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赋予爱意
李芒一如既往地准时,上午十点提着早餐来见我和岑仰。
我还躺在床上,某人已经给我捏了快一个小时的肌肉,我这才稍稍缓过劲来。果然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昨夜的耳鬓厮磨、呢喃情话、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觉醒来后全都变成了腰间酸软与针扎似的刺痛。
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一阵,我干脆开了个线上会议,通知大家今天下午提前一小时出发——上次因为天气恶劣没来得及踩点,这次必须把准备工作做好。
昨晚溺水的“内存条”好歹保住了,我正对着片子逐帧审核,心里还在为那台报废的备用机惋惜,但转念一想,好在损坏的不是主力机,勉强也能释怀。
晴日的Kvalya岛腹地呈现出与狂风那晚全然不同的样貌。空气冰冷却清新,白雪覆盖的大地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色光辉,远处的山峦在蓝天的映衬下更显雄伟。
我跟他们紧急确定了几个好点位,正想着找个模特试拍一下,就看到西里尔在人堆中发起了脾气。平常他总是不紧不慢的,气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便赶紧走过去劝慰。
“这个景是在挪威唯一安排了男模配合的,结果早上突然说有三个食物中毒不能来了?!”他一边骂,一边涨红了脸,“这叫什么职业操守!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注意一点?!”
一旁的工作人员赶紧劝道:“您别太上火,达昂先生。今早但凡点了那家早餐店的人,全在医院输液,估计是集体食物中毒了。”
“那联系模特公司了吗?”他冷着脸,一副吓人模样,直勾勾盯着身旁的人,“补到人了吗?!”
“我、我在协调了”助理局促地搓着手,“这会儿各大时尚公司都在拍季度新片,临时抽调人手太难了。而且对方派来的几个替补我们看了,气质都不太对,全差点味儿,肯定入不了您的法眼。”
他掐着眉心,低低骂了句挪威语,平时那点冷静和优雅全不见了。
“把那三位模特的资料和定好的服装调出来给我看看。”我见情况不对,直接出声。助理动作倒快,不一会儿便把平板递过来。
“这套一米九三限定的衣服,现场找不到第二个模特来替了?”我问。
“不行啊,先生!”设计师立刻摇头,“这是唯一一套大骨架版型,只拿来拍平面。我们也只有那一位一米九以上的模特,秀场上会用188的走秀版本。”
经他一说,我这才意识到这套服装确实与其他款式不同——深蓝与银白交错,剪裁冷峻富有线条感,肩部大骨架处理带来结构张力,如同北极夜晚伫立雪原的雕塑,有一种超脱现实的静谧之感。
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替补方案:模特五官立体,肌肉紧实,控制感强,加上这服装我低头想了想,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在了岑仰身上。
条件基本都对得上,丝毫不逊于专业男模,他或许可以顶上?虽然完全没有从业经验,但这张脸,天生的镜头捕手,形象条件摆在那,只要稍加引导,完全可以胜任。至于另外两套嘛,干脆让达昂先生亲自上场。
思及此,我说了想法,西里尔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偏过头来,打量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认真的。
“让我上?”他音调不高,显得极有分寸,“我可没兴趣被人摆弄成衣架。”
我笑了下,把平板反扣在桌上:“您长得这么好看,穿起自己品牌的衣服,还怕镜头不爱您?”
西里尔冷哼一声,我真切感受到他那骨子里的傲慢,平日里的亲和就像他惯用的面纱,忽地被风吹散了。
我不恼,不紧不慢地劝,“创始人亲自出镜,是最直接、也最有分量的表达方式。比起临时替补,更能传递品牌的理念和气质。”
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半眯起来,笑意如湖面泛起的波光,晃了晃:“啧,嘴这么甜,拍完了是不是还得请你吃饭?”
我挑眉:“您要真拍,那我请。”
把这两套方案定下后,我顺势提出让岑仰顶上的建议。西里尔没反对,反而斜睨了我身边的人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
“我不行。”岑仰拒绝得干脆,显然不愿意上镜。
“我拍你,你怕什么?是不相信我的技术?”我贴近他,轻轻蹭了蹭。
他咳嗽一声,小声反驳:“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
“可人家老板都同意了”我语气一转,又接连问了几个现场的老师,他们在评估之后都连连点头。
“你这是在帮我们救场。”我抬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掌心贴上他的额头,略施威压,正色说,“不要耽误我工作好吗?亲爱的。”
岑仰最终妥协,抿了下唇,轻声应道:“你需要的话那就可以。”
“放心,我会支付你一笔报酬的。”达昂在一旁笑着拍拍他的肩,“走吧,跟妆造老师过去。”
我侧身,趁没人注意,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真乖。”他没看我,只是垂眼,耳尖发红,难得的奇景。我目送他们离开,深吸一口气,转身投入到几组晴天的拍摄安排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完成了所有裙装的拍摄。
“好饿”取下相机,我揉了揉酸得发紧的脖子,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喊了声:“岑仰——”
“他不在呢,老板。”李芒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闪到我身侧,手里拎起个袋子,“岑先生让我把晚餐给你送过来。”
我挑眉,道了声谢,问道:“你知道他在哪个休息室吗?”李芒连点头,带我穿过布景区,走向临时搭建的内棚。
帘子掀开一角,我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影。柔光斜洒在那人侧脸上,仅需一秒,我便从雕塑般的轮廓认出,那就是我的岑仰。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妆发,正坐在椅子上休息。我一时怔在门口,竟有些不敢过去。他缓缓抬头,看见我,眼底掠过明显的喜色,朝我招手:“晚餐吃了吗?”
就是岑仰——卷发被处理得略微蓬松,露出额头,整个人像是从画布中走出来的一样。尤其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蓝灰色眼眸,将法国人独有的忧郁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几乎沉溺在那张脸里,心脏狂跳着。
“傻站着干嘛?”
听见声音才堪堪回过神,我走过去,低声开口,“想和你一起吃。”俯身靠近他耳侧,我笑着调侃:“怎么这么帅啊,哥哥。”
“要不是周围还有人,我都想坐你腿上了”我上手想摸,可他脸上有妆,只得作罢,又抱怨道:“想亲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嘴。”
他揽着我腰笑,“我可以亲你。”
我拍掉他的手,“别闹!等会蹭我脸上了。”望着这张脸语气怎么都狠不下来,“衣服怎么还没换好?”
“量完数据后他们说有几处还要小改。”
我再次将眼神定在他脸上,心里泛起悔意,不该让他上镜的。平时那副Hotnerd的阴沉模样就够勾人了,没想到收拾一下后更是
“算了!”我竟生起了自己的气,“陪我一起吃饭吧。”
火速解决掉晚餐,西里尔落到了我的手上。
极光刚好越过云层,黑暗中破出一道绿蓝天火,挂在山脊与雪原之间。耳机里传来开尔文的一声轻呼,“出来了!今晚最高峰。”我随即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取景器上。
眼前这套西装是本系列的核心单品之一,墨绿色主调,剪裁利落,衣襟与袖线嵌了暗金丝线,面料微哑,细节如夜空中浮动的极光波纹,在光与影交错中浮现。
“墨绿色最是衬您,这身就该是您穿的。说真的,我不明白您怎么会一开始让别人试。”我一边调整参数一边揶揄。
西里尔走到灯架边,漫不经心对我抛了个媚眼,又笑着看向镜头,说,“不说这有的没的,告诉我站位。”
“偏左两步,仰拍。”我回得简单,手抬起来做了个引导动作,话音还未落,他已经站定。
我拍了这么多天,见惯了明星、模特在镜头前寻找状态,但西里尔像是没有这个过程。他不是在“演”什么。他站在那里,就已构成画面本身。他目光略偏,肩线笔挺,微微侧身。我们没用任何补光,只靠天上那此刻只为他一人燃烧的极光。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静立,鼻息间尽是沉稳内敛的张力。
风很轻,吹得他发丝颤动。我退到机位之后,看着取景框,忽然意识到西里尔对镜头语言的敏锐远超预期,不,是远超“模特”这个角色该有的水准。他在演绎一个什么样的男性形象?冷峻、极简、坚定,宣告着:“这是我们的作品,我为它代言。”
我的注意力紧紧黏在镜头上。极光落在他肩上,我快速调整角度,连续按下快门。这几帧,值得。
趁着西里尔去换第二套衣服的时候,岑仰走了过来。
先前看样板照片时我还不觉新奇,没想到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惊为天人。深蓝与银白渐变衔接,线条流畅,如同北极下的冰川倒影。布料细腻轻盈,却用挺括的结构勾勒出利落的肩背线条,腰腹收束得恰到好处,把本就出众的身材优势放大到了极致。
他往这边走的几步路,现场竟安静了片刻。一旁的设计师有些感慨,开口说:“我们当时是想着北欧精灵的灵感来设计的,但传统精灵偏矮小纤细这次试着做了大骨架,想玩个反差。”
“他很适合。”我接话,语气柔得自己都差点没意识到,“这套多少钱?”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干脆立刻买下来送给他。
岑仰停在我面前,我撇过头,干咳两声,有些不敢看。
“我需要做什么?”他沉着声问我。
“你——站点位那去,离我远点!”我发觉我红了脸,体温不受控制地升高,“听我指挥就行。”
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才勉强稳住心绪,重新举起相机,对准他,“头侧一点眼睛别太刻意睁开,放松点对,就那样,等极光落下来。”
他照做了,但没有立刻看镜头,而是先低下头,再缓慢抬起。就在我对焦的那一刻,他的蓝眸穿透镜头,直直凝视着我。
我的心脏被扯了一下。我不该这么快地被他吸引!某种私密的情绪在心中漫延,镜头应该是我掌控的领域,是我把控情绪的疆界。但岑仰的眼神太沉、太真,毫不畏惧地逼近,带着隐约的、克制的张狂,透过这层玻璃窥探我每一丝情绪的裂缝。
我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耳根发烫,只能借调整快门掩饰,“很好,就这样。”我一边拍,一边用极轻的语气引导他,“身体稍微斜过去别绷太紧,肩放松一点对,好,很好。”
他听得很认真,像只受训的狗狗,每一次调整都刚好卡到我心里最想要的那一帧,近乎本能。他不懂镜头语言,却比谁都更清楚我在镜头后的反应。
我一次次按下快门,就像一点点倾注我的爱意。我该是猎人,按快门、构图、捕捉,他才该是我镜头下的猎物。但此刻我越来越清楚,我不是在捕捉他,而是在被他一点点剥开、慢慢拆解,被不动声色地俘获。
他站在极光下,我站在镜头后,我们之间隔着数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层蒸腾着暧昧的雾气,叫人喘不过气。
照片里是他,失控却是我。我捧着倾注爱意的镜头,像捧着一颗悸动的心。
我——好像回到了五岁,看见了八岁的他——
我爱美攻美受,两个都美美的,很安心。
秀场男模身高集中在185-188,超过190的很少,如果特高能上秀场的都是比例极好的。
第42章 Lipstick
那天,我家的花园是蓝紫色的,鸢尾全开了,像从天文望远镜中捕捉到的盛夏星空。爸爸开车进院,带来两个人。神话中才存在的喜鹊搭桥突然现世,我像是织女,站在银河的一端,隔着那流光溢彩的星群,等来了牛郎。
“宝贝,跟你岑叔叔和岑哥哥打个招呼。”
我拽着爸爸的手,躲在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盯着那有着一头金棕卷发、蓝灰色眼睛、穿着朴素的“哥哥”。
“爸爸!抱我好吗?”我想坐在爸爸的臂弯里,跟他说悄悄话。
“见笑了,凝遇有点黏人。”爸爸边说边举起我,风擦过耳畔,我倏地一下来到高处,低头,俯视着那人——他视线也跟着我抬起,直勾勾地盯着。我被他瞧得有些害怕,抱紧爸爸的脖子,小声在耳边问,“他跟约翰叔叔一样是外国人对吗?怎么他爸爸不是?”
“乖崽,他是混血,他妈妈是法国人哦。”
“那他妈妈呢?”
“嘘”爸爸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先不说话,等我招待好朋友。”接着他调高声音,叫来一个阿姨,吩咐她安排他们住下。
等人离开后,爸爸才低头看我。“爸爸跟你说些事”大厅里只剩我们倆,“记住,要对他们友善,以后好好照顾他们,好吗?”
“好!”我郑重点头承诺,这才知道了他们入住的缘由以及一些不能在哥哥面前提及的底线。
“他叫什么名字?”我皱着眉,愁苦地望着爸爸,对这个长得漂亮、却没有妈妈、不能正常上学、还没有家住的哥哥心生怜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爸爸把我放了下来,指着走廊拐角,他正站在那儿,一半匿在阴影中,又盯着我。
我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慢慢走过去,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季凝遇,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出声,一时陷入寂静,我回望那双蓝灰色眼眸,像坠入一副古典油画,失了神。
“岑仰。”
“Cen山今岑?”他的口音有些怪。
我发觉他愣了一下,“嗯仰望的仰。”
“哦岑仰。”我歪了个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他伸出,笑着说,“你好,岑仰哥哥。”
“仰哥!”我惊呼出声,猛地一抖,睁眼望向黑漆漆一片,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怎么了?亲爱的”岑仰半撑起身,向外探去牵动被子,开了小灯,“做噩梦了?”他那双大掌覆上我脸颊,指腹拭去眼尾的湿意,轻轻吹着气,“又梦见什么让你哭成这样?”
我神思未定。明明那是场美好的初遇,却不知为何落泪。“没、不是噩梦。”我抬手撩开刘海,吐出一口憋着的气,“可能最近太累了。”说完,胸口顿时松快了些。
我从未像昨晚那样累过,为岑仰拍摄那组照片耗尽心力,导致拍摄达昂先生第二套时始终不满意,总觉得心思还一直停留在某人身上,最后不得不叫来秦欲闻收场。
我不记得自己何时在车上睡着,不记得岑仰是怎么帮我换的睡衣,我只记得镜头框住的那双眼睛,还有刚刚那个清晰而真实的梦——我发邪般地回到了五岁。
“辛苦了”岑仰贴过来吻我眼角的泪痕,一下又一下,弄得我肌肤隐隐痒意,“好在挪威的工作完美收尾了,你真的特别棒。”他奖励似的揉着我头发,又用指尖在我腰窝、腹部上点来点去,逗得我直笑。
“哈哈,好痒!”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动。”噘嘴看他,“我是梦到你第一次来我们家了”
他一愣,呆呆地眨了眨眼,问,“那为什么要哭?我欺负你了?还是不理你?”
“都没有。”我黏糊地爬到他身上,“只是觉得你那时候好可怜,站在角落里,整天阴沉沉的,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心疼死我了”我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来回摸着。
“可是我现在爱笑了。”他弯着眼瞧我,“都是你的功劳。”
“我有点睡不着。”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身体微微发烫,“明天我们休息,晚上庆功宴”我碎碎念着,眼睛往床头柜瞥去。
“想什么呢?”身下的人察觉,开始制裁我,“手又不老实了。”
我眼尖,看到一个长方形小盒子,像是美妆产品,迅疾起身拿了过来,“这是什么?”我瞧见几个英文字母还有色号,冷脸质问,“口红?谁塞给你的?还是未拆的!”
“Takeiteasy”岑仰举手投降,接过盒子撕开透明塑封,取出黑金管,“化妆师当时闲来无事向我介绍,我多留意了一下就买了,送给你。”
“送给我?”我挑眉,狐疑望他,“送我这个干嘛?”哪知下一秒他就拔开管子,嘴角勾起一抹“奸邪”的笑,在我脸上随意一划,回得理直气壮:“你这不就知道了。”
“狡猾!”我坐起身,“你画了什么?”
“送了个爱心给你。”他说得坦然。
我扑上去抢那支口红,他死也不松手,我就直接咬,最后那管棕红色还是落到了我手中。
“好,现在你的身体就是我的画板了。”我往后挪了挪,正好坐在他胯骨上,一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肌,一手开始创作。弯下腰,我先从喉咙开始,岑仰的喉结格外性感,我用口红的尖端轻轻在上打着转儿,笑着问,“哥哥疼吗?”
“不疼。”他双手扶着我的腰侧,温柔看我。
“你送我一个吻,那我当然得回礼。”我下笔,在他左胸画了一个房子,又在右边写了几个英文字母,“我送你一个家还有希望哥哥能找到maman。”
“Maman?”岑仰一手探到我后背,往下一压,猛地凭着核心肌群挺起,在我耳侧低哑地念了句:“妈妈。”
我脑子轰地炸了,整个人发烫得像CPU过热,害臊地嚷道,“你喊谁妈妈呢!”
他露出得逞的笑,又懒洋洋躺回去,催道:“好了小画家,你还要送我什么?不把你自己送给我吗?”
我哼了一声,“看你表现。”又重新认真地俯身继续写,“我先把你送给你自己。”
我神情端正,思来想去,最终在他胸口落下一个“Daddy”,旁边写下我的英文名,用爱心圈住,又认真画了好多个形状不同的爱心。
“要这么久?写了些什么。”他好奇看我,我没理他,放好口红,去拿柜子上的手机,回道:“等会儿再告诉你。”
我打开相机,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调整角度,“表情无辜一点!不许这样看我。”太诱惑了,这个坏蛋,眼神犯规。
连着拍了好几张,我眼睛忽地一黑,天旋地转,一阵响动后,我被整个抱进他怀里,手机也被抢了过去。
“亲爱的,看镜头。”
我还没回过神,只能顺着指令照做。下一秒,脸侧落下长久的吻,耳边响起连拍的咔嚓声。
岑仰调到前置模式,抱着我连拍数张,又点进相册来回欣赏,倏地低笑一声,问,“你这写上daddy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开口,他已经起身,我们姿势对调,他整个人压下来,把我罩住,“等会也请务必这么叫我。”
我心跳乱了阵脚,开始不安,却又饱含期待。岑仰眼神变了,隐忍下的情愫翻涌上来,又成了那疯狂样。他举起口红,细细地在我唇上描画,还没等我问,就吻了上来。这个吻又深又久,久到他再次抬头时,嘴也染了红色。
“这?”
“Shh.”他低声一喝,随后俯下身,吻落到我的脖颈、胸口。小腹一阵发痒,就像有雪兔悄悄蹦跳过去,下身紧了紧,好痒、又热,我下意识去抓他的头发。
樱桃被采撷,伊甸园的红苹果又熟了,从树上掉下来,砸成两半,淌出甜涩的汁水。我站在草坪上,仰望苹果树,苹果太多,蝰蛇很大方,没有驱赶我,任由我吃了个饱,胃都跟着胀起来。
“停不行了!”无尽的喘息,我溢出泪水,又开始带着哭腔乞求。
“你要说什么?”岑仰的低语缠在耳畔。
“Daddy,please”
他笑了,像在哄梦里的婴儿:“MonpetitangeCesoir,tuesmonpetitbébésage.”
我像是又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抱着我冲澡,替我换上柔软的睡衣,又把我安稳放在床上,睡了一觉。
再次睁眼,窗帘半敞,外头雪山白茫茫一片,床边没人。我翻身去拿手机,却发现这是岑仰的。解锁后,手机壁纸赫然是我,身上布满了深红的爱心、蝴蝶结以及吻痕。
“岑仰!”我嗓子哑得厉害。
“怎么。”他穿戴整齐站在床尾瞧我。我举起手机气急败坏,“给我换了!这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保护好嗓子。”
我气炸了,“你个混蛋!衣冠禽兽!”
庆功宴上都是熟人,没有权贵,我穿得随意,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再过一周左右就是圣诞节了,各大社媒上全是出片和送礼的话题。我划着划着突然想起——平安夜是岑仰的生日。
交叠的小腿猛地伸直,我心中警铃大作。这会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个生日。
想起之前在法国闹别扭,我总是故意回避有关他的日子,以平安夜为由去朋友家聚会。但他却总记得我的,会在生日当天摆个礼物和蛋糕。
想到这我心脏就生疼。愧欠,除了愧欠就是弥补,我必须补偿他。
但那时候我们还在冰岛,我赶快打开日程表,还好没跟工作撞上。怎么准备?我得为他策划一个空前盛大的生日。
“在干嘛呢?一直盯着手机。”岑仰贴着我坐下。
我怕他看到我屏幕上的搜索,连忙盖上手机,打着马虎眼:“在、在看我们冰岛行程”
“休息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工作了。”他凑得很近,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眼里带着探寻。我看出来了,心虚,移开视线,恰巧瞥见那个熟悉的设计师,就想起那套衣服。
“等等!我有些事要谈,你乖乖坐这。”我拍拍他的胸脯,起身,追了上去。
我向那位设计师询问能否购买,他让我去找达昂先生。我又去同西里尔交涉。
他端着酒,眯眼笑我,“可以啊,季老板的要求我当然会答应。”
“走什么程序?”我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李芒,忽又想起那衣服改过,便交代,“我等会儿发你一份岑仰的详细数据,你得确保那套完美,然后按时送到我手上。”
“Wow!那当然。”他递来一杯酒,主动碰杯,又感慨,“那小子命真好啊,我一开始没看出来你们是couple,很抱歉上次对岑仰的行为,麻烦帮我带句道歉。”
我抿了口酒,“或许我们刚到挪威还没适应感谢达昂先生这几天的照顾,也希望在冰岛能留下段美好回忆。”
他哼哼笑了几声,“明天带你们好好放松一下,晚上我们启程就去冰岛。”
我点头,寒暄几句。第一件礼物搞定,乐滋滋回头瞧了眼沙发上的人——岑仰正盯着我,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他又来这套了。
今晚是个难得的放松夜,我打算早点睡,跟岑仰说绝不能再胡来了。他在洗澡,我接到了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我从没想过。
“喂,妈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凝遇,你们时候结束这次拍摄啊?”她声音很柔,我好久没听过她这么说话了,“会不会在家跨年?”
我软下语气,回道:“26、27号就回去了,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过几天在冰岛。”
“嗯。”
“你祁叆妹妹在冰岛玩,她圣诞节想请你吃饭,不好意思自己说,你要去赴约好吗?”
“妈”我咂咂嘴,“我要工作。”
“晚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可我们拍摄就在晚上。”
“那就中午。”
“我中午要去看场地。”
妈妈不说话了,突然叫了声我的名字,一下把我拉回小时候那种被规训的记忆:“季凝遇,拿出个绅士该有的样子,别让女孩子等待。”
“而且我看过你们上报的规划,你那天没工作。”
“您为什么执意要!”我烦躁了,因母亲越界的行为而心里发闷,那股莫名的恶心感倏地冲了上来。
我打开阳台的门,任由冷风往内灌,却没料到,最刺骨的不是风,而是妈妈接下来的话。
“你还正常吗,我的宝贝?”
我怔住了,“什、什么”
“不要让妈妈失望。”
挂断后骤然的寂静。
正常?不正常!她知道什么了?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PS:MonpetitangeCesoir,tuesmonpetitbébésage.【我的天使、我的爱。今晚你是我乖乖的宝贝。】
第43章 改变
不正常,温度不正常。明明屋内开着空调,怎么我从浴室出来,一股寒风直从脚底往上窜。
我穿好睡衣,拐个角就找到风源。季凝遇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门口,我心一紧,抄起沙发上的棉袄就走过去,“怎么穿着个单衣?冷不冷,披上。”
他不作声,任我将外套披上,却始终没回应。
“突然不开心了?遇着什么事了。”我展开手臂想去揽他,他却一个转身躲开,“就是有点闷”声音低得很,“关上吧,我正好累了。”
他径直向床头走去,把棉袄往地上一扔,钻进被子里,蒙住头,闷闷说,“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想说自然会说,哥”像气音一样的“哥”,刚出嗓就被他掐断,“晚安。”
我站在原地,心里一沉。直觉告诉我出事了,很大的事,能让季凝遇回到以往状态的事。
我醒得比闹钟早,身边是个安静得几乎没温度的被窝。季凝遇背对着我,身体蜷着,像个襁褓里的胎儿,双手紧抱着被子,没有安全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昨晚手里好像抓着手机,会不会是有人发了消息,或者打了电话,和他说了些什么。思及此,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道德与信任的边缘挣扎着,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行、这也不对!他想说自然会说的,他不愿意,我就不能越界。
我掀被准备起身,身后却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今天,我不想去了。你和达昂先生说一声,我晚上会准时到机场。”
我愣了下,点点头:“好,那我留下来陪你。”
“可我想一个人”这拒绝并不意外,他又回到那个状态里了。我料到会发生的一切,可他又顿了顿,补道:“算了,你想留就留吧。”
这句倒在我意料之外,季凝遇似乎进步了。
“嗯,我会交代好的。”我站着给他掖好后背的被子,问,“早餐想吃什么?”
“没胃口”
我吸了口气,没再劝,只拍了拍他的肩,“洗漱去了。”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我还是取了份早餐。从外头回来时,季凝遇已经坐在书桌前,穿着单薄的毛衣,戴着那副熟悉的眼镜,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脑。
窗外是挪威一贯的灰蓝光线,我侧身瞄到屏幕上不断闪过绿光与雪原,最终又将视线定在他的脸上。明明在审核片子,眼神却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我擅作主张搬了把椅子过来,请求,“能和你一起看吗?”
他没说话,半晌才呆呆点头,手指下意识点了鼠标,画面跳到了下一张。我刚想开口给些建议,季凝遇却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暴走,迅速过着照片,最后退回到缩略图,把刚刚看过的一次性全删了。
我挑了个眉,思索着他这可不行啊,坏脾气要误着工作了,便出声询问,“这组都不要了?色调看着比其他几组的风格冷了不少。”
“太风景照了,得压一点感觉出来,我们最终要的是商业感。”
“又在挑自己毛病了?哪有那么多问题。”他没反驳,我就顺着继续往下说,“这个色调好歹留几张,怎么有全部删除的道理。”
“你是专业的还是我是专业的!”他终于肯扭过头来看我,蹙着秀气的眉,眼里蕴着不好的戾气。
“嗯?”我探出大拇指去抚平他夹着的眉心。他一把扭头,喉音发出抗拒,躲了过去。
我叹口气,不再强迫,“好、好。我不动你。”让他转过来正眼看我。
等他回到开头的姿势,我才又耐心地问,“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了?”我也垂了眉尾,故作委屈地凝视他,心中五味杂陈,压了些语气劝,“不对我说重话好不好?”
“我们好好商量行不行?”
他嘴唇肉眼可见地抖了几下,立马瞥过头去,嗡嗡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我知道的。”我上手去揉着他的肩,轻声说,“调整好情绪再开口。”他像个小电风扇似地咋呼吹着气,我顺势把还冒着热气的餐盘往内推了推,开始替他吹粥,“凉了,先吃点东西,不吃早饭会把胃熬坏的。”
“我说了没胃口。”
“再说一遍。”我一手在下托着,一手将勺子凑近了些,“可以不讲理,但不许坏了身体。”
“”
“张嘴。”我变了个声调,说得短促,带点要求的意味,他那金嘴终于张开,肯吃东西了。
我喂了几口,他把勺子要了过去,说,“我自己来。”
“起码吃一半。”我倾身把无线鼠标拿了过来,打开回收站,把刚刚删除的照片都恢复了。
季凝遇很有涵养,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大动静,舀粥时的声音就像流水一样,“错了”他猝不及防开口,乖乖给我道了个歉。
“没怪过你。”我盯着他的脸,又伸手去摸了摸头,他没躲开,但还是缩了缩肩,“所以也不用跟我道歉。”
“可我觉得错了就是错了,道歉是我一个人的事。”他顿了顿,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这是不接受吗?”
我默了下,“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深思熟虑,我再度回应,“我知道你觉得亏欠,所以想补偿。但感情不是用道歉来清算的。我不是不接受你的歉意。我只是想你明白,不是你情绪失控我就该受伤,不是你说错话我就该远离。”
他放下了勺子,我扯了张纸去擦他的嘴角,继续道:“你可以有你的混乱,我也有我选择靠近的自由。这不是原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
一阵沉寂,季凝遇推了推眼镜,喃喃道:“哥哥是不是想到我写的那张纸条了?你觉得我正常吗?”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们第一次敞开了聊他逃避的问题,“我不愿意告诉你原因,我又开始没由来地对你发脾气,我又”
“标签都是自己给的。”我说,“什么‘不配’‘不正常’‘会被讨厌’,都是你给自己的。”
我伸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你可以不说,你可以还没有准备好,但你不要觉得自己病了,你也不要被那种感受局限住,你永远有选择去改变。”
他抬眼看我,眼里是掩不住的动摇。
“你一直感到恶心和逃避,就是在不断固化自己。”
“可我做不到”他哆嗦着手,倏地哽咽道:“我做不到啊。”
“Shhh我知道这一时很难改变。”我过去抱抱他,“改变需要勇气,你害怕改变,但我愿意一直陪你。”
“我”他双手垂在我大腿上,“给我时间,还有你不许离开我。”
“永远都不要产生离开我的想法。”
“好。”我答应得干脆,“我说到做到。”——
推书:《被讨厌的勇气》
第44章 偏好
飞机上的气氛同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一样沉闷。大家今天似乎玩得很尽兴,此刻都安静地睡着。我下午陪着季凝遇整理完所有首轮选片,发回了公司总部,又陪他出去散了会儿心,再一起登机。
“答应我,注意言辞,克制情绪,好吗?”他正处在那个格外“傲慢”的初期阶段,是觉得周遭人都很烦的状态。能愿意和我近距离相处,已经是他难得的让步。我因此稍感宽慰,却也隐隐忧虑。
“如果靠近我实在让你难受。”我语气谨慎,“那就直接开口,我会给你独处的空间。”
“嗯。”季凝遇主动碰了碰我的手,又躲开,“把我们房间换成双人床好吗,我晚上想一个人睡。”
“明白。”我出声答应,尽量表现得平静,可还是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不要单独一个房间吗?”
“我、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俩又”
“我懂。”我心里一松,轻声回道:“谢谢,你很好。”
所有的工作流程和在挪威时几乎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季凝遇的态度。他更为严格、高效,在我面前收敛了许多私人情绪,却也悄悄学会了关注我的感受。
他带领整个团队高效推进,天气观测、踩点、搭建场地一气呵成。第二天下午,我们准时抵达雷尼斯黑沙滩。
雷尼斯黑沙滩是一块巨大的暗色丝绒布,铺展在寒风呼啸的海边。玄黑色的火山砂粒无声地吞噬着来自灰天的光,整片海滩像是被一碳化的巨龙骨架包裹,利爪间催生出逼人的狂风,恢宏在风啸与震响中喧嚣不止。潮湿的空气是混着铁锈的土壤味,海浪卷着碎冰,不知疲倦地砸向岸边的玄武岩柱。
“这组妆面浓烈,先锋性十足,服装风格透着金属感的冷淡。”西里尔点着设计图纸向我们交代。作为冰岛的主负责人,陆舟听得聚精会神。
“灯光要偏冷,构图注意对称,但不能太死板,模特眼神必须压住画面。”季凝遇穿着黑灰调的羽绒外套,在一旁简要指示。
“明白。”陆舟压了压帽檐,裹着羽绒服凑近看图,“我昨晚又琢磨了下,这组想试试强对比。比如这套紫黑色羽织配金属唇色,背景用岩柱群。构图我设想是前中景定焦,远景用长焦虚掉,营造出一种孤独但坚定的压迫感。”
他眼里亮着,声音被风吹散了些,但仍显干劲十足,像一直被太阳宠爱的动物,哪怕身处寒地也透出暖意。
“浓墨重彩在这里反而容易出冷艳剔透的感觉。”他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说,“浅色或者空灵一点的造型也可以安排,反差够了才有氛围。”
众人点头,我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季凝遇。他没插话,只是走近几步,扫了扫陆舟平板上的构图初稿,又望向现场打光。
“光不能打得太直。”他语气平淡,“背景吸光,会吃掉立体感。试试让灯斜侧三十度打上来,借岩石反光补侧影。”
陆舟顿了下,“可是角度斜了不会影响构图对称吗?”
“角度比对称重要。”季凝遇依旧平静地判断,“否则立体感会被拍成一张平板。”
“那也得试拍几张再决定嘛。”陆舟微微皱眉,“我想拍一种‘被视觉吞噬’的效果,不是标准的立体刻画。”他还是笑着说,语气带点撒娇的意味,“老大先别急着否我嘛这么说,我会没自信的。”
“压力好大!”
季凝遇闻言没接茬,只盯着画面片刻,回了句:“行,可以试试,效果不行就换。”
我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季凝遇在挪威时可没这样——他最初就能让秦欲闻放开手大胆干,这次却在一开始就反驳了陆舟,未免显得莽撞。
我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准备好的糖,递给身边几个人,“好了,安排到位就开工吧。”
“谢谢岑哥!”陆舟咬了下嘴唇,接过我手中的糖,情绪看着还好。
我撕开糖纸,把季凝遇最喜欢的那颗递到他嘴边。他摇摇头,嘴巴紧闭。我碰碰他肩膀,“不吃可惜了,甜甜的。”
他瞧我一眼,神色有些懊恼,似乎还停留在刚刚那场争执中。我没有多问,只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后颈以示安抚,“拍摄开始了,走吧。”
不知是不是雷尼斯沙滩自带压迫感,灰冷的天衬着大面积的黑色更显沉重。起初一切顺利,模特配合得很好,服饰在风中猎猎作响,沙地和海浪的纹理为画面添了丰富层次。
季凝遇站在监视器前,偶尔跟打光师交流,又亲自调整曝光和对焦。可随着时间推移,疲惫和沟通障碍让精力渐渐枯竭,负面情绪也被放大,大家仿佛陷入了沉闷的愁苦中。
陆舟在一组斜光布景上费了不少心思,试图营造“人物被阴影包围”的感觉。他坚持保留这组构图,试了三四次,还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模特是个身价颇高的人,尽力依着指令调整,可到后面实在撑不住,或觉寒冷,面上挂了脾气,对着陆舟问道:“还没好吗?!”
“您在往后偏偏。”
“这样拍不出来。”季凝遇不满地开口,擦着我肩膀快步走过去,“灯光偏位,模特脸部层次太单薄。要么就换方案。”
“我再试一次——”
“已经试了四次。”季凝遇伸出手指,顺带示意助理上来先给模特做保暖措施,“大家先休息一下,辛苦了!”随即跟陆舟沟通,“我知道你想要这个构图,我也知道你花了很多心思。但如果要改灯光,必须加强对模特的引导。”
陆舟抿了抿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笑容褪去,眼神变得僵硬。“组长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的方案。”
我这时已经走到两人身侧。陆舟没等到季凝遇的回应,继续开口,声嗓隐隐颤抖,“为什么之前在挪威你就可以让秦欲闻放手去做?”
季凝遇一愣,眉心微蹙:“你现在在说什么?!”突然拔高的音调让我意识到季凝遇外溢的脾气,紧忙伸手抓住他肩膀两侧,试图用动作让他冷静下来。
“你今天总是挑着我的岔子。”陆舟低头笑笑,反倒冷静了些,“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秦欲闻更有灵气,觉得我太死板了,对吧?”风卷着沙子掠过,几秒没人说话。
“我不是针对你”季凝遇低声说,“我否定的是需要调整的错误点,从来不是你这个人!”
“可我听不出来。”陆舟抬头望他,眼里带着委屈,“你来这里后情绪都不一样了,一句话能让我怀疑自己半天。”
“你!”我抓着季凝遇的身子,明显感受到一股前倾。“嘿,冷静点,亲爱的。”我凑到他耳边劝慰,念着数字叫他顺气。
“你去把秦遇闻给我叫来!”他努力保持平稳,但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根本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陆舟性子也直,我生怕两人摩擦越闹越大,只得用手机赶快跟秦欲闻打了个电话。
“首先,我为个人情绪向你道歉。”季凝遇率先表态,“但你连我这点建议都接受不了吗?”随后表情一变,严肃地问,“我有严厉批评你吗?在挪威的时候我让你和桃子放手去拍,那主要是因为我一直盯着秦欲闻。你不在我身边,怎么知道我没责备他?”
“怎么了,组长?”我瞧着秦欲闻一路小跑总算赶了过来。
季凝遇甩了下肩膀,示意我松开,我照做。他转身对秦欲闻问,“你跟陆舟说说我在挪威怎么对待你的,跟你讲了多少次问题?”
“啊?”秦欲闻明显愣住了,我在一旁小声跟他交流了几句,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后对陆舟态度缓和地说,“我被季总骂过好几次,毫不留情。不过我这人好面子,从来没跟你们提过”
“他提的建议都很有可行性。”
陆舟闻言瞪大了眼,脸唰得通红,捏着相机,嘴唇哆嗦着,立马对季凝遇道歉,“对不起老大!我不该随便跟你发脾气的!”
季凝遇在那句之后沉默站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突然主动握住了我的手,空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对陆舟说,“没事我脾气确实有些差了。”他抿紧唇,好像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误解成“控制欲”。
“你和秦欲闻沟通下怎么改灯光角度,我去帮你跟模特交涉。”
季凝遇牵着我转身离开,他的手在我的大掌下显得冰冷。我正想开口安慰,却看到他走到模特面前开始护短。
他替陆舟解释,“您特别美,我们想的只是帮您把最有优势的地方放大。我知道您接触过很多顶级团队,但请相信我们这次的判断,真的很适合您。”那人闻言后终是点了点头。
我依旧顺着季凝遇的脾气,见他面色缓和后在他耳侧低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那么紧张,再稍微松口气,好吗?”
经历那场风波后,收尾工作意外顺利。黑尾沙滩被大功率闪光灯点亮,显得暖烘烘的,扫去原本的沉闷。回程时,我发现陆舟走得有些慢,落在队伍后头,话也比平时少,怎么看都有种躲着季凝遇的意思。
把季凝遇送到房门口,我拍拍他的屁股,笑着说,“进去好好洗个澡,我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回来。”
“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猜到了我的打算,但未阻止,只是嘱咐,“早些回来。”
我点头,向外走,转身去敲陆舟的门。开门的是秦欲闻,身上还披着棉袄。
“那小子呢?”我问。
“洗澡呢。”秦欲闻把棉袄脱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简要说明了来龙去脉,并叮嘱他晚上找机会再好好跟陆舟聊聊。
“没问题。”
我一边和秦欲闻聊着,一边等来了提前订的糕点。李芒提着袋子出现在门口。
“辛苦了。”我接过袋子,顺手把一份粉色包装递给他,“这份帮我拿到606,是桃子她们的,我打过招呼了,你注意点。最后一个是你的,拿回去吃吧。”
交代完,我推门回了房。陆舟刚好洗完澡,正擦着头发,见我进来有些意外:“诶?岑哥怎么来了?”
“犒劳一下。”我把点心摆上桌,“虽然晚点吃甜的不太健康,但今天够累了,吃点也好。”
“谢谢岑哥!”陆舟眼睛一下子亮了,“我超爱甜的。”
“喜欢就好。”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随口说着:“凝遇情绪有点紧绷。最近他事儿多,不太像平时,你别往心里去,也多包容包容他。”
他说了声“嗯”,没再多问。我看他情绪稍稍缓了,便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时,季凝遇正坐在椅子上吹头发,风筒声嗡嗡作响。他一个人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我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快步走过去,“我帮你吹头发,亲爱的。”
他默不作声打开那袋子,像是早知道里面有吃的,拿出勺子舀了几口,吃了,又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我一喜,凑过去吃了,忍不住夸道:“怎么这么乖啊。”
“可以亲你吗?”我得寸进尺地问。
他摇头,“不行,等会儿把奶油蹭我脸上了。”
我笑着揉了揉他吹干还带着余热的发丝,刚转身想去浴室,却被忽然抱住。
季凝遇把脸埋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刚刚你是不是去替我收拾烂摊子了?”
“什么烂摊子?这儿没有烂摊子。”
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明天我会控制好脾气的,真的。”
“我信你。别再自责了,好不好?”
“我努力。”
第45章 一而再再而三
季凝遇向来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流露情绪,更何况那情绪是负面且脆弱的。既然陆舟那边已经说开,此事就暂时翻篇。
杰古沙龙冰河湖的进度快得出奇。来到冰岛后,我们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拖拽着。季凝遇仿佛陷入工作狂的状态,根本停不下来。大家被迫加快脚步,去追他的节奏。面对组内的疑惑,某人美名其曰,“早点忙完,大家就能早点休息。”
可他真是为了能早点休息吗?这太不正常了——简直像一个有着强迫症的偏执狂,为自己构建了一套毫无逻辑的悖论。他是压缩了工作时间没错,可空出来的那些时段,他也不打算放过自己。
季凝遇仍被困在挪威的最后一夜里,只能靠不停工作来麻痹。他借着某些缘由折磨自己,根本没打算留一丝喘息。除了工作,他已经不允许自己做其他任何事情。
似乎一旦他停下来,那些名为“逃避”的触手就会做着与名称相反的事,捕获并吞噬,将其牢牢缠住。
我想拉一把,却也无能为力。
我正在后台协助清点最后一批拍摄要用到的设备,李芒突然来了电话,告诉我冰河湖上出事了。
我来不及思考就冲到了第一现场,嘈杂的人群、冰面上随意倾倒的灯架、几根电缆断裂冒着焦糊味,确实是大事不妙。
“怎么了?”我快步挤进人群,一眼就看到季凝遇站在人群中间,表情紧绷,眉角冷凝,和一个情绪激动的女人交谈着,那人一头利落短发,戴着红色三角框眼镜,是模特的经理人。
我还在揣测现场情况,陆舟眼圈发红,脸上挂了泪就跑过来,两手并用的、咋咋呼呼向我解释:“刚刚啪的一声,连接主灯的电线就炸了,固定在冰面上的灯架倒塌,差点砸到模特。但老大扑上去拦住了架子,可”陆舟越说越悲,脸皱成了个囧字。
我拿出纸巾让他擦擦,好好说,眼睛却一刻不停定在季凝遇的身上——他手受伤了,现在还强撑着同那女人交涉,我不自觉催陆舟,问,“然后怎么了?”
“模特吓着了没伤,但她经纪人火大,说我们设备不专业,要写正式报告。”陆舟吸了吸鼻子,“老大一直在道歉”
“好,你先不急。”我让李芒过来稳住陆舟的情绪,连忙赶到季凝遇身边。
他正拿着一张单子,认真道歉,“是我们团队的问题,搭建确实有疏忽,我个人愿意承担责任。”声嗓克制地紧绷着,隐隐透着紧张:“但这是现场检查单,记录上显示设备早上确实做过两轮检测。所以这或许是现场临时变温造成的结构疲劳,我们会出具详细报告。”
“意外事件?!”对方经纪人并不买账:“这可是人工搭建的设备,出了问题就是你们的事。保障现场的安全就是你们应有的义务!”她正用毯子裹着模特,揽着她的肩,“Olivia可是我们公司一线艺人,要是脸上真砸出点问题,你这边能赔得起吗?”
我见事态严峻,更受不了季凝遇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打断交涉,“请问这位女士有哪里受伤了吗?”
那人倒是个温和性子,只轻轻拉了拉经纪人的手臂,面带歉意地说,“没,没有。反倒是这位先生”她指了指季凝遇,我又转过去提起季凝遇的左手,手背被金属砸出了一道红印子,掌骨附近一片青紫。
我顿感急火攻心,询问季凝遇疼不疼。他只是甩甩手,让我帮他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我唤来了医生,让他处理伤口,随后站出来接手谈判。
“这位女士,”我保持冷静,“模特本人并无受伤,我们团队主摄在事件中已经承担了直接的身体冲击,我们后续会提供完整的安全事故报告、场地搭建记录,以及保险流程说明。若有任何医疗费用或精神损失需要协商,我们也会在法务框架内积极处理。请问您的诉求是?”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们会如此迅速走流程,她哼了一声没再多言,只表示“必须给我们公司一个交代”。
“我们今天就能出一份初步事故说明”我没时间在这跟她耗了,便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要不这样吧,我们联系达昂先生来辅助处理,应该能最快解决。”
拍摄暂时中止,设备组正紧急复查并重新搭建器材。寒风一阵一阵刮过杰古沙龙湖边,现场弥漫着焦灼的味道。
季凝遇坐在一张折叠椅上,羽绒服拉链没拉,左手被应急医务人员涂了药膏,缠上了绷带,还有些发抖。他神色瞧着就像涌着浮冰的湖面,碎裂却死死撑着,透着不安的平静。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低头落下一吻,心疼地问,“很痛吧”
他摇头,摸了摸我的头发:“还好。”嘴唇泛白,明显是又冷又疼。
“听着”我顿了顿,尽量将语气放得很轻,“我知道你总是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但季凝遇,这样的事,能避开一次是一次,好吗?”我捧着这双手,这双能通过镜头为万物赋予灵魂与情绪的手,再次嘱咐,“我不是想责怪你,我只求你别再那么冒险了好吗?”
他手心托着我下巴蹭了蹭,满是绷带的粗糙感,一双沉郁的眼睛望着我,点头。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你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
他轻声应着,随后示意我起身,自己弯下身靠进我怀里,声音闷闷的,转移了话题,“为什么灯线会突然炸开,这不应该啊。”
他想不明白,开始陷入反复的自责中,“今天中午我也一个一个查过的,真的查过连接也确认了,安全链也锁了。”
“先停下。”我揉了揉他的脸,“喘口气。”放轻音量继续道:“技术组会查明原因的。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意外来了谁也挡不住。”
我低头去摸怀里的人,季凝遇像是被这句话勾出了什么情绪,“刚刚这是最后一套了,就出了这事”他嗓音发紧,语气一节节垮下去,“我都有点不想拍了,我想回——”话说到一半他顿住,又临时转弯般改口,“算了!我也不想回家。”说完猛地转头,把脸压在我腹前的羽绒服上,喃喃道:“我就是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我顺着他后颈的头发抚摸,安慰道:“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我望着天色,不远处极光淡淡洇开,想了想后又低声问他:“要不要我让其他人来替补?你先回车上休息。”
“我不要。”
我就知道他不肯把自己的想法让给别人拍,冰河湖藏了他绝妙的浮冰想法,他都跟我念叨几天了。
“那再给你些时间冷静一下?”我征求意见,他想撒撒脾气就让他撒好了。
“好。”
我环着他,把人紧了紧,思考了会儿,最终还是轻声问道:
“为什么家也不想回了?
那你想去哪里?”
第46章 窥伺
季凝遇跟家里闹矛盾了,这是我初步得出的结论。他那晚或许是接了通电话,同某人谈了些事,心里落了秘密。
以前再怎么样我也没见过他说“不想回家。”那个专属于他的房间,一直是他疗愈心情最快的地方。
我问了,他不肯回答,还一把推开了我。我就知道——还不是时候,那就在等等。
炸线的区域已经拉起了临时警戒线。我绕过冰层边缘,沿着主电缆走了半圈,发现主发电机外接的线圈处有磨损痕迹。我抬手想揽个人过来问问,哪知刚朝设备堆瞧去,就瞥到个身影躲躲闪闪的。
我定睛看了会儿,那人左走右绕,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走过去,一把拽住他,面孔有些面熟,似乎是设备租赁方派来的一个本地年轻助理。
他吓得不轻,心里有鬼似地弹了一下,立刻张口就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拎着他衣领,皱眉询问,“大家都在重新搭建,你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闲逛?”
“没、没!先生!”他双手虚虚地推着我的手臂,乞求我先松开,语气急了,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是这样的先生,其实刚刚是我在清理电缆时踩到了线路,绊了一下,没想到直接崩断了!”
“哦,原来就是你搞的。”知道了起因,我也松了口气。
“我本来是想立刻报告的!”他还在嚷嚷着。
我压下火气,确认他并没有受伤,问:“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脚差点出人命?”
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是想瞒!只是我太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拜托您不要让公司辞退我,我家在这边条件不好,这份工作很难找”
“谁要辞退你了?”他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还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
“你们不是在找人吗?如果找到我——”他猛地抖了一下,“那我会不会要负责任?”
我盯了他几秒,拿出手机:“我先让你们负责人过来。”然后对那青年说,“你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但我不为难你。跟我一起把事故记录补完,实话实说就好。”
他穿的袄子看起来又憋又薄,我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索性没出什么大事,你不会有事的。”
他哑着声点头,“谢谢您,谢谢”
我回到现场,跟季凝遇说明了情况,他已了然,随后望着浮冰发起了呆。
“怎么,还没休息好吗?”我告诉他设备已经重新搭建完毕,只要完成这最后一组拍摄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不要休息。”他莫名其妙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我有些发懵,认真打量着垂头的他。
季凝遇右手提着相机,目光空茫。如果看得再仔细些,就能发现他皮肤在微微颤抖。他在紧张,一下就让我想到了今早在石缝间发现的那只灰色雪鹀,潮湿的羽毛挡不住寒风的侵蚀,只能靠着微弱的呼吸勉强撑着,濒临死亡。
他不妙的状态让我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我去拉他的手臂,直截了当地给出两个选项,“要么说原因、要么直接给诉求。”
季凝遇缓缓抬起头,那双结了霜的琥珀色眼睛定在我脸上良久。我被这阵沉默凌迟着。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他这样,也确实拿不准有什么好办法。
他嘴唇蠕动的瞬间,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被冷风一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是有点找不到感觉了。”他木然地举起相机,又扫了一眼不远处聚集的人群。
我顿了下,马上答复,“没事,我们也不赶时间,哪怕今天拍不了也——”
“不行。”他打断我,直接给出诉求,“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你先去那边好吗?”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没有办法,只能点头,退了两步,嘱咐一句:“不许做傻事。”
他点头,我看着他渐渐远离我,走进灰蓝的天色里、走进浮冰响动的湖边。
一通电话,我让秦欲闻先和陆舟打配合,自己仍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沿着浮冰边缘缓慢行走的身影。
忧虑,提心吊胆的不安,季凝遇让我走,我又怎么真敢留他一个人。
季凝遇端着相机,低着头,走得慢而沉,毫无目的,好似一条病弱的鱼,在湖面冰层下进行着最后一次巡游。
周围空旷得发出回响,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看见他羽绒服的帽子被风吹起,额前碎发凌乱,眼神被遮住,脸侧硬如石膏。
他忽然止住脚步,半蹲下来,手指撑在地面上,端着相机,脖颈微弯,目光几乎贴着冰层。
我眯起眼,盯着——他在看一道裂缝,一动不动,凝视得太久,久到我心里起了毛,更深的不安。季凝遇在我心中忽地就如蓝青色血脉下堵塞的淤块,在弯弯曲曲的血管中,沉重地凝滞前行。
我的眼睛自动放大了焦距,盯着他裸/露在绷带外的手腕,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他冻得发青的指节。
我无法控制地凝望着,根本移不开视线。
他站了起来,用手拉了拉袖子,随后不怕冻似地敞着衣领,大片的雪白浮着粉红,肌肤呼吸着,要命般吸引我。
他的脖颈还是那么瘦而直,锁骨下陷,颜色像掺了一滴血的牛乳,风一吹,那点色泽就如活物般荡漾着。
我知道在此刻产生那种念头是不对的,是罪恶的,是趁虚而入的窥伺,可我根本移不开视线。
季凝遇不会知道自己在拒绝我时会带有某种无意识的诱惑,我昨天就想说了,那要死不活的冷感致命般引诱着我。
他忽然动了,没有预警地抬手,对着那道断裂的冰层,按下快门。
“咔哒。”
他没停,又拍了一张。
接着第三张、第四张,他站了起来,对准了我。
我怔住了,屏住呼吸,看着他从凝滞中抽身而出——他回来了。
“不是让你先去那边吗?”眼里的浑浊已被清明替代,他开口时蹭了下我,让我走。
“你觉得我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吗?”我终于开口,却没意识到自己嗓子已经紧得不成样子。
他发出淡淡的笑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我挪开视线,努力抛去脑海中的想法,可还是想亲他、好想亲他。
真是要了命了。
季凝遇重新提起兴趣,恢复了工作状态,神情投入,专业度拉满,镜头运作娴熟,指令简短明确。他几乎不再多话,每个镜头都精准得像是在做一场手术,干净、利落。
我在一旁又盯了一会儿,见他状态平稳,便去找中午那个经理人,处理设备倒塌的善后事宜。达昂先生派了助理过来协调,有了他们的介入,一切进展顺利。
等我再回到拍摄点,季凝遇正蹲在浮冰边上,逆着天光校比光线,专注得近乎痴迷,跟方才那刻几乎一模一样。
最后一场的拍摄效率异常高,他似乎把所有力气都灌进了镜头,把所有话都藏进了画面里。
晚上回去,我蹲着替季凝遇换了绷带。他太累了,洗完澡倒床就要睡。
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他一起睡,但他推我一把,不肯。
那我就拉着他衣角,低声说:“求你抱一抱我。”
他叹了口气,往边上一让:“行吧,抱抱。”
我小心靠过去,试探地圈住他腰。他闭着眼,小声问我:“你怎么突然这么粘人了?”
我一下谨慎起来,低声问:“我让你不舒服了?”我生怕自己打破了设定的界限,只敢在边缘反复打着转徘徊。
其实我也是那只冰缝中挣扎的死鸟,亦或是冰层下巡游的游鱼,总之,此刻,我只想为自己讨些甜处,谨慎地生存。
季凝遇没睁眼,只是抬手撩开我额前的碎发,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
“没有,”我听见他说,“好好休息。”
季凝遇以这种状态紧绷了整整两天。那是我们在冰岛拍摄的最后一日,他节奏把控得近乎苛刻,镜头连拍,不容一丝拖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一口气结束。
极光消失前,最后一个镜头完成。
收工时,尾光还悬在天际,远处的海面泛着沉冷的蓝光。风不大,但四周的空旷带来一种渗骨的寒。拍摄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三秒后,掌声骤然响起。
我听见有工作人员在旁边称赞,“季总这次真太狠了,一口气搞完冰岛段。”
季凝遇轻轻点头,没笑,只淡淡说了句:“大家辛苦。”
我见他开始装设备,便也顺着他的口吻笑着说:“接下来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
“冰岛的行程还有三天结束,这几天抽空审片,然后大家可以各自去看看雪山、泡泡温泉、或者跑去北部峡湾散心。”我忽然想起,明晚就是平安夜了,便又补了一句:“祝大家在冰岛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与讨论,有人兴奋地聊起圣诞大餐,有人已经约好了雪地摩托。我转头看身边的人,他正把最后一个镜头收入器材包里。
我凑过去问他:“我帮你提?今晚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季凝遇没回答,反而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了我。他动作不大,却有种彻底泄力的崩溃感。我垂眸,看到他睫毛在抖,眼圈一片红。
“终于结束了”他低声说,整个人往我怀里依着,一沉。
我抱紧他,风扑在面上,带着海腥味和雪的冷冽。胸口的呼吸愈发混乱且湿热。
季凝遇哭了。没有声音,连抽气都像在咬牙忍着,眼泪却一滴滴往下坠,悄无声息地砸在我外套上。
我心口被那阴凉的蝰蛇舔了一下,湿冷是某种幽微的毒,沿着骨缝往下淌,最后沉进胸腔深处,悄悄吐出一个结。
他终于肯让我抱他睡一个晚上。
我问他,愿不愿意谈谈那晚的事。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再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第47章 最想要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无比期望季凝遇能有所察觉,并私心想与他单独度过这一天。
平安夜本身对我而言并无特殊意义,但它在妈妈生产我那一刻起,便有了某种命定的重量。如今,更因季凝遇的存在,这天也理应成为属于我们的纪念。
我和季凝遇自打相识后几乎形影不离,真正断了联系,也不过是我离开的那两三年。独自相处的日子里,每逢平安夜,我无数次怀念他曾在季家为我准备的那些生日惊喜。
后来在法国与他重逢共处,我心中的期待愈发旺盛,但他那时正在气头上,从未因为我的生日而有任何表示。
我们已经好了一段时间。按理说,期待一个祝福是可以被原谅的奢望。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等他能否给出哪怕一点特别的表示。
可季凝遇从昨日情绪崩溃中醒来后显得比平时还要安静,一上午都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让我越看越沉默。
或许我该主动些。我趁着中饭的时候对他说,想带他出去散散心,说我定了个餐厅。我必须主动,在这场关系中。
“啊,可是我刚刚挑好餐厅,打算作为我们的庆功宴,顺便庆祝平安夜。”他皱着眉,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我抿着唇,心中的不快愈发翻涌,却也无可奈何。
他真的不记得了。他在法国那些年也是真的——不在乎我。这不是刻意冷落,而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一想到这点,我心中那条蜷伏许久的毒蛇便迫不及待地行动,昂起头,冷不丁咬我一口,好疼。那剧痛像火烧,却冷得发麻。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会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礼物,偷偷拉着叔叔阿姨帮忙准备惊喜。那时我每一年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我总在最严寒的冬日等来最温暖的心意,年年如此,因为他。
我真的很想问出口,问他还记不记得,问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可我看着他早已将注意力移回电脑屏幕,眉眼静得像是从未察觉我的失落。我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毒液沿着动脉经遍全身,我整个人都好像要被慢慢毒坏了。
说到底昨晚那场哭嚎还是给了我太多期待。我原以为季凝遇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至少情绪上能松动一些,结果现在反而更严重了。
李芒正开着车,我们向酒店出发。季凝遇的头靠在我肩上,我陪他处理了一个上午的工作,现在又得看着他贴着我刷手机。
哪怕理理我也好呢。我坐在阴影中,面色僵硬,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幽怨。
季凝遇忽然动了一下,拉住我的手,轻声问,“想要什么礼物?”
我顿了顿,无数个念头像细小的游鱼在魔法的光晕中穿游,刚想从中挑出一个最想要的,却听他补了一句:“明天的圣诞礼物。”
白幻想了。我没忍住,叹了口气,反问他,“你想要什么礼物?”
季凝遇握着我的手指把玩,脑袋顺着我的手臂滑倒在腿上,躺着仰望我,语气轻飘飘的:“没想好。”
他又定睛瞧了我一会儿,慢慢吐出几个字,“想看你穿围裙给我做饭。”
我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是什么愿望?”
“可我就想要这个。”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睫毛扑闪扑闪,“你以前也说过我想要的东西都能自己买到,所以”
我垂下头,凝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顺着那根笔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那格外粉红的嘴唇上。我咽了咽口水,低声问:“这就是你现在最想要的吗?”
“不”季凝遇舔了舔嘴唇,水光润着那两瓣。救命,为什么今天他的嘴唇看起来格外红,我还在失神之际,就听见他说:“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你吻我。”
我一把将他捞起,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熟悉的香气从他口腔里迸发出来,我渴望这份温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季凝遇的命令,我根本不敢主动靠近。他终于大发慈悲,可怜我了,准许我讨得一个吻。
“你今天的嘴唇好红。”长久的亲吻后,我终于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隙,他却岔开话题,贴着我嘴唇低声问:“为什么哥哥今天看起来不开心?”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沉了一下,张嘴惩罚性地咬了他一口,用犬齿咬的,不轻不重,但含报复之意。
他吃痛地嘶了一声,似乎又小声笑了出来,“我真不知道。”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啊。”诉说完心意,我又将嘴唇压了上去,想借吻把情绪压住,却压不住。
“可我们不就是在一起吗?”他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难道不是吗?”那眼神中的精明越发闪亮。
我像是被雷击了一下,一个念头忽地闪过脑海——等等,我好像有了另一个猜测。但我还是不敢确认。那种不甘和烦恼裹挟着我,把我往深处拖。
“你太坏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也许什么都还没有被确定。
我只知道我控制不住地,又一次吻上了季凝遇的嘴唇。
庆功宴设在MossRestaurant,蓝湖温泉酒店最顶级的餐厅。玻璃墙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火山岩与温泉交错的荒原铺展在视线尽头。
餐厅内,灯光极低,仿佛点燃的是苔藓深处的星火。长桌铺着冰蓝色亚麻布,座位一字排开,空气中弥漫着热葡萄酒与烘烤乳鹅胸的香气。
“我今天本来也想带你来这儿的。”我贴着季凝遇念道,中午就打算借泡温泉的由头,带他来这里单独庆祝。
“我们心有灵犀不是吗?”他挑选靠窗的位置坐下,还特意替我拉开了椅子。我看了他一眼,正准备坐下,又记起什么,起身去拿热水。
“等等。”季凝遇伸手拦住我,把我轻轻扯了回来,“今天我来。”
我愣了一下,皱眉问他:“为什么?”
他却换了个语气,故意卖个关子:“寿星今天就休息吧。”
我怔住了,几秒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看着他。季凝遇脸上挂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原来你没有忘记”
“生日快乐!岑哥!”
声音从身后响起,重叠着传来,不同音色的人声一齐汇入耳中,像一场和谐的交响曲,跌落在我心上。
我缓缓转过头,看到刚进门的那三人乐呵地冲着我笑。
“礼物等回国再给你啦!”陆舟笑着补了一句。
我刚想说不必费心,季凝遇却忽然凑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吻了我的侧脸,小声贴着我耳语,“我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我也不会像在法国那样跟你闹脾气”他的手掌贴上我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又念了句,“生日快乐,哥哥。”
下一秒,服务员推来了一辆小推车,车上是一款造型精致的蛋糕——蓝湖色镜面如凝冰,嵌着银箔与细碎白巧。香草和蜜酒的香气在空气中缱绻浮动,像是远方炉火烘焙出的甜梦。
我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季凝遇为我准备了一个足够浪漫的惊喜,我也很感激另外三人的存在——但某种愿望始终在心头游弋,我仍然更想,这个生日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我喝了些酒,脸泛着热意,吃到一半,忽然侧头看着季凝遇说,“可我想和你,就我们两个人”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这样说,连一秒都没犹豫,便开口了。
“我今晚订了房间,就在这儿。”他一边说,一边摸着我的脸颊,眼神像湖面般澄澈,“就我们两个人。”
蓝湖温泉里,季凝遇挂在我身上,我的手扶着他的腰,温热的雾气将我们笼罩,暧昧又黏腻。
“我真的以为你忘记了”我毫无保留地诉说心中的委屈。
“别用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季凝遇抬手捂住了我的眼,我眼前一黑,紧接着唇上忽地一软。
“对不起嘛。”我听见他道歉,“我就想逗逗你一想到你上午那幽怨的表情我就想笑。”
我掐了把他,怨念地说,“我怕死了。”
“你为什么不说呢?”季凝遇松开手,一双眼真挚地看着我,“你可以直接向我表达你的诉求。”
水波中,他的手盖在我的胸膛上,“是我害得你不敢说吗?”他蹙起好看的眉,委屈巴巴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对于那个问题我真的很抱歉,可我好多了,我允许你靠近。”
“不说这些好不好。”我倾身想要吻他。真要讨论那个问题时,反倒是我先退缩了。我害怕季凝遇的眼泪,害怕他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他的脆弱害怕许多许多。
“Onemorekiss.”
“No.”他抵着我,“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他眼神坚定,“我现在有勇气面对了。”
“其实”我抚摸他光滑的后背,语气沉沉,“我猜到一些了。是不是家里给你来电话了?”
“”
“如果你想解决,那就现在说。”——
下一章更精彩,我个人而言特别满意嘿嘿,但过审是个问题,敬请期待!下周见!
第48章 百分百
湖水被沉睡火山的热力浸润,漾着清澈的蓝。温泉雾气氤氲,地热蒸腾出的水汽在空气中盘旋不去。乳白的光晕覆上躯体,像一层看不清的纱,潮湿地裹挟着每一处肌肤与感官。
“妈妈她”季凝遇眼尾下垂,低声喃喃,“或许知道我的性向了。但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我和你的事。可如果她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里藏着无数困惑与焦虑,情绪突然崩溃,音调一下子拔高,“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生日这天谈这些的,可我没办法!我有些控制不住!因为明天我就要”
“就要什么?”我伸手安抚他,尽量平静地问。
“祁叆也在冰岛,妈妈让我圣诞节陪她吃饭。”他找不到着力点,整个人贴在我身上,“我们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件事的,我是真的直到今天才敢告诉你!”
他抬起头,我们眼神交汇,空气在长久的对视中凝固。
“我想让你帮我,一起想办法解决。我们先把这关过了,好吗?”他不安的语气像是鼓动的风琴,呼呼地吹着,眸中噙着水汽,“我们先和祁叆说清楚,等回国后,再去试探妈妈的态度。”
我抿着唇,一时无言。现实与美梦的分界线在此刻如此清晰,我竟不知道该如何越过。
见我没有回应,季凝遇又哽咽起来,身子一颤一颤,“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喜欢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他冲着我喊:“仰哥、好哥哥!”嗓音颤抖,“你别不说话!”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哽咽,“我求你了!”
我和季凝遇沉在湖中央,他看起来怕急了,紧贴着我就要寻个安慰。
为了让他安心,我一直做着承诺,绝不会食言的承诺。他靠过来吻我,似乎此刻只有亲吻和我们身体的相贴才能为那承诺再链上一层坚固的枷锁。
他的情绪像潮水退去后的浅滩,留下一圈圈涟漪未平。吻是颤抖的、是试探的。雾水夹杂热气在肌肤上滚动,湿润的手指一点点贴上脖颈和眼睫。欲望加温过的沉默层层逼近,季凝遇每朝我呼出一口气,热意便在我嘴唇上洇开。
“我们、我们回房间好吗?”他说话的声音都被水汽蒸软,落进耳朵像是贴着我心跳低语。
“可那件事怎么办?”
“明天再想”他自然地将手搭在我脖子上,带着点撒娇又强硬的请求:“抱我上去。”
我托着他,向岸边游了过去。
他牵着我的手,推开玻璃门又关上。我正擦拭他身上的水汽,他靠近,在我耳边吐气如兰地说,“哥哥我想要。”
季凝遇微微前倾,引导着我,让我触到衣物的边缘。
我抬眼瞧他。他露出极具魅惑的笑容,缓缓念道:“虽然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那个问题但此刻还是先让那些东西见鬼去吧。”说完便俯身,掌心沿着我的锁骨一路滑下,停在心口,低声催促,“快满足我。”
我喉咙一紧,冲他挑眉。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恶劣,最后命令道:“Justhere,kneel.”
“行。”我被他激得兴致上涌,低头扫了一眼脚下的地毯,分开腿,跪了下去。
我们的头发还带着蒸腾的水汽,季凝遇的手指揉进我的发丝,上方时不时传来隐忍的呻吟,透着满足。未擦尽的水珠从他身上滴落,沿我脸颊顺着肩颈滑落。
他猛地一颤。蝰蛇从洞穴中顷刻窜出,偷吃了一口,大快朵颐,尖齿上沾着乳白的液体。
我吞尽,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一把扣住他肩膀,反压着他转过身去。我的胸贴着他的背,俯在他耳边低语:“正好看看这玻璃门的质量怎么样。”
我亲了亲他的侧脸,随后扣住他后颈,把他扯过来吻住,“你也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他面色绯红,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松开时,他还留有喘意,骂我一句,“混蛋。”
喉咙发出一声低笑,我用膝盖拨开他发软的腿。玻璃门上倒映那张脸。
“看清楚些。”
季凝遇张开那粉红的嘴唇,微眯着雾蒙蒙的眼,脸颊熟透了。
他抓紧我抵在玻璃门上的手臂,断断续续一句,“看清楚了。”
几声闷哼,又滚到床上。季凝遇跨坐而上,眉眼轻扬,“辛苦哥哥了。”
他说得轻,调笑中带着诱哄,俯下来看我,光线在他睫毛上打着影,“接下来是我的礼物。”
热意贴着皮肤只往脊髓里钻,他搂着我的脖子吻我,像夏日热风卷过燥热的夜,缠着不放。他身体沉下来的时候,是从腰腹开始的,温热,沉稳,像雨落在心口。
一下接一下,不重,却击得人发麻。
一会儿是大雨,裹着雷鸣,压得人喘不过气;一会儿又像小雨,淅淅沥沥,从发梢一路落进胸膛。
“舒服吗,哥哥?”他贴在我耳侧问,喘息又重又香。
我没回答,只觉得思想被什么咬住,再被一寸寸撕开。难以言喻的快感,意识颠簸着,一阵阵空白过去,又一阵阵被他拉回现实。
我仰着头,他在上面。舒适的节奏,不快,却实。我抓住了他的手,连自己也弄不清是想推开,还是渴望着更用力地拉近。
"I’myours"我大口呼吸着,说完便咬住他喉结旁一小块肌肤不放,留下深刻的红印。
"Pleasefast."我控制不住地请求。
"Weneedmoremore……andmore"
不知这场合奏曲持续了多久。温热的指尖缠绕着我,牵住中指,忽而一丝凉意闪过——我睁大了眼睛,发凉发紧的中指上赫然出现一枚戒指,不偏不倚地套牢。
那一刻我像被什么拽回现实,意识一瞬被拉亮。哑口无言地盯着季凝遇,又抬手对着暗光望了望那枚泛着细闪、银色的环。
“给我戴上。”他停下了喘息与晃动,声音沙哑,手心里是一枚同样的戒指。
我喉咙像被先前的酒液给烧了,心跳得太急,脸上热得厉害。
一切像被谁按了暂停键静止,床不再晃动,空气中残留的水声也悄然隐去。我颤抖着手接过那枚戒指,为他戴上,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他趴在我胸口,疲惫地喘着气念道:“内圈刻上了我们的名字。”指腹拭着我的泪,眉心皱了,“哥哥哭什么?”
“我”我喉咙愈发干涩,酸得不行,捧着他的手覆上我的眼,“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他拉开我的手,压低嗓音要求:“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盯着那眼睛,他琥珀色的瞳孔此刻却黑得发亮。
我望着他,说:“喜欢你。”
“哥哥”他露出不满足的神色,撒娇般轻轻唤我,“喜欢不是爱,我想听到爱。”
我舌尖发麻,嗓音哑得厉害,似乎只能喃喃低语。但我想让他听见,想让他知道。于是我抬高了声音:“Jet’aime.”
他双眼瞬间弯成一轮明月,脸红得像海棠花开,拍我胸膛,“说法语就太犯规了。”凝遇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偷偷瞥了眼床头,“要零点了。”他抱紧我,再次吻我的唇,“生日快乐,亲爱的可我还是想听到那句中文。”
我叹了口气——
“Jet’aimeàenmourir.
Jet’aimeplusquetout.
Jet’aimejusqu’àlafolie.”
百分百契合的圈尺,百分百纯度的疯狂,这——无可救药的爱——
滑跪道个歉orz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排版有点看起来怪怪的捏,我每次码字调的字体是最小号。我发现字号大一点,英文和法语排版就很怪TT等我有时间修改一下。
Jet’aimeàenmourir.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而死。
Jet’aimeplusquetout.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
Jet’aimejusqu’àlafolie.我爱你,爱到疯狂。
第49章 承诺
我们相拥着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生日仿佛只是一场幻梦,不真切。醒来时戒指还在,中指紧的束缚昭示着某种事实,我却仍觉这不该出现在我生命中。
“不想醒来”这是季凝遇睁眼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沙哑的声音中还带着绵软的睡意。
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抱紧了一些,手掌落在他背脊骨下方,低声安慰:“别怕,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顺势把脸埋在我颈窝,呼吸沉沉的,蕴着难以平复的躁意。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低声开口:“我真是害怕面对。”
夜已过去,疯狂的梦也终究要翻页。我们还抱在一起,那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我的指尖慢慢在他背上画圈。我不想抢先给出解决办法,这是季凝遇的人生,我不愿,更不能替他做决定。
“我得向祁叆坦白,不是吗?”他抬起头看我,面颊红润,语气紧绷,“我不能骗她,哪怕这事最后还是要走完流程,我也得让她知道真相。”
我安静等着他后话。
“我还得求她不要告诉妈妈。她是好女孩,肯定不会说的但如果妈妈问起我们聚餐的结果,她又该怎么交代?”
他眼神定在我脸上,藏不住慌乱,压抑多年的恐惧被层层剥开,“我就算坦白了,我该怎么面对爸妈?他们要是知道我喜欢男人,或许会疯的!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又会怎么想?!”
我握住他正绞着被子的左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哄着他慢慢平静下来。等他呼吸缓了一些,我看着他,心口发紧,轻声问:“亲爱的,你打算说到什么程度?是只说你的性取向,还是直接承认我们的关系?”
他突然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声嗓一瞬失控:“我不算是喜欢男人!我只是想要你,仅此而已!”
我抿着唇,神色凝重,听着他一边喘气一边继续诉说,“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可我从来没对别的男人动过心。你还记得在法国,我故意找的那几个吗?就是为了气你。我根本受不了和他们亲密,更是讨厌他们碰我。都怪你!你把我逼到那种境地可也怪我,我自己不争气。”
“好、好的。”我抓住他乱挥的右手,心头泛着酸意,“别这么苛责自己。那是正常的情绪反应,你没做错什么。”
我轻捏他绷紧的指节,逼他松些力,随即靠近,低声道:“你怕他们接受不了,我懂。”
他肩膀抖了一下,沉默不语。
“你知道自己是独子,从小到大被抱着、捧着、什么都是最好的。你明白肩头责任,总想证明自己。你更懂得这份爱有多深,才越发害怕辜负。”
季凝遇咬着唇,死死忍着不哭。我攥紧他的手,音量更轻:“我也怕,季凝遇。我们都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了。”
我换了个姿势,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们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能继续拖着。这事没最优解,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甚至可能两头都不好过。但你得选,选那个你想要、并且能承担的结果。”
我抬手捧住他的下巴,再次确认,“你是想主动坦白的对吗?”
他点头,坚定的眼神交付了答案。
“好,要去见祁叆,那就见。你想说实话,那就说。但记住,我们什么也没做错,我们只是在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至于妈妈怎么想、家里会如何反应那是后话了,不要为未知的事提前忧虑。”
他看着我,眼圈泛红,嘴唇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只是把头靠在我锁骨上缓缓呼吸。
过了许久,那股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季凝遇倏地揪紧我手腕,忍无可忍朝我喊,“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怕我妈!”
温芝、温阿姨——也就是季凝遇的母亲,存影叔的妻子。
我初到季家是在夏天。印象中她常穿素色典雅的旗袍或长裙,长发盘得一丝不乱,笑眼弯弯,说话不疾不徐,对我格外关照。
小时候我穿的新衣服、各种生活物件,几乎都是她挑的。那时存影叔太忙,爸爸告诉我,学校也是她托人安排的。每逢值得庆祝的日子,几乎所有为季凝遇准备的东西,我也都能拥有一份。
她像是那种旧电影里的好太太——让这个家充满爱意,也让我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和依靠。
她对待外人都那么好,更不用说对自己的亲儿子。每个凝遇放学回家的日子,她都会守在门口等待,蹲下来亲他的脸颊;每逢夏季,她便在院子里和帮忙打理花园的人一起,种满凝遇最喜欢的花;每当凝遇想吃甜点,她总能做出他最爱吃的那一款。
这样好的一个人,却和我此刻听到的,有些不一样。
季凝遇趴在我胸口,轻声讲述他记忆中的童年。他说,妈妈有时会抱着他、哄他,有时却又像个甩手掌柜,把他交给阿姨,一语不发地离开;他还提到爸爸,说温姨生产那年,存影叔忙得根本不着家;最后他讲起外婆,那个在温姨陷入产后抑郁后,一直照顾他的人。
“妈妈总在我需要她的时候,把我推开”季凝遇的手指勾动我的头发,“外婆带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我摩挲他的脸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以前从没和我说过这些抱歉。”我心疼地问,“可温姨对你很好,会妥善安排你的一切为什么你说的那些,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亲爱的,”季凝遇认真盯着我,柔软的语气中有些无奈,“你以为我天生就会喜欢那些东西吗?鸢尾花是妈妈喜欢的,她曾给我展示过她的收藏,我才被那些丰富的品种和美丽吸引。至于各种糕点,她做给我吃,我习惯了,也就喜欢上了。”他说着,手指挪到我额头,温柔地抚摸,“其实很多喜欢的东西,都是她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要说我天生喜欢的,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抿了抿嘴唇,笑着凑近。他低笑一声,轻推开我的脸,继续说道:“至于你感受不到,那是因为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们就变了。爸爸没那么忙,妈妈我真的搞不懂。”季凝遇咬着唇,“我简直无法相信她能一直装作‘好端端’的样子坚持到现在!不过最近,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种忽冷忽热的状态。”
我忽想起上次花园种花时,那手镯冰凉的触感,还有阿姨含糊其辞的话,她好像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我注意分寸,我又想起福伯,忍不住问,“福伯是你妈妈那边的人对吧。”
季凝遇闷声答道:“你们离开后,家里就被福伯接管了,妈妈安排的。”
我心里涌出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觉得福伯可能知道我们的一些事。”话到嘴边,我顿了顿,有些不安,“或许我不该在家里表现得太明显……也许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近,阿姨已经察觉了。”
“你是说我几乎被监视了?!”季凝遇脸上露出懵懂而愤怒的表情。我沉默了几秒,却被他的话逗笑,“哪有那么恐怖,这又不是什么抓马电视剧或者小说。”
季凝遇沙哑地咆哮几声,怒视着我,“我真完蛋了!你还不知道爷爷奶奶那边的情况,就像你说的,我们家就我这一个!万一万一在我这代断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抽泣起来,抓紧我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心慌我没法儿承受家里的压力。”
我一时茫然无措,找不到解决办法,差距就在这里——我孤身一人,是个孤儿我几乎拥有的一切都是季家给的,我也不敢面对那些长辈。
一个危险的念头猛地从脑海中冒出来,厄运几乎停不下来,或许,我和季凝遇没法有好结局,或许,我们会因为现实分开。毕竟,我说过,这不是那种抓马的小说或电视剧,不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
“你想什么呢”季凝遇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自己也没意识到。
“你不会想放弃吧!”他指腹抚过我紧蹙的眉心,我的忧虑似乎感染了他,“我不允许!”季凝遇目光决绝,怒视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他贴上来,唇间带着湿润的水光,狠狠吻了我。
“我我只是在想办法,亲爱的。”我吞下所有焦虑和心慌,藏起那份忐忑与混乱,温柔地宽慰道:“我们不会分开的。”
此刻,绝不能把负面情绪传染给凝遇,绝对不可以。我又一次做着承诺——“我们绝不会分开。”
季凝遇躺在我腿上刷手机,突然来了通电话,铃声响起的瞬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便打开了免提,是阿姨温和的声音。
“乖崽,你和小叆联系好了吗?”
“嗯”季凝遇紧皱着眉,“我已经和她说好了。”
“妈妈就知道你最乖了。”
季凝遇听见这话,神色一闪。我认得出那表情,不是羞涩,而是厌恶——他想吐,他竟然对自己的妈妈感到了恶心。
“好了,妈妈。”他紧急出声打断,“我正和她发信息呢,就先不和你说了。”
“好,圣诞节快乐,宝贝岑仰呢?”
我没料到在挂电话前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季凝遇下意识抓紧了我的手,试探性地问,“在我旁边,怎么了?”
空气像是瞬间被抽空,寂静,能杀死人的寂静,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季凝遇提了口气,火速补了句:“在整理我们这几天拍摄的草稿。”
“嗯。”温姨这才开口,“你们两个互相照应着,在外头要好好的。”
电话终于挂断,季凝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但面上的焦躁却久久挥之不去。
他毫不避讳地在我的面前给祁叆发消息,甚至要把手机凑到我面前,想让我把每条消息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和她说好了,到时候会带上你。”
我亲了亲他的手背,说,“我知道的,你不用这样。”
“可你今早和我谈完话后都没怎么笑过了。”他噘起嘴,语气带着责备,“别这副表情,cheerup!”
我嘴角微扬,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不是为了让他放心,而是真的又被他这一举动萌到。
“Cute.”我凑过去,吻了他的嘴角。
门铃却在此刻突然响了。
第50章 声讨
那突如其来的门铃声让我从热吻的温存中抽离。神经猛地绷紧,思绪倏地又回到温姨那通电话上——她那一瞬的沉默和略显刻意的关切。
自从了解了季凝遇的童年,我的心就像被按在一团明火上,灼得隐痛不止。那些原以为咬咬牙就能扛过去的难关,忽然间变得沉重,甚至带着命运的意味。迟疑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不是对他,也不是对这段感情,而是对我们能否撑过那些不确定的风雨。
爱与承诺,似乎不再是我以为的万能解法。
手指微颤着伸向门把手。是李芒,瞬间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可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在惊些什么。说起来,我们远在挪威,离家那么远,按道理不该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更不该有人千里迢迢来声讨我们的感情。
回过神时,手里已经拎着两个袋子,门口的人早已消失。季凝遇催促我快些把衣服送过去,我这才回到内室。
刚才是怎么走神的?回忆起季凝遇讲那通电话时的神态与言语,我只觉得脑子里漾着外头那汪蓝湖温泉,沸水是滚烫的,咕嘟咕嘟地响着,每一个泡都藏着一个不安的念头,冒出来,又炸裂。
一段早被掩埋的回忆猝不及防地浮上来。小时候那间狭窄的出租屋,我和爸爸蜷在一张旧床上相依为命。墙体薄得像纸,隔音很差,门外常传来高跟鞋的敲击声、老年人聒噪的讨论声,还有少年时代那些喊我“洋鬼子”的辱骂,像刚孵出的蛇,一头钻进耳朵,冰凉、滑溜,却亮着毒牙。
我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了。
不该想、也不能去想。
季凝遇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逼自己清醒:他还需要我。我不能再任思绪四溅,我必须拿出比往常更彻底的自控与清明。
“说来也巧,祁叆就和我们约在了这儿。”意识回笼,季凝遇的话语变得清晰。我将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他手上,他正从袋子里拿出两套衣服,摊在床上,指着左边的,说,“这是你的。”又拿起右边那套递给我,“换上。”
我帮他穿戴整齐——米白色羊毛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灰开衫,衬得他整个人柔和又挺拔;他又反过来为我整理衣领——同款开衫,内里换成深黑高领,深浅碰撞,不动声色地对称着。
理完后,他像是检阅完毕,满意地拍了拍我胸口,愉悦地说:“我们就是一对couple。”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配得天衣无缝,确实是很相衬的一对。
“这样不会太明显了吗?”我挤出一个微笑,贴上他的唇,小声问。
“我不在乎。”他摩挲着我手上的戒指,眼中带笑,轻声提醒我,“反正你就是我的。”
“嗯。”我应下,重复了一遍,“我就是你的。”
作为全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冰岛的圣诞节氛围格外浓烈。艳丽的圣诞花环斜挂在岩壁之间,掺着干枝与银叶。餐厅的玻璃墙边立着棵圣诞树,高高耸起,几乎贴到天花板,绿得浓密。
金红相间的装饰球中,还排排坐着本地风格的小羊毛编制人偶、红鼻子木制小马和十二个圣诞小精灵。
耳边是阵阵欢快的笑声,季凝遇牵着我向餐厅深处走去,“这儿装饰的比昨天更漂亮了。”
我侧头望向他,暖黄色的灯光在他眼中跳跃。
“今年没来得及准备圣诞礼物,”我捏了捏他的手心,“后面补给你,好吗?”
他勾起嘴角,满不在乎地回道:“我已经把昨晚当成礼物了。”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耳根烫得厉害,“昨晚你太放肆了”喉咙一紧,“但我很喜欢,那是你给我的礼物。”
季凝遇轻笑出声,接着说道:“你去年给我淘了一台ContaxT3,”他一边扫着位置一边柔声补充,“我收下了,还没来得及跟哥哥道谢呢。”
“只要你开心就好。”我盯着他那水润的下唇,心里暗自高兴他接受了那个礼物。
“诶,怎么没看到祁叆人影?”他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我抬起视线随意扫着,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侧脸上。那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朝这边看来。
是祁叆。我心一沉,下意识松了与凝遇紧握的手。
“你干什么?”身旁的人火速投来一个不满的目光,我抿着唇刚想解释,就听到了一道甜美的声音。
“季凝遇!仰哥!这边。”
季凝遇转头望向声源,手攥得更紧,不愿松开。
“走吧。”他又瞥我一眼,似乎还是不爽我刚刚松手的行径,抱怨道:“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不喜欢你主动松开我”
我咬了下后槽牙,眼含歉意地望着他,“不会再这样了。”抓实了那双手,迎着远方的目光走去。
祁叆面色变幻得堪称奇妙。我与季凝遇坐在她对面,眼睁睁看着她的笑容逐渐僵硬,眼神中的激动消退,空余呆滞和几分好奇。
我皱眉挪开视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能在多年好友面前确定我和季凝遇的关系,本该欣喜,但想到这段感情即将伤害另一个女孩,就仍有些难以释怀。
祁叆对季凝遇的暗恋我了解得清清楚楚,我更知道单箭头的痛楚,很不好受,是如此煎熬。
“你们这是?”那女孩敛去所有笑容,眼里浮起疑惑,小心翼翼地问。
季凝遇直接举起我们在桌下紧握的手,晃了晃:“就像我下午发消息告诉你的,我和岑仰在一起了。”
祁叆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嘴唇哆嗦起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吃惊?”季凝遇蹙起了好看的眉,“我是表达得不够清楚吗?你可是我第一个出柜的朋友。”
“你是认真的?”祁叆开口,声音变得尖细,藏不住的颤抖,“我以为你说‘你和他在一起了’仅仅是指你们待在一起!”
我抿紧了唇。当时季凝遇把手机递给我看聊天记录,我出于尊重并没有细看他具体怎么说。此刻见祁叆眼眶泛红,我顿感不妙,心中隐隐不安。
“你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些呢!”祁叆有些激动起来,语气中混着愤怒和委屈,“你如果早些说,我就不会来”她又猛地顿住,懊恼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来?”季凝遇对她的反应露出茫然的神色。他确实一直都不知道面前的人喜欢他,“我们不是说好要谈谈家里的安排吗?”
他这会儿已经松开了我的手,认真看着祁叆发问,“你和我不是都对爸爸妈妈有意撮合的事心知肚明吗?你并不喜欢我,我们正好可以说清楚”
“谁说我不——”祁叆提高音量,话说一半又紧急刹车,脸色憋得通红,下一秒就冲季凝遇大吼,“你真是个笨蛋!我讨厌你!”她抓起包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准备离开。
“这是搞什么”季凝遇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
事态发展得越来越奇怪,我也站了起来,拦住祁叆的去路,语气尽量温和,“先别离开,和我们谈谈好吗?”
“谈谈?!”祁叆朝我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像是要哭。
“他不知道。”我走近她,压低音量说,“我能和你单独聊几句吗?”
她咬紧唇,死死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头。我回头安顿好季凝遇,他呆坐着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地应下我的要求。
祁叆撩了下头发,勉强整理好表情,领着我大步流星地朝她的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