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濒死
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 但是隆科多还是决定努力一把,毕竟遗诏这玩意,虽然有时候是薛定谔的有用,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而且就算最后真的翻了车, 隆科多也自有办法收拾烂摊子。
怀着这样的心思,隆科多一边仔细观察皇帝对诸皇子的态度, 一边每日在家中练字。
不过康熙皇帝到底是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城府也是极深, 隆科多一时半会儿的, 还真不敢确定他对几个皇子到底更喜欢哪个。
不过皇帝的确对弘历蛮重视的,有次隆科多去给皇帝回事儿,正好遇见皇帝在考较弘历学问。
祖孙俩一问一答, 弘历回答的极为流畅,皇帝听完面上满是笑, 语气也十分温和:“回答的很好,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理解已经很不错了。”
弘历被汗玛法这样夸赞, 一时间激动的脸都红了,他郑重道:“孙儿如今的学问还太浅薄, 需得继续努力才是。”
见着孙儿如此上进,皇帝眼中神色越发欣慰了。
在这个过程中, 隆科多一直安静的站在一侧,一直等到祖孙俩说完话,弘历这才转身对他颔了颔首:“有劳隆大人久候。?*? ”
隆科多急忙回礼:“阿哥客气了,奴才惶恐。”
康熙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等到两人对话完毕, 他这才对弘历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听人说你这段时间以来都十分拼命,这可不好,读书也要有张有弛,熬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弘历又躬身谢过汗玛法关心,这才告辞离开。
康熙是直到弘历离开了乾清宫,这才开了口:“最近几日京城中怎么样啊?”
隆科多急忙将最近几日京中的情报汇报了一遍,其实也没啥大事,至多也就是哪几个大臣聚会,哪个阿哥又干了什么事。
说完之后,皇帝也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
突然他好似无意间道:“你觉得弘历如何?”
隆科多心下微微一跳,斟酌道:“奴才刚刚听皇上与弘历阿哥说话,便只觉得阿哥应该十分聪慧。”
他这话一方面是为了表忠心,以示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弘历,另一方面也是小小拍一下马屁,毕竟只要不蠢,都能看出来皇帝应该十分满意这个皇孙。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笑了:“之前一直未曾接触过这孩子,只听闻是个聪慧的,如今看着,心性也颇为宽厚从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老四后继有人啊。”
这话说的,三分感慨,又有三分欣喜,隆科多听了,心里也下意识忍不住琢磨,皇帝这哪里是感叹四阿哥后继有人,这分明是感慨自己后继有人吧。
毕竟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可是事事都想要效法皇祖,对于皇考的一些政策却并不感冒。
隆科多心里吐槽,面上却并无任何变化,只一脸恭敬的听皇帝说话。
而皇帝说着说着,倒是把话题引到了隆科多身上:“我记得你也有一子,不知今年多大了?”
隆科多急忙回话:“奴才的儿子岳兴阿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了啊……”皇帝听完忍不住感叹:“那也是个大孩子了,可有子嗣?”
“前几日刚诞下一子。”隆科多老实应答。
“不错不错,如今你三世同堂,也能享点儿孙之福了。”皇帝到底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喜事,如今说起来也是笑容满面。
隆科多当然也跟着应承,但是心里却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暗示一下皇帝。
“岳兴阿这孩子老实,奴才便想着他能守住家业便也罢了,旁的却是不敢苛求的。”隆科多状似感慨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而康熙听了却微微蹙了蹙眉:“若是你能再有几个儿子,便也不会有今时的困窘了,一家子兄弟,也好互相帮衬啊。”
隆科多却只是笑:“儿女都是缘分,奴才福薄,不过却也知足了。”
康熙听了一挑眉,突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道:“那你若有多个子嗣,你又该如何行事?”
隆科多听完磕巴都不打一下,直接道:“自然是好生培养,让他为国效力。”
康熙一听就笑了:“你啊你啊,说起子嗣的事儿也能拐到这儿去。”
说完又顿了顿:“那要是诸子争产又该如何?”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这几日他也没少那话引导皇帝,这还是皇帝第一次踩钩。
“国有律法,自然按照国家律法行事,若是实在不成,奴才就生前写一道遗嘱放在身边或者藏到什么地方,等日后奴才去了,他们兄弟就按照遗嘱分产,至于旁的,奴才人都没了,管他洪水滔天。”
这话说的,皇帝都笑了,指着他道:“真真是个混不吝的,这话也敢胡说。”
但是说完之后,却又沉吟了片刻,许久才道:“你这法子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为家族长久计,还是要考虑一下身后之事的。”
隆科多见康熙皇帝陷入沉思,也不多言,只是笑着应了。
**
隆科多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皇帝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但是不管怎么样,话总算是说了,至于日后如何,就且待来日吧。
隆科多不再多想,转头就往步军衙门去了。
**
之后某次隆科多与四阿哥见面的时候,自然也和他说了皇帝对弘历的喜爱,四阿哥听了之后十分高兴,还对隆科多道:“弘历这孩子,平日在家里也就是个稳重老实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能讨汗阿玛喜欢。”
隆科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乾隆老实,那这世上各个都是老实人了。
隆科多并未把自己暗示皇帝写遗诏的事儿和四阿哥说,这事儿没必要说,而且尤其是没必要和四阿哥说。
**
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康熙六十一年十月,皇帝突然下令,让四阿哥去巡视仓储。
四阿哥不敢耽搁,当天就收拾好行李去了。
没半个月,四阿哥便回来了,将仓储的情况仔仔细细汇报了一遍,隆科多虽然没有当场听到四阿哥汇报的情况。
但是从事后四阿哥告诉他的事儿,他也知道了,四阿哥这个人,真是一个狠人,做事已经细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且还不止如此,在四阿哥这次回来之后,还安排隆科多和十三阿哥见了一面。
想着历史上正是隆科多和十三阿哥配合稳住了畅春园和京城的局势,隆科多倒也没太惊讶,而十三阿哥,虽然有惊讶,但是却也不多,只是笑着和隆科多打招呼。
隆科多知道,在雍正一朝,谁都可以得罪,只有十三阿哥不能得罪,因此他对十三阿哥也十分客气,一时之间两人虽然是第一次私下见面,却也看起来十分亲厚。
四阿哥在边上看着,仿佛也十分欣慰,隆科多是他倚重的人,十三弟也是他亲近的人,若是这二人能和睦相处,那他也就别无所求了。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隆科多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皇上的身体,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好,前儿我入宫请安,发觉皇上面色有些苍白,还咳嗽了几声。”
冬日生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四阿哥先是一惊,然后又若有所思,他沉思片刻,低声道:“前儿汗阿玛诏我入宫,让我十一月时代他老人家祭天。”
这话一说,十三阿哥顿时一喜:“这是好事啊四哥,汗阿玛让您代为祭天,岂不是看重四哥?”
这事儿的确听起来是好事儿,但是四阿哥此时却有些迟疑:“汗阿玛身体不豫,我却出门在外,我这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隆科多顿时秒懂四阿哥的意思,立刻道:“阿哥放心,天坛距离京城也不远,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奴才就立即着人给您送信。”
有了隆科多这个保证,四阿哥终于安心了,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若是有什么万一该如何行事,等说完之后,便各自分离了。
隆科多一边往家去,一边在心中默默算日子,康熙六十一年快要结束了,那就说明,康熙帝距离死亡也是越来越近了。
十一月的时候,皇帝身体十分不舒服,一行人便去了畅春园养病。
与此同时,四阿哥也出发前往京郊祭天。
隆科多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康熙皇帝,就是病逝于畅春园的。
因此当他到了畅春园之后,行事便越发勤谨了,每日都要去皇帝御前探望。
而在他的观察下,他也只觉得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这事儿他不敢亲自给四阿哥传信,生怕被人察觉出什么,只私底下偷偷告诉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听了之后面色十分难看,立刻告诉隆科多,这段时日要仔细观察皇帝的身体状况,传信的事儿,他来做。
两人私底下开始默默行事,但是其他人也不是个死的。
八阿哥最近与皇帝关系恢复了一些,因此也时常能入宫请安。
皇帝的状况他自然也不会错过,他心下立时便觉得事情有变,立刻回去与九阿哥商议,要给十四阿哥送信。
但是九阿哥却很犹豫,要知道,从京里往西北送信,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就难免落得个勾结外臣的罪名,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九阿哥犹豫,但是八阿哥却很坚决,强烈要求给十四阿哥送信,不然他就不离开。
九阿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八哥,您别上火,我应了还不成吗?只是这事儿还得准备几天,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出去。”
回想着汗阿玛的面色,八阿哥觉得几天可能还是等得起的,便也点了点头:“那好,此事一定要上心,九弟,如今是紧要关头,一丝一毫的错处都不能有。”
九阿哥点头应下。
**
只是可惜,即便八阿哥发现了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好,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十一月十三日凌晨时分,皇帝突然起不了身了,身体无可遏止的败坏了下去。
而皇帝自己也仿佛察觉了什么,立刻下令诏隆科多入畅春园面圣。
隆科多接到消息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不敢迟疑,换上朝服,立刻就往畅春园去了。
他这么早突然进园子,几乎被各方看在眼里,只是因为皇帝病重的消息还没传出来,所以这些人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何动作。
隆科多是被魏珠领着进了皇帝的寝宫的。
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半靠在榻上,见着他来了,对他招了招手。
隆科多此时见着皇帝,只觉他竟是比以往面色还要好看一些,回光返照四个字立刻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隆科多一时之间心中大震,缩在袖子里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他两三步走上前,行了大礼,但是这次皇帝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语气平静道:“隆科多,朕能相信你吗?”
隆科多只觉冷汗涔涔,一时间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沙哑着嗓音道:“奴才愿为主子效死。”
康熙平日里对待大臣是个极温和之人,但是今日听到这话,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隆科多心中一时竟有些慌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历史上是顾命大臣,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垂死的猛虎,他却依旧是战战兢兢。
皇子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再次开了口:“隆科多,朕的身体只怕要不成了。”
隆科多只觉浑身一软,立刻扣头:“皇上洪福齐天,奴才……”
“好了。”他有些严肃的打断了隆科多的话。
他定定望着隆科多,沉声道:“你再靠近些,抬起头来。”
隆科多不敢违背皇帝的话,只能匍匐着跪行到榻前,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却也不敢真的直视皇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而皇帝则是凝视他许久,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望着他,仿佛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他看了许久,终于轻咳了两声道:“如今满朝文武,朕竟是不知道应该去相信谁了,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了。”
说完他一把抓住了隆科多的手,厉声道:“隆科多,朕待你不薄,待佟家不薄,朕能相信你吗?”
隆科多原本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咬牙道:“奴才绝不会辜负主子的厚望,主子有何吩咐,奴才愿为主子赴汤蹈火。”
康熙看着他,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手背:“好啊,好啊,好……”
他低声呢喃着,然后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隆科多听诏。”皇帝突然厉声道。
隆科多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奴才在。”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①
隆科多的心脏此时跳的十分厉害,这句传位口谕却如同一味良药,终叫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
隆科多立刻扣头接旨,而康熙却道:“朕已经着人去请诸位皇子,你立刻令人守住畅春园,去南郊找四阿哥过来,四阿哥不来,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奴才遵命!”
隆科多不敢多言,急忙退了出去,让人找了夸岱过来,也不顾夸岱惊骇的眼神,将自己的调兵符令给他,让他去京中调兵,又令自己的亲随亲自前往南郊找人。
吩咐完之后,隆科多又走进内室给皇帝回话,皇帝听到他的安排,点了点头。
然后又扫了一眼一旁的魏珠,魏珠此时已经哭的双眼通红,见着皇帝看过来,急忙一个激灵,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奉上。
隆科多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皇帝,皇帝却在此时笑了笑:“这封遗诏你拿着,等朕过身之后,再向诸位阿哥宣读。”
隆科多压下心中不安,只能哑着嗓子说了声是。
说完这些话,皇帝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倒在床上,隆科多见了大惊,立刻上前想要搀扶皇帝。
而皇帝却一把抓住了隆科多的手,脸涨得青紫,声音沙哑道:“护,护住四阿哥……”
“奴才知道,奴才遵命!”隆科多几乎是带着哭腔答应皇帝。
皇帝这才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口气,倒仰在了榻上。
隆科多被骇的魂飞天外,立刻高喊:“传太医!传太医!”
很快太医就进来了,隆科多被挤到了一边,几个太医则是围住了御榻,诊脉的诊脉,扎针的扎针。
就在此时,诸位阿哥也终于来了。
这次一起来畅春园的阿哥很多,有: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
这些阿哥们进门的时候也都是惴惴不安,等看到躺在榻上的皇帝,更是吓得各个脸色惨白。
立刻匍匐上前,跪倒了一地。
八阿哥眼尖看到了隆科多在场,立刻道:“隆科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隆科多却只是摇头,并不答话。
八阿哥心下一凉,心道完了。
汗阿玛这一看就是要不成了,而隆科多估计多半也是顾命大臣,若是他有意让老十四继承大位,以隆科多的城府,绝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八阿哥一下子有些心慌,心中忍不住责备自己,为何不早些给十四弟传话,及至如今,果真是晚了。
八阿哥看出了端倪,其他几个阿哥陆陆续续的也看出来了。
十三阿哥看了隆科多一眼,而隆科多却只是淡淡与他对视了一眼,十三阿哥眼中顿时闪过喜色,但是很快又压制了下去。
至于其他阿哥,都是一脸懵懂,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隆科多的脸庞。
只是如今到底还没有一锤定音,一时间也没人敢说话,隆科多则是假装看不到这些眉眼官司,挺直了腰板,守在皇帝御榻一侧。
屋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只余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在屋中回荡。
最后还是太医解决了此时的尴尬,几个太医商量了一下,终于有一个太医站出来道:“皇上此刻需要静养,还是请几位爷先出去等候吧。”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隆科多见此,也站了出来,轻声道:“几位爷,还是先听太医的话吧,皇上突然晕了过去,几位爷等在这儿也是无用,不如先出去,让太医们先细细诊治,等好了之后,几位再进来。”
最后还是三阿哥第一个起了身,其他几个阿哥也就相继起身,从屋里退了出去。
隆科多看着几位阿哥出去,三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去了外头院子里,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则是站在了廊下,十三阿哥独自袖手站在门边。
隆科多自己却不敢出去,而是依旧守在门内。
八阿哥站在树底下,楞楞望着树干,心里的懊悔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可是他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廊下,想要进去,最后想了想却到底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找了九阿哥,低声嘀咕了几句。
九阿哥此时也有些不安,听到八阿哥说的话,也觉得有理,立刻掀了帘子进去,找到隆科多直接道:“夜里天寒,可否让我的奴才出去给我拿件衣裳。”
隆科多却摇了摇头:“皇上有令,畅春园戒严,不许进出。”
九阿哥忍不住皱起了眉,张口就想要训斥,但是此时八阿哥却一把将他拉住:“好了九弟,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外间待着吧。”
接收到了八阿哥停手的信息,九阿哥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被八阿哥拉了出去。
两人去了西次间,八阿哥低声对九阿哥道:“有些不大对头,隆科多只怕已经封锁了畅春园。”
“什么?”九阿哥一听到这话,冷汗就下来了:“这狗奴才到底想要作甚!”
八阿哥却一把捂住了九阿哥的嘴,低声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我刚刚看到他袖口露出明黄衣角,我只怕,只怕他身怀遗诏!”
九阿哥简直肝胆俱裂,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有遗诏,他有遗诏还如此对待你我,可见,可见……”
八阿哥十分冷静的接了之后的话:“可见那遗诏上传位之人,并非十四弟。”
“不可能!”九阿哥对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汗阿玛那样看重十四弟,怎会不传位给他?”
九阿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眼睛也仿佛充了血:“定是这狗奴才要假传遗诏,我这就去让人拿下他!”
“住手!”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九阿哥,他咬牙切齿道:“你若想死,大可回去了找根绳子自己上吊,何必在这儿连累他人!隆科多手握京城禁军,如今又将园子围了,现在就算他手里的遗诏是假的也成真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①出自康熙遗诏感谢在2023-06-19 17:21:27~2023-06-20 17:5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醉雨丁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积分估值 5瓶;48568423 2瓶;绘梨衣&路明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登基
九阿哥被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牙关忍不住打颤。
他再蠢如今也明白了,八哥这话说的是正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九阿哥一脸祈求的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却也是满脸沧桑, 见着九阿哥投来的视线,只是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保住性命要紧。”
见八阿哥这么说,九阿哥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咬着牙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八阿哥看着他摇了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隆科多是汗阿玛的忠臣, 你我若是敢在此时动手, 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你难道能抵挡的过外头的那些步军吗?”
九阿哥这才终于低下头,心中情绪难以言表。
他在夺嫡这件事上, 实在是付出太多,结果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如何不让他难受。
“也不知那遗诏上的名字到底是谁?难道是三哥?”
九阿哥有些仇恨的看了外头的三阿哥一眼。
八阿哥却是一脸若有所思,许久道:“这倒也说不准。”
九阿哥并未听清楚八阿哥的这句话,只是心里依旧恨恨, 索性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屋里生闷气。
八阿哥却是叹了口气, 出去了,而且他不仅出去了, 还找了三阿哥搭话。
只是三阿哥此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两句。
就这么一直到了巳时,外头突然有了动静,守在屋里的隆科多神色一动,迎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 就看到四阿哥大步从外头走来。
他仿佛是一路奔驰而来,面上还染着风霜之色,身上裹着一件大氅,正是他之前去盛京祭祖时,皇帝送给他的那件。
外头的人也看到四阿哥突然来了,都一脸惊诧的看向隆科多。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说,如今畅春园被封,不许进出,但是现在四阿哥就进来了。
八阿哥的心一时间沉入谷底,或许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已经隐约知道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八阿哥的脸色惨白。
“四哥!”十三阿哥看到四阿哥终于来了,眼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四阿哥神情有些严肃,只是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就走到隆科多跟前问到:“隆大人,汗阿玛如何了?”
隆科多此时自然不敢慢待这位未来的皇帝,急忙恭敬回话:“回四爷的话,皇上刚刚晕厥过去了,此时太医们正在看诊。”
皇帝叮嘱他,只有等他去了,才能宣读遗诏,因此就算此刻他心里明白四阿哥是未来的皇帝,他也不能言明,毕竟名分未定,那该是什么就得是什么。
四阿哥仿佛也并不在乎这个,立刻就要进去求见皇帝。
隆科多这次倒是没拦着,毕竟就算皇帝现在说不了话,皇子要见自己的父亲,那也是正理。
其他皇子见四阿哥进去面圣了,他们也一股脑都跟了进去。
只是此刻皇帝还在晕厥,四阿哥在榻前磕头请完安之后,就问询起几个太医来。
太医们哪能不知道皇帝如今危在旦夕,心下也都是有些慌乱,一边擦汗一边委婉的说明皇帝如今的病情。
几个皇子的心都沉了下去。
九阿哥忍不住道:“那就不能让汗阿玛醒来和我们说几句话吗?”
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汗阿玛将皇位传给了其他人,一心只想汗阿玛醒来,亲口有个交代。
太医们都讷讷不敢言,这个倒是可以,但是一旦有个万一,他们这些太医也人头不保。
四阿哥到底是城府深一些,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些太医们的顾虑。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隆科多,见他神色平静,心中便多少有了个底,衡量了一会儿得失,他终于斟酌着道:“还请几位太医出手救治,汗阿玛如今昏厥不醒,这日后该如何行事,我们这些做儿子也实在是不知所措。”
三阿哥见四阿哥这么说了,也跟着点头:“四弟说的极是,几位太医请出手救治。”
两位大的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几个小的自然那也跟着附和。
如此逼催之下,两个太医一时间焦急的满头大汗。
他们心中也清楚,未来的皇帝,只怕就在这几人之中,他们也不敢得罪未来的皇帝,因此最后斟酌半晌只能讷讷应是。
见着几个太医应了,四阿哥心里也松了口气,汗阿玛现在昏厥不醒,一旦有个万一,没有留下只字片语,那可就麻烦了。
看完了皇帝,几个阿哥又都出去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凑在一处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知道自打他们几个过来,汗阿玛就已经晕厥,四阿哥心中复杂难言。
那这么说,目前为止,就只剩下隆科多曾面过圣,皇帝的遗诏如何,也只有隆科多知道。
四阿哥心中既有忧虑,也有庆幸,忧虑的是隆科多孤言不能服众,庆幸的是,幸好自己提前交好了隆科多,否则真的是祸福难料。
**
之后的过程中,四阿哥又几次三番进去探望皇帝病情,皇帝一直没醒,却是把几个太医都给吓得够呛。
他们已经更换了药方和针灸的穴位,但是中医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起效的,皇子们着急,他们心里也着急。
终于在戌时的时候,皇帝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眼皮子动了动,仿佛就要睁眼。
太医们十分高兴,立刻让人去外头请诸位阿哥。
不过片刻,原本在外面等的心焦的几个阿哥,便都进来了,直把整个寝殿塞得满满当当。
皇帝在此时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儿子,对着跪在前头的四阿哥抬了抬手。
四阿哥心下一惊,急忙匍匐着跪行到榻前,一把拉住了皇帝枯瘦的手。
皇帝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看向隆科多,用沙哑的嗓音挣扎着崩出了一个字:“念!”
隆科多本来就跪倒在地,听到这句话,一骨碌爬起身来,从袖中掏出遗诏,当着众位阿哥的面,将皇帝的遗诏念了出来。
这遗诏上写的,自然是传位给四阿哥。
等一念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四阿哥,其中最不可置信的,自然是九阿哥。
他是在不敢相信,那个总是来找他讨要建议,时不时和他套近乎的四哥,竟然是未来的皇帝。
他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那他之前的那些动作,难道都是在骗自己吗?
九阿哥只觉得一口淤血堵在了心口上,想要吐却吐不出来。
而皇帝却是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这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儿子,点了点头,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你很好。”
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呼吸。
四阿哥看着这一幕,心底一震,只觉巨大的悲切之意涌上心头,扑倒在榻上,嚎哭了起来。
其他几个阿哥看他如此也都大哭起来。
九阿哥跪都不跪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在哭皇帝,还是在哭自己的愚蠢。
一旁的太医,小心翼翼的膝行上前,摸了摸皇帝的脉搏,他指尖颤抖,连续摸了三次才敢下定论,最后他颤抖着嗓音道:“皇上殡天了。”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嚎哭之声更大了,四阿哥更是哭的几欲昏死过去。
隆科多也在跟着一起哭,但是哭了一会儿之后,便知道这不是事儿,急忙上前搀扶着四阿哥道:“皇上,如今先皇大行,朝堂之事和先皇身后之事还要您做主啊!”
这是第一时间就认了新帝。
而其他皇子也被他这句话打断了哭声,几人一边抹泪一边互相以目试探。
四阿哥却并不接话,只哭着道:“我德行浅薄,如何敢当此大任,你不必多说。”
好嘛,三辞三让来了。
三阿哥和八阿哥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三阿哥立刻带头对四阿哥跪下磕头:“皇上,汗阿玛的传位遗诏已经说明让您继位,正是说明他老人家认同您才德比肩尧舜,还请您万莫推辞。”
三阿哥也直接认了。
三阿哥这一带头,七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人不管是原本就无心皇位的,还是本就是四阿哥的追随者的,也都跟着磕头再请。
但是四阿哥还是只是流泪摆手,再三推辞。
八阿哥看此情形,也不敢在迟疑,立刻也跪请道:“皇上,大行皇帝如今已经驾崩,不管是朝堂之事,还是大行皇帝的身后事,都需要您来做主啊,大行皇帝将此重任交到您手上,正是信任您的才德啊!”
终于八阿哥也表态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见此情形,也不敢再顽抗,跟着一起扣头请安。
如此,名分终于定下了,四阿哥摸了摸眼泪,叹息道:“既然诸位兄弟这样说,那只好如此了。”
隆科多顿时松了口气,这套路,总算是结束了。
不过此时倒也不能松懈,他直接低声道:“皇上,如今事情繁杂,一切事物还得先回到京城再说。”
回京登基,定下大义名分,那行事就比较简单了。
四阿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环视一周,终于道:“那就由隆科多和十三弟先护送我回京吧。”
这两人都是他最信任的,因此他现在也只能依靠他们了。
隆科多和十三阿哥跪下接旨,至于其他几个阿哥,他们此时都心下惶惑,不知皇帝日后会如何对待他们。
新任的皇帝很快就以雷霆之势,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
将大行皇帝的御体先收入銮驾之中,命内侍扶銮驾回京。
而新帝则是先由隆科多和十三阿哥护送回京,哭迎先帝銮驾。
不过除此之外,皇帝还发了一道命令,他让隆科多封锁九门,诸王阿哥非传令旨不得进。
隆科多自然明白他心中忧虑的是什么,立刻恭声应下。
之后也不等旁人反没反应过来,隆科多已经和十三阿哥一起,带着一队人马,护送着皇帝往京城去了。
当然了,畅春园依旧封锁着,隆科多找了自己的心腹盯着畅春园,并告诫他,一丝风都不许漏出去。
隆科多的心腹此时也看明白了时局,一时间有些激动,从龙之功啊,这样的功劳,他便是死了,也不能让机会错失?*? ,因此他胸脯拍的震天响,让隆大人放心。
隆科多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走之前也承诺了,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兄弟们。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丝毫不停的到达了京城,等他们一进城门,隆科多便立刻命令封锁九门。
底下的人都惊慌莫名,但是看到隆科多拿到的皇帝令牌,也都不敢迟疑,立刻照做。
而新帝一路直入皇宫,立刻下令召集群臣。
这会儿京城里的大臣们都还不知道先帝驾崩呢,突然被人召集入宫,都有些懵懵的。
可是等入了宫,看到四阿哥竟然站在御阶之前,一下子都愣住了。
只是这些人各个都是老狐狸,虽然心里疑惑,面上却没一个人敢多说话。
一直等到人都到齐了,隆科多这才站出来,先是宣布了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又宣读了大行皇帝的遗诏。
一时间文武大臣们宛如天崩地陷一般,都哭成了一片。
哭完了之后,又在几位大学士的带领下,请四阿哥登基,又是一番推拉之下,四阿哥这才含泪受了文武大臣的朝拜。
毕竟这里也没啥蠢人,一看九门提督隆科多都站在新帝一边,便知道他们这些人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而且皇帝手中还有先帝的遗诏。
隆科多怕这些人不信,还让几位大学士传阅了一下,只见遗诏上的字体的确是大行皇帝的字体,印章也是大行皇帝的印章,一点错都没有。
几位大学士登时松了口气,有遗诏就好,先帝晚年诸子夺嫡,如今虽然定下了四阿哥登基,但是谁知道其他那些人会不会接受失败,乖乖称臣。
现在有了遗诏,那就有了大义名分,其他皇帝便是想闹也没借口了。
定下名分之后,几位大学士便建议皇帝,立刻给大行皇帝发丧。
这个皇帝自然答应,便让人立刻去安排,而自己则是去了后宫,给他的额娘德妃乌雅氏报丧。
隆科多知道这母子俩要有一番名载史册的对话了,但是他身为臣子,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让皇帝拿好诏书,也让乌雅氏自己看看。
皇帝虽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她自己的亲娘心往哪边偏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便也接受了隆科多的建议,带着传位诏书去了后宫。
也不知皇帝怎么和德妃说的,反正他下午出来哭迎先皇銮驾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
此时满宫上下都已经穿上了丧服,京城中的人也都知道了,皇帝大行了,整个京城都处于戒严的状态。
皇帝的銮驾一路入宫,新皇在午门外跪迎,之后又扶着銮驾一路哭着进了乾清宫,而乾清宫早有宫人在此等候,立刻将皇帝御体收入梓宫之中。
在皇帝灵前,文武大臣,王公贝勒们都在哭灵,嗣皇帝跪在最前面,也是哭的最厉害的。
没一会儿,德妃乌雅氏终于来了,她是一路哭着来的。
一进乾清宫,便几乎哭晕在大行皇帝灵前,最后还哭着要给大行皇帝殉葬。
隆科多站在一旁简直头皮发麻,他知道,那句名传史册的话要来了,但是他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嗣皇帝见着自己额娘哭成这样,急忙上前劝阻,而德妃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泪眼朦胧。
“我实在没想到……”
“太后娘娘。”隆科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奉先皇遗诏继位,先皇仁厚,早已经废除了人殉,还请太后娘娘体察先皇之心啊!”
德妃的话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而嗣皇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额娘仿佛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时间面色十分难看,但是隆科多如此机灵,又让他心怀宽慰,他抹了抹眼泪,也哭着道:“额娘,且听隆科多之言吧,额娘如此,只怕皇考心中也是不愿的啊。”
德妃闭了闭眼睛,心知自己今日差点犯下大错,她虽然心中更喜欢小儿子,可是大儿子也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而且如今名分已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也是悲伤过度,竟是有些糊涂了,幸好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否则不仅皇帝失了威信,她自己也要得罪皇帝,那日后给小儿子求情之事,只怕也越发艰难了。
“好孩子,你皇考在时便十分看重你,如今你皇考去了,你也莫要辜负他一片慈心。”
嗣皇帝终于松了口气,立刻点头:“额娘放心,儿臣明白。”
说完之后,便在灵前给德妃磕了个头,尊德妃为圣母皇太后。
德妃坐在这位置上,只觉得心惊胆战,她是真的没料到皇帝会传位给四阿哥,可是如今她不信也不成了,那封遗诏上的字她虽然认识的不多,可是她也是见过皇帝的字的,她知道,这是真的。
可是这要是真的,那自己的十四又该如何自处啊?那孩子,那孩子可满心欢喜的以为,他的汗阿玛会传位给他呢。
想到这儿,德妃不由又流下了眼泪。
**
太后这边处置好了,皇帝也是松了口气,之后给大行皇帝治丧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内务府自有法度,他只需根据法度,自行增删即可。
当然了,删是不可能删的,他恨不得当个天下第一的大孝子,能给他皇考的礼制规章,他是一样都不想拉下。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忘掉他那几个怨种弟弟,第二天,他就下令晋封镇国公延信为贝子,令他召回在西北前线的十四阿哥来给大行皇帝奔丧,并令延信代掌抚远大将军印。
皇帝这么安排也很正常,毕竟十四阿哥现在手握大军,这放在谁身上都是寝食难安。
而延信身为十四阿哥的亲信,让他前去召回,并代掌大将军印,也是为了稳住十四阿哥,免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至于那几个还被困在畅春园的皇子,新皇也终于允许他们回来给大行皇帝哭灵了。
很快的,几个皇子便陆陆续续进宫了。
不过一夜未见,这几人竟也是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八阿哥,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没了,跪在灵前只是怔怔的默默流泪,仿佛失去了魂魄似得。
嗣皇帝看着这几人模样,心中冷哼一声,知道他们只怕心中还是不服,但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依旧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等招待完几个兄弟,隆科多私底下对他说:“皇上,这段时日,虽然是大行皇帝的丧期,但是也请您一定多多重视几位阿哥的动向,当年京中流传出的那些关于二阿哥的流言,奴才之后探查,竟多出自九阿哥之手,现在您登得大位,奴才看着,九阿哥心中最为不忿,只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
这个倒不是隆科多胡说,他后来身为九门提督,为皇帝收集京中情报,的确查出了一点端倪,九阿哥这个人,做正事没有,做这些歪门邪道,却是比谁都强。
当年太子那些离谱到不行的谣言,都是这位主编造并且传出去的。
嗣皇帝一听这话,也有些震怒。
压着怒火道:“这个老九,竟然如此下作!”
他想了想又道:“他既如此,不如朕将他发配到西北去,眼不见为净!”
隆科多却摇了摇头:“皇上,九贝子再怎么说也是先皇子嗣,您将他放出去,外臣面对他,或可以节制他不犯大错,但是一些小事,他们如何敢管,还不如放在您眼皮子底下管教。”
嗣皇帝一听这话,只觉得有理,立刻点了点头:“还是舅舅想的透彻,倒是我轻率了。”
隆科多却连道不敢:“皇上考虑的都是国之大事,如何会想到这些阴诡小事呢。”
嗣皇帝听到这儿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朕也想兄友弟恭,可是朕的这些兄弟们,却没有一个省事的啊。”
这话隆科多刻不敢接,只笑着道:“皇上宽仁大度,想来诸王阿哥们日后也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处理完发丧治丧的事情,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禛,奉大行皇帝遗诏,于太和殿继皇帝位,改元雍正。
雍正皇帝继位,名分彻底定下,满朝文武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而封锁了七八天的九门,也终于重新开启,京城也开始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一些聪明人都知道,这番平静之下,只怕还掩藏着深不可测的漩涡,只等一个时机,就会再一次开启——
作者有话说:八好意思啊,为了修改,来迟了一点。感谢在2023-06-20 17:51:47~2023-06-21 18: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物理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积分估值 11瓶;知知、有子、星夜 10瓶;山有木兮 4瓶;桃意事偏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回报
这日隆科多起得早, 醒来之后洗漱一番,便换上了上朝的朝服。
如今他的地位可与以往不同,在先皇离世的第二天, 他就被皇帝加封为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之一。
而其他几个王大臣,则是八贝勒胤禩, 十三阿哥胤祥和大学士马齐。
隆科多心里一琢磨,四个总理事务的王大臣, 最后两个善终,这个几率不高不低, 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因此几次推辞, 推辞不过之后,他便也就受了,反正他也清楚, 这个职位迟早会被闲置,雍正一朝的政治核心, 应该是日后的军机处。
等隆科多穿戴好之后,便出门骑马往皇宫去了。
清朝的规制,大臣上朝, 文臣坐轿,武将骑马。
隆科多的骑术当然也不错, 虽然骑在马上有些冷,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还是能扛得住的。
等到了皇宫门前, 这才下马步行往宫里去,今日是上朝的日子,他也不敢耽误工夫,一路走到乾清门外,站到了自己往常站班的地方。
隆科多算是来得早的, 很快,其他王公大臣们也陆陆续续来了,有关系好的上来和他打招呼的,也有和他关系一般,只是对他点点头的。
隆科多对这些人都很客气,他可得吸取历史上隆科多的教训,为人处事低调一点,这才能苟的长久。
没一会儿,十三阿哥也来了,哦,现在该不能叫他十三阿哥了,应该叫他怡亲王。
因为就在十三阿哥被升任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之后,当日就被加封为怡亲王,而隆科多自己,也终于承袭了佟国维的一等公爵位。
没错,他老子都去了五六年了,他才终于承袭了爵位。
佟家因为此事是格外欢欣鼓舞,佟家拥有了从龙之功,因此哪怕之前佟家和八爷党关系密切,在佟家人看来,都可以事过境迁了。
但是隆科多却并不这么认为,佟家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谓康熙年间的佟半朝,还真没冤枉佟家。
而雍正皇帝作为一个想有所作为的皇帝,是不可能容忍臣子的权势如此大的。
如今是隆科多有功于皇帝,因此皇帝会对他优容宽待,但是若是隆科多自己不知进退,继续搞什么佟选,那离死也不远了。
这些念头不过在他心中一闪而逝,很快他就满面带笑的走上前去与怡亲王打招呼。
“王爷早啊。”
怡亲王看着他也面含笑意:“隆大人真是勤勉,日日都来的这样早。”
隆科多笑着打了个哈哈:“臣年纪大了,觉少,怡亲王为了国事劳心劳力,臣不能比。”
怡亲王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两人看着十分亲厚。
没一会儿,上朝的时间终于到了,几人也不敢再说闲话,俱都肃穆垂手站立,等着皇帝出来。
而皇帝一出来,又是三拜九叩之礼,等听到一句免礼平身,众人这才又站起身来。
每日的大朝会其实挺没意思的,说的都是一些车轱辘话,隆科多站在那儿听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就在此时,诚亲王胤祉却突然上奏,他言及为了为尊者讳的传统,应当将诸位亲王阿哥名字中的胤字改为允。
这事儿在大清朝还是头一回,毕竟之前的清朝皇子可没有字辈这一说,字辈一说也是从雍正皇帝他们这些兄弟开始的。
因此胤祉此言,虽然颇和皇帝的心意,只是到底关系甚大,皇帝还是决定先压一压,等他和重臣们商议之后再说。
隆科多看了一眼诚亲王,只见他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退回了班列之中,只是退回去之后,不动声色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看来他的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向皇帝示好。
隆科多心里明白,如今的朝政实在是百废待兴,拜康熙晚年诸子夺嫡所赐,朝廷政事也被荒废良久,朝中这衮衮诸公,更是站队的站队,拉帮结派的拉帮结派。
就连他这个康熙忠臣都不能免俗。
不过现在雍正皇帝继位,那些站在皇帝对立面的朝臣和皇子,自然就成为了第一打压对象。
照皇帝目前的意思,仿佛是有先拉拢八爷党之意。
毕竟八爷党朋党太多,可不是好惹的,因此只能先拉拢安抚。
而三阿哥诚亲王他们这些人,就好欺负多了,肯定排在针对名单的前两行,尤其是诚亲王还与十三阿哥有仇。
想到这儿,隆科多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前面的怡亲王。
他面色凝肃,看都没看诚亲王一眼。
隆科多顿时明白,怡亲王心里这仇怨只怕还没消解,不过也是,人家亲娘死了,你却在守孝期内剃头,这在清朝人朴素的价值观中,就是明晃晃的诅咒加轻视。
怡亲王不和他拼命已经是很兄友弟恭了。
在康熙朝,怡亲王不受宠,诚亲王还能过几天好日子,但是到了雍正朝,诚亲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
下了朝之后,皇帝宣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入养心殿商议朝政。
自打先帝离世之后,为了表示尊重,雍正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入住乾清宫,而是住在了养心殿。
养心殿并不在紫禁城中路,而在西路,隆科多几人绕了半圈,终于到达皇帝住所,等被传召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换上了家常衣裳,戴着一副玳瑁眼镜,坐在临窗大炕上看奏折。
见着他们几人来了,就招呼他们近前说话,还给他们几人都赐了坐,上了茶。
隆科多谢恩之后,接过了茶水,先饮了一口,也不说话。
最后是皇帝先开了口:“今日诚亲王所奏,你们觉得如何啊?”
隆科多早知有此一问,他也早就打好了腹稿,只是这会儿还轮不到他先说,因此他也只是沉默不语,眼睛却看向八贝勒和怡亲王。
这两人当然立刻同意:“诚亲王所言,是为古之规训,我等身为人臣,自当为尊者讳。”
雍正皇帝听了这话,笑而不语,看起来是十分满意。
之后他又看向马齐和隆科多:“二位爱卿觉得如何呢?”
马齐年纪大,自然先开口:“对此臣无任何意见。”
改不改名字的,是你们爱新觉罗自己家的事儿,干我富察家什么事,马齐虽然莽,但是又不是个大傻子,皇帝早有此意,他反驳个什么劲儿。
皇帝满脸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见此,也立刻躬身回复:“诚亲王此言,可见他对皇上之忠诚,不过皇上之尊,在于大行皇帝亲传国祚,在于上天所受道统,改与不改也不变皇上之尊容。”
“好!”皇帝听了这话,高兴的抚掌大笑:“舅舅果然深得朕意。”
说完他看向几个臣子:“诸位皇子阿哥的姓名,本是大行皇帝所赐,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改来改去呢?诚亲王所言固然合乎礼法,但是礼法不外乎人情,朕又岂能为了这个,远了你我兄弟的情分呢?”
这话说出来,八贝勒和怡亲王都跪下谢恩,隆科多自然和马齐也一起跟着跪下扣了个头,直呼皇上圣明。
雍正此时心里很庆幸,幸好叫了舅舅过来对答了一番,否则自己还真就把这事儿办下去了。
虽然说改名有助于树立自己的权威,但是反过来,这岂不是又成了心虚之兆?
想到这儿,雍正也长出一口气。
自己分明就是大行皇帝亲传的嗣皇帝,在这方面或许宽容一些,更能让人对自己信服。
**
等从养心殿出来,八贝勒先匆匆离去了,马齐因为内阁还有要事也没多做停留,最后只有怡亲王和隆科多一起往宫外走去。
怡亲王对隆科多还是十分和气的,他笑着道:“隆大人果然敢言。”
隆科多不知道他这话的深意,只是笑着道:“倒也不是臣敢言,只是臣之前监察京内舆情,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所谓舆论舆情,有时候你越堵,他反而传播的越广,对这些东西,小事儿你不要理会,他传播几日自然就消散了,若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推动的大型舆情,则需要顺势引导,转变舆论风口,这正是堵不如疏的道理。”
如今京中的流言,虽然没有历史上那么厉害,但是也偶有传闻,这或许也是皇帝想要采纳诚亲王所言的原因,但是隆科多却认为,改个名字根本没什么用,只能又给人提供一个说辞罢了,还不如不改。
怡亲王听到这番话也是若有所思,许久道:“那何谓顺势引导呢?”
隆科多笑而不语:“或可暗中引导相反言论,或可找个不相干的风月舆情盖过这股邪风,此等事宜,最忌朝廷下令申饬责备,要是朝廷正面回应,不说多说多错,只怕这些人还会以为朝廷在遮掩。”
隆科多觉得自己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千万别写《大义觉迷录》对线,丢人先不说,日后都是你的黑材料。
当然了,这个时间线,曾静这帮人还没露头,大义觉迷录自然也还没影儿呢,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怡亲王听完这些话,一时间若有所思,一直等走到宫门口了,他这才对隆科多拱了拱手:“隆大人所言,果真都是金玉良言,胤祥受教了。”
隆科多急忙回礼:“臣不敢。”
**
诚亲王胤祉的上奏被驳回了,不过皇帝还是嘉奖了一番诚亲王。
夸赞他懂礼。
诚亲王一开始还因为皇帝没有采纳自己的谏言有些不安,但是后来见着皇帝并没有迁怒于他,还夸奖了他,这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宫里也发生了一件事。
十一月二十九日,先帝的宜妃坐着四人抬的软轿前往先皇灵前至祭。
要知道,哪怕是刚被尊为仁寿太后的德妃乌雅氏,都是走着过去的。
而且宜妃还大喇喇的坐着轿子超过了太后,在灵前遇到皇帝时,言语间更有不恭敬之意。
这让皇帝十分生气,却又不好真的责罚皇考嫔妃,只能将宜妃跟前的大太监责打了一番。
这话传出来的时候,隆科多听完也是摇了摇头,雍正皇帝的心胸原本就算不上多么宽宏大量,宜妃还如此自取灭亡,宜妃这母子俩也是没谁了。
之后隆科多入宫时,皇帝也给他谈起此事,言语间怒意尤甚。
“宜太妃因为皇考宠幸,竟也失了为人处世的分寸,实在可恨!”
看起来宜妃当日应该将他冒犯的不轻,直到现在竟然还这么生气。
隆科多观察着皇帝面色,最后出了个主意:“宜太妃为先皇嫔妃,皇上不好管束教导,不如让太后娘娘出面教导一番,太后娘娘仁厚宽和,想来宜太妃也能学到几分太后娘娘的品性。”
皇帝一听这话,先是一喜,又是摇头:“太后太过仁厚,而且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只怕不能辖制的住她。”
他想了想又道:“宜太妃如此跋扈,多半是近身服侍的奴才挑唆的缘故,等皇考丧仪结束之后,我必定严惩这些狗奴才!”
隆科多皱了皱眉,看起来太后和皇帝之间的隔阂还是没能消除,这点小事,皇帝也不敢信任太后。
不过这话,隆科多就不敢多说了,毕竟疏不间亲,他身为人臣,又哪里管得了皇帝母子间的事情呢。
最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尬住了,宜妃依旧每日前往大行皇帝灵前哭灵,但是或许因为有人提点过她,之后她倒是不敢这么嚣张了。
只是隆科多心里明白,皇帝是不会放过她的,起码也不会放过她跟前得用的奴才。
**
入了十二月,皇帝突然下令,册封八贝勒胤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胤裪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的长子弘皙为理郡王。
这还没完,他又封隆科多为吏部尚书,掌管了朝廷的人事权。
隆科多听到这消息都震惊了。
他之前也是有文职的,正是廉亲王现在所任的理藩院尚书。
理藩院尚书虽然也是尚书,但是和吏部尚书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他平时也就管管和外藩之间交往的那些事儿。
但是吏部尚书可是天官,掌管朝廷上下的人事权,他这简直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这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带来的好处吗?
这也就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人,为了这所谓的从龙之功不顾生死了,这投资之后的回报是真的大啊。
**
隆科多做了吏部尚书之后,权势日盛,上门来拜访恭喜他的简直络绎不绝,隆科多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亲故旧。
不过对于这些人,隆科多也就客气招待一下,他们送来的礼物,只要超过百金,全部退还不受,来跑官的,也从不答应,最后人来得实在多了,索性直接避不见客,只让家人招待。
只有真的与佟家关系亲厚的,才出来见一见。
他这边热热闹闹,其他几个被封的王爷们也挺热闹的。
最热闹的当属廉亲王家中,据说许多八爷党上门恭贺拜访。
但是很快又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廉亲王福晋,面对皇帝的恩赏,却并无喜色,还说出了:有什么可祝贺的呢?谁知道这位置还能坐几天?
隆科多一边感叹廉亲王福晋愚蠢,一边将这事儿报到了皇帝耳中。
毕竟他如今还是九门提督,需要负责监察京中各处的言行问题。
廉亲王福晋这话能传到隆科多耳中,自然也能传到别人耳中,他不得不报。
只是心里也忍不住疑惑,这个廉亲王福晋是恨不得让廉亲王早死吗?为何这样的话,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按说以目前状况,皇帝也并未对胤禩出手啊。
结果皇帝听了这个消息,果然大怒:“伊无德妇人,皇考早前就厌恶她嫉妒行恶,使胤禩多年无子,没想到如今竟然敢出言污蔑朕的清名,难道朕如今对他们夫妻还不够好吗?”
隆科多见状不好,赶紧跪下请皇帝息怒:“皇上,廉亲王福晋不过是后宅妇人,不懂皇恩浩荡,此等言行虽然可恨,但是皇上身为天下之主,怎可与一妇人较量,不如请皇后着人出面教导。”
隆科多也有点怕皇帝一怒之下就杀了八福晋,那到时候谁都讨不着好。
但是雍正毕竟是雍正,他恼怒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又平息了怒意,冷冷道:“如此忘恩悖德之人,如何配得皇后教导,且让她猖狂几日,日后再看看有无果报。”
隆科多知道皇帝这是记仇了,但是他现在也没啥办法,而且这也算是廉亲王福晋自己自取灭亡,怪不得旁人,因此隆科多也就不再多说了。
**
而此时的廉亲王府,廉亲王福晋正坐在榻上抹眼泪。
廉亲王坐在榻边握住福晋的手,低声安慰:“我知那只是你心疼我才说出来的,这不怪你。”
廉亲王福晋摇了摇头:“怎么不怪我,都是我口无遮拦,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只怕会害了你。”
廉亲王却是苦笑一声:“若是没有你这句话,难道你以为皇帝会饶了我吗?”
听到此言,廉亲王福晋终于抬起头看向丈夫,她的眼中满是担忧:“王爷,难道皇帝真要向你动手不成?可是你如今这般老实,他为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廉亲王摇了摇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廉亲王福晋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开始流泪:“王爷如此贤德之人,为何先皇就是看不到呢?”
廉亲王又是一声叹息,心说不是先皇看不上,只是先皇一方面忌惮他在朝臣中的威望,一方面只怕也是担心他上位之后,会成为众臣的傀儡。
可是汗阿玛,或许我日后也会成为一方雄主呢?您为何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我。
想到这儿,廉亲王心中满是酸涩,耳边回荡着的,却还是汗阿玛骂他的那些话,真是字字刺心,字字啼血。
**
十二月底的时候,十四阿哥胤禵终于回到了京城。
而他一回来,也不先去朝拜皇帝,反而直接往停放先皇灵柩的景山寿皇殿而去。
这一行为,十分清楚的就表现出了不服气的状态,皇帝听了虽然有气,但是这个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后还在呢,他也不能太过分,只能也自己跟着一起去了寿皇殿。
当时隆科多和胤禩等几个总理事务王大臣,正在皇帝跟前回事儿呢,见到这事儿,原本要告辞离开的,但是皇帝却并未让他们走,反倒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过去。
隆科多心里嘀咕,便也一起过去了。
等到的时候,胤禵已经给先皇行完礼了,见到雍正皇帝过来,竟然站的直挺挺的并不行礼。
隆科多心中顿时翻涌起惊涛骇浪。
这个十四阿哥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名分已定,他跟皇帝这儿犟什么啊?
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啊,不对,人家是皇帝亲弟弟,皇帝就算再恨只怕也不敢真的把亲弟弟给杀了。
但是就算不杀他,折腾他让他不好过,皇帝还是手拿把掐的。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皇帝的面色也一下子黑了,对于这个弟弟,他一开始是有亲厚之意的,可是慢慢的,弟弟如此叛逆,又亲近八阿哥,还有夺嫡之意,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
可是再疏远那也是亲弟弟,他如何不希望自己可以兄友弟恭呢?
但是现在看着弟弟这副模样,雍正就知道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了。
面对这个场景,雍正跟前的一个侍卫拉锡,见着事情如此尴尬,便上前拉扯十四阿哥上前行礼,谁知道十四阿哥一胳膊肘就甩开了侍卫的手,怒斥道:“我是皇上的亲弟弟,你出身下贱,竟然敢对我无礼,若是我有错,请皇帝处置我,若是我无错,请皇帝处置拉锡,以正国体!”
皇帝被这话气的脸都青了,牙关咬的咯咯响。
隆科多见到这一幕,急忙站出来,厉声道:“十四贝子,如今皇上承先皇遗诏继位,乃是天下共主,你见了皇上不下跪,难道还敢说无错吗?”
十四阿哥一听这话,怒目看向隆科多:“你为何人,竟敢训斥于我!”
皇帝如今也生气了:“隆科多乃是孝懿仁皇后亲弟,是你我的舅舅,你竟对他如此说话!”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此时廉亲王急忙上前拉住了他:“十四弟,隆科多舅舅说的无错,皇上是天下共主,你当跪。”
十四阿哥听到廉亲王这么说,虽然眉眼间还有怒意,但是却再没说话,一扭头,跪下了。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无语,心里直呼好家伙,他转头看皇帝,却见皇帝此时正眯着眼睛看着廉亲王,其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又来迟了ε(┬┬﹏┬┬)3
感谢在2023-06-21 18:10:41~2023-06-22 18:2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南渡月 25瓶;雎鸠炒荇菜 5瓶;哈哈哈 4瓶;黑泽奈奈 3瓶;527215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纷扰
一股无言的尴尬在此时的寿皇殿中蔓延。
隆科多这会儿也不敢出头了, 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而廉亲王在一开始的疑惑过去之后,很快便脸色惨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十四阿哥做出了什么愚蠢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只剩惶恐。
最后还是马齐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皇上,不如先去给先皇上一炷香?*? 吧。”
皇帝此时心里也明白, 现在不是处置这些人的时候,因此便冷哼一声, 一甩袖子, 前往先皇灵前祭拜。
倒是把十四阿哥给扔到一边了。
十四阿哥面上依旧还有不忿,张口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八阿哥扯了扯他的袖子, 低声道:“老实些吧。”
说完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行人祭拜完先皇,皇帝这才让十四阿哥起身, 只是面色还是不大好:“太后这几日一直记挂着你,你既然回来了,便先去看看太后, 让她老人家安心。”
十四阿哥听她提起太后,面上又忍不住浮出讥诮神色:“皇上说的是, 我自该入宫看看太后,只是我听人说, 太后这段时日竟是病了?”
这话说的十分阴阳怪气,一出口,又是将皇帝气的三尸神暴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
“皇上息怒。”隆科多赶紧出来打断皇帝不理智的话,转头对十四阿哥道:“十四爷有所不知, 先皇离世之后,太后娘娘十分悲痛,还一度曾想要为先皇殉节,是皇上劝了好久这才劝住的,太后娘娘悲痛之下,这才病了,如今十四爷回京,也该多抚慰太后娘娘心情才是啊。”
隆科多是真的怕皇帝暴怒之下,说出什么他们这些做人臣子的,不该听的话。
而皇帝被这么一打断,顿时理智也开始回笼,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冲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沉声道:“舅舅说的很是,你这么大的人,竟是连这点孝道都要我来教你吗?”
十四阿哥被气了个倒仰,心说分明是你篡位谋逆,这才将额娘气病了,你这会儿倒是说的好听。
没错,十四阿哥根本就不信先皇会让自己的四哥登基继位,这分明就是他暗中串联了隆科多,谋逆篡权!
但是十四阿哥现在虽然已经气急,却也没有气到理智都消失,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和皇帝对抗,因此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那就多谢皇上教导了。”
这话说的十分不恭敬,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皇帝眼中冷意愈甚,一甩袖子,又带着几个文武重臣走了。
几人一路回了紫禁城,都不敢说话。
现在大家伙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真的怒了。
尤其是八阿哥,他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冷汗,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沉默的走在队伍最后,心里惴惴不安。
**
十四阿哥这一回来,京里的局势又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有一些对新帝登基还心存不满的人,一时间都聚集到了十四阿哥身边。
不过这些人到底还是少数,皇帝也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隆科心里知道,皇帝是不会任由这些人继续结党谋私的,只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不好直接下手处置罢了,等到年后,皇帝必然有所动作。
这一日隆科多入宫请安,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着隆科多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舅舅来了,快坐。”他这段时日以来,对隆科多可以说是多有优容,甚至还允许隆科多不经奏请,自行栓选官员,可以说将一国的人事权,直接交到了隆科多手上。
可是他越这样宽容以待,隆科多心里却越是战战兢兢。
隆科又不是嫌弃自己坟头草太长,皇帝给你脸,你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因此行事的时候,隆科多依旧兢兢业业,事事必禀报过皇帝之后才敢自专。
只是隆科多越发如此恭敬,皇帝对隆科多则是越发欣赏,礼遇也越发丰厚,还时常同人夸赞隆科多,说他进退有度,恭敬小心,不擅权。
此时的隆科多,面对皇帝的亲近,依旧还是恭敬的连道不敢,然后又老老实实的将近几日吏部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皇帝登基,要准备明年的恩科之事。
皇帝对开恩科还是很重视的,等隆科多说完,又提点了两句,这才算完。
隆科多也把皇帝的意思牢牢记在心里。
而皇帝在说完正事之后,又说起了闲话。
“这几日十四弟入宫探望太后,太后之心甚慰,身体竟然也好了几分。”
皇帝说这话时既有感叹,还有几分酸溜溜的意思,让隆科多听得有些好笑,他沉默片刻,跟着进言:“太后如今年事已高,心中所虑者,除了皇上便是十四贝子,如今十四贝子能承欢膝下,想来太后心中自然宽慰,皇上仁孝,只是平日里朝政忙碌,不能事必躬亲,日后倒是可以命十四贝子每日入宫探望太后,侍奉汤药,如此也可安太后之心。”
这话的隐含意思就是,给老十四找点事儿做,别让他整天窝在家里不知道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给太后侍疾,这也是正经理由,太后宠爱小儿子,这谁人不知,十四阿哥作为幼子,侍奉母亲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隆科多的言外之意,笑着点头:“舅舅这话极是,太后年事已高,朕平日里又忙碌,是该让十四弟多多在她老人家跟前孝顺才是。”
见着皇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隆科多心中也松了口气。
转头皇帝又和他说起了明年给诸位皇子设立上书房的事儿。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给诸位皇子找老师,就不能和之前一样简单了,肯定得找朝中既有威望又有学问的人来教导。
这其中需要教导的重点人选,自然就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四阿哥弘历。
皇帝和隆科多说了他的选择,一个是左都御史朱轼,一个是大学士张廷玉。
这两个人隆科多自然都没有意见,朱轼他知道,是个极为严格自律的老夫子,做官官声也很好,张廷玉就更不必说了,简直就是大名鼎鼎,让他给皇子当老师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但是隆科多自己此时却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便沉声道:“皇子们如今年幼,多读一些圣人之书自然好,只是日后皇子们都是要入朝站班听政的,若是只学圣人之言只怕也不妥当,或许也可以学一些民生疾苦,和西洋的科学道理,这些都是先皇极为推崇的事情,也有助于皇子们日后行事。”
皇帝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却有些不大自然,原本有碍于先皇一朝的诸子夺嫡,他是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日后也早早入朝听政的,免得又重蹈自己的覆辙。
但是当着隆科多的面,这话却不好说,他斟酌半天,只能先将隆科多的这话应下:“舅舅这话说的很是,身为皇子,若是不能了解民间疾苦,只知玩风弄月也是不好,此事朕会斟酌着办的。”
隆科多不知道皇帝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便也只能又将皇帝恭维了一番,退了出去。
**
过完年之后,便是雍正元年。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雍正元年正月一过完年,皇帝就颁诏于天下。
也是向全天下通知一下,自己登基了,现在皇帝换人做,咱们正式改元。
雍正元年二月的时候,远在四川的年羹尧回到京城给先皇奔丧。
他一回来,皇帝便十分重视,第一时间在养心殿接见了他。
隆科多第二天就听说,皇帝当场就加封了年羹尧二等阿达哈哈番世职。
所谓二等阿达哈哈番,用汉文说就是二等轻车都尉。
隆科多也被加封了这个世职,还是一等的,只是如今隆科多身上本就有国公的爵位,因此这个世职让他的儿子岳兴阿承袭了。
现在看起来,皇帝对年羹尧的看重也不下于自己。
隆科多之前是没怎么见过年羹尧本人的,对他的印象不是来自于历史上的一些戏说,便是来自于皇帝本人口述。
这回总算是见着本人了。
隆科多是在他前往吏部述职时见到他的。
此时的年羹尧还没有日后的嚣张跋扈,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员,见着隆科多也很客气。
不过因着两人都是雍正宠臣,自然也不敢太过亲近,因此只是说了几句话,年羹尧便告辞离开了。
隆科多想着此人如今的谦恭和谨慎,实在是想不来他日后怎么会发展成那样的嚣张跋扈。
不过这事儿也不必由他来思考,很快的,皇帝为大行皇帝上了谥号,曰仁皇帝,庙号圣祖,陵为景陵。
其实在庙号这件事上,皇帝的行为也让很多人不解,《礼》曰:祖有功而宗有德,有功是奠基之功,德是守成之德。
先帝前面明显还有个世祖章皇帝,要说奠基之功,也该是世祖,给先帝上祖的庙号明显不妥。
但是皇帝就是死活要给自己老爹这个面子,礼部的官员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别别扭扭的定下这个圣祖仁皇帝,大家还得夸皇帝孝顺。
而雍正皇帝明显也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操作,上完庙号谥号之后,还和隆科多感慨了一番。
“圣祖皇帝有功于社稷,圣祖之庙号,当之无愧。”
隆科多还能说啥呢?只能微笑同意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也需要皇帝安排,庄亲王博果铎正月的时候去了,而且偏偏他还没有留下子嗣,需要找人承嗣。
此时庄亲王的小宗惠王一支中还有四人在世,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该由惠王这一支小宗入大宗来继承爵位。
但是没想到皇帝又来了一番骚操作,他直接把先皇的十六子胤禄过继给了博果铎,让他继承了庄亲王爵位。
这完全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如今的皇帝,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族长,是大宗中的大宗,他如此行事,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好好一个铁帽子王的爵位,就这么飞了,庄亲王一系人是有苦说不出,而胤禄则是高高兴兴的奉旨出继,白捡了一个亲王爵位。
不过隆科多却能看出来,这一出并不是爵位继承这么简单的事儿,皇帝只怕是想要削弱这些军功贵族的权力了,毕竟之前支持八阿哥的那一帮人,大半都是满洲的军功贵族——
作者有话说:有点卡文,今天有点短小感谢在2023-06-22 18:20:58~2023-06-23 18: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梨惠 30瓶;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10瓶;雎鸠炒荇菜 2瓶;527215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恩遇
先皇十六子出继之后, 这些军功贵族们果然消停了许多。
尤其是之前那些所谓的八爷党们,都是散的散,走的走。
毕竟大家虽然聚在这里推举八阿哥继位, 是因为八阿哥“贤德”,大家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但是要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要付出自家的爵位和数代的富贵,那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还是继续做个忠臣良将吧,如今的皇上也挺好的。
群臣如此善变也是廉亲王没有想到的。
皇帝继位才不过短短半年不到, 廉亲王身边的人几乎都消散一空, 哪怕以廉亲王的城府,此时也不免生出些许的惶恐,若是自己失了这些党羽, 那皇帝挥下来的屠刀只怕会更快。
**
皇帝此时并不知道廉亲王的所思所想,他这会儿也忙着大封功臣呢。
雍正元年三月, 皇帝加封马齐、隆科多、年羹尧为太保,又晋封年羹尧三等公爵位。
要知道,此时的年羹尧, 还不是后来那个威震青海的年大将军,他在如今的雍正一朝, 其实还寸功未建,寸土未取。
可是即便如此, 皇帝依旧恩重有加,甚至不止是年羹尧,整个年氏家族都受到了皇帝的提拔。
宫里的年妃被册封为贵妃,年家被抬入镶黄旗,年羹尧赋闲多年的兄长年希尧被实授广东巡抚, 年羹尧的妹夫被任命为苏州织造,更有甚者,年羹尧那快八十的老爹都被加了尚书衔。
这简直就是满门荣宠,该说不说,当雍正皇帝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给你的恩遇是只多不少,绝对不会含糊。
以至于隆科多有时候都会胡思乱想,皇帝这样恩重有加,是不是想捧杀他们啊。
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皇帝要真的想要你死,何必这么拐弯抹角,那有的是办法。
反正无论如何,等到四月份,年羹尧返回西北的时候,他个人绝对是感激涕零的。
即便是当年对他信重有加的康熙皇帝,也未见对他有如此恩遇,此时的年羹尧对当今皇帝,那满心都是要报答君恩。
同时在四月的时候,大行皇帝的梓宫也终于从寿皇殿送往遵化景陵安葬。
这也算是大事了,皇帝对此非常重视,命令礼部拿出了一份十分隆重的礼仪。
等到梓宫入了地宫,要回转的时候,皇帝突然突发奇想,想要让贝子胤禵留在附近的汤泉留护先帝陵寝。
虽然皇帝自己说,这是他突然想到的,但是隆科多却觉得这多半是他早有预谋。
十四贝子自打从青海回到京城,对于皇帝的不逊肉眼可见,最近虽然日日在太后跟前侍奉汤药,但是听说也是牢骚满腹,让太后都跟着垂泪不已。
皇帝现在终于登临大位,掌天下权柄,如何能容忍得了这个,只怕很早就想要将十四贝子赶出京城了吧。
隆科多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还是不免劝了几句。
“皇上,太后如今身子不好,若是十四贝子离开,只怕太后挂怀骨肉亲情,不利于养病。”
说到底,你亲妈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折腾你亲弟弟,老太太要是一旦有个万一,你这个骂名就得背一辈子。
雍正当然也能想来这一点,可是他这心里,就是有些不舒坦,他如今已经登临大宝,老十四还如此不驯服,皇额娘也站在他一边,这让他的内心如何好受。
隆科多也能看出皇帝眉眼间的不豫,继续进言道:“皇上不如让太后多劝诫十四贝子几句,十四贝子桀骜,但是想来太后的话他还是听的。”
这话说的,皇帝又皱起了眉,这话自己怎好和太后说啊。
不过隆科多这话也说得对,太后如今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自己再把老十四打发走了,只怕太后更会郁结于心,要是到时候钻了牛角尖,那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娘,雍正再怎么样也得考虑一下她的感受,而且如今的雍正不同于历史上的雍正,现在的他是持诏登基,底气到底也足一些,因此这会儿的心胸也就稍微放的宽广了一些。
“那便算了,原本朕想着,老十四桀骜不恭,想让他守陵,也是想让他仔细思索皇考在世时的教导,只是到底太后病着,朕又因为朝政,不能长久承欢于膝下,那便让他回去吧。”
见着皇帝放弃了这个想法,隆科多也松了口气。
如今皇帝登临大宝,其实根本就没必要对这些皇室宗亲大挥屠刀,一方面这不利于皇帝自己的名声,另一方面,想要拔除这些人的影响力,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比如分化他们的党徒,比如慢慢将他们边缘化。
钝刀子磨肉,只要这些人手里不掌权不掌兵,玩完是迟早的事儿。
何必要打要杀的,到头来自己也落不着什么好名声。
最后原本要大祸临头的十四贝子,还是全须全尾的回到了京城。
不过他自己却是没什么感觉,每日照旧还是饮酒发牢骚,便是前往太后跟前侍奉,那也是牢骚不断。
太后一开始还听之任之,但是很快,在皇帝和太后谈过一次话之后,太后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某次十四贝子入宫再一次抱怨皇帝刻薄寡恩之时,狠狠的斥责了小儿子一顿。
听说当天十四贝子出宫的时候,整个人都蔫头搭脑的,而皇帝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饭。
不仅如此,太后还让人去十四贝子府上传了懿旨,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把训斥的话说了一遍。
听说十四贝子被训的脸都绿了。
不过这些皇宫秘闻隆科多当然不知道了,他只是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便知道皇帝采纳了自己的谏言。
皇帝斥责弟弟当然也很合情合理,但是难免落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还会让人怀疑皇帝这是不是心虚,所以想要找茬害自己的弟弟。
但是太后斥责自己的儿子,却没有人能说出不对了,毕竟母亲训儿子天经地义,你们谁还能比太后更懂自己的儿子?
如此结局,隆科多也就放心了,只希望经过此事之后,这位历史上的孝恭仁皇后可千万别又早死了,不然皇帝再落下一个逼母的骂名,隆科多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次破防对线。
但是现在的皇帝还是很高兴的。
有天隆科多入宫奏报朝政,皇帝高兴的和他说:“太后果真是知晓大义的慈厚之人啊,若是这番斥责能让老十四也知道公忠体国的道理,朕又怎会吝于王爵的封赏呢?”
隆科多一听这话,一边高呼皇上圣命来拍马屁,一边心里却琢磨,皇帝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看十四贝子这个王爵却是够呛。
和皇帝争夺过储位的政敌,皇帝能让他有个善终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了。
处置完了叛逆的弟弟,自然也要提拔一些听话的弟弟做牌坊。
雍正在这方面还是很舍得的。
就在同一个月皇帝命怡亲王胤祥总理户部,并且册封胤祥的长子弘昌为贝子,之后又晋封先皇七子淳郡王胤祐为淳亲王,还让他与诚亲王一起给先皇的景陵写碑文。
之后又经怡亲王推荐,册封先皇十七子胤礼为果郡王,让他入了理藩院。
要知道,此时的廉亲王虽然也负责办理工部事务,但是他理藩院尚书的职务还实打实的扣在头上。
一个小小理藩院,竟然进了两个王爷,不说小庙装大佛,只怕是雍正如今,就连理藩院的差事,都不信任让廉亲王来办了。
至于工部那边,廉亲王管的都是一些宗庙修建打理的琐事儿,一点核心朝政都不沾边,现在可以说约等于闲人了。
倒是这个在康熙一朝并不显露的果郡王,此时却是后来居上,靠着怡亲王的赏识,一路扶摇直上。
不说这些复杂的政治斗争,如今还有件大事儿需要隆科多操心。
今年的恩科,皇帝的意思是,要加一门翻译科。
所谓翻译科,分为满洲翻译和蒙古翻译,满洲翻译就是将满文翻译成汉文,并且用满文写一篇文章,蒙古翻译就是把蒙古文翻译成满文。
这是独属于八旗子弟的进身之阶,之前只能考生员,但是皇帝现在的意思就是在乡试和会试上都加设这一科。
这算是皇帝对八旗子弟的仁政,但是隆科多却从这件事里,看到了一线生机。
因此即便科举之事是礼部管辖,与吏部关系不大,他也上书。
既然要加开翻译科,不如也借此加开一些别的科目,如今朝廷用人,为官做宰的除了满洲勋贵便是汉人士大夫,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不知生计,不知民间疾苦的,让这些人统管一县一府,差一点的,可能连本县本府的帐都算不明白。
因此他请皇帝也加开明算科,这不仅是为天下的士子提供了新的进身之阶,可以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同时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
除了这个,隆科多还请皇帝在八旗官学中加开科学这门课程,这个的借口就更方面了,圣祖仁皇帝对于自然科学便十分推崇,如今满人更应该继承圣祖仁皇帝的衣钵,大力发展和弘扬这门学科。
他知道满清皇帝吝于将自然科学推广给汉人,生怕汉人学会了之后,颠覆满清江山。
那他就从满人做起,事情的发展都是从上而下拓展开来的,只要开了这个头,他相信,拓展到汉人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就是这个开头,却是最难的。
皇帝接了隆科多的奏折之后,对于第一个开明算科还是很支持的,很快就答应了。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行为,在前朝就曾有过明算科,只是五代之后,明算科就开始废置不定。
现在重新捡起来那还是很简单的,而且隆科多有一句话是说到了皇帝心里,收拢天下士人之心。
这是每个皇帝都无法拒绝的诱惑,毕竟收拢了士人之心,便也代表着自己的身后名得到保障,更何况这个明算一科,也和皇帝心中的改革方案相契合。
要是官吏都通明算,那算起帐来不就更容易了吗?
明算科和翻译科的开设,很快就吩咐了下去,礼部见了也没多惊讶,皇帝开设科目这种事儿还是很常见的,但是这几百年以来,走到最后的还是他们进士科,这些其他科目,都对进士科毫无威胁,甚至即便考中了其他科目,在官场上也会受人歧视。
但是另一个建议,皇帝就有些迟疑了,收到之后,也只是留中不发。
隆科多也早就预料到了皇帝的这个行为,因此并不惊讶。
在皇帝传召他入宫的时候,也是心态平稳,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说服皇帝。
等隆科多到了养心殿时,皇帝正在更衣,他坐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叫他进去回话。
他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他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便服,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深邃。
隆科多提起了心思,急忙上前给皇帝行礼:“臣隆科多,给皇上请安。”
之前满洲大臣大多都称奴才,但是雍正皇帝上位之后,觉得奴才此语不大庄重,便下令让大臣们都称臣,这道命令倒是说到了隆科多心里,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给人当奴才呢?
皇帝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舅舅不必多礼,起身赐座。”
隆科多又谢过皇帝,这才起身坐下。
但是也不敢坐实了,只虚虚搭了半截,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皇帝发问。
“朕听说,你家中族学,竟是开了数学地理天文学和格物学的科目?”
隆科多立刻应是:“承蒙先皇恩德,曾经赐给臣一些西洋科学的书目,臣愚钝,不能理解其中至理,便想着或许家中子弟能学懂一二的,便在家中族学开了这几门课程,又请了几个西洋来的传教士上门教学。”
雍正听了这话浅浅一笑:“舅舅果真是大行皇帝的忠臣啊。”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谁的忠臣你心里没数吗?
吐槽归吐槽,隆科多面上还是做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先皇有大恩于佟氏,臣自然不敢有片刻忘怀,但是臣也愿能培养出更多有才能的人,为皇上效力。”
我这不仅是感激先皇恩德,更重要的是,我这也是为了您着想啊。
皇帝听了这话,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舅舅的心意朕当然懂。”
说完他转过身去,回到桌案前,轻轻抚了抚桌案上折子,思索道:“这些外夷的学问虽然新鲜,但是到底只是小道,不通至理,即便是学了,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说白了,雍正皇帝是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西洋学说,虽然他也为了讨好康熙皇帝曾学过,但是到底他没有康熙皇帝那份学者之心,就算是学了也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说到底,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能有什么用?
不过隆科多却不敢任由皇帝之心如此偏颇下去,立刻道:“臣曾听那些传教士说,他们传入大清的这些学说,其实只是西洋科学的皮毛,还有更深刻的学问并没有传过来。”
一说这话,雍正皇帝面上立刻露出厌恶之色。
虽然康熙一朝一些西洋传教士深受皇帝看重,但是在康熙朝晚年,这些西洋传教士却引发了中国的礼仪之争。
说简单点就是教皇看到西洋传教士在中国传教进行的如火如荼,便想要插手其中,想要让信奉天主教的**只许信天主,其他什么祖宗神灵,甚至于孔子都不许祭拜。
康熙皇帝甚至因为这事儿,还让人出使了一趟罗马教廷,结果出使的那个人差点都教皇扣下没能回来。
就这么一个态度,康熙皇帝为了怕多事,直接在康熙六十年下命令,让这些人不许在中国传教了。
雍正作为皇子,自然是知道这一桩公案的,因此他现在对这些西洋传教士的感官也十分不好。
认为这些异端小教也敢管我们中国的事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又听,这些人传播来的知识,竟也只是一些残羹剩饭,雍正就更生气了,火蹭的就冒了出来。
“此等异端邪说之人,果然可恨,皇考之前任由他们传播教义,他们竟然还敢敝帚自珍!”
看着皇帝如此生气,隆科多赶紧安抚:“这些传教士来我们大清,只是为了传播教义,哪里会认真学习这些与教义无关的西洋知识,虽也有博学广闻之人,但是只怕也是少见。”
这话倒是不错,到底将雍正皇帝的怒火熄了三分。
但是他又不由皱了皱眉:“既如此,那这西学还要学习吗?”
隆科多急忙进言:“此虽小道,但是也颇有用处,不然圣祖仁皇帝也不会如此推崇,日后即便我大清不用,也该知道几分道理,不然若是人有我无,那也是一大危害,不过臣想着倒也不必被这些传教士拿捏?可先遣使过去看看情况,若是能购得书籍,岂不是两全其美?”
被人拿捏这种事,皇帝是万万忍不了,但是想着万里之外的国度,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地方那样远,这东西也不见得简单,派谁去合适呢?”
隆科多可不敢在使节问题上提意见,只是笑着道:“遣谁为使,臣不敢自专,但是臣家族之中,却也有几个子弟,学得几分西洋理学和西洋语言的皮毛,可为辅助。”
皇帝自然是喜欢这些能为自己解忧的臣子,立刻就高兴了:“舅舅果然深得朕心,此事朕会仔细考虑的。”
隆科多见皇帝应了,心下也松了口气,他现在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成与不成,就看日后了。
**
五月的时候,皇帝在太和殿开了大朝会,这还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来的人很齐全,乌压压望过去一片都是人。
隆科多当然也在,不过他身为吏部尚书,自然不必站在外头,而是站在太和殿里面,这一日的大朝会也没啥重大事件,都是一些老生常谈,议完之后很快就退朝了。
不过等退朝之后,与隆科多几个重臣商讨国事的时候,皇帝却突然道:“如今和硕特部的酋长罗卜藏丹津蠢蠢欲动,西北局势越发紧张,朕准备下令,让年羹尧总理川、陕、甘、云四省的一切事物,以备来日。”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几个重臣都不免面面相觑,眼中也生出犹疑之情。
要知道,如今的西北局势,是有两个人坐镇的,一个是贝子延信,一个是年羹尧。
这两个人,延信虽然是宗室出身,但是他却是胤禵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之前为了召胤禵回京,便让延信代管了抚远大将军印。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皇帝是不会允许十四贝子的人长久掌控西北军务的,但是也没想到,皇帝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玩这么大。
竟是直接将四个省的事物全部交付于年羹尧一人之手,那若是年羹尧生出异心又该如何呢?
虽然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但是嘴上却都不敢说,隆科多心里明白,皇帝这是把所有筹码都押在年羹尧身上了,一把**,成了那皇帝地位越发稳固,要是失败了,也可以杀了年羹尧,谁让他辜负皇恩,而皇帝这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皇帝他是?*? 真的不懂军事,这事儿肯定怪不得他。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也和皇帝的性格有关,雍正这个皇帝,是很容易情绪上头的,在不久的将来征伐准噶尔时,皇帝也是将万千希望都寄托在傅尔丹身上,不过那一次,皇帝却没能赌对,一场和通泊之战,清军差点被全歼。
不过这次因为隆科多早知道结果,便也闭口不言,皇帝热血上头,想要搞什么君臣相得就让他搞吧,有他后悔的时候,自己这段时间泼的冷水已经够多了。
果不其然,虽然几位大学士都提出了异议,但是皇帝主意已定,他们也改变不了皇帝的想法,因此很快的,这道诏令就颁布了下去。
年羹尧至此彻底掌控了西北的军政,初步实现了军政一体。
不仅如此,很快皇帝又下了一道命令,将延信的西安将军的职务免去,任命年羹尧继室的叔叔为西安将军,等于将西安八旗的指挥权也给了年羹尧。
皇帝对于年羹尧的信重几乎已经达到了极致,隆科多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年羹尧没有实现皇帝的期待,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过这一切的想象都是空谈,雍正元年八月罗卜藏丹津正式起兵反清——
作者有话说:来啦!感谢在2023-06-23 18:04:20~2023-06-24 19:3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甘 40瓶;醉雨丁香、Elvira 10瓶;洛九 3瓶;527215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大事
罗卜藏丹津这一反叛, 朝廷这边,很快就知道了。
罗卜藏丹津是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右翼的首领,康熙五十三年的时候, 承袭了他父亲的亲王爵位。
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朝廷入西/藏平定入侵的准噶尔汗国, 罗卜藏丹津作为协助一起参与了进去。
因为当年罗卜藏丹津所在的和硕特汗国就是被准噶尔给灭亡了的,所以朝廷对于罗卜藏丹津还算信任。
只是有时候这事情就是这么邪门, 罗卜藏丹津跟随当时的大将军王胤禵入藏,在经过青海时, 他要求朝廷能恢复他们家族所在的汗庭。
这种事儿胤禵怎么会答应, 就算胤禵答应了朝廷也不会答应,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直接统治的, 为啥非得脱了裤子放屁搞什么羁縻。
但是除了这个要求没答应之外,朝廷对于和硕特部还是很恩遇的, 雍正元年,就在不久之前,朝廷还嘉奖了随清军征战的和硕特部人。
不过这个受嘉奖的不是罗卜藏丹津, 而是罗卜藏丹津的侄子察罕丹津,朝廷直接册封他为黄河南亲王, 与罗卜藏丹津共领和硕特部右翼。
可能就是这个行为,威胁到了罗卜藏丹津的地位, 因此导致他起兵反叛。
据说他这次反叛,召集了青海厄鲁特蒙古的四十多个台吉,会盟于察罕托罗海,自号“**浑台吉”。
对于不肯起兵的,受过清廷恩惠的其他两个和硕特部的亲王, 他则是先后派兵前往袭击。
和硕特部的左翼郡王额尔德尼额尔克托克托鼐,因为不从反叛,又打不过罗卜藏丹津的叛军,最后只能携带妻儿残部逃亡西宁,给朝廷报警。
还有与罗卜藏丹津共领和硕特部右翼的察罕丹津,被叛军打败后,也带着妻儿部属跑到兰州去了。
在年羹尧上来的折子里说,这个罗卜藏丹津不仅裹挟了厄鲁特部的蒙古台吉们,还和一些大喇嘛联合到了一起。
要知道青海这边,黄教可是十分兴盛的,喇嘛们一掺和进来,一时间叛军势力大增。
叛军一路烧杀抢掠,都已经打到西宁城外十余里了。
雍正接到消息之后,简直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脸涨的青紫,一把将奏折扔到了地上。
“和硕特部世受国恩,罗卜藏丹津身为庶支能够继承爵位,那也是先皇对他们父子的恩情,他如今不思报答恩情,反倒反叛于朝廷,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皇帝气的说话都带着颤音。
虽然早就知道罗卜藏丹津有不臣之心,但是这么明晃晃的反叛起事,哪个皇帝能不闹心。
隆科多俯身将折子捡了起来,安抚道:“罗卜藏丹津这样没有忠义之心的人,不值得皇上为他如此动怒,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一旁的怡亲王也跟着劝慰:“皇上,隆大人说得对,如今西北还有年羹尧,他之前在平定准噶尔时有功,想来是个知道兵事的人,目前为止还不必太过忧心,只是朝廷到底还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一个亲弟弟,一个是隆科多这个舅舅,雍正皇帝也很快就平息了怒火,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几个大学士兼朝廷重臣。
“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
大学士张廷玉最为稳重,先道:“罗卜藏丹津父子在和硕特部积威已久,如今又连通了青海黄教的大喇嘛,此事不得不察,臣以为,此事一方面可着年大人准备平叛,一面也可着人前去与罗卜藏丹津谈判,一方面是迷惑罗卜藏丹津,一方面也可以试一试他的深浅。”
雍正听了这话立刻点头:“衡臣此言是老成持重之言,只是不知该派遣何人去谈判呢?”
这话一问出来,顿时养心殿里鸦雀无声,这可是个不讨好的工作,前去招降叛逆,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可是这些人不服王化,说不准过去了就是送命,又有谁敢去呢?
不过张廷玉到底是个很敢任事的人,仔细思索一番之后,就立刻道:“兵部侍郎常寿如今正在西宁。”
皇帝直接点头:“就他了,写一封招降手谕给他,让他前去罗卜藏丹津军中宣谕。”
张廷玉领命,立刻下去写谕旨。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估计写了也白写,就以罗卜藏丹津的这个行事,一封谕旨肯定是劝不动他的,前去招降也就是走个流程。
隆科多见此,立刻道:“皇上,还要防备罗卜藏丹津与策妄阿拉布坦勾结啊。”
要知道虽然清廷打败了入侵西藏的准噶尔,但是也没能把人彻底消灭,现在准噶尔汗部还是在西北边境虎视眈眈。
雍正听到这话,脸都绿了:“这个该死的叛逆,准噶尔灭亡了他们和硕特汗国,他竟然还要和仇敌结盟吗!”
隆科多急忙劝道:“此等悖逆之人,哪里知道礼义廉耻,他不过是想当藏王,只怕早就忘了亡国之恨了。”
雍正被气得不轻,但是理智还是在的,立刻点了点头:“给年羹尧下旨,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让他准备平叛,以及防备准噶尔,还有那些被罗卜藏丹津袭击的亲附朝廷的王公们,也让他要接应一下。”
隆科多立刻应是,心说皇帝看着气急,其实脑子里还是很理智的,团结亲近你的,打击反叛你的,这很合理。
不过任命完年羹尧之后还没完,雍正继续道:“朕记得岳钟琪也在西南,任命他为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随同年羹尧一同西征。”
给军中派驻参赞大臣本就很常见,而且岳钟琪也算是名门出身,是知兵事之人,之前就曾在青海平过叛,因此派他为副将大家也都没啥意见。
皇帝的命令急急送往青海。
很快的,朝中的其他大臣们也知道了此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家目前为止其实都有点不信任年羹尧,毕竟他之前一直就是个文官,管后勤的,现在让他打仗这不是闹呢么。
就连十四阿哥都上书,请求领兵,要替皇帝平叛,皇帝哪还敢用他啊,直接拒绝了,并且一意孤行,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大臣们满脸苦涩,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再说话了,现在再蠢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想用任命自己信任的人,来打个大大的胜仗,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好使。
朝臣们忧心忡忡,但是事情却还是平平稳稳的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定下了平定叛乱的计划之后,皇也没完全死磕在这上头,转头又开始处理起朝政了。
隆科多也接到了新工作,他被皇帝下令,成为了《圣祖实录》的总裁,并且监修《明史》。
啊没错,他一个没有一点功名的武臣,担任了所有文臣梦寐以求的工作:修史。
这不得不说,又是另外一种黑色幽默了。
但是隆科多倒也可以理解皇帝的心情,修史这种事儿,尤其是与皇帝息息相关的《圣祖实录》,皇帝当然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做,因为里面很多事,都需要史官的春秋笔法,而这里头的度怎么拿捏,当然还是隆科多比较能懂皇帝的心意。
隆科多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因此他花费十几天,把修《圣祖实录》需要的史料全部认认真真看完,看完之后,就给底下的史官画下了一个道,什么改写,什么不该写,什么仔细写什么简略写,他都分派的明明白白。
底下史官看到这个,各个面露震惊之色,他们原本以为所谓的总裁不过是个挂个名而已,毕竟隆大人可是侍卫起家,也从没听过有过什么文名,没想到分派起任务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隆科多心说我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是我也是读书的啊,你们这都什么眼神。
不理会下属的惊叹,隆科多又转头去了修明史的那边。
虽然他监修明史,但是其实这里头出力的,主要还是总裁张廷玉和徐元梦,他这个监修才真正是个挂名。
但是挂名也好,隆科多反正能正大光明的去看一看还没修订好的明史了。
要知道,在这年代,普通人家那都是谈明史色变,毕竟一个明史案,光凌迟的就有十八个,文字狱是真的很可怕。
大多数人,都是不敢与前朝扯上半点关系。
隆科多过来的时候,史官们都在努力工作。
张廷玉也在,他是个典型的文人士大夫,接到修史这项工作,简直激动到不行,每天都得过来转一圈,十分得卖力。
见着隆科多过来,他也过来打招呼:“隆大人可要看看刚刚定稿的几页史稿?”
隆科多心说还挺巧,立刻点了点头。
张廷玉命人拿了过来,又笑道:“如今千头万绪的,这些史稿也只能劳烦大人在此观看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张大人不必客气,我明白。”隆科多笑着应了,然后转身找了个地方看去了。
张廷玉见这位爷竟然还真看的挺认真,心中慨叹,怪不得能受皇帝如此看重,果真是个上进好学之人。
**
隆科多这边如火如荼的修史,那头皇帝却又琢磨着叫了隆科多过去说话。
不过这次说的,却真真是国之大事。
“如今朕骤然登临大位,许多事还是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处做起,但是有鉴于圣祖晚年的故事,朕以为,储位之事当放在首位,这几个月以来,朕左思右想,只觉千百年来,建储之后,都难免遭受风波,以至于乱了国政。”
“因此,朕想着,倒不如朕事先写好诏书,一份封在匣中,放在朕身侧,一封密封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等朕百年之后,再令大臣取出,与朕身侧的诏书对应,若是一致,便可让新君登基。”
隆科多听完心中感慨,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秘密立储制度吧。
但是这项制度虽然看着挺好,却也有缺陷,隆科多道:“历史上的君主们建立东宫,也不止是为了定下储君名分,以安国本,更是为了建立东宫之后,便可海纳天下名士教导东宫为君之道,如此日后登基才能掌控四海君临天下,皇上之才天受之,圣祖皇帝才能安心交付国家大事,只是日后,若是无有皇上之才德,又无旁人教导,为之奈何?”
隆科多这话其实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储君得不到正统的君主教育,那上台之后,只怕会被大臣们玩的团团转,另一方面则是,储君要是没有自己的班底基本盘,上台之后又该找谁做事?
这两点,其实雍正的继承人乾隆都遇到了,乾隆当皇子的时候,因为雍正介于前朝的祸事,便不让儿子参与朝政,每天就让他读书。
结果读着读着,乾隆也被这些圣贤书给忽悠傻了,真的相信什么君主仁厚,臣子自然就会归附,不同意父亲对于大臣们太过严苛。
然后一上台就把这些政策都废止了。
当然了,结果大家都知道,这些大臣们果然背叛了皇帝的恩情,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不过乾隆到底是个狠人,既然仁厚感化不了你们,那就亮刀子吧。
至此,乾隆一朝的政策开始割裂,乾隆本人,终于也进化成为究极的政治机器。
隆科多实在不想最后事情变成这样,白白浪费了雍正皇帝的心血,因此即便知道此事敏感,也仍旧毫不畏惧的提了出来。
皇帝也没料到自己这个舅舅这么大胆,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是听到最后,他却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舅舅的这些话,都是呕心沥血的忠臣之言,或许满朝上下,也只有隆科多舅舅敢和他说这些了。
皇帝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许久之后终于道:“舅舅所虑者朕知道了,此事朕会细细考虑的。”
见皇帝听进去了,隆科多便也不多说了,之后两人又说了点别的有的没的,只是皇帝眼看着是没什么兴致,隆科多也很快告退离开。
而雍正看着隆科多离开的背影,心中也开始深思,既不想发生储位之争的冲突,又想要好好培养儿子,那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
很快的,皇帝就在朝堂上宣布了秘密立储的规章制度,但是同时他也给这个制度加了一项补充,皇子们成年之后,可去六部观政。
所谓的观政就是只能看不能做,看完之后回去了皇帝可能会考问,这个行为的目的,自然是让皇子们知道朝廷该如何运行,知道大臣们如何处理事务,同时也避免了皇子深入朝政之后,与大臣们过从甚密。
大臣们对于皇帝的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前朝夺嫡之乱,不仅是皇帝心有余悸,大臣们也害怕啊。
一不小心就被裹挟其中,而且有时候想不被裹挟进去都不成,但是一旦被裹挟,好一点的能保住性命,不好的,那就是身死家灭。
因此大家对这项制度都十分拥护,高呼圣明。
皇帝自己也很满意,他也盼着后代子孙都能平顺过度呢。
**
八月可能注定是个十分忙碌的月份,皇帝刚定下立储的规矩,直隶巡抚李维钧突然上奏,奏请皇帝实行摊丁入亩政策。
隆科多知道,这项政策其实皇帝早有意实行,而且其实在康熙晚年,皇帝发布了永不加赋的政策之后,所谓的摊丁入亩便也有了雏形,甚至有几个偏远的县,已经开始这么施行了,但是这项政策明显是侵占了大地主乡绅贵族的利益,因此一直推进的不太顺利。
但是现在却由一个直隶总督提了出来,实在让人咋舌。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开始躁动起来,尤其是那些家中良田千顷的,现在都快把李维钧的shi都骂出来了。
不过隆科多却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一点,李维钧是年羹尧的人。
没错,在雍正元年之前,直隶总督还是赵之垣,赵之垣乃是名门出身,他的祖父正是康熙朝名将赵良栋,李维钧和他比起来,就是个泥腿子。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却在前段时间参倒了赵之垣,升任为直隶总督,无他,正是因为他巴结上了年羹尧。
隆科多查到,李维钧当上直隶总督之前,将一个妾室扶正,而这个妾室正是年羹尧的管家魏之耀的干女儿。
就这么一个奉迎出身的人,却在摊丁入亩这件会得罪天下大部分读书人的事情上,如此积极,隆科多相信,他一方面是体察圣意奉迎皇帝的心意,一方面可能还真有点东西,听说他在直隶任上,推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也是不遗余力的。
隆科多接到这些查探来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这世上之人,真的是都不能一言以定啊。
虽然朝臣们对于摊丁入亩的政策都是一片哗然,但是皇帝却很高兴,不过他到底老成持国,也没有一言以定,而是将这份奏折交给户部堂议,说等户部议完之后,他再行斟酌。
但是此时户部主事的可是怡亲王啊,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的贴心小棉袄,因此这件事哪里有议不过的,很快就交上了答复:“应如所请”。
皇帝越发高兴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又拉了九卿科道一起复议,大家伙其实都能看来皇帝的决心,而且这件事要是议起来,也是真的好处大于坏处,因此这项政策很快就批准了,从雍正二年开始实行。
**
一时间朝中又是一阵沸腾,大臣们也都不是傻子,明晃晃就能看出来这一刀是朝着谁来的。
废除人丁税,将康熙年间就固定下来的人丁摊入田亩之中,田越多交的税越多,之前士绅们多年仰仗的优免权全部取消,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在拿刀子割他们的肉。
全国各处一时间怨声载道。
但是雍正却很坚决,丝毫不为这些杂音所动摇。
摊丁入亩是他在皇子时期就想要实行的政策,现在做了皇帝,国家已经混乱成了这个样子,他必须得做些什么,而他一旦开始实行,那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有时候,好的皇帝或许就是需要这种一往无前的心态,哪怕看起来偏执,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一家哭好过家家哭,隆科多看着那些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惨状,当然也是竭力支持皇帝的政策。
他几乎是满洲勋贵中第一个响应皇帝的人。
皇帝批复政策之后,他便立刻吩咐底下人去丈量佟家的田产。
同时上书表示支持,坚定的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隆科多知道,自己这么做之后,肯定会被那些满洲勋贵们骂死,但是他却已经无所谓了,自己能做的,他绝不会迟疑。
**
皇帝对于隆科多的支持也很高兴,当天就将隆科多叫进宫,狠狠的夸赞了一番,把隆科多都夸赞的有点尴尬了。
但是隆科多也能意识到,皇帝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层。
十一月,冬至日,皇帝去圜丘祭天,将年仅十一岁的四阿哥弘历也带上了,而且在奉圣祖仁皇帝配享的时候,还让十一岁的弘历代祭,倒是把年纪更大的弘时扔到了一边。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不过作为朝中大臣,皇帝不这么做,大家也早能料到,因为皇帝这么多子嗣,如今看着也就这位四阿哥有些气象,而且他还曾被圣祖仁皇帝抚养过,那更是在身上镀了一层明晃晃的金。
隆科多之前与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也没见过几面,这次终于见到,也不免心中感叹,别的不说,光是从外表和言谈举止,这位爷都比三阿哥弘时这个年纪更大一些的,要强的多的多。
弘时隆科多也见过啊,这孩子好像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你和他说两句话就漏了怯,隆科多私底下觉得三阿哥还不如他们家的岳兴阿。
岳兴阿虽然老实,但是智力还是没问题的。
这也就怪不得雍正会选弘历了,一共就这么几个儿子,小的小傻的傻,一个弘昼还是个调皮捣蛋爱玩的,可不就弘历看着不错嘛?
当然了,作为封建主义社会集权巅峰的乾隆皇帝,他除了被兄弟们衬托之外,自己也是有点东西的,不然也不会造就所谓的康乾盛世,虽然晚期昏庸了,但是前期其实还可以。
正在思索间,隆科多正好看了弘时。
此时的他正在和廉亲王说话。
廉亲王的脸色并不好,今年九月,圣祖皇帝升附太庙,廉亲王负责在端门前设更衣账房,结果皇帝因为油漆味太大,让廉亲王和负责此事的工部侍郎、郎中在太庙前跪了一天一夜。
这不能说是找茬,也只能说是鸡蛋里挑骨头了,毕竟新修建的建筑物,哪个能没有油漆味啊。
但是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廉亲王该受的苦这段时间以来,一个都没落下。
因此廉亲王此时面色不好,也很正常。
但是弘时这个时候竟然就和廉亲王勾搭上了吗?隆科多微微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我又晚了o(TωT)o 感谢在2023-06-24 19:30:20~2023-06-25 19: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52721541、山有木兮、485684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胜败
等祭天结束之后回京的路上, 隆科多也不免想起这一日的事情。
关于弘时和廉亲王勾结,隆科多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 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这都是什么倒霉儿子啊, 这种蠢事儿也做得出来。
哪怕你去讨好怡亲王呢,也比找廉亲王好得多吧。
但是无论如何, 这孩子的脑子进水行为看起来已经开始了,隆科多也不愿意掺和进这些破事儿里头, 目前为止, 弘历的太子之位那是稳稳当当的,其他人都没有一争之力。
也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自己好大儿的这种行为,反正皇帝目前为止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 一方面因为西北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年羹尧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 自己没有看错他,一方面则是因为,目前为止, 他对于政治上的追求也开始走上正轨。
所谓的“摊丁入亩”政策和“火耗归公”政策,都已经开始有眉目了, 雍正心里只觉得踌躇满志,觉得建立功业就在眼前了。
也是因此, 这段时间他对大臣们也算得上和颜悦色。
大臣们也都十分罕见的轻松了几天。
但是隆科多却是了解皇帝的性格的,因此他当差,依旧是半点都不敢放松。
**
雍正元年十二月的某一天,隆科多入宫给皇帝汇报政事,正好碰见雍正在看折子, 见他进来,就让他先坐下,等自己看完再说。
隆科多老老实实坐着,等喝完了半盏茶,雍正这才放下折子。
“今日看了一天的折子倒也没白费,竟是发现了两个贤才。”
看着皇帝乐呵呵的样子,隆科多十分捧场:“哦?不知哪位同僚能得皇上如此青眼?”
皇帝笑着将两封折子递了过来:“就是这两人,头一个你应该也知道,正是山西布政使田文镜,去年的时候他禀报灾情有功,朕就让他署理山西布政使,没想到此人果真是个有才之人,在山西任上厘清公务,革除弊病,这才短短几个月,就使山西吏治为之一清,如此人物可算得上人才?”
隆科多听着这个名字就心下一动,田文镜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在历史上,好像的确是个有名的官员,他大致扫了一眼田文镜呈上来的折子,便立刻笑道:“果真是大才,皇上慧眼识珠,微臣为皇上贺。”
皇帝听着这话越发高兴了,又指了指另一封折子:“还有这个李卫,不过捐官出身,在云南也不过是个道台,管理盐务,但是行事也是勤勤恳恳,政绩卓著,如此人物,放在云南管盐务还是委屈了。”
李卫就更大名鼎鼎了,拍他的电视剧隆科多都看过呢,因此就更没啥异议了,直接又吹捧了一番。
同时他也意识到,皇帝这是已经开始给自己的新政改革找帮手了。
田文镜和李卫这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出身都很一般,田文镜不过是监生出身,李卫更干脆了,他祖上是商人,他自己也没有半点功名,是捐官出身。
这样的人,一不容于满洲勋贵,二汉人士大夫也多半看不上他们,因此若是能获得皇帝的宠幸,被皇帝提拔,那绝对就是皇帝的死忠,生死祸福只能依靠皇帝,忠诚度也会大大提高,施行起皇帝的政策也会不遗余力。
而且这两人还不止是出身可以掌控,更重要的也是很有能力,这样就更好了,皇帝也更可以大胆放心的任用他们。
想明白这一点,隆科多就明白,这田李二人的崛起是不可逆转的,皇帝已经开始出手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隆科多猜测的一样。
刚翻过年去,朝廷才刚刚开印,皇帝就下令,提拔山西布政使田文镜为河南布政使,云南盐驿道李卫为云南布政使。
要知道,布政使可是地方二把手啊,管理全省的财政赋税,这样的高官,皇帝却像是扬沙子一样随手撒出去,而且这二人的升官速度也未免太快了,要知道一年多之前,这二人都只不过是一个郎中罢了,能如此快速的升迁,都是靠着皇帝的大力提拔。
众臣们虽然心下都有异议,但是如今也只敢私底下说说,大面上是绝对不敢和皇帝叫板的。
毕竟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圣祖仁皇帝,对他们这些大臣,可没有那么多的宽容,要出手,便绝不会手软。
处了内政人事上的变动,军事上皇帝也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整,他名岳钟琪为奋威将军,专征青海。
要知道,之前岳钟琪不过是参赞大臣,一般是管理军务,辅助统帅,大致起个参谋的作用,但是现在有了将军衔,那就是真真正正可以名正言顺的领兵打仗了。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皇帝对岳钟琪的信任,同时也能看出来,皇帝对于年羹尧还是想要做一些制约的,但是这个制约可能约等于无。
而这二人也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
二月的时候,年羹尧便率领大军,大破罗卜藏丹津的主力,平定了青海。
等消息传到朝中时,正是清明节,皇帝正在景陵祭祖,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晋封年羹尧为一等公,还说年羹尧和所有立功将士都是自己的“恩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夸张了,隆科多听了只觉得尴尬的不行,但是他又知道,皇帝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之前圣祖仁皇帝所说的喜怒不定还真没说错他,真真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不过不管皇帝怎么说吧,这场仗总算是打赢了,朝廷上下都很高兴。
立功的加官进爵,没立功也再不用担心仗打败了。
但是有一个却很不高兴,这个人就是廉亲王。
皇帝的心腹打了个大大的胜仗,既给皇帝长了脸,又稳定了皇帝的地位,皇帝对于所谓八爷党的优容宽待,也终于到头了。
就在同月,皇帝诏王大臣,当面训饬胤禩,说他结党营私,但是这次也没有直接出手对付胤禩,而是令他改过,还让诸王大臣观察他的善恶,然后据实以告。
这不就是让所有人都监视胤禩,挑他的错处吗?
这样的行为,便是个圣人只怕都不可能不犯一点错吧。
但是胤禩又能如何呢?
新帝地位越稳固,他身边的人也就越少,及至如今,已经差不多成为了孤家寡人,面对皇帝的斥责,他也只能跪下磕头认错。
除了胤禩,皇子中其他几个八爷党皇帝也没放过。
说是藏传佛教有个活佛,叫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这人在喀尔喀蒙古的影响力十分大。
他和康熙的关系很好,前段时间康熙驾崩,这位活佛一大把年纪了,就非得来给康熙奔丧,结果来了祭祀完先帝,就给死了。
但是活佛这种宗教人物,死了当然不能就给埋到北京,肯定得送他的遗体回喀尔喀蒙古安葬,而且这个送行的人地位还不能太低。?*?
雍正皇帝左看右看,最后就挑了敦郡王胤?来做这件事。
一方面胤?是先帝之子又是郡王,身份地位够了,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胤?的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也算是蒙古女婿,从亲缘关系上讲比较亲近。
但是胤?虽然在政治上一事无成,可是他高贵的出身却养成了他贪图享乐的性格。
皇帝给了他这么一件差事,其实你麻溜干完就完事了,又不是让你住到蒙古去,但是他就是不愿意。
一开始一直推辞不想走,说自己病了,最后实在推辞不过开始出发了,却走到张家口就不愿意走了,还给人说皇帝下了旨意让他回去,在张家口磨磨唧唧好长时间。
最后还私底下祷祝,搞那个封建迷信,想要病情好转。
但是他祷祝的祭文里,却出现了“雍正新君”的字样,还给传到了皇帝这儿。
这下子皇帝直接气炸了,直说这就是大不敬之罪啊!
其实这事儿在隆科多看来,也就是可大可小,大了当然可以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但是要往小里说,肯定还没到那个份上。
不过古代帝王都是很迷信的,你祷祝辞里出现皇帝称号,又在那里说什么新君,还假传圣旨不想去蒙古,更重要的是,敦郡王你也是八爷党的一员啊。
虽然你没有老九老十四那么狗腿,但是八爷党就是八爷党,一旦有机会,皇帝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因此,很快的,对于敦郡王的处置就下来了,直接夺爵,逮回京师拘禁。
敦郡王这次算是彻底玩完了,不过他有这个下场,还是因为他自己作死,给了皇帝这样一个借口。
但是这件事还没完,这天皇帝诏隆科多入宫面圣。
隆科多见着皇帝的面色不大好看,桌上好像还放着几封书信,他心下微动,觉得只怕可能要不好。
最后也果然如同隆科多猜测的一样,皇帝见隆科多进来,便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你先看看。”
隆科多行礼的动作一顿,告了一声罪,上前拿起了桌上的信纸。
隆科多拿到信,先一看称呼和落款,确定了是九贝子写给敦郡王的,他心下便明白肯定没好话。
隆科多一目十行迅速将几封信都看完,掠过那些长篇累牍的抱怨和牢骚,这其中关于皇帝的抱怨主要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抱怨皇帝对待兄弟刻薄寡恩,一个是抱怨他们当年失了先机,以至于如今只能在京城坐蜡。
这封信后头还让敦郡王看完之后就将信烧毁,但是敦郡王明显没有这么做。
隆科多猜测,这是皇帝将敦郡王幽禁之时,宫中侍卫从敦郡王府中搜罗出来的。
看起来这几个八爷党如今也不齐心啊,敦郡王这样以往游离于八爷党边缘的人物,还想着留下这些书信,估计也是没憋什么好屁。
隆科多有些紧张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书信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疯狂在心里开始组织起语言。
皇帝见他看完,神色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只是淡淡道:“舅舅觉得此信如何?”
隆科多立马表明态度:“这都是悖逆之言,还请皇上立刻处置九贝子!”
在这种事上,隆科多可不敢再去劝诫皇帝了,这会儿已经是立场问题了,立场问题上一定要坚定,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一看隆科多这么说,心里十分满意,心说隆科多果然是忠臣,事事都为了朕考虑。
他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笑着上前来将隆科多扶起身,温声道:“舅舅公忠体国之心,朕如何不知,只是如今还不是处置九贝子的时候。”
隆科多先是一愣,在他印象中,皇帝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他能饶恕九贝子?
但是很快隆科多又反应过来,皇帝这个态度,只怕是真的深恨九贝子,他想要找寻更大的罪名来处置他。
一想到这儿,隆科多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是对于皇帝的决定,他也没有反驳,只恭敬道:“如此大事,微臣都听皇上的,只是九贝子悖逆,皇上决不能轻纵啊!”
雍正笑着让隆科多坐下,心中是越发满意了,但是面上还只是道:“舅舅放心,朕不是不处罚他,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到底是朕的亲弟弟,朕也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是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隆科多听他这么说,顿时也就不劝了,只道:“皇上圣明,是微臣糊涂了。”
“唉,这是哪里的话,舅舅也是为了国家社稷,何罪之有。”皇帝一副十分体谅的模样。
一时间舅甥两个倒是看起来温情脉脉之极。
皇帝快刀斩乱麻处置完这些糟心的兄弟之后,终于可以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雍正二年闰四月,这次青海叛乱中的叛虏被押解至京,于午门献俘。
这算是打了胜仗之后,对于皇帝来说,最为享受的时刻,皇帝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楼门下的那些逆贼叛虏,心中的志得意满一下子达到了顶点,对于年羹尧的信任宠爱也达到了极点。
因此在看到年羹尧随献俘而呈上来的,请求皇帝收回兵权,让他回京的奏折,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对于年羹尧信里所说,他身体不好,视力不好的借口,皇帝则是一边表示心疼,一边送上了药方和许多药材,同时表示,他们君臣二人“当做一个千古奇榜样与人看方好”①。
隆科多虽然不知道皇帝在批复奏折时写了什么肉麻的话,但是皇帝拒绝年羹尧交出兵权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隆科多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其实目前的年羹尧,虽然对于皇帝依旧恭敬且俯首帖耳,但是已经初步显现出了他跋扈自专的性格了。
比如他不断以密折保举了许多人,要求为这些人加官进爵。
其实将士用命打仗,给他们加官进爵是应该的,哪怕这种保举行为,一定意义上侵占到了隆科多的职权,他自己也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这要保举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多的让隆科多不免猜测,年羹尧这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了结党营私的前兆了?
除了这个,这段时间以来,怡亲王一直都在清查国库亏空,下狠手整治了不少人,但是等到了西北地方,年羹尧却屡次请求免除川陕两地的赔补,这也就罢了,但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年羹尧这么做了,其他省份也有样学样,都给朝廷上折子请求免除,理由也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让怡亲王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要知道,在这之前,怡亲王连自己的亲哥哥,履郡王胤裪都没放过,胤裪欠款不还,怡亲王直接令胤裪变卖家产还款。
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因为年羹尧导致了此事迟滞,怡亲王心里肯定是有火的。
可以说,年羹尧就这么短短半年多时间,一口气就得罪了皇帝跟前两个深受信重的大臣。
即便隆科多和怡亲王,现在都因为年羹尧势大引而不发,但是年羹尧你自己不想想以后吗?要是以后时移世易,西北的战事平定,或者说国家又出现了其他良将,你又该如何?
隆科多不知道年羹尧此时的想法,但是他却不想陷入这样的党争,因此他目前为止,也就对于年羹尧这些行事闭口不谈,毕竟现在皇帝可正在兴头上,你这个时候给皇帝泼冷水,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是难免的,在皇帝跟前,隆科多和怡亲王,都对年羹尧的感官很一般,隆科多还能克制,但是怡亲王却不管这么多,该说的话他是一句不少,皇帝看这个关系僵住了,为了调和其中,还赏赐了一个珐琅鼻烟壶给年羹尧。
这个珐琅鼻烟壶正是怡亲王主管的造办处所造,也不知道皇帝想表达个什么,反正怡亲王根本没放在心上,年羹尧也不见得能因为这个,和怡亲王关系亲厚。
这一日献俘结束,隆科多和怡亲王一起出宫,聊起今天的情形,怡亲王忍不住道:“皇上对于年羹尧实在是信任,只是此人私心颇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怡亲王虽然之前坚持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不同意派人去牵制年羹尧,以防他有不臣之心。
但是如今仗都打完了,年羹尧却还是这个德行,怡亲王也忍不了了。
他是一心为公,也就看不上年羹尧这样私心很重的人。
隆科多见怡亲王都这么说,也只能感叹:“年羹尧有大功于朝廷,皇上厚赏也是皇上惜才,只是臣也怕,皇上这一腔真诚,只怕是所托非人。”
怡亲王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如今皇帝已经上头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暗自叹息罢了。
**
献俘结束之后,皇帝终于又腾出手来收拾廉亲王了,他先是打击了廉亲王的朋党,将之前亲近廉亲王的亲信,削爵的削爵,痛斥的痛斥,就连廉亲王自己,也挨了一顿骂,弄得十分狼狈不堪。
之后又亲自写了所谓的《朋党论》,颁布群臣以做警示,当然了,这部朋党论针对的是谁也一目了然,毕竟先帝时期,朋党满朝野的,也就只有一个廉亲王了。
廉亲王自己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整治弄得也是心力交瘁,自此深居简出,以避风口。
但是就算他深居简出,皇帝也有话骂他,说他奸诈,反正就是动辄得咎,你干啥皇帝都有话骂你。
在这其中,胤裪也被扫到了一点台风尾,胤裪这个人,做事很粗心,办差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勤勉,结果被宗人府弹劾,请求夺去胤裪的爵位。
不过对于这个丝毫没有掺和夺嫡的弟弟,皇帝还是很宽容的,只是降了爵位,郡王变成了固山贝子。
胤裪一时间欲哭无泪,但是这个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了,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在怡亲王清查国库亏空的时候,被怡亲王拉出来树立了典型,平时他提笼架鸟任事不管的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现在可是得罪了皇帝的心腹,宗人府那些人精们当然见势而动,给你好好喝上一壶。
这事儿过去之后,年羹尧上书要回京叙职。
这个皇帝当然答应了,而且还决定,要给年羹尧一个大大的脸面,因此直接命令礼部拟定年羹尧回京的仪注。
甚至一开始还因为礼部侍郎给年羹尧拟定的仪注太过简薄,有些不满意,把礼部侍郎三泰给降了一级。
皇帝这么心热,大臣们也都不敢再保守,最后定下了“进京陛见,沿途垫道叠桥,铺面俱令关闭”②,并且众位大臣跪迎的迎接仪式。
隆科多一开始知道这个,立刻上书驳斥,年羹尧不过是为人臣子的,怎么能让其他大臣跪迎,这不符合礼数。
但是皇帝这会儿是彻底上了头,根本不听别人说的,见到隆科多上书,还把隆科多叫到跟前,与他交心。
“年羹尧立下如此大功,朕这般行事,也是为了慰劳他为国效命的一片忠心,年羹尧并不是居功自傲之人,你放心便是。”
隆科多听着这话一时间无语,皇帝到底对年羹尧这个人有什么误解啊?
他要不是居功自傲之人,那这世上还有居功自傲之人吗?
为了不让皇帝自打嘴巴,隆科多还是苦口婆心劝道:“即便年大将军无有此心,但是他此时掌握大权,皇上又如此宠幸,也不免回生出骄横之意,人心易变,皇上还是要谨慎行事才行啊。”
但是这次雍正却没有再听隆科多的苦口良言了,直接定下了这样的仪式,并且再三给隆科多强调,年羹尧不是那样的人。
隆科多直接无语——
作者有话说:①出自清史稿②出自雍正批复的奏折感谢在2023-06-25 19:17:36~2023-06-26 19:0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辰 47瓶;保佑我到115斤 20瓶;宇智波泉奈、萌萌哒的小黄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嚣张
不管雍正皇帝对于所谓的君臣相得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年羹尧很快还是进京了。
他一路从西北过来,大概十月的时候就能进京。
他这一路而来的排场,哪怕隆科多人在京城也听说了。
陕西巡抚范时捷和直隶巡抚李维钧都是跪迎。
皇帝给定的礼仪是回京之后群臣跪迎, 但是很明显的,这些年羹尧的狗腿子们, 深入的理解了一下皇帝的政策,即便人在地方, 也心向中央,中央跪我们也跪。
就这么一路煊赫招摇的来到了京城, 他入京的这一天, 王公大臣们都在广宁门外跪迎。
隆科多实在是弯不下这个膝盖,转头找了个借口上宫里给皇帝汇报工作去了。
他进宫的时候,发现怡亲王也在,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大概也理解他们两人的想法, 因此倒也没有强迫他们出去迎接,三人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朝政。
不过如果皇帝能不要三句不离年羹尧就更好了。
很快的,年大将军已经进入京城的消息就传进来了, 皇帝听了十分高兴,带着隆科多几人就去了养心殿正殿, 准备接见年羹尧。
而年羹尧也果然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很快他入宫求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皇帝立刻让人宣召。
隆科多和怡亲王侍立两侧,心里也未免有想要称量一下这位年大将军的意思。
不久之后,年羹尧便在太监的引领下进来了。
自打雍正元年他给圣祖皇帝奔完丧离开京城,及至如今也不过才过了一年多,但是隆科多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些不太认识这位年大将军了。
模样还是原来那个模样, 但是从他气质中透露出的那股肃杀之气,却已经完全将他之前的文官气洗的干干净净,让人一看他就能明白,这个人是从尸山血海里杀伐出来的。
而他面对皇帝,仿佛也再没了之前的恭顺,虽然说礼节方面还算周全,就是那股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桀骜之人。
皇帝乍一看他也是一惊,然是很快又露出笑意,不等他行礼,就亲自上前将他拉了起来,一番关心的话像是不要钱似得倾泻而出。
隆科多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有些牙酸,但是还能勉强撑得住。
等皇帝抒发完自己的感情,又令苏培盛亲自给年羹尧端凳子,给他赐座。
年羹尧也丝毫没有什么谦逊的意思,对着苏培盛头都没点一个,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奴才,当仁不让的岔开腿坐下。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岔开腿坐下,这在面圣时可是十分失礼的坐姿啊。
他看了眼年羹尧,欲言又止。
年羹尧也察觉到了隆科多的眼神,他回视一眼,眼中的锋芒几乎要将人刺伤。
他毫不回避,直接道:“隆大人有何赐教?”
隆科多微微蹙眉,也没退缩,扫了一眼他的坐姿,温声道:“年大人失礼了。”
倒也不是隆科多自己是多么讲究礼孝节义的人,只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正是年羹尧这样不经意的动作,体现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对雍正这个皇帝,是真的已经失了敬畏之心。
隆科多这话不仅是提醒他失礼,内心深处也是不想这样一员勇将落得历史上那样一个凄凉的下场。
毕竟之后的雍正朝,基本就再没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了,甚至一场和通泊惨败,整个清军差点全军覆没,雍正一朝此后也再难以发动平定准噶尔的战争。
这样的局面是隆科多更加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年羹尧却没能领会到隆科多的好意,只是冷冷看了隆科多一眼,然后转头对雍正拱了拱手:“皇上容禀,臣以往在西北边境,身着铠甲,已经习惯了这个坐姿,是臣失礼了。”
虽然口称失礼,但是从他面上却没看出半分谦恭之意,雍正面上的笑容一时间淡了许多。
其实他一开始也发现了年羹尧的失礼之处,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只是到底不想在这个时候指出来,以免伤了有功之臣的心。
但是没想到在隆科多指出来之后,这个年羹尧还是如此倨傲。
他果真将朕的一片爱才之心都尽数抛洒了吗?
雍正皇帝的心情复杂难辨,其中后悔绝对是占主旋律的。
之后君臣几人的奏对平平淡淡,皇帝仿佛也让失去了在人面前表现出君臣相得的表演欲望,只是略微问了问如今的前线状况,就以年羹尧风尘仆仆入京,要多加休息,将年羹尧打发走了。
年羹尧似乎也没感觉到皇帝情绪上的变化,告辞之后,扭头就走了。
皇帝看着年羹尧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隆科多还算了解自己这个便宜外甥,知道他这个态度应该是有些后悔了,不过皇帝的伤疤可揭不得,因此他只好笑着转移了话题,又和皇帝聊起了别的。
**
等从养心殿出来,隆科多和怡亲王的面色都不好看,怡亲王是不满年羹尧居功自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而隆科多则是忧虑年羹尧要是继续如此,那历史上那一场大案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到时候又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两人都想的同一件事,但是此时此刻,却不敢和之前一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因为当有些事情还只是一个虚无的猜测的时候,你可以说,但是当某件事已经切切实实发生的时候,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嘴,少说少错,然后提前做好打算。
两人在宫门外分别,隆科多这会儿也没忙着回家,而是转头去了步军衙门,一回到衙门,他就将心腹叫了进来,问他今日年大将军回京的情形。
隆科多今儿自己虽然没有跑过去上赶着给年大将军磕头,但是他却想看看,在年羹尧面对这种礼遇的时候会怎么表现。
回话的心腹面色不大好看,低声道:“今日年大将军入京,各位大人们跪迎,可是年大将军却只是策马而过,毫不动容,几位王公上前问候他,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小的看着,那几位大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隆科多眉头簇的死紧,这真是上赶着找死了,他真的想象不到,年羹尧竟然可以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
隆科多沉默半晌,终于道:“你这几日多盯着点年府,他不管有什么动静都速速来报我。”
心腹明显是理解错了隆科多的意思,立刻道:“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年大将军如此居功自傲,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隆科多扶了扶额,这人以为自己这么做是想要搜集年羹尧的罪证吗?
算了算了,随便他怎么想了,隆科多摆了摆手:“这话不要乱说,你小心盯着就是了,收集不到什么消息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要被发现了。”
这个心腹是替隆科多做惯了这种事的,立刻恭声应下。
等到心腹离开,隆科多这才叹息了一声,年羹尧如此行事,连自己都知道了,皇帝肯定也迟早会知道,只是不知,到时皇帝会怎么想。
**
皇帝此时已经被气坏了。
今日年羹尧入京的事儿,在隆科多和怡亲王离开之后,终于有人禀报给他。
皇帝等听完底下人的禀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即便是自己,对这些宗室王公朝廷重臣,都不会如此无礼,这个年羹尧,怎么就敢这般行事呢?
他到底是看不起那些朝臣,还是看不起朕!
雍正一口老血淤积在胸口,只觉得羞愤异常。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调子已经起到这么高了,总不能现在就自打嘴巴子吧。
况且年羹尧也是真的有功,及至如今也没有犯什么大错,西北地方的局势稳定也需要他,现在还不能对他怎么样。
皇帝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处罚年羹尧,反而还是要根据之前的计划,重重的赏他,于此同时,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观察他的性情,看看他到底担不担得起这份厚赏。
想到这儿,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之后一段时间,隆科多想象中的皇帝暴怒,疏远年羹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反而就在次日,皇帝突然下旨,让年羹尧和总理事物王大臣及一些中枢重臣们一起面呈上谕,代皇帝下达圣旨。
这种类似于皇帝机要秘书的活儿,一般情况下都是深受皇帝信重的大臣们才能做得,年羹尧一入京就表现的这么嚣张,但是皇帝却依旧还把这个工作交给他来做,可见皇帝对他的信重。
一时间年府上那是宾客满盈,来来往往攀关系的,都快要把年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而年羹尧自己也是来者不拒,呼朋引伴,招揽权势,夸耀功勋,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大清第一功臣了,对于那些溜须拍马的吹捧之言都是照单全收,而且还越发有了飘飘然的姿态。
之前还密折保举人才,现在连密折都懒得上了,直接明着要官要爵,如今人人都把年羹尧的保举称作年选。
而隆科多掌管的吏部,这个正儿八经管理人事的部门却好似成了摆设,大家都跑去烧年羹尧这个热灶。
于此同时,一些与隆科多亲近的朝臣们,也开始鼓动隆科多:“隆大人,年羹尧如此受皇上信任,他为人也好大喜功,又如此大力提拔朋党,此等人物若是日后入了中枢,恐成祸患啊。”
没错,年羹尧这才回京不过七八天,入御前行走也不过几日,就已经遭受到了一大批同僚的厌恶和反感,同时他们也很害怕,要是年羹尧以后真的入了御前,那他此等性情,只怕真的会一手遮天。
而这些人自然而然的也看出了年羹尧和隆科多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以及隆科多与年羹尧之间关系的生疏和冷淡,因此特意过来鼓动。
而隆科多听了这话却表现的十分冷淡:“皇上亲厚谁疏远谁,这是我们臣子应该操心的事儿吗?而且年大将军有大功于朝廷,他记性好,下笔通达,秉性耿直,皇上让他面呈上谕又有何不可呢?”
隆科多夸赞年羹尧这几句话,还是从皇帝那儿抄来的,低情商的说法,这个人情商低居功自傲看不起人,高情商的说法,这个人秉性耿直。
底下人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讷讷,隆科多这人平日里虽然与同僚交好,可是却也从来不会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行事还是十分耿直的,因此见他没有打击年羹尧之意,便也就不敢再多说了。
隆科多轻飘飘把这一页揭过去,心里却打定主意不再和这个人过多交际了,这种时候,鼓动他上赶着和年羹尧打擂台的,不是毒就是蠢,或者是又毒又蠢。
而且他也能感受得到,皇帝此时虽然对年羹尧还是依旧看重,可是之前那股不管不顾,十分上头的状态却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更多的好像是一种试探,一种打量。
若是年羹尧符合他心中所想,隆科多以为,那日后年羹尧的荣华富贵却不会比历史上的怡亲王少。
可是要是不符合,那估计也就是个身死的下场。
即便如今朝廷之中没有勇将,即便西北的噶尔丹还虎视眈眈,可是雍正这样的帝王,说要处置你,那就绝不会手软。
**
隆科多想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因此对于年羹尧的一些行为,也就只当看不见,只有在皇帝问起年羹尧最近的状况时,才会不偏不倚的给皇帝禀报,沉稳的让怡亲王都有些惊讶。
毕竟以怡亲王的城府,有几次还因为年羹尧的行事,气的脸红脖子粗,但是隆科多在职权都被年羹尧侵占了一部分的情况下,却是格外的稳得住。
“隆大人果真是沉稳,小王实在是望尘莫及。”怡亲王在某次和年羹尧发生冲突之后,和隆科多感叹道。
其实这两人发生冲突也是年羹尧上赶着的。
某次年羹尧去怡亲王府上拜访,结果拜访之后,又对人家的宅子指指点点,说人家的宅子外面恢弘里面草率,这不就是在说怡亲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怡亲王脾气再好也不是个泥捏的,因此之后与年羹尧之间的关系便越发不好了。
要知道,当年年羹尧在西北前线,有人给皇帝提议说,需要派人去限制年羹尧的权力,以免年羹尧坐大。
还是怡亲王劝皇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结果现在到头来,年羹尧一回京却如此羞辱怡亲王。
之前皇帝还想着在两头和稀泥,希望弥补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皇帝也摆烂了,冷眼旁观年羹尧继续作死。
而隆科多听到怡亲王这么说,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王爷谬赞了,王爷一心为公,才是臣远不可及啊。”
怡亲王的确是个用心国事的人,哪怕知道皇帝此时对年羹尧恩宠有加,但是私底下还是会劝告皇帝,这般行事不大妥当。
隆科多就不敢这么刚了,毕竟他可不是雍正皇帝最爱的十三弟。
**
最后或许是年羹尧做的太过分,底下的怨言也太多了,皇帝终于在某次朝政中,正面回应了这件事。
主要就是说,现在外面传言什么年羹尧功高震主可以左右朝政的话都是假的,作为君主很难,作为臣子也不易,大家要一起众志成城,共建美好大清。
意思是这么一个意思,虽然表面上看是替年羹尧澄清,但是其中未免也有敲打年羹尧的意思。
毕竟这种传言都扩散到需要皇帝正面回应了,年羹尧你自己难道不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嘿,你还真别说,年羹尧一点都没反省。
雍正皇帝一番念唱作打,都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年羹尧根本毫无所觉,还当皇帝这是维护他呢。
隆科多不知道雍正此时多心塞,反正他都有点替雍正心塞。
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热闹了一个月,年羹尧也终于要请辞回西北了。
皇帝看起来对年羹尧还是很亲厚,在他临行之际,不仅又赏赐了他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的世职,还十分郑重的又叮嘱了他一番。
“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①
其实在隆科多看来,皇帝的这番话,可以说已经是掏心掏肺了,若是年羹尧真的能听进去,其实未必也不会没有一个好结果。
但是看着年羹尧那章略显骄纵的脸,隆科多心里便明白,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年羹尧是十一月离开的,送走他之后,皇帝表面看起来是恢复了正常,可是隆科多却能隐隐的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很不好。
但是就在皇帝心情不好的这个当口,诚亲王家的世子弘晟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
这下可让皇帝找到借口了,直接下旨废掉了弘晟的世子之位。
要知道,弘晟身为诚亲王的嫡子,是先皇亲自封的世子,同时在康熙年间,也很受康熙的宠爱,有次先皇派四阿哥回盛京祭祖,和他一起去的就有弘晟。
但是弘晟这孩子实在是不够聪明,他爹是铁杆的太子党,但是他自己,却和八阿哥关系亲近,之前皇帝就看他有点不顺眼,现在可算是找到机会了,直接削掉了他的世子爵位。
对于这件事,诚亲王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实认了,不仅认了,还入宫来皇帝面前请罪。
不过皇帝目前为止,应该是没有收拾他这个好三哥的意思的,因此只是斥责了他两句教养不当之外,就让诚亲王回去了。
而廉亲王则是承受了其中最重的炮火。
首先因为他比较节省,皇帝职责他诡诈,后来又因为在理藩?*? 院做事的时候,没给一些科尔沁来的台吉们盘缠,又被皇帝给斥责了一顿。
注意,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个月。
隆科多现在都有点同情廉亲王了,真是干啥都挨骂啊。
肉眼可见的,廉亲王比以往瘦了许多,人看着比皇帝都老了几岁。
不过有关于廉亲王的事儿,隆科多绝对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掺和的,他心里明白,这是皇帝的底线,廉亲王一党,皇帝是绝对要消灭掉的,否则他睡都睡不安稳。
但是隆科多还是决定日后建议皇帝,不要给这些人取什么外号了,不然一顶刻薄帽子扣你头上只怕也是几百年都卸不下来。
**
眼看快到年底了,原本朝廷上的氛围应该是慢慢变得松弛一些,毕竟要过年了嘛,但是今年却不同以往,因为就在十二月之后,朝中的氛围却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没别的,一些之前还是年羹尧舔狗的边疆重臣们,突然开始上折子参年羹尧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虽然也有人参过年羹尧,但是都是凤毛麟角,而且皇帝每次都会大加驳斥,将参奏之人贬官。
但是这次却不同,这次参奏的,一来就是好几个,而且还各个都是重臣,这里面有湖广总督杨宗仁,直隶总督李维钧和安徽巡抚李成龙等。
要知道,李维钧可是年羹尧一手举荐上来的死忠年党,而李成龙更与年家有通家之好,是世交,这几人都开始上折子参奏,一时间大家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除了这些,其中关键的还是皇帝的态度,皇帝对于这些奏折,采取的做法是留中不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皇帝的意思了,既然不反驳,那就是同意啊!看起来皇帝终于对年羹尧有不满之意了。
一下子,参奏年羹尧的折子便如同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不仅是地方督抚开始参奏,京中的京官们也没放弃这个机会,都开始上书参奏。
雍正皇帝还私底下问了一回隆科多的意思:“这几日经常有人参奏年羹尧,舅舅你却没有动静,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啊?”
隆科多不敢怠慢立刻道:“臣对于年羹尧行为的不当之处,在之前在给皇上的折子里已经说了许多了,至于其他,臣不在地方,也不知就里,便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如今这许多参奏,若是为真,可见年羹尧的确罪该万死。”
皇帝见他如此,也只是叹息了一声:“舅舅果真是忠直之士,不愿意落井下石。”
隆科多却突然变色道:“臣不敢,若是臣能探知年羹尧的其他罪行,也不敢在皇上面前隐瞒。”
皇帝见他如此,却只是笑了笑:“舅舅的心意朕明白。”
虽然他这么说,隆科多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回去之后,就把之前自己知道的那些年羹尧的所作所为事情都写了一道折子,又请求皇帝严惩,然后呈了上去。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有时候你为人臣子的,还是不要太过特立独行为好——
作者有话说:①《年羹尧满汉奏折译编》 对不起,今天家里事情很多,现在才腾出时间写文,明天会早点更新的。感谢在2023-06-26 19:05:20~2023-06-27 23: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 50瓶;一生一世、昔时花 5瓶;晏晏贴贴、乐乐熊孩子、宇智波泉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飘摇
隆科多在雍正一朝的大臣中, 地位还是很重的,大家伙儿一看他也上书了,许多还在中立摇摆的大臣们也跟着一起上书。
毕竟隆科多可是皇帝的心腹啊, 他都有动静了,看起来这真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啊。
而皇帝也仿佛很满意这种情形, 只是目前的这个情形,还是不太够, 需要有更多的东西出现。
朝廷中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是年还是得过。
腊月二十, 朝廷封印放假, 大臣们可以回家过年了。
隆科多很开心,毕竟谁不想放假呢。
只是他这个兼任的步军统领,即便放假, 但是京里头的动静还是得盯着,毕竟这可是关乎皇帝安危的大事儿。
因此他的那些监察百官的属下们, 还是得每日过来给他回话。
这一日有人过来告诉他,九贝子府上的奴才不讲规矩,肆意骚扰老百姓, 把人家过年买的东西给抢了,还看上了人家的闺女, 想要霸占。
隆科多一听这话,火气就非常大, 眉头皱的死紧:“真是胡作非为!”
回话的下属也很有眼色,知道这位上官嫉恶如仇,立刻道:“当时属下见着他如此行事,便招呼了许多人过去看热闹,那人见人多, 便也不敢再纠缠,跑了,至于那对父女的损失,属下也让人给了他们几两银子。”
隆科多神色这才和缓了许多:“你做的很好,待会儿出去领赏。”
下属面上一喜,立刻行礼谢恩。
等到下属离开之后,隆科多却开始思索,这个事儿要不要告诉皇帝。
皇帝现在很明显是在找廉亲王一党人的茬,这个消息报上去,皇帝一定会借题发挥。
九贝子也一定会遭到惩罚,但是惩罚的力度应该不会太大,毕竟只是家里的奴才做错了事儿,九贝子这个主子也就是个管教不力之罪。
想到这儿,隆科多也就没啥心理包袱了,决定明日入宫禀报的时候,把这事儿还是给皇帝说了吧,也让九贝子吃点教训。
隆科多第二日入宫,将这事儿给皇帝说了一遍,皇帝听完也果然很生气,立刻道:“老九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家里的奴才都敢做出如此欺男霸女的恶事来!”
隆科多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这些王公贵族甚至他们家里的奴才,又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白莲花呢?
但是这话却不好说,隆科多只能老实闭嘴听着。
皇帝肆意将九贝子辱骂了一顿之后,就令隆科多写了一封谕旨,让都统楚宗前往九贝子府上,对九贝子加以约束。
看皇帝下了令,隆科多也不含糊,转头写好了一封谕旨,然后楚宗也被人传了进来,他拿了谕旨,就出去办事儿了。
这边九贝子的事儿办妥当了,皇帝又将一封折子递给隆科多。
隆科多不知就里,接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是陕西巡抚胡斯恒弹劾他的一个下属,陕西驿道金南瑛。
按说一个巡抚弹劾一个道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皇帝给他看这个做什么,但是很快隆科多又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胡斯恒此人他有印象,胡斯恒的父亲胡献徵是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的好友,胡家和年家仿佛也称得上是世交。
而这个金南瑛,若是他没有记错,应当是怡亲王保举过的官员。
隆科多一想到这个,一下子冷汗涔涔,这个年羹尧,这回可算是得罪错人了,他难道以为这次针对他的事情,是怡亲王罗织出来的不成?
还是说,这个胡斯恒真的只是单纯的参奏金南瑛?
隆科多想不明白,他仔细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道:“此事臣实在是有些糊涂。”
皇帝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必糊涂,这个胡斯恒是年羹尧的人,他在此时参奏怡亲王保举的人,不过是妄参罢了。”
见着皇帝都定了性了,隆科多也就不多话了,只能低声道:“若是如此,这年羹尧果然大胆。”
皇帝见着隆科多附和,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道:“他本就是个狂妄至极的人,朕如此宠信他,他却又如此辜负朕对他的宠信,真真是可恨!”
皇帝说起这事儿,面上还忍不住闪过一丝愤恨。
隆科多见此也不再多言,皇帝此时只怕已经是下定了要处置年羹尧的决心,自己又何必多嘴呢?
**
最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隆科多预料的一样,正月二十日,朝廷刚开了印,就在第一次大朝会上,皇帝便当堂批评了这次的参奏,并且还把矛头直指年羹尧,认为这是他指使的,还把此次的事件交给吏部议处。
吏部能怎么议处呢,皇帝调子都定了,议出来的也肯定都是偏向金南瑛的。
而皇帝这一公开表态,也算是摆清了车马要对付年羹尧了,因此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又达到了一个高峰。
甚至很多被年羹尧提拔过得,那些所谓的年羹尧死党都开始上书参奏,那些折子里真的把年羹尧写的十恶不赦,仿佛是古之以来最大的一个奸臣。
隆科多当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眼看着这艘穿要沉了,那在船上的人不现在跳船,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而且年羹尧自己,即便没有这些折子上写的这么十恶不赦,他终归也是有错的。
在京城就如此桀骜,他在西北就更是横行无忌,仿佛就成了西北的土皇帝了,他家里的奴才下人,就连西北的官员都要畏惧几分,可见其权柄。
只是想来也是一代名将,落得这个下场,也未免太过凄凉一些。
不过不管隆科多怎么想,年羹尧要倒了,这个念头几乎已经根植于每一个雍正朝朝臣的心中。
只不过皇帝现在是引而不发,只等一个机会。
**
皇帝做事情那还是很有章法的,这边处置完年羹尧,那头又重赏了隆科多马齐和怡亲王。
他给隆科多和马齐加了世职,又给怡亲王家里一个郡王衔位,让他随便找一个儿子继承。
怡亲王听到这个封赏立刻坚辞不受,说这件事在历史上都是没有先例的,自己微薄之身又无功于国家,怎么能受此重恩呢?
最后雍正见他果然不想要这个爵位,也不好勉强,只得改赏他一万两银子。
隆科多听说此事之后,心里都有些佩服怡亲王了,这样的诱惑都能拒绝,这心性,怪不得雍正皇帝这么看重了。
不过隆科多总看着,这位怡亲王的身体应该是不太好,第一是腿脚上仿佛是有什么毛病,第二是他工作太认真了,每天熬夜点灯的,再好的身体这么熬也熬坏了。
因此在此次事情之后,隆科多还提醒了他几回:“王爷一心国事是好,但是也应该多多保重身体啊,否则岂不是因小失大。”
怡亲王听了只是浅笑了一下:“如今朝中大事纷繁复杂,就连皇上也是夙兴夜寐整日操劳,我又哪里闲的下来呢?”
隆科多一时无语,但是却也趁着这个机会,给怡亲王推荐了几个比较好的西医。
皇帝犹豫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到底在满洲官学中加入了西洋科学,甚至给几个儿子的课程中也加入了西洋学说,而这件事就是隆科多负责的。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隆科多也与许多西洋人打了很多交道,竟也结交了许多会医术的西洋人。
怡亲王自然也明白隆科多好意,笑着应下了。
雍正一番赏罚之后,很快就入了三月,但是就在三月时,京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天文现象:日月合璧,五星联珠。
这个在现代当然有各种的天文学原理来解释,但是在古代就十分的简单粗暴,这是吉兆啊,意味着国家兴旺。
因此一时间大臣们都开始上表称贺。
但是就是这次上表,却惹出了麻烦。
这天,隆科多正在吏部处理事情,突然有人进来传召,皇帝要见他。
隆科多心里疑惑,最近也没出啥事啊,不过他也不敢耽搁,交代了一句,就急忙跟着小黄门入宫了。
他到养心殿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养心殿的气氛十分紧张,太监们各个都是大气都不敢出,进进出出一点声儿都没有。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只怕有什么事不好了。
很快他进了内殿,进去的时候,看见皇帝正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对着眼前案桌上放的一堆折子运气,脸色十分不好。
屋里还有怡亲王和马齐,两人也都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见着他进来了,皇帝这才扫了一个眼神过来,见他行礼便摆了摆手:“不必多礼,给舅舅赐座。”
隆科多谢过,这才在凳子上坐下。
皇帝也没有和他打哑谜的意思,伸手就将一道折子递了过来,隆科多急忙接过,一看封皮,竟然是年羹尧给皇帝写的贺表。
他心说这个年羹尧动作还挺快,这才几天,贺表就送到京城里来了,看起来他也察觉到了危险。
只是不过是一道贺表折子,最多也就是拍马屁表忠心,皇帝这么生气做什么呢?
隆科多不敢耽搁,急忙打开贺表看了起来。
看完一遍,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是一封普普通通拍马屁的折子。
要说有错,那就只有一个,他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
朝乾夕惕的意思是终日勤奋谨慎,不敢懈怠,这是赞美皇帝勤政的话。
而改换了一下词语顺序,要不说这人粗心,写错了,要不就说这人是个文盲,连成语都记错了。
年羹尧是进士出身,显然不是个文盲,但是他也并非一个粗心之人,因此隆科多都有些不知道,他写这个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皇帝明显已经深入解读了,他怒声道:“年羹尧写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朕配不上朝乾夕惕这四个字吗?”
这话当然是胡说,雍正的性格问题先不说,但是他本人的确是个十分勤勉的皇帝,这一点隆科多这个现代人,每天卷996的都必须承认。
因此隆科多三人一听这话,都站起身来告罪。
皇帝却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如此,都坐吧。”
几人又都坐下。
隆科多将那封贺表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雍正的桌案上,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开这个口。
皇帝这明显是想要接着这件事来借题发挥了,他现在要是说年羹尧这只是一时失误肯定不合适。
幸好这个时候怡亲王开口了:“年羹尧上贺表不用心,此事当罚。”
怡亲王还是挺宽厚的,只说年羹尧不用心。
但是皇帝却并不满意这个用词,直接道:“他这哪里是不用心,往常他办事,也从未有过如此粗心之举,他这分明是故意的,自持功高,便对朕生了大不敬之意!”
这直接就把高度拔到了大不敬上。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无语,最后还是马齐附和了一句:“此语确实有不敬之嫌,还请皇上降罪。”
说到降罪,皇帝却没有之前那么干脆了,或许他也知道,用这东西降罪属实离谱,他只是想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罢了,因此只是冷笑道:“他不知感恩,朕却不是寡情之人,只是年羹尧如此居功藐上,却也不知,他在青海所立的功劳,也只在朕许与不许之间罢了!”
**
在皇帝对年羹尧疯狂一段输出之后,隆科多几人终于从养心殿里出来了。
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借此对年羹尧有什么实质上的处罚,只是当着几个重臣的面狠狠骂了他一顿。
隆科多明白,皇帝这是给自己以后的行为做铺垫呢。
怡亲王和马齐两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这一路出去几人都是默默不语,怡亲王若有所思,马齐却早就有了定论,在他心中,年羹尧已经是个死人了。
几人在宫门口分了手,隆科多一路回了家。
等回去了之后,立刻召集了家里的子弟开会。
这一次,隆科多十分严肃的再一次明确了家规,日后不许任何佟家人持枪凌弱,贪赃枉法,拉帮结派,否则一旦被他知道,都会严惩不贷,绝不会有半分姑息。
他的这些话说出来,一时间许多人都是心有戚戚,因为他们都知道,隆科多这话还真不是场面话,自打佟国维去世之后,隆科多本人治家十分严格,已经有好几个家里人因为为非作歹被隆科多亲自惩处了。
现在大家对于隆科多都有点怕,对于他的这些要求也都不敢反驳,俱都应了。
隆科多此时也再一次意识到,在古代当官,你睡觉最好都睁着一只眼——
作者有话说:嗯,等处理完年羹尧,再收个尾,清朝篇就结束了,下一个写明朝,后面的大家有啥建议可以提一下,唐朝我看好多人都在说长孙无忌,但是长孙无忌的话,就要正面刚武皇了,我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感谢在2023-06-27 23:56:31~2023-06-28 18: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嗷呜 10瓶;梦蝶、玻璃心作者去亖、流年不减风色、沂河边的亭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死亡
就在京城中对于年羹尧的口诛笔伐最严重的时候, 三月份,原本被年羹尧参奏,又被押解回京办罪的蔡珽终于到达了京城。
蔡珽原本是四川巡抚, 与年羹尧素有积怨,两人之前你来我往斗得很厉害, 但是后来年羹尧捉住了蔡珽的把柄,一举将他参倒, 当时皇帝对于年羹尧已经不是十分信任的,并没有按照部议将他处死。
而是让人将他押解至京城处置, 没想到就在押解回京路上的这一两个月, 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皇帝对于年羹尧彻底的丧失了信任,并且还要对付年羹尧。
那蔡珽可就撞上大运了, 一入京不仅免了之前的罪过,还被雍正大力提拔, 授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并且在免掉直隶总督李维钧之后,让蔡珽署直隶总督。
不仅如此, 皇帝又继续开始处置年羹尧的一些亲信,比如甘肃巡抚胡斯恒革职, 署理四川提督的纳泰调回京。
至于其他和年羹尧过从甚密的官员,也在这段时间被皇帝拉拢的拉拢, 处置的处置。
一时间,年羹尧竟是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就连之前和他配合的亲密无间,共同平叛青海的岳钟琪,都站到了皇帝这一边。
年羹尧此时此刻,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他试图从岳钟琪嘴里打听一下皇帝对自己的处置办法, 但是岳钟琪嘴上很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透露。
他越是这样,年羹尧越是心慌,甚至当着岳钟琪的面流下了眼泪:我的身家性命恐怕是不能保全了。
岳钟琪能怎么办,最后也只是出口安慰了几句。
可是这份安慰两人都心知肚明,实在是太过苍白,又有谁敢相信呢?
**
年羹尧的这份惶恐隆科多不知道,不过此时的年羹尧也的确是好日子到头了。
四月份的时候皇帝终于找到了处置年羹尧的罪证,当年青海蒙古饥荒,年羹尧对朝廷隐瞒灾情。
因此皇帝不仅据此解除了年羹尧的川陕总督职位,还让他交出了抚远大将军印,将他调任为杭州将军。
这消息传到西安之后,年羹尧自觉天崩地裂,西北之地可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皇帝将他调离此处,可见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自己心里的猜测和真正现实中发生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年羹尧不敢耽搁,急忙用最卑微的语气上了一封奏折:“以愚陋之姿,器小易盈,又不能谨言慎行,处己昧于谦卑,办事日多悖谬,是臣之罪责,已无所逃”,请求在仪征听旨。①
但是皇帝自然不会允许了,此时此刻,面对年羹尧的卑微祈求,皇帝心中只有怒火。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是悖谬啊,只是可惜,知道的太晚了些。
最后年羹尧只能黯然前往杭州赴任。
而年羹尧这么一被调走,哪怕是这世上最愚蠢,消息最闭塞的官员都知道年羹尧这是失宠了,因此就在年羹尧还在往杭州去路上的时候,参他的折子又如雪花片一样呈上。
什么占用国家盐税啦,滥杀无辜啦,反正罪名多种多样,雍正还将这些折子都让人送到年羹尧处,让他知道自己获罪的原因,并且还让年羹尧写折子自辩。
年羹尧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可惜仍然无法挽回雍正的决心,因此年羹尧人还在路上呢,太傅的衔位便被削掉了。
皇帝以雷霆之力惩处年羹尧极其同党,也让朝中大臣们都看到了皇帝的手段,一时间大臣们也都是心有戚戚,生怕牵连进去,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大臣们对于年羹尧这件事也都十分小心谨慎,尽量迎合皇帝的意思。
不过年羹尧这个人也挺有意思,他给皇帝的奏折谦卑至极,但是等他到了杭州之后,却依旧不改跋扈本色,还是强撑着他大将军的体面,随从千余人,还得重新修建房屋才住得下。
这个消息传回朝廷,皇帝给气了个半死,直接找了个借口,把他的杭州将军之职也给免了,降为了闲散章京,让他看守杭州城门。
这就是纯粹的折辱了,雍正这个皇帝他要恨你的时候,那也是真的恨。
隆科多听到这事儿也是忍不住感叹,在他看来,年羹尧死就死在他和雍正二人的性格问题上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隆科多能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想和他做一个千古君臣的典范的,毕竟雍正皇帝如今手底下还真没几个用的上的将才。
他的那些夸赞和亲厚年羹尧的夸张之语,虽然不能说百分百真实吧,但是起码也有百分之五十的真实度。
只是可惜,雍正皇帝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用词太过夸张,宠信也太过,而年羹尧又是一个很容易被吹捧和权力冲昏头脑的人,最后君臣二人,竟落得这个结果。
隆科多知道,皇帝现在肯定是万分后悔,只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隆科多甚至还听说,皇帝命人去追回了他之前给年羹尧的朱批奏折。
不过现在搞这些东西都已经是毫无用处了。
年羹尧如今被降无可降,皇帝却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在皇帝眼中,他就是自己政治生涯中的污点,自己信错了人,这样的结果,在雍正皇帝这样性情偏执的人身上,不啻于是一种羞辱,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年羹尧身上的世职也随着这一次次被弹劾,被一贬再贬,最后被尽数剥夺干净,到九月二十二日,年羹尧的官职爵位都已经被尽数革去。
而朝中的大臣们也很会看眼色,因此立刻,内阁、九卿、詹事、科道,都联合起来多次上奏,要严惩年羹尧。
皇帝看起来不置可否,可是他却又令内阁下旨,询问各省将军、督抚的意见,看看他们对年羹尧案的态度,这些人还能有什么态度?皇帝你都图穷匕见了,这些人还能跟年羹尧作对不成?而且年羹尧也的确做错了事。
因此这些人也一同公开上奏,年羹尧的罪过罄竹难书,一定要严惩。
皇帝看到时机终于成熟,因此在十月初五正式下令,让散佚大臣拉锡逮捕年羹尧及其家属。
其实拉锡早在九月二十八日就奉皇帝密令到达了杭州,也早就将年羹尧和他的家属控制住了,现在终于接到明旨,他也不耽搁,押解着年羹尧出发前往北京。
听说年羹尧这一路上竟也丝毫不畏惧,与看守他的人谈笑风生,还对自己的家人说自己清白,日后可明。
但是不管他如何强撑镇定,他自己心里都明白,自己这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京城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贝子胤禟又犯事儿了。
他之前因为家中奴仆犯事儿,就被皇帝派人过去训斥了一顿,但是这个胤禟却是死性不改,人家钦差大臣都来了,他压根就不出去见人家,还赌起了气。
隆科多都有点无语了,你说你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要不然就不做,要不然就做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还赌气,你除了能爽快一时,还能有什么用?
皇帝当时就给气坏了,只是那会儿没腾出手来收拾他,如今他又跑出去和乱七八糟的人胡混,还口出狂言,皇帝这怒火就到顶了,直接削了他的爵位。
得,这连个贝子也无了。
胤禟气的不成,被削掉爵位的当天晚上就病了,听说这几天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
皇帝也因为这事儿很头疼。
他这段时间因为对付年羹尧,对廉亲王那一党人就有所放松,没想到一放松就出了错了。
这一日他将隆科多叫进宫里来说起此事,不由道:“当年我想将胤禟送到西北去,幸好你拦住了我,年羹尧此人早对朕有不敬之心,他又与胤禟是亲戚,要是朕真把胤禟送过去,只怕他根本不会好好看管胤禟,反倒叫他越发宽纵了。”
皇帝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强词夺理,但是隆科多一想,还真觉得年羹尧能做出这种事儿。
胤禟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而且和年家也是沾亲带故,年羹尧之前也是给九阿哥府上送过礼的,他不一定能拉下脸来针对九阿哥。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隆科多只能笑笑道:“臣当时也没能想到会有今日。”
皇帝却是又叹息一声:“只是如今,这个胤禟朕却不知如何处置了。”
现在的胤禟,虽然也是小错不断,但是却没有和历史上一样犯下大错,你皇帝就算是想要处置弟弟,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否则也不行。
隆科多见他这般担忧,却是心下一动,急忙进言:“皇上,您之前不是还在为派谁前往西洋出使而忧心吗?不如就派九阿哥去,我听圣祖皇帝说,九阿哥擅长西洋语言,也曾与西洋传教士交际,而且他的西学仿佛也学得不错。”
隆科多这话一说出来,皇帝确实神色一动,若是能把这个倒霉弟弟一脚踢出大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从大清前往西洋,这一路千难万险,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儿呢?
而且自己这么做,也是抬举胤禟,给他一个差事,他要是不愿意,那对付他也是手到擒来。
皇帝这个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他立刻笑着拉着隆科多的手道:“舅舅之言果真胜过其他人万千。”
隆科多见他应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记得历史上的这位九阿哥的确是有些偏门的才能的,这次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不过皇帝也不放心让胤禟为正使,害怕他搞出什么乱子来,因此他很快在宗室中找了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为正使,又找了个朝中自己信得过的人与胤禟同为副使,几人一同前往西洋出使。
当然了,隆科多也是说话算话,将几个佟家人中学西洋语言学得好的人也送进了使团之中,仔细叮嘱了一番他们让他们多多收集西洋的书籍和人才,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
但是这件事一开始朝中大臣们是不同意的,外邦使臣来我大清朝见皇帝这是理所应当,我堂堂天朝上国,怎么能派使臣去其他国家呢?
不过这话也很好反驳,当年明成祖也令郑和下西洋扬我国威,如今皇帝怎么就不能去了,而且这次去也不用耗费多少,直接就近将之前广州水军缴获的西洋海盗的船休整一下,然后再带上点大清的茶叶丝绸,这一来一回一倒手,指不定还有的赚。
当然了,这样铜臭味十足的话自然不能明说,只是咬死了一条,听说西洋那边也有个皇帝,所以想要去打探一下情况。
至于具体有什么任务,那肯定是私底下都叮嘱好了的。
**
等京城这边折腾好了出使西洋的事儿,年羹尧也终于到达了京城。
十一月初五,天格外的冷,这一日,隆科多就站在入京必经之路上的一家酒楼的二楼,看着押解着年羹尧一家人的队伍缓缓入京。
昨个他就听人说,宫里的年贵妃病了。
年贵妃自打入了雍亲王府到现在,皇帝都是极为宠幸,她曾诞下过三子一女,可惜现在就死的剩下一个福惠阿哥了。
这次年羹尧入罪,宫里也未曾传出来什么年贵妃为兄求情的事儿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求,还是消息被掩盖住了。
但是年贵妃自己本人肯定不是冷血无情之?*? 人,只看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就能知道。
只怕是她心里也清楚,他们的这个皇帝,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是很难改变的,有时候你越求情,越坏事。
再说了,现在年贵妃的父亲年遐龄和大哥年希尧都没有因为此事而一同入罪,只是被革了官职,甚至连年遐龄的一等公爵都还在呢。
可见皇帝对于年家人并没有株连的意思,那年贵妃更没有这个必要冒险了。
只是隆科多有时候也会想,或许历史上的年贵妃早逝,也有因为此事的缘故吧,毕竟谁处在这样的境况下,都会觉得憋屈难受。
**
年羹尧被押解到京城之后,就被关在了刑部大牢,等待审问。
皇帝这边还得忙着给圣祖仁皇帝搞三周年祭祀呢。
他十一月初八就起驾前往景陵,一直到十一月十四搞完之后,这才回京。
他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在一回京之后,却又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年贵妃病重,只怕久不于人世。
十一月十五日,皇帝下旨,晋封年贵妃为皇贵妃。
隆科多一听这个消息便明白,年贵妃这只怕是不成了。
按照清朝的规矩,一般皇后还在的时候,是不会有皇贵妃的,一旦皇帝册封了皇贵妃,那不是皇后死了,就是被晋封为皇贵妃的这个人快死了,在她死前晋封,只是安抚性质的礼遇。
而年皇贵妃的下场也果然没有出乎隆科多的意料,十一月二十三日,年皇贵妃薨于圆明园,谥号敦肃皇贵妃。
皇帝对敦肃皇贵妃的身后事那是一点都没含糊,辍朝五日,为敦肃皇贵妃举行了丧礼。
丧礼的仪仗规模也比之前的定例要隆重许多,可见皇帝对于敦肃皇贵妃的宠爱。
可是这万般的宠爱,那也是抵不过皇帝的帝王心术,十二月十一日,就在敦肃皇贵妃去世之后短短半个多月,部议裁决出年羹尧九十二条大罪上奏给皇帝。
这些大罪隆科多自然也是过了目的,虽然有一些有充数的嫌疑,但是大半也的确都是确有其罪,不是随便罗织的。
同日,皇帝派遣几个大臣,前往年羹尧处宣布死刑,并且告诉他,他犯得这些大罪本应该立斩不赦,但是念及他平定青海有功,赐他自尽。
年羹尧迟迟不肯自尽,想再面见一次雍正皇帝,最后是蔡珽这个年羹尧的政敌,厉声斥责他,他这才自尽。
至于年羹尧的其他家属,父亲和哥哥夺了官,但是免了他们的罪责,长子年富被处斩,剩下的儿子中,只要超过十五岁的都被发配到了云贵广西。
一代名将,就这么黯然退场,哪怕隆科多与他关系不睦,也并不怎么欣赏他的性格,听说此事之后也只是唏嘘感叹——
作者有话说:①《年羹尧满汉奏折译编》感谢在2023-06-28 18:29:21~2023-06-29 19:1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娜拉黑暗之神 15瓶;昔时花、极光 5瓶;萌萌哒的小黄鸡、今天十点半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