这孩子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叶稚鱼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娘亲呢?”


    有严父,那总该有慈母吧。


    提起母亲,原本是装的谢志宇如今也多了几分伤心。


    眼眸低垂,连带着嗓音都低了几分。


    小声道:“我母亲跟父亲吵架不要我了。”


    短短两句话,叶稚鱼却在脑海里对谢志宇的境遇加倍脑补了几分。


    一双眼落在他身上,恍若觉得他便是地里的小白菜一般。


    轻捏了捏他的手,蹲下身道:“没事的,我相信你母亲肯定是爱你的,就算离开了也一定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你。”


    谢志宇浓长的睫羽颤动了几下,这话之前都是春红姑姑拿来哄他的。


    但叶姑姑居然只听了一两句便这般笃定。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低落,若是母亲爱他的话,怎会将只有一个月的他丢在府中呢?


    这么多年他便是连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仅有的形象都是从春红姑姑处听来的。


    就连爹爹都不曾同他讲关于母亲的事。


    叶稚鱼见人还有些闷闷不乐。


    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纤细柔软的枝条在她指尖不断翻转。


    很快一个狗尾巴草做的小狗便呈现在她的手心中。


    “看,这个好不好看?”


    谢志宇一抬头便被这吸引了视线,属于小孩子的天性让他对这个小狗生出喜爱来。


    有些惊喜的仰头看向她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叶稚鱼将小狗放在他手心里,揉了揉他的头道:“当然了,送给我们人见人爱的叶志宇,喜不喜欢呀?”


    “喜欢!”


    见叶志宇面上没了方才的神情。


    她这才起身去厨房做晚膳,天热,也懒得弄菜了。


    就着方才王婶子给的瓜果,做了个冷淘。


    冰冰凉凉的,夏日吃更是爽口。


    “小志宇,来吃饭了。”


    谢志宇显然还没有对手中的小狗失去兴趣,便是起身都小心翼翼的将它护在怀中。


    见到桌上的冷淘后,面上更是欣喜了几分,小跑着上前道:“今天吃冷淘吗?”


    “当然了,就是不知道我做的你喜不喜欢。”


    谢志宇还没尝便率先点了点头道:“肯定很好吃!”


    说着便坐在了她身侧,拿起筷著便准备用。


    只是那圆溜溜的眼眸看见了落在上面的花生,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了几番。


    若是他现在当着叶姑姑的面将花生挑出来,叶姑姑会不会觉得他挑食,又或者不喜欢?


    但要是不挑出来的话,


    他吃了花生便会过敏,要是吓到叶姑姑就不好了。


    这样的问题让小小的他如临大敌,想了好半晌都未曾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倒是一旁的叶稚鱼见他久久不动筷。


    笑着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吗?”


    谢志宇本想着瞒着,但又觉得这样撒谎不好。


    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面上还带了几分歉疚,“对不起呀叶姑姑,我吃不了花生。”


    叶稚鱼给自己的倒是没放花生,只是没想到小志宇竟然跟她一样,吃不了花生。


    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叶稚鱼见他为了这事眉间都蹙了几分,细白的指尖上前将他眉宇间的愁容揉散开来。


    笑着道:“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要蹙眉啦,我跟你换好了,我这碗是没有花生的,你吃这碗好了,我还没动过。”


    谢志宇见她真的不生气,这才欢欢喜喜的开口道:“不用了,我只要把花生挑出来便好了,对了,叶姑姑你怎么也不吃花生呀,


    也是因为过敏吗?”


    叶稚鱼见他人小鬼大,什么都有兴趣。


    笑着点点头道:“对呀。”


    谢志宇为自己找到跟叶姑姑第二个共同点高兴。


    没想到他跟叶姑姑除了眼睛相似,竟然连口味都这么一致,实在是太有缘了。


    叶稚鱼见他又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真是小孩子。


    叶稚鱼住的地方只有一个卧室,便也只有一张床。


    叶稚鱼给自己擦洗了一番,又将小志宇洗漱了一番,这才给他换了一身就寝的衣衫上了床。


    谢志宇看着跟自己身形相差不大的衣裳,那股小心眼的劲儿又不知道从那儿酸溜溜的冒了出来。


    在床上打了个滚看着叶稚鱼道:“叶姑姑,这身衣裳我穿着好合适呀,是叶姑姑亲手做的吗?”


    “是呀。”


    叶稚鱼回答完,双眸看着穿在他身上的衣衫略微失神了几分。


    也不知道这衣衫穿在他身上会不会大,又或者小不小?


    但是她看过好些孩童,三岁左右的衣裳约莫就是这个尺寸。


    也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若是长得好,便会再高上一些。


    只是听说小孩子常常管不住嘴,就怕他吃得多,将自己吃得过胖。


    但是小孩子再胖应当也还好,还是可爱的。


    谢志宇看见自己只是问了一句,叶姑姑便这副怀念的神情。


    心中更是冒出一股酸气来,硬邦邦的问道:“这是叶姑姑给自己孩子缝制的吗?”


    对一个小孩子,叶稚鱼自然也没有说谎的必要,点点头道:“是呀,只是没想到你穿上会这般合身。”


    听见这话,谢志宇瞬间觉得身上的衣衫不舒服了,但也没有说出来。


    他怕说出来了,叶姑姑觉得他小气。


    也不想再问这衣衫原主人的事情。


    张开双臂朝叶姑姑要抱抱道:“叶姑姑,我好困,我们快睡觉吧。”


    “好。”


    万籁俱静,夜色昏沉。


    皎洁的月光从窗纸上渗透了几分进来,落在床边放置的鞋上。


    一大一小,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是多了几分温馨。


    已然进入梦乡的谢志宇下意识的朝着身侧熟悉的气息而去。


    鼻尖嗅闻着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暖橙香做了一个甜滋滋的梦。


    ……


    翌日,用了早膳后。


    叶稚鱼便牵着谢志宇起身朝着京兆府走去。


    倒是谢志宇走的时候磨磨蹭蹭的,不过是住了一日,他却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昨日叶姑姑给他的草编小狗还在他手心里握着,身上穿的也还是叶姑姑绣的衣衫。


    就连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几分叶稚鱼身上的暖橙香。


    只是味道极淡,风一吹便消散的差不多了。


    叶稚鱼牵着小志宇,心中也兀自生出几分怅然来。


    看着眼前卖糖葫芦的小贩,卖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的朝着京兆府走去。


    只是两人还没走到京兆府,便被路上的一队人拦住了。


    很快便从那群人身后走出一个身份更重的侍女上前。


    看了看变了模样的小郎君,只是找到了人,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郎君这是去哪儿了,一夜未归,郎君找你都快找疯了。”


    谢志宇听见这话,早已消散不见的心虚瞬间再次涌了上来。


    完了,这次回去定然要被爹爹狠狠责罚一番了。


    雪玥见到小郎君安然无恙,站起身来看向叶稚鱼,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娘子,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叶稚鱼庆幸自己今日出门的时候戴了幕篱,否则现如今只怕是会被认出来。


    看着眼前人身上熟悉的服饰,叶稚鱼平静的心中宛如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迸溅出来的水花几乎要将她整个打晕了来。


    站在原地久久未曾言语。


    怎么会,她在这京中躲藏的三年,从未同他有过联系。


    更不会碰见,如今为何这般凑巧?


    “娘子怎得了,可是晒着了?”


    再次听见眼前侍女的问话,叶稚鱼喉间干渴了一瞬,片刻后这才故意压低了声线道:“无事,小事而已不必言谢,我还有事便先


    告辞了。”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转身想要离去。


    但跟在后面的谢志宇见转头就要走,连忙从雪玥的怀中跳了下来。


    小跑着上前牵住她的衣衫道:“叶姑姑等我回家休息几日,我再来找你。”


    叶稚鱼想狠心说出不必在来寻她,但低头看见那双清润的眸子,却半分言语都说不出口。


    只得匆匆撂下一句,再说便离开了。


    倒是跟在身后的雪玥第一次见小郎君这般亲近一个人。


    见人走远了,这才上前柔声问道:“小郎君很喜欢这位娘子?”


    谢志宇快速的点点头道:“喜欢。”


    说完后,谢志宇似是想到什么,皱着眉头看向雪玥道:“爹爹还生气吗?”


    他看看爹爹生气的程度,预估一会儿身上那儿疼。


    雪玥见到小郎君眉眼都皱成一团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小郎君若是昨日便回来,说不定郎君便不会像如今这般生气了。”


    谢志宇听见这话,觉得更是天雷轰顶,但想了想,若是让他再选一次的话,他昨日还是不会回来的。


    想罢,又重重叹了口气。


    生无可恋的朝着府中走去——


    作者有话说:遇见谢府的人了,那距离见到男主还会远吗[狗头]


    第84章 惩处


    另一边,叶稚鱼脚步匆匆的离开后。


    许是疑神疑鬼,每走两三步便朝着身后看去。


    不过身后一切如常,叶稚鱼脚步稍缓了些。


    只是心中的激荡一时间却还未能平静下来。


    一直到走到绣房,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


    倒是桑榆见到她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扶住她来。


    又转头朝着身后的人道:“快,去厨房给娘子端碗酸梅汤来,要冰镇过的。”


    叶稚鱼直到坐在了熟悉的地方,这才微微静下了几分。


    桑榆见状开口问询道:“你今日是怎得了,莫不是一路走来中暑了不成?”


    最近天一日比一日热,若是中暑了倒是不无可能。


    叶稚鱼早在进来的时候便将脸上幕篱扯下了。


    姣好的面容此刻却血色尽失,露出了点点苍白来。


    叶稚鱼听见桑榆姐姐的声音,下意识的便想要将方才的事情告诉桑榆姐姐。


    但话在嘴边,却又咽了下来。


    那些人并未认出她,她也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若是此时讲给桑榆姐姐的话,只怕又要让她担心了。


    叶稚鱼将话藏在了舌尖下,又捏造出一套新的说辞道:“可能就是来的路上太晒了,早膳用的太少,有些头晕。”


    桑榆听见她这话,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


    眼。


    点了点她的额间道:“你呀你,一个人住便这么不好好待自己,我看你就不该住在那三水巷,搬过来同我住才好。”


    叶稚鱼依然回绝了桑榆姐姐的建议。


    她知道是为她好,但是她害怕在这繁荣的街上,再碰见故人。


    赶巧,那去拿酸梅汤的人也回来了。


    酸酸甜甜的酸梅汁晕染在碗中,连带着盛放的白瓷碗都冒着点点寒意。


    浸出了丝丝水雾在瓷碗上。


    “快喝吧,喝完了你在此处先歇息一会儿,不必急着绣制,我先去前厅看看。”


    叶稚鱼点点头,双手乖巧的捧着白瓷碗,很是郑重。


    像是在向桑榆姐姐表示她绝对会严格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桑榆见到她这样,走之前忍不住又在她额间点了点。


    “你呀你,就知道卖乖。”


    叶稚鱼笑笑不说话,低头喝着酸梅汤,装作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等到桑榆姐姐离开后,叶稚鱼脸上的笑才渐渐褪散开来。


    脑海中却还是浮现叶志宇、不、应该是谢志宇才是。


    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挺有防备之心的,挺好的。


    只是叶稚鱼又转念一想,他一夜未归,谢玄辞却也不曾四处寻他。


    还有昨日话语中,安哥儿言辞之间好似对谢玄辞颇有怨念。


    难道谢玄辞待他真的不好吗?


    那他在府里会不会吃苦?


    叶稚鱼越想眉间便皱的越发厉害。


    当初她走的时候并未带上安哥儿。


    一个是安哥儿当时实在太小,接下来要走什么路,她自己都不知道。


    安哥儿若是跟着她,保不齐会生病,倒时候若是有了什么,她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


    还有一点便是,谢玄辞当初同她说过,他曾喝了绝嗣汤。


    既然如此,他便只会有安哥儿这一个孩子。


    这样的话,他就算再如何迁怒,也不会亏待安哥儿的。


    基于这两点,叶稚鱼才放心的将安哥儿留下。


    即使是在京中这三年,她也未曾打听谢府的事情,好似不知道就能觉得安哥儿过得好一般。


    但是如今那道安慰自己的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了。


    让叶稚鱼不得不去在意关注起来。


    ……


    谢志宇垂头丧气的进了府,白嫩嫩的小脸上生出了几分忐忑来。


    直到走到爹爹的书房外,看见守在外面的青鱼叔叔。


    略带讨好的上前道:“青鱼叔叔,你在门外站了很久了吧,累不累呀。”


    青鱼看着小郎君一脸谄媚的上前,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想起小郎君私自离府,失踪了一夜,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


    撇了一眼小郎君,退后一步道:“多谢小郎君关怀,小的不累,小郎君还是快些进去吧,大人还等着小郎君呢。”


    谢志宇听见青鱼叔叔的话,更觉得头大了几分,爹爹怎得还专门等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今日不会好过吗?


    谢志宇抿着唇,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轻轻敲响了房门。


    得到应允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明明是大白日,还是暑气最热的时候。


    但谢志宇走进来的时候,却无端觉得房中多了一股寒气。


    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略抬起几分,悄悄看向坐在前方的爹爹。


    见爹爹并未第一时间看向他,心中多了几分侥幸的意味。


    胖墩墩的小腿小跑上前,站在爹爹身前,很是懂事的将爹爹手边的茶盏端了上前,笑着道:“爹爹坐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喝点茶水润润嗓。”


    谢玄辞倒是没有推脱,只是接过茶水后,便将茶盏放在桌上,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喝了水之后好骂你?”


    谢志宇知道逃不开了,乖乖的站在爹爹身前,胖乎乎的小手在身前捏来捏去。


    甚至还分出神来,看了看爹爹的神色。


    但,遗憾的是,他从爹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只得作罢。


    乖乖认错道:“爹爹我错了。”


    谢玄辞早已知晓他的路数,总是这样。


    积极认错,但却死不悔改,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偏认错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


    谢志宇在回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这次错的理由。


    脱口而出道:“我不该私自离府,也不该让爹爹担心了一夜。”


    但是关于打人的事情,他没错,他才不会认!


    只是他话音刚落,谢玄辞手中拿着的那卷书忽而落在了桌上。


    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谢志宇向来是个能及时认清形式的人,见状也不管方才怎么想的。


    连忙一骨碌的滑跪认错道:“爹爹我真的错了,我当时不该跟人打架,更不该在大庭广众下出手,让爹爹被御史参奏。”


    他就该暗地里下黑手,让青鱼叔叔把那个人打的屁滚尿流。


    看他还敢不敢告状!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谢志宇看着爹爹的神色,以为还没蒙对,但他确实也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错了。


    冥思苦想了许久,还是没能给自己找出一个新的罪名来。


    忽而,他熟悉的那道冷冽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道:“你错在打人时,未能给人一个真的教训,让人告状到我这里来。”


    谢志宇听见爹爹这么说,双眸瞬间亮了一瞬。


    没想到这次爹爹居然还会支持他,看来他消失一夜,对爹爹来说,反而更宝贝他了。


    谢志宇没想到会因祸得福。


    白乎乎的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这还没高兴多久,眼前人忽而再次开口道:“你打人的事情暂且不论,但你后面私自离府,为父不得不让你长长记性。”


    谢志宇扬起的小脸蛋瞬间瘪了下去。


    一双清亮的杏眸眨巴眨巴看着他道:“爹爹我再也不敢了,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道:“不能,若是一次不罚,便还有下次。”


    谢志宇很想狡辩一番,但话还没说出口,头顶便传来魔鬼般的声响。


    “再说便加倍。”


    谢志宇瞬间将唇瓣抿紧了来,他可不能加倍。


    他还要早些弄完,出去看叶姑姑呢。


    叶姑姑哪里这么简陋,到时候他要多些金银过去。


    不过看叶姑姑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想见到旁人,那他就不能带春红姑姑们一起过去了。


    谢志宇边想边熟练的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出三字经和千字文来。


    爬上桌子后便开始专心抄写起来。


    这次的错误有点大,怕是要各抄五遍才行。


    谢志宇看着那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拿着笔继续书写起来。


    倒是谢玄辞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衫,缓缓开口道:“怎得身上的衣衫都换了一身?”


    说到这,谢志宇便准备好好的告上一状。


    只是话还没念叨出来,突然想到,他要是就这么说出来的话,那爹爹之后说不定就会限制他出门。


    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再见叶姑姑了。


    不行,不行,不能说。


    张嘴打了个马虎眼道:“我觉得那身衣衫不好看,爹爹你觉得这身衣裳怎么样?”


    谢志宇致力于给爹爹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


    不过谢玄辞也只是粗粗扫了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便很快移开了眼,淡淡道:“你昨日穿的一身衣衫可抵寻常百姓一年的家用,今日的,哼。”


    谢志宇何尝不知道,但是他穿了那样华贵的衣衫许多年,虽然舒适,却也透着一股冰冷的感觉。


    一点儿也没有现在身上穿的有温度。


    只是一想起他现在穿的这身衣衫是叶姑姑给她孩子做的。


    他如今穿走了,也不过是个窃贼。


    心中便格外的不舒服!


    更是想要让爹爹好好看看这衣衫。


    固执的挤上前道:“爹爹你看看,这衣衫上绣的纹样都很特别,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若是想,可以跟管家说一声,不过是换个熏香的事。”


    谢志宇:……


    见爹爹不看,谢志宇也只能悻悻的回到书桌前继续罚抄。


    只是微风从窗柩吹进来的瞬间,将那衣袖上浅淡的暖橙香吹拂了起来。


    浅薄的在空中摇曳了一瞬,又稀疏散去。


    原本坐在书桌前波澜不惊的谢玄辞,瞳孔猛地一缩。


    似是有些急切的在房中寻找着什么。


    只是那香气转瞬即逝早已消失不见,好似只是他的一场错觉一般。


    但心却被那香气扰乱了心神,手中的书卷再也看不下去。


    连带着看着一旁的抄写的谢志宇,心中却不自觉地的晃了神。


    倒是谢志宇察觉到爹爹的目光,还以为是他偷懒被发现了,于是坐得更加端正了几分。


    意图让爹爹看见他良好的认错态度,说不定就能让他少抄写一些。


    不过这终究只是他美好的期盼了。


    谢玄辞看着端庄坐在桌前的谢志宇,心中想起的却是那双极为相似的双眸。


    都说女肖父,子肖母,但谢志宇却偏偏只有那双眼像极了她。


    旁的地方却一点儿也不相像。


    ……


    叶稚鱼心神不定的在家中待了好几日。


    这日,才从绣房回来便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惊疑不定,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神情紧绷的走到门前问道:“谁呀?”


    王婶子连忙开口道:“是我,叶娘子。”


    叶稚鱼听见是王婶子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连忙将门打开来,有些疑惑的看着王婶子道:“婶子,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王婶子倒是没空手来,还拿了点院里才摘下的豆角。


    面带喜色的走进门拉着叶稚鱼的手道:“叶娘子,这可是喜事呀。”


    叶稚鱼听的云里雾里的,蹙着眉问道:“是婶子家有什么喜事,难不成是婶子的儿媳生了?”


    王婶子虚空挥了挥手,否定道:“欸,还早着呢,如今才不过七个月,再怎么也要过三两个月才是。”


    叶稚鱼跟着点点头,只是既然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喜事?


    王婶子可就这一个儿子,如今在城中经营着一家小铺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是衣食无忧。


    前年又娶了个媳妇,如今日子更是过得和和美美的。


    当时成婚的时候,她还曾去帮忙了的。


    王婶子看着她,眉眼都快笑弯了。


    拉着叶稚鱼手悄声道:“不是我家的,是叶娘子你的喜事。”


    叶稚鱼的心忽而落了一拍,以为王婶子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出来,勉强笑了笑道:“婶子说的哪里话,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喜事。”


    王婶子听到她说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快步追上她道:“叶娘子这是什么话,你如今一个人未必将来还是一个人不成?”


    叶稚鱼约莫听出些意思来了。


    但这想法又有些荒诞,让她不敢往深处想去。


    王婶子见她还是这般不开窍,也顾不得遮掩了,便也开门见山的说了。


    “还不是我那侄子,当初我儿子喜宴的时候你也见过,是个勤劳肯干的,只是当初家里穷,便是一件衣衫都要分着穿,如今当完兵回来了,还在城中谋了个一官半职的,家中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小妹,你要是嫁过去不止没有公婆,还是头婚呢。”


    叶稚鱼万万没想到王婶子给她说的会是这门亲事。


    王婶子说的那个侄子她自然是见过的,只是那也不过是婚宴上匆匆一撇,如今那人长的什么模样她都已然不知道。


    又何谈什么婚娶。


    况且,那人还比她小上一两岁,如何使得——


    作者有话说:王婶子给小鱼介绍新对象[坏笑]


    第85章 婚事


    叶稚鱼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推拒了去。


    但身侧的王婶子显然不死心,继续劝说道:“叶娘子,这门婚事当真是极好的,你便是打着灯笼只怕是也寻不到比这更好


    的了。”


    叶稚鱼在心中斟酌了半晌该怎样委婉又不留痕迹的拒绝,只是还不等她想出来,王婶子便急忙忙的又开口劝说。


    叶稚鱼不得不再次开口拒绝道:“多谢婶子好意,只是我命小福薄,实在是难于其配。”


    王婶子就不喜她说的话,什么命小福薄,若真是命小早已没了性命才是,若是福薄又怎能一个人养活自己到如今。


    分明是很有福气的才是。


    “叶娘子这说的什么话,在婶子心中你便是最最有福气的才是,再说了,当初婚宴上来的人这般多,但偏生我那侄儿就看


    上你了,这就叫缘分。”


    叶稚鱼见王婶子口若悬河,颇有再讲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我知道婶子是为我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瞒婶子,我其实已然成过婚,还生过孩子。”


    王婶子闻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连忙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的,成过婚又如何,如今已然离了便可再嫁,生过孩子便说明


    你身体康健,这更是求之不得才是。”


    叶稚鱼没得被这一番说辞噎住了嘴,只得站在一旁细细的听着王婶子讲她那侄子,时不时还要递上茶水。


    到了最后,叶稚鱼自个都听得头昏脑胀的。


    以至于后面的话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王婶子这才将装在菜篮中的菜放了下来,便走边说道:“那就说好,明日百味楼我那侄儿可就等着叶


    娘子你了。”


    “好……等等,什么百味楼?”


    叶稚鱼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反应过来王婶子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忽而愣住了。


    “我侄子今日拜托我,说是明日他休假,便想着约叶娘子去百味楼见一见,你们自个儿互相了解一下也好,方才你也答应了。”


    叶稚鱼有苦难言,方才她听得直犯困,听见王婶子说什么都在点头。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正想开口婉拒,王婶子像是察觉到她要反悔一般。


    连忙挎着菜篮离开了,便走便不忘便提醒道:“明日百味楼,叶娘子切莫忘记了。”


    叶稚鱼看着王婶子走远的身影,也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


    叶稚鱼有心不想去,但又害怕那人真的在百味楼空等一日。


    若是如此的话,她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过了半晌,叶稚鱼还是决定跟人见一面,当面将事情说清楚来。


    只是看了看天,乌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


    走之前,叶稚鱼从家中拿了把伞带在身上。


    等她到百味楼的时候,王婶子的侄儿果然还在此处等着。


    “叶娘子,你总算来了,我还怕你要是再不来,这天若是下起了雨,你若是淋雨生病了便不好了。”


    叶稚鱼向来是个绵软性子,如今抬头看着眼前人一双亮晶晶的双眸。


    原本想


    要果决说出的话语此刻却塞在了舌下。


    王玄假装没看出眼前人的踌躇,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将人引进酒楼中。


    又唤来小二点了几道特色菜,又转身看向叶稚鱼道:“叶娘子可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


    百味楼的消费可不便宜,叶稚鱼摇摇头。


    “王郎君点就是,我都行。”


    王玄见状双唇咧开,露出一个充满憨傻的笑意。


    挠挠头对着小二道:“那就再加一份红枣银耳,我听说女子喝这个对身体好,叶娘子你尝尝。”


    叶稚鱼浅笑了笑。


    倒是坐在对面的王玄看见叶娘子这般笑意,面上更是红了几分。


    连带着视线都不敢直视眼前人。


    直愣愣的站起身给叶娘子的茶杯中倒了满满一杯的茶水。


    瓮声瓮气的道:“叶娘子走了一路想必也渴了,先喝点茶水吧,其实我是想去接叶娘子来的,只是婶婶说我要是去的话怕


    是会给叶娘子带来不便,所以才在此处等侯。”


    叶稚鱼闻言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幸而他没有来。


    不然只怕是他前脚才来,后脚这件事便会在巷中传开来。


    尤其是住在她对面的那人每日都要寻些家长里短,若是被她看见,只怕是明日就要变成她成婚了的流言。


    叶稚鱼浅饮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


    这才放下茶杯,轻声道:“我知道王郎君的好意,只是不知道王婶子跟你说过没有,我并非未婚女子,而且我还有过一个


    孩子。”


    “我知道,叶娘子,若是你想要用这个借口打发我,叶娘子怕是太小瞧我了。”


    “从一年前我在堂兄的婚宴上见到叶娘子的时候,我便知道叶娘子便是我一生要等的那人,只是当时我还尚未在城中寻得差事,家中也实在是贫寒,所以并未上门求娶。如今,如今我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但也攒下了不少银钱,我也同家妹说过这件事,她知道我想娶的人是你时,她十分欢喜,入门之后我也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叶娘子,你之前经历的事情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叶娘子待人至诚至善,前人错过乃是他没有福气,不懂珍惜,如今我希望叶娘子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能接住福气的机会。"


    说到这,王玄的脸上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前二十年都糙惯了,如今说这些话未免觉得有些酸倒牙。


    但若是说给叶娘子,便都值得。


    叶稚鱼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心中若说没有丝毫的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很清楚,她对眼前人实在是没有旁的心思。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双眸,叶稚鱼没有勇气看着那双眸说出拒绝的话来。


    只能移开视线,默默深吸一口气道:“王郎君,你很好,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忽而急切的打断她道:“叶娘子不必这般急着拒绝我,我知道如今你对我并无多少了解,若是要


    你此刻冒昧答应的话,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我只求叶娘子多宽限我些时日,同我多接触一阵子,让我证明一番自己的决心。”


    叶稚鱼听见他这话,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实在是这番话当真是情真意切,让她本就有些不忍的心变得更加犹豫了几分。


    于是,本想着出门来拒绝的,结果却稀里糊涂的被绕了回来。


    不仅未曾拒绝出口,反而还更进了一步。


    用完膳,外面果不其然的下起大雨来。


    倾盆大雨如同天塌一般,斗大的雨珠顺着狂风刮了进来,滴落在桌上。


    洇湿成一个个小圆点。


    王玄见下了雨,立马起身便想要同叶娘子换一换位子。


    “叶娘子,你要不同我换一换吧,不然这外面的风吹进来,若是明日生病了就不好了。”


    “那你若是生病了难道就好了?”


    王玄没想到叶娘子还会关心他。


    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红,挠了挠头傻兮兮的笑道:“我身体强健自然不怕,倒是叶娘子身子娇贵。”


    叶稚鱼笑笑,但还是拒绝了他换坐的好意。


    这雨下得突然,街上行人没有带伞的一时间更是被淋成了落汤鸡站在屋檐下。


    忽而一道熟悉的声响从厅前传来道:“小郎君可不兴出去了,如今下了这般大的雨,小郎君身子本来就弱,若是再生病了只怕是下次再也打不过那柳二郎君了。”


    谢志宇原本还想着冲出去,听见雪玥姑姑这般说,便也只得悻悻的站在厅中。


    这时小二上前一步问道:“两位可要吃点什么?”


    这酒楼倒也不是个做慈善的,你若是站在屋檐下还好,这要是进来,不花点银子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雪玥倒也不是那不懂规矩的,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小二道:“楼上包厢,随意上几个小菜便是。”


    小二闻言倒是有些为难,拿着银子打着商量道:“这楼上的包厢已然坐满了,二位看大堂找个位子可好?”


    谢志宇不讲究这些,清亮的双眸在四处看了看,准备寻个地方坐下。


    只是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看见格外熟悉的人。


    “叶姑姑,你怎么在这儿?”


    谢志宇见到人拔腿便朝着叶稚鱼跑去。


    只是临了走近了才发现,叶姑姑眼前怎得还有一个人?


    长得黑乎乎的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的煤炭成精了呢。


    谢志宇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人的第一面便生出几分排斥来。


    双眸上下扫视了眼前人一番。


    心中却无端多了个不好的猜测,难道这人便是叶姑姑的夫君?


    这跟叶姑姑未免也太不搭了吧。


    叶稚鱼倒是没想到今日会碰见安哥儿。


    当时不知道是他便罢,如今知道了,便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但又不敢将心中的想法泄露了太多。


    只得扬起一抹笑道:“安哥儿怎会在此?”


    谢志宇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叶稚鱼身侧,撅着一张小嘴道:“还不是爹爹,说什么我在家被骄纵坏了,便让我每日同


    他一同起身,从爹爹上值的地方走到家中,如此三遍。”


    “我才走到第二遍,天上便下起雨来,我也就不得不进来躲躲雨。”


    叶稚鱼听见安哥儿的这番话,心中瞬间多出了几分心疼来。


    谢玄辞怎么这般对待安哥儿,他早起上值才什么时辰,便要安哥儿也同他一起起床。


    安哥儿本就是早产所出,哪里受得住。


    也太严苛了些。


    但其实,事实却也并未如谢志宇说的那般。


    谢玄辞虽然这般说,但也只是想让谢志宇多走动一番,不然他这般贪嘴又不爱动弹,若是成了个大胖墩便不好了。


    他上值的时候是叫过谢志宇一次,但他未曾起身,他便也没有强求。


    而这来回三遍,第一遍虽然好生完成了。


    但第二遍后便开始偏离轨迹开始朝着卖吃食的地方走去。


    如此说是出来放风的也不为过。


    不过在叶姑姑面前谢志宇自然不会这般和盘托出。


    更是将自己形容的可怜兮兮的,活像是一个没人爱疼爱的孩子一般。


    叶稚鱼知道他身份后,本就对他有所亏欠,如今听他这番言语眼中更是不免露出点点心疼来。


    将桌上的糕点放进他手心道:“走了许久,定然累了吧,快吃点东西。”


    谢志宇见到叶姑姑的神情便知道这招奏效了,拿着手中的糕点双眸笑弯弯的。


    倒是跟在身后走来的雪玥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小脸手中的糕点夺了过来。


    有些警惕的开口道:“小郎君怎得这般轻易食旁人之物,若是让郎君知道


    了,定然要责罚小郎君你。”


    谢志宇脸上悻悻,但还是狡辩道:“这怎么能算是旁人的,雪玥姑姑你不记得了,这是上次帮过我的叶姑姑。”


    雪玥方才一心只看见了小郎君手中的吃食,倒是还未曾注意其他。


    听到小郎君这般说,这才侧眸看了看身旁之人。


    这次叶稚鱼倒是没带幕篱,柔白姣好的面容瞬间落入雪玥的眼中。


    只是在看见叶稚鱼容貌的瞬间,雪玥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


    这才过多久便又再次遇见了,这位娘子难不成是刻意为之?


    不过这话雪玥倒是未曾说出口。


    只是见到小郎君格外喜欢此人,便也厚着脸皮道:“今日这雨下得突然,不知两位可否让我等在此处歇一歇?”


    叶稚鱼察觉到雪玥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下意识的想要掩面将容颜遮挡了去。


    只是随后又意识到这般动作有些显眼,便又欲盖弥彰的将手放了下来。


    倒是坐在对面的王玄很是乐意的点点头道:“自是可以的,两位坐下便是。”


    雪玥极有礼仪的坐下,双眸不着痕迹的在桌上扫过。


    又看向桌前的两人,忽而开口道:“上次娘子收留我家小郎君过夜还没来得及感激娘子,不曾想今日便这么巧遇见了,果真是有缘。”


    叶稚鱼听出这人话中带刺的意思,搪塞的说了一两句,想要将这话遮掩过去。


    倒是坐在身侧的谢志宇听见这话便有些不乐意了。


    眉毛扭曲成毛毛虫一般,带着疑惑的看向雪玥道:“雪玥姑姑,这可不是有缘,我方才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叶姑姑了,这说明我眼睛好才是。”


    雪玥被小郎君这番话堵了一瞬,面上的神情也变得不那么自然起来。


    只是心中还未曾放下疑虑,视线在王玄的身上看了一瞬,再次开口道:“小郎君说的是,只是今日实在是冒昧,不知这位郎君可是娘子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