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爱慕
谢志宇听见这话,连带着手中的糕点都变得不香了,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
大大的双眸看着叶姑姑想要听出那个答案来。
叶稚鱼听见雪玥的问话,心中略微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说才会不显得尴尬。
只是在这瞬间,王玄面上忽而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意道:“这位娘子误会了,我确实爱慕叶娘子,只是如今叶娘子还未答应
我。”
听到这话,雪玥心中的疑惑倒是去了一半。
既然是有心出来相看的,那想必今日就是个巧合了。
倒是谢志宇听见这话,那眉间蹙起的痕迹却反而变得更重了起来。
对面的人竟然是来跟叶姑姑相看的?
那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叶姑姑便会跟他在一起,然后叶姑姑肯定还会再生一个孩子。
那到时候叶姑姑一定会更喜欢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喜欢他了!
一想到这儿,谢志宇再看对面的人,眼中慢慢的全是挑剔之意。
轻咳一声,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口问道:“你想娶我叶姑姑?”
王玄双眸清亮,虽然被一个小孩子提问有些冒昧但还是肯定的点头道:“是。”
“那你家住何处,有什么资产呀?”
谢志宇回想着之前看见过的旁人相看时的场景,犀利的发问着。
倒是叶稚鱼轻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说话。”
谢志宇才不管这些,撇撇嘴凑到叶稚鱼耳边道:“叶姑姑,我这是帮你探探。”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一定要搅黄了来。
王玄见状连忙开口和稀泥道:“没事的,这些我本也要说给叶娘子你听的,就当是借这位小郎君的口说出来。”
叶稚鱼见状更是有些尴尬。
只是谢志宇听完王玄的回答后,心中顿时一松。
这人虽然看着不错,但是家中还是有些贫寒,叶姑姑定然是瞧不上的。
谢志宇为了自己在叶姑姑的心中的形象,便也没有过多为难。
四人便在酒楼中歇息了一瞬。
眼看着街边的雨小了许多,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出了酒楼,叶稚鱼便以为几人便各回各家,却不料谢志宇忽然扯住她的衣角道:“叶姑姑,我能不能再去你家歇一歇呀?”
叶稚鱼本是想拒绝的,但低头看见那双眨巴眨巴的双眸,瞬间又软下了心肠。
微叹了一声道:“自然可以。”
到了家中,叶稚鱼还未还得及说话,谢志宇倒像是进入自己家中一般自在。
甚至还十分贴心的给叶稚鱼倒了盏茶水上前道:“叶姑姑走了一路一定渴了,快喝口茶。”
叶稚鱼轻笑一声,刮了刮他的鼻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谢志宇想跟着叶姑姑回家,自然还有自己的一番小心思。
见叶姑姑喝了他倒的茶水后,这才凑上前继续问道:“叶姑姑,你为什么会同那人相看呀?”
叶稚鱼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一时间哽咽在喉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猛地呛咳了起来。
谢志宇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话引起的,连忙起身拍了拍叶姑姑的背道:“叶姑姑慢些,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稚鱼听见他这小大人一般的口气,更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那口茶水被咽了下去,这才哭笑不得的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志宇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却顾左右而言它。
但却固执的想要求一个答案来。
叶稚鱼倒也不是一定要逼问出一个答案来。
只是笑了笑道:“我并非有意相看,只是旁人好意不可退却。”
谢志宇听见这个答案,瞬间开心了起来。
叶姑姑只是因为旁人的意思不得不去相看,那就意味着叶姑姑不喜欢那个人。
不会同他成婚,自然也不会同他生孩子了。
谢志宇眼中的喜色更是掩都掩饰不住。
又生怕叶姑姑在旁人的劝说下动了心,连忙将方才见到的那人贬低了一番。
“叶姑姑,我觉得那个人不是良配。”
叶稚鱼手中拿着针线,倒是没想到他还会点评,顺着他的话道:“你小小的一个人,怎么知道?”
谢志宇听见叶姑姑这番问话,还以为叶姑姑当真要转变心思。
也顾不得其他,急不择言的开口道:“那个人那么穷,而且官职又不高,就是个守门的,一个月都拿不到几个铜板,说不
定到时候还要叶姑姑你赚钱贴补家用,这样的怎么能嫁!”
叶稚鱼原本也就是同他说个玩笑,但听见安哥儿这般说一个人,柳眉瞬间蹙了起来。
就连手中一直拿着的针线也放了下来,神情严肃的看向安哥儿道:“安哥儿,你怎能这么说一个人,那王郎君又未曾得罪
你。”
谢志宇见叶姑姑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心中忽而生出了几分悔意,方才他不该说的这般直接的,该跟叶姑姑说的委婉一些
才是。
“叶姑姑,我,我只是害怕叶姑姑你被他骗了。”
叶稚鱼蹲下身子,双眸跟他对视了一番。
神情肃穆道:“安哥儿,王郎君不偷不抢,凭借自己一人养活了自己和家中幼妹,是很了不起的人,而且你怎么能说别人
是看大门的呢?”
谢志宇听着叶姑姑的话,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方才在桌上那人便说了,是退伍之后在京中找的活计。
但他参军也已然有五六年了,边境处发生的战争也并不少,但直至退伍都未曾有一官半职。
说明此人能力平平。
不仅如此,都已然退伍快一年了才找到这份活计,想必交际能力也十分平常。
再加上家中贫寒,更是下下之选。
不过谢志宇却不敢在说出口,只敢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瞬。
然后又弱弱的道歉道:“叶姑姑,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但是叶姑姑你真的不能嫁给他。”
叶稚鱼看着安哥儿,经过刻意的遗忘,那些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的画面忽而再次清晰了起来。
在这一刻,叶稚鱼忽而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安哥儿不仅是她的孩子,身上还流着谢玄辞的骨血。
一脉相承的狡猾、隐忍、伪装竟一丝不落的浸入了安哥儿的体内。
如今安哥儿认错的态度与之前谢玄辞在她面前时的神情几乎一致。
叶稚鱼忽而有些无力。
或许当初她真的不该将安哥儿留下。
倒是谢志宇看见叶姑姑听见他认错后,面上的态度却变得让人心惊了几分。
忍不住小声喊了几声道:“叶姑姑,你怎么了?叶姑姑?”
叶稚鱼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
,只是面上的神情却还是有些肃穆。
撇过头冷声道:“你走吧。”
谢志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抓着叶稚鱼的衣角不放道:“叶姑姑,我知道错了,你别让我走好不好?”
说着说着,那黑亮的眼中更是闪烁出点点水雾来。
叶稚鱼今日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即便如此也不肯留他。
最后的最后,谢志宇也只得跟守在门外的雪玥姑姑先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期盼着叶姑姑开门。
但一直到他走出巷子口,那扇紧闭的门都未曾打开来。
而坐在房中的叶稚鱼在安哥儿走了之后,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谢玄辞怎能将安哥儿养成这样,活像是如出一辙。
想起谢玄辞之前的那些手腕,即便已然过去了多年,叶稚鱼也依然觉得心惊害怕。
后来她也曾听桑榆姐姐说过一些,江昭做的那些事确实是罪有应得。
只是那些记忆太过深刻,也太过血腥,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难道她真的就要让安哥儿也变成另一个谢玄辞吗?
忽然这时,她紧闭上的房门被敲响了来。
“叶娘子,你可在房中?”
叶稚鱼听出是桑榆姐姐的声音,连忙抹了一把脸,又清咳了几声,将嗓音中的伤感都咽了下去。
这才出声回应道:“在的,桑榆姐姐稍等。”
打开门,叶稚鱼便看见桑榆姐姐抱着好几匹布料站在门外。
连忙搭手匀了一些过来道:“桑榆姐姐,你来便来,怎得还带这么多布料?”
桑榆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这才开口道:“没事,这不是想着这几日天热,我就给你把布匹拿过来,你就不用去铺子里了,免得再次生病了就不好了。”
叶稚鱼听见这话,心中划过一丝暖流,面上还有些推诿道:“桑榆姐姐不用这样的,就几步路而已,不会怎样的。”
桑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我把这些搬回去不成?”
叶稚鱼想了想,遂作罢。
好容易将东西归纳整理完后,桑榆这才问道:“对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巷子口停了辆马车,还挺富贵的,是谁家
的?”
说到这,叶稚鱼便想起方才走时焉哒哒的谢志宇。
一时间也不知道同谁说才好。
桑榆姐姐倒是对她的事情几乎都知道。
也不再隐瞒,叹了口气道:“是谢家的。”
桑榆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瞬,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道:“怎么回事,被发现了吗?”
叶稚鱼摇摇头,再次开口道:“没有,不是谢玄辞,是……是安哥儿。”
桑榆听见她的话,瞬间觉得有些唏嘘。
想不到三年过去了,再相见居然会是这两人先遇见。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只是既然母子相见,怎得她还一脸不开心?
难道是那安哥儿性格跋扈,还是怎得?
“怎么,难道是安哥儿长得不好看,让你看了之后觉得不喜欢?”
叶稚鱼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但还是开口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方才只是在想,当初我走的时候时不时该带上他,不然……”
叶稚鱼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但是桑榆只是听到前半句眉头便依然蹙了起来,不赞同的看着她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当初你决定要走的时候,身上虽然带了银钱,但若是想养活一个孩子完全不够,再加上,若是孩子年龄到了,想上学堂,你又没有路子,怎么说都是将他留在谢玄辞身上才是最好的。”
“我听说,谢玄辞前些日子依然安排安哥儿去了学堂,里面教书的乃是上一任的太子太傅,虽然如今已然归隐,但若是你
的话,你能请动这个老爷子吗?”
叶稚鱼被她这番话说动了,只是脑海里还是不免想起方才安哥儿说的那些话来。
倒是桑榆,见到她都这般相劝了,眼前人竟然还是不听,便知道她定然是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没好气的摆正了身子,看着她道:“说吧,你与他相处的时候,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才让你这般。”
……
另一边,谢志宇从叶姑姑家出来后,便一脸的闷闷不乐。
连带着身旁的雪玥都看了出来。
路上还不停的给他讲笑话听,只是谢志宇还是一直闷闷不乐的。
雪玥见状低声寻问道:“小郎君这是怎么了?”
谢志宇白嫩嫩的脸蛋皱的跟包子褶一样,软乎乎的小手相互交缠。
有些不确定的抬头看了看雪玥,抿了抿唇道:“雪玥姑姑,我好像做错事了。”
雪玥听见小郎君这认错的话语,颇有些惊奇。
要知道,在府中许久,小郎君便是面对郎君都少有认错的时候,更遑论其它时候。
如今竟能听见小郎君说出自己有错的话语,实在是难得。
“小郎君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谢志宇便将自己方才做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倒是雪玥听见后,心中对于叶娘子的疑虑又去了几分。
看着小郎君面有愧色的小脸,笑着道:“小郎君还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再说了,那叶娘子想必也没有真的生小郎君的
气。”
“真的吗?”
雪玥点点头道:“小郎君只是说话太直了,即便那人当真如小郎君说的这般不堪,但好歹也可能是叶娘子未来的夫君,自
然是不喜欢小郎君这般说,小郎君下次只要注意便是。”
倒是谢志宇听见雪玥的回话,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得到半分的消散。
反而蹙的更紧了几分。
心中却暗自反驳,那人才不会是叶姑姑的夫君!
只是想起离开之前叶姑姑的神情,心中便又再次显得低落了起来。
……
桑榆听完了叶稚鱼的话语。
心中的想法却同叶稚鱼迥异,甚至有些不赞同叶稚鱼方才的做法。
忍不住站起身来,隔空对着她指指点点了一番。
“你方才做的实在是不对,都说这孩子来到世上便如同一张白纸,是需要教导才会逐渐有自己的
认知。”
“但是你不但从他的生命中缺席了前三年,如今再次相遇,你却想要他如同你想象中的孩子一般,你不觉得这有点过分
吗?”
“再说了,我看人家也没说错什么呀,只是话说的不好听了一些,但又没有诋毁也没有贬低,反倒是你杯弓蛇影,一旦看见他一点儿不好便想起那人来。”
“殊不知你这般会给那孩子造成多大的阴影。”
叶稚鱼听见桑榆姐姐这般说,瞬间也觉出自己的不对来。
桑榆姐姐说的是,她方才听见安哥儿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便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人,而后更是带着苛刻的态度看待安哥儿。
这着实是她的不是。
而且她之前从未行过教导的义务,也更不该这般对安哥儿。
安哥儿是安哥儿,谢玄辞是谢玄辞。
她不该将两人混为一谈才是——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让两人相见啦[加油]
第87章 心悸
想通了这一点,叶稚鱼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等下次再见到安哥儿的时候,她该同安哥儿说声抱歉才是。
桑榆见好友的神色便知道她想通了,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摆摆手道:“时辰不早了,铺子里还有好些事需要我处理,我就先走了。”
叶稚鱼点了点头,又送好友出了家门,这才折返回房。
……
另一边的谢志宇在马车上却是越坐越觉得不踏实。
心中更是觉得慌乱不堪,叫停了马车便带着雪玥姑姑在街上四处走着。
雪玥见小郎君这般不开心,便带着小郎君去吃之前的美食,只是心中装了事,便是再好吃的佳肴也尝不出味道来。
谢志宇兴致缺缺的向前走着,忽然抬头看见一个首饰铺子。
从敞开的门缝中见到里面亮晶晶闪烁着的钗环,心中忽而有了一计。
带着雪玥姑姑便走了进去。
领着谢志宇进门的小二双眼毒辣,一眼便看出此人身上的装扮价值不菲。
脸上的笑意洋溢,略带了几分谄媚的开口道:“客官,请问想买点什么?”
谢志宇看不懂这些,他觉得越是复杂越是繁琐的就是做工精湛的。
那就是受人喜欢的好看的。
于是转悠了好几圈,这才将台面上最为繁琐的一个金丝扑蝶红宝石步摇取了下来。
“我要这个,给我包起来。”
雪玥跟着小二去付了银钱。
只是谢志宇喜滋滋的抱着买好的钗环从铺子里出来,却没想到转头便碰上了谢玄辞。
谢志宇下意识的将怀中的步摇藏了起来,颇有几分心虚的看着谢玄辞道:“爹爹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当是我问你才是。”
谢玄辞假装没看见他藏在身后的东西,冷沉的视线在他身后看了一圈道:“怎得出来不带人?”
谢志宇连忙摇头道:“带了的,雪玥姑姑跟我一起出来的,只是她……她暂时离开了一下,很快便回来。”
话音刚落下,雪玥便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出来便会碰见郎君,脸色瞬间变换了一瞬。
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行了一礼道:“见过郎君。”
谢玄辞看了谢志宇一眼,冷声道:“走吧。”
谢志宇在身后撇了撇嘴,他还想着今日便将这步摇给叶姑姑呢,看来也是不行了。
只能等到改日了。
谢玄辞率先抬脚上了马车,只是才上了车,便看见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吃食。
紧接着上前的谢志宇见到,心头瞬间一紧。
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玄辞的声音轻启道:“我让你出门,便是让你出来胡吃海吃的吗?”
谢志宇低着头,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说话。”
谢志宇小小声的开口解释道:“没有,我只吃了一点点。”
谢玄辞却不信他口中说的话,冷白修长的指尖提起他的后颈,将人滴溜进怀里。
双指合并落在他的小肚子上,已然硬邦邦的,按都按不下去。
“这叫只吃了一点?”
谢志宇没想到爹爹会这般,整个人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谢玄辞怀里。
真是一声都不敢吭。
倒是谢玄辞见状没有半分心软,朝着外面冷声开口道:“若是下次再敢带着小郎君出门胡闹,便扣一月俸禄。”
谢志宇倒是为雪玥姑姑鸣不平。
“这都是我要吃的,不关雪玥姑姑的事。”
谢志宇低垂下眼眸,幽黑的双眸落在怀中小人的身上。
“你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吗,定要再大病一场才能长教训?”
谢志宇瞬间不敢说话,他之前便是因此大病了一场。
听春红姑姑说,当时太医院的太医都轮番过来看了一遍,但却都说是无能为力了。
甚至还有些说预备着后事了。
那段时间,爹爹上值都不去了,就在家中陪他。
不过半月后,他身子倒是好了,爹爹却因此病倒了。
也是从哪以后,爹爹便开始控制起他的饮食来。
好不容易马车停了,谢志宇还是跟着小鹌鹑一样焉哒哒的跟在爹爹身后。
倒是身后的春红姑姑见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双眸探究的看向雪玥。
待看见雪玥比划的动作时,微微叹了口气。
这也怪不得郎君。
不过好在,谢志宇见爹爹没有再次责备他,瞬间松了口气。
带着春红姑姑回了院子,这才将方才买的步摇从怀中拿了出来。
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春红姑姑道:“春红姑姑,你觉得这个步摇好看吗?”
春红宠溺的看了眼小郎君,笑着应和道:“小郎君选的自然好看,只是小郎君要送给谁?”
谢志宇听见春红姑姑的赞美,瞬间笑了起来,看着怀中的步摇道:“秘密。”
春红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给小郎君洗漱后,这才让小郎君上了塌。
准备哄小郎君入睡。
谢志宇算是被春红姑姑带大的,平日里也是跟春红姑姑最为亲厚。
加上如今还不困,又想起今日叶姑姑跟旁人相看的画面。
忍不住开口问道:“春红姑姑,要是我喜欢一个人,但是我又不想让她嫁给别人,我该怎么办?”
春红倒是没想到小郎君如今才这么小便有了喜欢的人。
并未往心里去,只当是那家的小娘子。
笑着道:“小郎君若是喜欢她,便娶她回来便是了。”
谢志宇闻言当机立断的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叶姑姑如今已然在相看人家了,定然是等不了他。
春红见状再次开口道:“小郎君是喜欢她还是想要那人一直陪着小郎君?”
谢志宇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两个选项他都想要。
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往旁边挪动了一瞬道:“我都想要。”
“那小郎君可以把人带进府中,这样那人便能一直陪着小郎君了。”
谢志宇瞬间便觉得春红姑姑的话非常有道理。
要是他让叶姑姑住来府上不就好了。
等到下次见面,他就先给叶姑姑赔罪,然后再把步摇送给叶姑姑,最后再表达他的想法。
这样叶姑姑就不会生气了吧。
想通了之后,谢志宇瞬间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夏日的风总是带着燥热,即便是天色暗沉了下来,穿堂而过的微风中也还是带着细微的灼意。
谢玄辞回来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看着窗外的金乌一寸寸从天边坠落。
大朵大朵的火烧云从天边蔓延开来,晕染成一幅壮阔的景象。
但即便是这样难得的美景,落在那深冷的眸中却也激不起半分的波澜来。
反而将那橙红的灼热染上了一丝冷意。
谢玄辞失神的看着那渐渐变得暗淡的天色。
幽黑的眸中微不可察的多了几分失意。
三年了,他却连玉娘的一点儿踪迹都未曾寻到。
当日他不过晚去了一步,玉娘却早已消失不见,从此不管他派了多少人去寻,都始终不见踪迹。
有时候,深夜被梦惊醒,都忍不住心悸。
忽而,青鱼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大人这副模样,瞬间便知道大人这是又在想念娘子了。
只是也不知娘子是如何走的,竟然能一点儿线索都不留下,实在是奇怪。
“有查到消息吗?”
青鱼摇了摇头,半月前曾有探子回信说见到了一个与娘子相似的人,大人得信的瞬间差点便离京追去。
还是青鱼怕大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以小郎君为由劝大人留下。
只是可惜的是,这次的消息已然是错的。
“回大人,那人并不是娘子。”
谢玄辞冷沉的眸中微不可察的暗淡了一瞬,连带着那绯红的薄唇都浅浅抿住了。
忽而,青鱼才听见上首传来大人的声音。
“青鱼,你说我还能找得到她吗?”
青鱼见到大人这般模样也很不是滋味。
想要宽慰大人,双眸在房中一转开口道:“事在人为,大人定然会找到娘子的,就像这天色,即使日光陷落,但也依然有光
亮。”
谢玄辞听着青鱼的话语看向灯盏,忽然脑海里的乍响出一个念头来。
好似将一切都连了起来。
灯盏、光亮、当时他不过是差了一步而已,玉娘便是逃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痕迹泄露才是。
除非……除非玉娘再次回京了。
若是这样,凭着灯下黑,他确实不可能会想到玉娘会再次回京。
想通了这一点,谢玄辞忽而笑出了声。
翌日,自从上次让安哥儿离开后,叶稚鱼以为要许久才会同他再见。
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几日,谢志宇便再次来了。
叶稚鱼小心的推开门时,只见谢志宇一脸乖巧的站在门前。
手里还拿着一支钗环,上面镶嵌的蝶翼微微颤动,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一般。
“叶姑姑对不起,我上次惹你生气了,这是我专门给你挑的礼物,你能不能原谅我?”
叶稚鱼看见他面上的神情,心瞬间便软了几分。
连忙将人迎进屋中。
蹲下身子看着谢志宇道:“小志宇,我也要跟你道歉,上一次,我也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谢志宇想不到叶姑姑会跟他道歉,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的,叶姑姑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不该那样说。”
谢志宇白嫩嫩的小脸都变红了几分,只是那软乎乎的小手还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钗环。
小心的递上前道:“那叶姑姑,这钗环你收下好不好?”
叶稚鱼见到他无比期待的双眸,也就笑着将那钗环收下了。
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几日,她也做了个礼物,想着再见的时候送给他。
“小志宇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取个东西马上便回来。”
谢志宇自然不没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道:“叶姑姑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就在叶稚鱼离开不久后,门口处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
原本坐在位子上新奇的四处张望的谢志宇瞬间警惕起来,不会是上次的那人又来了吧?
不行不行,不能让那人进来。
谢志宇在房中看了看,待察觉到叶姑姑还不会回来后,便轻抬脚步朝着门口走去。
透过门缝他只能隐约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人,却看不清是何人。
谢志宇大着胆子将门打开,白嫩嫩的小脸上装成气势汹汹的模样。
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道:“你就死心吧,叶姑姑是不会嫁给你的!”
只是话音刚落,谢志宇便发现站在眼前的并不是上次的那个男子。
反而是个女子。
桑榆见到开门的小豆丁,再一听他说出的话。
脑海一合计瞬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似笑非笑的走上前道:“你这话你叶姑姑知道吗?”
谢志宇待看见门口的人不是那人之后,心中便闪过一丝不妙来。
心中只觉得大意,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反而昂着头道:“叶姑姑又没听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说的?”
到时候他倒打一耙,说不定叶姑姑还会更怜惜他才是。
桑榆闻言挑了挑眉,先前她还只是听好友口述了一番,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见面,这人便给了她这么大一个下马威,还真是同他的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怪不得好友这般担心了。
就在这时,出来的叶稚鱼没看见坐在凳子上的谢志宇,瞬间开口四处寻找道:“小志宇,你去哪儿?”
谢志宇听见叶姑姑的声音,抿了抿唇,又看了看眼前人。
虽然他不怕这人说出来,但他还是不想在叶姑姑面前暴露出他不好的一面。
插在腰间的双手瞬间放了下来,但还不忘警告眼前人道:“你要是敢跟叶姑姑说方才的事情,我一定让你在京中活不下
去。”
说完,哼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方才带着几分狠厉的小脸上瞬间便变回了那副软弱无害的模样。
开口应答道:“叶姑姑我在这儿。”
叶稚鱼听见声响赶忙走了过来。
见到人好好的站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嘴上还是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志宇一脸无害的指着进来的人说道:“方才我听见有人敲门,我想着可能有人有急事来找叶姑姑,便来开门了。”
叶稚鱼看了眼进来的桑榆,来不及招呼她,便再次开口向谢志宇说道:“若是遇到有人敲门你告诉我便是,若上门来的人不怀好意,又或者是个拍花子怎么办?”
谢志宇一脸乖巧的点点头,上前牵住叶姑姑的手道:“方才一时着急便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见到安哥儿这般乖巧的点头,再加上他也是无心的。
叶稚鱼便也不准备揪着这件事不放。
转头看向桑榆姐姐道:“桑榆姐姐你今日怎得来我这儿了?”
桑榆笑着走上前,挽住了叶稚鱼的手,颇有几分挑衅的看着站在地上的小萝卜头。
轻笑一声开口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便想着来看看你。”
叶稚鱼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怎得一个个的都这般胡说。
不过人多也热闹,刚好也给桑榆姐姐看看安哥儿。
倒是谢志宇见到桑榆这般作态,心中瞬间生出几分不好来。
实在是失策,这人竟然跟叶姑姑关系这般好——
作者有话说:男主已经找到线索了,真的马上就要见面啦[狗头]
第88章 相见
若是她将方才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那叶姑姑或许真的会相信她,而不是他了。
谢志宇在脑海里思虑了一瞬,很快便做出反应来。
走进屋子后,便变得格外热情,连忙给两人倒了茶水,还将桌上的糕点挨个递给了两人。
一番动作下来,叶稚鱼倒不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好似谢志宇才是。
桑榆感受到身侧小豆丁那不着痕迹的讨好,心中笑了一瞬。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然若是长成他爹那副模样,只怕是此刻早已想好怎样将她调离京城才是。
不过,桑榆对这套倒也受用。
意有所指的开口道:“叶娘子,你这是哪里来的孩子,竟这般懂事,活像是将此处当作自己家一般。”
叶稚鱼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笑着开口道:“小志宇与我有缘,他若是想将此处当作自己家也是我的缘分。”
一旁坐着的谢志宇闻言双眸都亮了起来,水汪汪的杏眸一眼不眨的看着叶姑姑。
叶姑姑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也要更加好的对叶姑姑才是。
桑榆跟叶稚鱼又聊了一小会儿,其间,谢志宇便既有眼色的在一旁给两人倒茶。
只是桑榆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了,叶稚鱼见状自然是要起身送一送。
谢志宇见到两人都站起身了,自己也站了起来。
准备当着合格的跟屁虫。
只是他才跟着走了一小步,忽然桑榆便似有所感的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道:“你就留在这儿吧,我跟你叶姑姑有些体己
话要说,你在不方便。”
对方将话说的这般直白,旁边还有叶姑姑在,他自然不可能再跟上去。
只是停在原地,忍不住四处踱步。
那人会不会将方才的事告诉叶姑姑?
那叶姑姑肯定会比之前还要生气,完了完了,那他今日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叶姑姑不会原谅他了。
可恶,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人进门来才是。
不过想的再多现在也无用了。
另一边,桑榆拉着叶稚鱼的手走了好一段路,见到那小豆丁听话的没有跟过来,这才开口说道:“叶娘子,我今日来确实
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
叶稚鱼听见好友这般郑重的语气,心中便率先生出了几分警惕来。
只是心中压着没有将其说出来。
默默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桑榆在心中将这几日的怪异串联了一番,仔细盯着她的神色,低声开口道:“谢玄辞好似发现了什么,已然在城中暗中寻访了,这几日你要当心些,若是……”
听到桑榆姐姐这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叶稚鱼心中却恍然有种悬在头顶上的剑终于要落下的感觉。
她在京中
,躲躲藏藏了许久,如今就快要藏不住了吗?
“若是你不放心,恰好过几日铺子里便要派人出京去云南那边采买宝石,不若你就先跟着出去避避风头?”
叶稚鱼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还在房中的谢志宇,摇了摇头。
唇角勉强扬起一抹笑道:“不用了桑榆姐姐,不过还是谢谢桑榆姐姐告诉我这件事。”
也让她有了心理准备。
桑榆见状哪里不知道她是舍不得房中的那个小豆丁。
摇摇头微叹了口气,不过那小豆丁也确实有趣。
“他便是安哥儿吧。”
叶稚鱼也没有隐瞒,笑着点点头。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我看也是个顽皮的,也就是你能治一治他了。”
叶稚鱼却不赞同她的说法,安哥儿虽然有些顽皮,但总体还是个好孩子,哪里需要治一治了。
桑榆见她这般,也只得摇了摇头,还真是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她也就不多说了。
倒是谢志宇在房中等了许久,才见到叶姑姑回来。
心中瞬间七上八下的,暗自猜测方才那人是不是说了他许多坏话?
“叶姑姑,那人走了吗?”
叶稚鱼见到安哥儿像个小炮弹一样的冲了上来,笑着将人截住道:“是呀,不过你该叫她桑姑姑才是。”
谢志宇撇了撇嘴,他才不要叫呢。
不过听着,那人倒是没有说他的坏话,这倒是好事。
谢志宇蛄涌着从叶稚鱼身上下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叶姑姑道:“叶姑姑,你方才说进去给我拿礼物,我的礼物呢?”
叶稚鱼笑着点了点他的额间,从身侧拿出一个被檀木盒子,放在他手心道:“就是这个,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志宇拿着手中的盒子,心里十分欢喜。
不管里面是什么,只要是叶姑姑送给他的,他就喜欢。
谢志宇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只是才打开了揭开缝隙,便闻见了从里面透出来的清香。
等完全打开后才看见,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模样精巧的香囊。
用浅青色的蜀锦做的,上面又绣制了精美的图案,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香料,闻着倒是额外不同。
谢志宇耸动着小鼻子又凑上前闻了闻。
只是闻了许久也没能闻出来是什么香料。
双手抓着香囊道:“叶姑姑里面装的是什么香呀,好好闻呀。”
叶稚鱼见他喜欢,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好友说开之后,她便想着给安哥儿送个什么。
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送香囊。
上次她见安哥儿的时候便注意到,他露出来的白嫩胳膊上有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如今又是夏日,更是蚊虫出没的季节。
送这个反而实用。
“这里面装了金银花、薄荷还有一些药材,除此之外便都是些寻常的香料。”
谢志宇却觉得这香囊万中无一的好。
当场便佩戴在身上,又在叶姑姑面前转了个圈道:“叶姑姑你看,是不是跟我今日的衣衫很配?”
……
等到回了府中。
谢志宇更是恨不得广而告之,就差将那香囊系在脖子上让所有人都瞧见了。
甚至还没等旁人问起,便率先开口解答道:“雪玥姑姑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香气很好闻?”
雪玥一脸疑惑的看着小郎君,只是不等她回答。
谢志宇便又自言自语的开口道:“这都是叶姑姑今日送我的香囊,香气清远,可好闻了,比我往日买的要好上一百倍。”
雪玥……
谢志宇向雪玥姑姑炫耀了一番,任觉得不够,见到春红姑姑上前来。
又连忙跑到春红姑姑面前,转了一圈道:“春红姑姑你看,今日我都没被蚊虫叮。”
春红细细看了看小郎君的胳膊和脖颈,确实没看见小红点。
顺着小郎君的话问道:“小郎君可是得了什么好法子?”
谢志宇将头扬的高高的,又将腰间的香囊珍而重之的取了下来道:“这便是好法子,这可是叶姑姑送我的,可香了,还能让我不被蚊虫叮,叶姑姑真是太好了。”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谢志宇完全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还在大力的赞美叶姑姑送他的香囊。
只是忽然他手中的香囊突然不翼而飞。
还不等他发火,转身便看见站在眼前的爹爹。
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几分。
如同罚站一般站在原地。
只是视线还在那香囊上停留着。
见爹爹还拿着他的香囊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这才小小声的开口道:“爹爹这是我的。”
谢玄辞垂眸看着香囊上的纹样,那活灵活现的小猫双眼。
这样的针法他如何不记得,这便是她一开始送他腰封时用的针法!
他终于找到她了!
谢玄辞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香囊收了起来。
黑沉沉的双眸盯着谢志宇冷声道:“今日都去何处了?”
谢志宇一心想要回叶姑姑给自己的香囊,自然是爹爹问了什么便回答了什么。
只是他都这样配合了,爹爹却还是没有没有要将他香囊还给他的意思。
谢志宇瞬间便急了几分。
眼见着爹爹就要抬脚离开,一股脑的冲到谢玄辞面前道:“爹爹,你还没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谢玄辞修长的指尖在那香囊上轻柔的摸索了一瞬。
面不改色的说道:“这几日你总是往外跑,学究布置的功课可做了?”
谢志宇听见爹爹提起这茬,身上的气焰瞬间低落了积分下来。
别说是课业了,就是学究上节课讲了什么,他都已然不清楚了。
倒是站在身后的春红极有眼色,见状连忙上前牵住小郎君的手道:“郎君与小郎君当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方才小郎君还说要好好去温书呢。”
谢志宇一张小嘴撇了又撇,但又怕爹得又说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便也只能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了。
心中还暗自期盼,爹爹会不会良心发现,把他的香囊还给他。
但一直到他都走出院门了,爹爹都不见有所动作。
倒是青鱼,见到大人这般异常,脑海里好似想到什么。
悄然上前了一步,试探性的开口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谢玄辞将揣进怀中的香囊拿了出来,上面绣着的猫儿趴在盛开的牡丹花上,慵懒乖巧,惟妙惟肖。
让人看上去的第一眼,反而担心这猫儿将那纤弱的牡丹压坏了来。
“这绣法是出自她之手。”
她躲在京中许久,能藏着同安哥儿相见,却还是对他避之不及。
能亲手给安哥儿绣香囊,关心他,却对他没有只字片语。
若不是今日他发现了猫腻,是不是她还要这样躲藏下去?
夏日多雨,才用了晚膳,叶稚鱼便猛地听见窗外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
还不等片刻,那斗大的雨滴便如同碎掉的玉屑般掉落在地上。
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声。
好在她收衣服收的及时,不然怕是又要被淋湿了去。
带着凉意的雨滴将空中的燥热席卷了去,难得的空出点点凉爽来。
叶
稚鱼拿起巾帕擦了擦被雨滴沾湿的发丝,颇有闲情的坐在窗边欣赏着这朦胧的雨景。
只是夏日困倦,没过一会儿,叶稚鱼便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斗大的雨滴滴落在窗柩上,劈里啪啦的声音反而让床榻上的人睡的更熟了几分。
像是上好的乐曲一般。
只是在那雨滴声外忽而出现了一道突兀的脚步声。
与那悉悉簌簌的雨滴声融为一体,湿润朦胧的雨丝将来人的眉眼都模糊了去。
只见那冷白修长的指尖紧紧攥着手中的油纸伞,一袭黑衣站在门外。
深冷的眸子却绕过房中的桌椅看向了那被床帏遮掩住的人儿。
忽而,站在门口处的人抬脚走了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中响起,无端的在空中也生出几分压迫感来。
只是那云靴走着走着停留在床榻边上,又好似害怕一般不敢再上前一步。
谢玄辞手中拿着的油纸伞早已收了起来,只是那顺着伞面落下的雨珠却滴滴答答的浸成了一条线来。
忽而,窗外再次传来响亮的一道雷声。
轰隆隆,像是要将天都锤下一般。
床榻上熟睡的人儿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咛声来。
随后又柔柔的散落在了空中,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倒是谢玄辞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时,那深冷的眸子宛如生出了惊涛骇浪来。
指尖轻抬,将掩下的床帏瞬间轻撩了上去。
躺在床榻中熟睡的人儿总算是露出了真容来。
谢玄辞见到那日思夜想的面容,原本镇定的指尖都微颤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才清浅的响起了一两声压抑至极的轻泣声。
只是还不等人细听,便被那泼天的雨水掩盖了下去。
“玉娘,我总算找到你了。”
谢玄辞的指尖落在床榻人细腻的面容上,十分眷恋的细细摩梭了一瞬。
只是床榻上的人好似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一般,下意识的撇撇嘴,想要扭头逃离他的带着冷意的指尖。
但她方才有了迹象便被人制止住了动作,被固定在原地,半分都不得动弹。
……
翌日。
叶稚鱼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脖颈却有几分酸痛。
有些奇怪的揉了揉,难道是昨夜睡落枕了吗?
叶稚鱼有些嘟囔的起了身,也未曾往深处想。
用了早膳便准备继续昨日的刺绣,只是她这才拿起针来,门口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娘子在家吗?”
听见是王婶子的声音,叶稚鱼只得起身前去开门道:“婶子,我在呢。”
王婶子一脸喜气的进门道:“叶娘子,前几日你见了我那侄儿,如何?”——
作者有话说:见面啦见面啦[加油]
宝宝们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左右就要完结了[奶茶]
第89章 白玉簪
叶稚鱼早知道婶子是为这事来的,只是没想到婶子这般直接。
但她还没回话,忽而她对面的人开了门。
柳三娘子对着两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项庄舞剑,意有所指的开口道:“王婶子,你可得当心了,小心给旁人相看一场被骗了,我可听说了,这江南地区可专出那等货色,指不定是那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妾,王婶子你可千万要当心呀。”
王婶子听见柳三娘子这话,脸瞬间便挎了起来。
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看向她道:“我说,柳三这都几年了,你怎得还是放不下,日日跟叶娘子作对,当初那王铁匠是自个儿看不上你,你倒是怨起旁人来了!”
这件事说来,也是赶巧了。
当时,叶稚鱼初来此地,虽然孤身一人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但邻里邻居的,面子上倒也过得去。
只是坏就坏在这王铁匠身上。
这柳三娘子是个寡妇,一个人带着女儿在此处生活,自然有些吃力。
时间一长,倒也生出了几分找个郎君的意思。
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挑了起来,挑来挑去选中了这王铁匠。
眼看着好事将近了,忽然有一日那王铁匠送柳三娘子回来,碰巧遇见了叶稚鱼。
仅仅是一面之缘,那王铁匠却忽然变了口,转而开始对叶稚鱼献起殷勤来。
这柳三娘子又如何气得过,这不就结下怨来。
一直到如今。
柳三娘子听见王婶子又说起当年的旧事,一时气恼,双颊都涨红了几分。
但看着邻里邻居的听见声响都探出了脑袋,料定自己是吃不到好了。
这才气愤的将门重重的阖上,发出冲天的声响。
王婶子也是个暴脾气,见她这样,火气瞬间也上来了,脚步一转便朝着柳三娘子的家门走去。
叶稚鱼见状连忙拉住了王婶子的胳膊,安抚道:“婶子,婶子算了,算了,左右都是邻居。”
王婶子闻言,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你呀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才让什么人都能来踩一脚,我说你这脾气真不行。”
叶稚鱼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只是她向来不喜欢同人争辩。
再说了,她笨嘴拙舌,也向来是辩不过人。
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搭理,权当听不见还好受些。
王婶子被叶稚鱼半推半劝的掺进了门。
又给人倒了杯热茶,这才笑着开口道:“婶子原是来帮我的,怎得自己还气上了,不值当,小心身子。”
王婶子见状也知道说她也于事无补。
喝了口茶水又放下道:“好了,不说那人了,对了,你还没说前几日见了我侄儿,你觉得如何?”
叶稚鱼没想到王婶子话题一转竟还能绕到这上面来,实在是佩服。
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开口道:“多谢婶子好意,只是我现如今确实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只怕是要辜负婶子的一片好意了。”
王婶子像是知道了她要这般说似的,手在虚空中点了点道:“叶娘子,你是不是觉得我那侄儿没什么前途?”
叶稚鱼哪里是这样想的,连忙摆手道:“怎会,婶子的侄儿真诚率直,是不多得的好男儿,只是……”
王婶子却不罢休,一语点破道:“说什么没有这份心思都是假的,只是暂时还没对上眼才是真的,婶子觉得你跟他就是相处的太少
了,若是相处多些说不定你就会转圜心意。”
叶稚鱼见婶子还是这般锲而不舍,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忽然,王婶子从袖中取出一根白玉簪道:“这是上次之后,他买给你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说完,便眼疾手快的将簪子塞到了叶稚鱼的手中。
又再次开口说道:“昨日下了雨,今日倒是凉爽了几分,恰好他今日休沐,拜托我约你今日晚些时候出门逛逛,你两再相处相处。”
说完,王婶子也不给叶稚鱼拒绝的机会便起身离开了。
独独留下叶稚鱼和手中的那支白玉簪来。
叶稚鱼看着手中的那支白玉簪,剔透莹润。
想来定然是不便宜的,这样的东西她不能收。
叶稚鱼免不得想起上次见面的场景,那样赤诚的人,可惜的是她如今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今日再见便将话都说清楚,也将这簪子还给他才是。
有银钱买这样的簪子,还不如存下来。
午后,叶稚鱼用了午膳不久。
王婶子便早早的登门了,一进来便拉着叶稚鱼出门说是去逛街。
只是两人都知道,这出门是去做什么。
叶稚鱼将那白玉簪仔细的放在了盒子中。
塞在袖子里。
跟在王婶子身旁,听着王婶子说了一路的话语。
好容易到地方了,叶稚鱼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王玄。
许是精心装扮过,身上的衣衫上都透着一股香气。
倒是比上次见面显得更精神了
几分。
王玄更是一上来便伸手想要拿叶稚鱼手中的篮子。
“这个给我提吧。”
叶稚鱼侧身躲了过去,小声道:“不用了,里面没什么东西,不重。”
王婶子见两人这就说上话了,瞬间极有眼色的走开了。
这叶娘子,她是越看越喜欢,要是到时候真的成了她的侄媳妇,她可是欢喜的很。
如今自然要给侄儿制造些许机会才是。
倒是王玄见到婶子都走远了,有些黝黑的面上忽而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酡红来。
连带着动作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只是街市混乱,王玄尽量的将人护在身后,不被人群推挤。
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道:“叶娘子,昨日下雨,雷声可大了,可有吵着你睡觉?”
叶稚鱼见他这般束手束脚,轻声开口道:“未曾,我睡的熟不影响,倒是你小妹可有吓着?”
王玄听见叶娘子开口关心自家妹子,声音都变得激动了几分。
嘴角咧开一抹笑道:“不影响,不影响,我家小妹一旦睡着了便是雷劈在她耳边,都把她吓不醒。”
叶稚鱼闻言唇角浅笑了一番,像是想到那画面一般。
只是两人聊着聊着,叶稚鱼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伺她一般。
但向四周望去,又实在无人。
真是奇怪。
千味坊雅间,谢玄辞坐在窗边,双眸幽冷的看着并肩而行的一对男女。
说说笑笑,好不亲热,活像是才成婚的小夫妻一般。
忽而,只见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子来,将其递给了对面的男子。
谢玄辞眼力一向是好的,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看见里面是一支白玉簪。
哼,不过一支簪子而已。
但,谢玄辞手中捏着茶盏的指尖忽而用力了几分,上好的青玉茶盏就这样在他手中碎裂开来。
锋利的碎片将他的手掌割破了来,猩红的鲜血瞬间从他的掌心蜿蜒向下。
站在身后的青鱼连忙上前,轻声道:“大人,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谢玄辞却满不在乎的看着手中的伤痕,请大夫来又有什么用。
她又不会来看上一眼。
青鱼见大人这样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抬眸看见底下叶娘子的身影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得默默的叹了口气。
大人这般又是何必呢。
叶稚鱼自然不知道暗处有人监看自己。
只是将手中的白玉簪再次递给王玄道:“王郎君,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实在抱歉,我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心思。”
王玄黝黑的面容都白了一瞬,但还是坚持不肯收叶娘子递来的簪子。
百般推诿。
甚至有些赖皮的说道:“叶娘子,送给你的东西便是你的,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便拿着吧。”
叶稚鱼左右劝说,却都劝不动来,手中的簪子还牢牢的停留在她手中。
叶稚鱼见状也只得叹了口气,算了,到时候给王婶子便是。
不过有些话还是先得说清楚才是。
叶稚鱼跟着王玄又行了一段路,眼见着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这才开口说道:“王郎君,多谢你这些日子的厚爱,但实在抱歉,你的心意我无法接受。”
即使是再坚强的人,被这般三番五次的拒绝,面上多少也还是有些过不去。
王玄抿紧了唇角,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叶娘子,可是我有何处让你觉得不满意?”
叶稚鱼摇摇头,见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只能随意攀扯了一个理由说道:“王郎君,你很好,只是我心中还放不下我的孩
子。”
王玄闻言,即便心中还有许多不甘,但也不得不暂且搁下。
毕竟若是旁的原因,他都能努力。
但叶娘子之前的孩子,他一无所知,又如何努力。
不过王玄听了她的言语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叶娘子你这般想念孩子,为何还与那人和离?”
叶稚鱼抿了抿唇,说什么和离,其实她手中根本没有那和离书。
更甚者,她身上便是连一桩婚契都没有。
自然也就抿唇不语。
王玄见状也只是叹了口气,最后两人又在街上游走了一番。
叶稚鱼眼看着王婶子从铺子里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同王玄分开了。
王婶子见两人相处了许久,脸上喜色更是不加掩饰。
笑着开口问道:“如何,叶娘子今日相处了一番可还欢喜?”
叶稚鱼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婶子,方才我已然同他说清楚了,这件事婶子之后也别再提了。”
王婶子面上的神情一僵,转过头看向她。
却发现她脸上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瞬间大大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缘分了。
王婶子没做成这桩媒,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恹恹的。
叶稚鱼倒是觉得卸下了一大块包袱,轻松了许多。
临分开的时候,还不忘将那白玉簪送还给王婶子,劳烦王婶子帮忙转交一番。
只是临了,要到家的时候。
越往里走,却闻见一股浓烈的臭味。
像是什么东西喷洒出来了一般。
叶稚鱼忍不住掩住了口鼻,但那股味道实在是浓烈了些。
即便她遮掩住了口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她口鼻中钻了进去。
王婶子跟着一路自然也是闻见了,只是以为那收夜香的人不小心。
但没想到眼见着就到叶稚鱼住的地方了,忽然看见她房前那一大滩的污渍,就这样大咧咧的摆在了她的房门前。
若说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她实在是不信。
王婶子见状也傻眼了,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这么多年,怎得能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实在是可恶了些!
立马双手叉腰意有所指的朝着对家骂道:“天杀的泼才,也不知道是左眼瞎了还是右眼瘸了,下辈子投胎做乌龟王八蛋,这辈子这么缺德,转往人家门口倒脏东西,一天天的小肚鸡肠,小心那天走夜路撞鬼!”
王婶子口才向来是好,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越骂也越犀利了起来。
躲在门后面的柳三娘子见她都骂到头上了,还是忍不住跳出来道:“王婶子,你扯着个大嗓门骂谁呢,大家邻里邻居的谁会做这样的事,我看多半是叶娘子自己不洁身自爱,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这般。”
说完,还动作夸张的遮掩住口鼻,大大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嫌弃的神情就差溢于言表了。
王婶子可不惯着她,再说了,这平日里她便看不惯这柳三娘子的做派,如今更是。
如今起了这个头,日后岂不是那家闹矛盾了都这般干?
那这巷子哪里还住得人,只怕是早晚臭气熏天了才是。
两个白眼一翻,对着柳三娘子便开骂道:“我又没骂你,你跳出来说个什么劲?我说的是做这件事的人,真是黑心烂肺,也不怕遭报
应!”
柳三娘子显然是不服气,偏又说不过王婶子,只得调转矛头看向躲在身后的叶稚鱼。
阴阳怪气的说道:“王婶子,你可别帮人说话了,你在这儿再怎么打抱不平,人家在你后面一言都不发,说不定后面还要说你多管闲
事才是。”
王婶子闻言又啐了她一口,只是心中有些没底。
她倒是不怕叶娘子觉得她多管闲事,只是这叶娘子心慈,搞不好她这般骂着,叶娘子转头就原谅了。
只是跌破眼镜的是,只见站在身后的叶稚鱼听见柳三娘子的话。
猛地一个上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却一手抓住了柳三娘子的发髻。
按着她的脑袋朝着那倒了夜香的地方去了。
这一幕别说是柳三娘子了,便是王婶子也看呆了。
叶稚鱼心中窝火,她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倒是没想到这人却得寸进尺。
手上抓着柳三娘子的发髻不松手,将人压到门前道:“柳三娘子我自问平日里并没有得罪你,就连口角都未曾同你起过,但你却这
般,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便动起手来,准备将人按在那夜香上。
这样的人一次没给她长够教训,下次便还会搞些小动作。
柳三娘子鼻尖那股刺鼻的味道越发浓烈,但心中却还抱着一丝侥幸道:“叶稚鱼,你敢!你要是这么做信不信我去告官!”
叶稚鱼可不怕她这一句,甚至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你去呀,你擅自将这夜香泼在我家门前,我倒要看看这府尹大人是听你的还是听
我的,看是不是给你打板子!”
柳三娘子显然还不死心,继续狡辩道:“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泼的?你休想冤枉人!”
叶稚鱼早就料到她会这般说,冷笑一声道:“你身上有澡豆的味道,想必是洗漱了一番,但你向来不是喜欢
洗漱的人,再加上你方才
凑近的时候,你发髻上还沾染着夜香的味道未曾散去,你这人洗了身上竟然忘了洗头发,自以为多用些桂花油我便闻不见了吗!”
柳三娘子没想到她竟都猜到了。
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侥幸也瞬间破灭了来。
头皮上还传来那尖锐的痛感,眼见自己散落下来的发丝就要挨着那夜香了。
柳三娘子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开口求饶道:“叶娘子,叶娘子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叶稚鱼见她认了错,便将她的脑袋从半空中滴溜了起来。
只是抓着她头皮的手还未曾松手。
冷声道:“既然是你做的,那你便将这一摊子给我弄干净来,若是弄不干净,当心我明日让收夜香的人将东西全弄进你屋子里!”
柳三娘子闻言哪里敢不从。
连忙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一口牙都被咬碎了,这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真是太不划算了。
倒是一旁的王婶子见柳三娘子这般,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只是这儿味道实在是浓郁,王婶子也禁不住一直闻见那味道。
上前拉过叶稚鱼的衣袖道:“叶娘子,我瞧着她弄这些怕是还要一阵子,你今日怕是也没办法在家中住了,不然你今日便来我家中住吧。”
叶稚鱼摇了摇头,王婶子虽然是好意,但她还是不好意思麻烦王婶子。
方才王婶子便替她狠狠骂了这柳三娘子一顿,若是今夜再去王婶子家中住,只怕是这柳三娘子要将王婶子也恨上了。
“王婶子不用了,方才上街的时候碰见东家了,她说最近有客人想要订做一件衣衫,但工期有些长,怕是要在铺子里住一段日子,我先前还有些犹豫,如今我正好搬进店里住去。”
王婶子见她不像是扯谎的样子,也只得作罢。
只是临分别的时候还是不忘叮嘱,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她便是。
叶稚鱼也点点头。
……
夜间,也不知是认床还是怎得。
叶稚鱼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躺了许久却也未能如愿睡过去。
一双眼清醒的盯着头上的帷帐。
叶稚鱼无法,只得半坐起身,又点起了烛光。
昏黄朦胧的烛火在房中跳跃着,将笼罩上前的黑暗尽数驱散了去。
窗外偶尔吹动着微小的风,将那温暖的烛灯吹动的一闪一闪的。
叶稚鱼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柩打开了来。
柔和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如同银辉一般。
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地方,如今入了夜竟多了几分孤凉的意味来。
……
另一边,谢玄辞在府中忍了许久却还是忍不住,再次行了小人之举。
只是等他翻窗而入的时候,床榻上却并未有人。
连同被衾都被规规整整的叠放在一旁。
谢玄辞双手触摸上去,冰凉一片,根本无人躺过。
这么晚了,玉娘怎得不在房中?难道她去了别处?
还是说她又离开了?
想起这个可能,谢玄辞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抗拒这个回答。
心中却无端的生出焦急来,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起。
脚下却一步未停的在房中探寻了起来。
只是任他在此处寻找也未曾找到那人的半点痕迹。
她什么东西都没拿走,但是她却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正式见呀[亲亲]
第90章 再见
叶稚鱼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月亮,心中那无端升起的躁动都被溶溶月色消散了去。
双手握住窗柩将窗户关上,再次躺上了床。
只是这次很快便闭上了眼。
以至于房中多出了一缕不属于她的冷香也毫无察觉。
叶稚鱼只觉得身上好似被束缚住了一般,手脚都无法得到施展,像是被人用绳索紧紧的捆住了一般。
虽有些不适应,但叶稚鱼还是不得不在这样的束缚下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唇瓣微抿,似是有些抗拒。
月色终被日光取代,连带着孤冷的街道都再次变得喧嚣起来。
叶稚鱼被透进来的日光刺了双眼,抬手准备将那日光遮挡住。
但这才一准备抬手忽而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的手怎得抬不起来?
待察觉到这一点,叶稚鱼那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双眸瞬间清醒了起来。
脖颈僵硬的转向身侧看去,触目便是那无比熟悉的面容。
不是谢玄辞是谁!
叶稚鱼心中一惊,但面上神情却无多大的变化。
又或者说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毕竟从她碰见安哥儿的时候就知道,就算她再如何藏,该遇见的人还是会被她遇见的。
只是她以为,若是到了这一刻,她会是惊慌失措,又或者是害怕居多。
却没想到会这般平静,甚至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滋味。
“玉娘,你醒了,”身侧的人双眸还是紧闭着,但手中的动作却又紧了几分,抱着怀中人道:“玉娘怎得醒这般早,再睡一会儿吧。”
谢玄辞的这番话,让叶稚鱼生出一阵恍惚来,就好似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只是眼前的摆设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与身侧之人已然三年未见了。
她之前也设想过,谢玄辞再次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
或许是生气,毕竟当初是她不告而别。
又或者是冷漠,对她视而不见。
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态度。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后过一般,同她躺在一处。
叶稚鱼率先开口道:“澜哥儿,你如何找到我的?”
其实现在问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但叶稚鱼不想让自己沉浸在他制造出的假象中。
好似他们之前是多么的难舍难分一般。
谢玄辞搂着她身子的指尖微僵,半晌,那深冷的双眸才微微抬起道:“许久不见,玉娘便是想同我说这些吗?”
叶稚鱼半坐起身,竭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即使心中波澜万丈。
但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幅淡然的模样。
轻声道:“那谢郎君想听些什么?难道是觉得当初我没有乖乖留下来任你玩弄,所以谢郎君生气了?”
谢玄辞听见她这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心猛地狂跳了起来。
跟着半坐起身道:“玉娘这是什么意思?”
叶稚鱼轻笑了一声,将心中的思绪尽数掩埋了下去,抬头看向他道:“谢郎君当初同青鱼说的那些话难道忘记了不成?”
“也幸而听见了,不然……”
谢玄辞的眼中忽而闪过慌乱来,连忙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
只是他还未曾开口,叶稚鱼便猜想道他会说些什么。
轻抬起手掌道:“谢郎君,过去的都已然过去了,三年前的我听见这话时,心中对你确实生出过怨恨,但是如今我也已然释怀了。”
“我也知道了,你当初为何要那般作
弄我,”说道这,叶稚鱼沉沉吸了口气,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情绪波动不要太大。
只是那略带急促的鼻息还是将她出卖了。
“当初在山崖时,我并非有意离开,只是我见你离开许久未归便想着去寻你,只是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叶稚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将那消失的原因说了出来。
不过关于眼前之人信不信便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了。
谢玄辞总从听见玉娘说出青鱼说的话后,面上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后听见了久违的真相后。
面色真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叶稚鱼不忍再看向他,起身从床榻上离开了。
只是眼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又要再次从眼前消失,谢玄辞顾不得许多,忽而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角。
语气难得的带了几分恳求道:“玉娘,不要走。”
不要再一次离开。
叶稚鱼听见他带着示弱的语气,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泛起了点点酸软。
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这才将那心中的酸软压了下去。
不过又在脑海中想了想,若是就这样出去了,他必然还会继续纠缠,还不如今日一次性将话说个干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叶稚鱼又坐了回来,面上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
但越是这般,谢玄辞却越是害怕。
他宁愿玉娘同他生气,怨他,恨他,都不要像现在这副模样才是。
就好像他对玉娘来说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般。
叶稚鱼抬手倒了两杯茶,放在他面前。
杏眸轻抬看向眼前人道:“坐吧,既然你已然找到我了,不如将事情都说个干净。”
谢玄辞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玉娘,但又不得不面对。
此刻,他却突然不知道,今日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只是以往面不改色的神情此刻却像是堂上等着宣判的罪人一般。
“玉娘,不如我们回家再谈,安哥儿他也很想你。”
叶稚鱼捏着茶盏的指尖怔了一瞬,唇角微抿,但却岔开话题道:“谢郎君,如今还是先将你我的事情先说清楚吧。”
谢玄辞薄唇微抿,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规规矩矩的坐在位子上。
等着头顶的铡刀落下。
“谢郎君,当初你见我的第一面就已然认出我来了?”
“是。”
所以是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吗?
叶稚鱼心中微微泛起些许苦涩来,原来一切在相遇的第一面就已然不可避免了。
“所以,当初你让桑榆姐姐在众人面前揭发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听到这,谢玄辞面色微变,连带着唇色也浅淡了几分。
但却不得不继续回答道:“是。”
只是声音滞涩。
谢玄辞听着玉娘一桩桩的将以往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翻了出来。
他无比想回到之前,若是能回到之前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他一定会将玉娘好生护着。
若是能回到之前,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但是……
“既然这般,我与谢郎君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我曾问过你,如何才肯放我离去,你也说出了条件,我也已然做到了,希望谢郎君
你能遵守诺言。”
谢玄辞面色苍白,但还是不死心的纠缠道:“玉娘,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但我已然知道错了,玉娘你要打我骂我、怨我恨我,我都
接受,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的离开。”
“玉娘,我们还有安哥儿,从他出生的时候,他便喜欢粘着你,在他懂事后他每年生辰都会给你备上一份礼,因为他相信你会回来,不
会丢下他。”
听完谢玄辞说的这番话,叶稚鱼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安哥儿在她面前的模样。
白白胖胖,机灵无比。
若是她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安哥儿是个早产儿,甚至不足八月便生了出来。
如今长成这般,想必谢玄辞也费了一番心。
只是……
叶稚鱼想起,安哥儿对她说的话语。
心中宛如被针刺了一下般。
率先开口道:“谢郎君,若是你不喜欢安哥儿,我即刻便能将他带离,绝不让你费心。”
谢玄辞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本就惨淡的面容变得更淡了几分。
似是不可置信的开口道:“玉娘,难道你觉得我会亏待我们的孩子吗?”
叶稚鱼没有开口,只是她觉得谢玄辞之后自然还会成婚,虽然他已然饮了绝嗣汤。
但若是他新娶的娘子不喜欢安哥儿,届时安哥儿又要如何。
还不如就此让安哥儿离开,她如今已然有了能力,养安哥儿不成问题。
倒是谢玄辞见玉娘久久不言语,心中更是仓惶了一瞬。
知道今日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谢玄辞对玉娘无端的生出了几分躲避的意思。
忽而站起身道:“玉娘,安哥儿我是不会给你的,若是你想见他,便回府看他就是,我绝不阻拦。”
说完,便脚步匆匆的准备离开。
叶稚鱼见到他有些慌乱的背影,忽而开口道:“等等,能不能先别告诉安哥儿,我的身份。”
“玉娘放心,你若是不愿说,我自然不会同安哥儿说,只是安哥儿他一直很想你,玉娘你看着他难道就不会有一丝丝的心软吗?”
叶稚鱼没有说话,又重新坐在了位子上。
手中温热的茶水都早已变冷了起来,但她却好似还没从今日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
另一边,青鱼见到大人脚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脸上的神色看着也有些不对,连忙快步追上去道:“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玄辞薄唇微抿,他要如何说,难道要说他终于找到玉娘,但玉娘却要同他一刀两断不成?
但即使大人不说,青鱼从大人的神色中也察觉出了些许来。
轻声试探的开口道:“大人,可是见到叶娘子了?”
听见大人没反驳,青鱼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只是看样子显然两人谈的并不愉快。
甚至可能还有谈崩了的意思。
谢玄辞仰倒在太师椅上,双眸涣散的看着房中的摆设。
语气中都带着丝丝的茫然。
“青鱼,她好像真的放下了。”
她不准备要他了,也不准备要安哥儿了。
她已然开始了新的生活,甚至还有了一个新的爱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再生一个孩子。
时时相伴,夜夜相护。
但都不会再有他了。
怎么可以!
谢玄辞只要一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中掩藏的戾气便抑制不住的弥漫开来。
玉娘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要将玉娘从他身边夺走的人都该死!
只要他们都不在了,玉娘便还是他的。
想通了这一点,谢玄辞忽而精神了起来。
连带着那张冷俊的面上都多了笑意,眼睑微抬看向青鱼道:“青鱼,前几日让你调查的那人,你可查到什么了?”
青鱼连忙将那人的卷宗拿了出来,递给大人。
谢玄辞将那薄薄的卷宗看了又看,修长的指节在桌上轻点了一瞬。
倒是青鱼听见大人这般谋划,心中有些不忍。
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大人,若是让叶娘子发现的话……”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眼前的人便猛地将他的话语打断道:“你做事又如何会让玉娘发现。”
青鱼听到这话便知道板上钉钉,无法挽回了。
便也只得遵守命令,下去了。
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谢志宇迈着小短腿朝着这儿走来道:“青鱼叔叔,爹爹在里面吗?”
青鱼将手中的卷宗藏了起来,点点头道:“小郎君是要寻大人吗?”
谢志宇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硬是板了起来,小大人
一般点了点头道:“我今天来找爹爹是有正经事的。”
青鱼见到小郎君这般,忍不住笑了出来。
连忙点头道:“既然是正经事,小郎君便快些进去吧。”
谢志宇深以为然,连忙迈着个小短腿便走了进去。
“爹爹……”谢志宇才走进来便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根据他这几年被爹爹教训的经验来看,若是此刻开口的话只怕多半都会被爹爹训斥一番,甚至还会责罚于他。
实在不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谢志宇连忙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口找了个理由便溜走了。
算了算了,他先斩后奏也是一样的。
大不了到时候爹爹发现,他多抄几遍书便是。
想清楚之后,谢志宇便带着春红姑姑离开了。
他本来也不想带春红姑姑的,但春红姑姑说了若是不带她的话,她便去爹爹面前告状。
实在没法了,他便只能带上。
倒是春红,早先便察觉到小郎君有些不对,但只当是被外面的人迷惑了。
今日她便要跟着小郎君一同去见见那人,若是没有什么鬼心思便罢了。
若是想要迷惑小郎君做些有的没的,那可就别怪她了。
当初娘子将小郎君交给她,在娘子没回来之前她定然要将小郎君看顾好。
走在前方的谢志宇自然不知道春红姑姑在想些什么。
他左转转右转转,连开在街边的铺子都进去瞧了瞧,却始终没看见什么中意的。
他想去叶姑姑家,自然要带些东西才是。
上次去的时候给叶姑姑送了钗环她便很喜欢,但这次又不能送一样的。
“小郎君不如买些糕点去,若是那娘子喜欢小郎君的话,小郎君带什么她都会欢喜的。”
谢志宇逛了半晌,还是没看见中意的,便也只好听从春红姑姑的建议买了几盒时兴的点心带去。
路上还一直小心护着,生怕那精致可口的糕点有所磕碰。
不过跟在身后的春红见到小郎君这般喜欢,心中的防备心更是愈发重了起来。
上次雪玥回来便同她说过,这娘子长相清丽,不似俗人。
又这般讨小郎君欢心,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快,谢志宇便到了熟悉的房屋前,碰巧的是,叶稚鱼刚从绣房回来。
准备再拿些东西去绣房。
忽而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响起。
还以为是谢玄辞去而复返。
站在门后踌躇了许久,直到谢志宇那稚嫩的声音透过门缝穿了进来。
叶稚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了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不只是安哥儿,还有许久未见的春红——
作者有话说:正式碰面啦,距离完结可能就只有三四章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