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皇后守信去祈福
皇帝略思索了几息,就立即做出了决定——要严惩这偷盗国库的几人!
用国库的银钱中饱私囊,本就是大罪;而且,这还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将皇帝自己个儿,偷偷挪用国库银钱一事,遮掩过去。
皇帝将折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怒意勃发地喝道:“王绪、郑柘恺、尹碧辉!你们几人上前来!”
朝堂上的大臣们一抖,被皇帝点到名字的几人,哆哆嗦嗦上前跪下。
看到同伴都被叫了出来,几人心中已经猜到,到底是为何事了。
其他朝臣都提起了一颗心,生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心中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几人和白马寺一事,也有关联?
皇帝站起身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手伸向国库?!”
这话,让朝堂上其他大臣都震惊地抬起头:不是白马寺一案?不对,竟然是偷盗国库案?这几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有些官员已经偷偷交头接耳起来了,询问交好的,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些人看向老侯爷的背影,心中惊异,没想到这威远侯,在这个档口,做出了这样一件大事。
白马寺案子大,是因为牵连人数多,受害者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可能是受害者;偷盗国库一事,则是性质严重,不论金额多少,只要查实,就是三族跑不掉的罪名。
跪在那里的几名官员立刻大喊起来:“冤枉啊!臣等冤枉!国库是社稷之基,臣等哪敢伸手啊!”
尹碧辉还指着老侯爷大骂起来:“江淮川!你不要血口喷人!刚当上户部尚书,就拿我们几个祭旗是吧?!”
老侯爷抱着笏板站在一旁,根本不搭理几人的叫骂。
事情已经查实,证据也已经拿到手,他们再怎么叫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皇帝被几个人吵得头疼,骂道:“叫唤什么!怎么都跟被石头砸了的狗一样?!”
几人顿时喉咙一哽,喊冤的话顿时被噎在喉咙里。
见皇帝如此态度,几人忙用眼睛去看安国公,他们平日里可没少讨好和依附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
收了那么多好处,这个关键时候,总该为他们说几句话吧?
安国公站在最前排,整个人却显得无精打采的,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白马寺案发,他与白马寺的往来藏不住,现在太子正紧盯着他查,也不知道太子是从何处得来那么多消息的,竟然查的飞快,导致他明里暗里许多人马都被抓了去。
损失如此之大,安国公不仅心疼,还发愁要如何跟岳父交代。
这几日,安国公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坐卧难安,总提着一颗心,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在这个时候,他都没太注意皇帝处理的是什么事情,更别提为几人说话了。
“威远侯,将你准备的证据都呈上来吧!”
老侯爷微微一躬身,就去殿外,命手下的人将账本等证物呈了上来。
皇帝与众臣过目后,几人已经是瘫倒在地上,身上汗出如浆,最胆小的王绪,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了。
皇帝冷哼一声:“如此切实的证据摆在眼前,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尹碧辉反应最快,忙一骨碌跪好,开始求皇帝饶命。
皇帝立刻召了侍卫进来,将几人押进了大牢,并派人去抄几人的家。
老侯爷见皇帝绕过了自己,将抄家抓人的活儿,派给了别人,心中不以为意。
皇帝当然不敢让他一个人独占所有功劳,也不敢让他去抄家,生怕他从里面偷藏些什么。
呵!狗皇帝!他孙女儿连别人藏在茅厕墙缝里,还有屋顶瓦片里的东西,都能查出来,真以为这些抄家的人,能比得过他们侯府?
老侯爷本已打定主意,若皇帝依旧让他去抄家,他就将孙女查到的一些隐蔽的地方的财物和宝物都搜出来,若是皇帝不交给他,那他就让儿子们趁夜去取就是了。
有时候,按照小孙女的想法去做,还怪爽的嘞!
处理掉了几个偷国库的蛀虫,朝堂氛围也轻松了一些,舒缓心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到别人下场比自己还要惨。
老侯爷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埋在自己官位下面的这颗雷,算是排掉了。
其实,这件事本应当算到上一任户部尚书胡义昂头上的,是他没有看管好国库,只是他已经致仕,且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了偷盗国库,就把他忽略了过去。
尹碧辉、王绪、郑柘恺等人,因证据确凿,所以他们的案子查得快也判的快。
郑柘恺算得上是郑首辅的远房亲戚,他出入仕途时,就靠着攀郑首辅的关系,得过不少便利。那时候他也想攀上郑首辅,只可惜人家门前找门路的人,如过江之鲫,而他这亲戚关系又太远,人本身也没什么能力才华,郑首辅瞧不上这样的,也就没让他攀上过。
这次突然案发,他们家也想找郑首辅帮忙求情,去年王行云的案子,郑首辅就差点保了王行云一命呢,只可惜郑首辅踪迹难寻,他们根本找不到人,更别提让人帮忙了。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几家便被判了,男丁都被判了砍头,女眷要么被没入奴籍,充为官妓,要么被流放西北。
在她们出发去流放的时候,不明真相的福京百姓还以为,她们是牵涉进了白马寺一案的官眷,顶着寒风和雪,也要用石头用烂泥来砸她们。
江遐年在家里,烤着火,喝着暖呼呼的简单版奶茶,心中也安心多了。
自家祖父和爹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把这样一桩大案查清楚了,并揭发了出来。
要是雷在自家手里炸了,那可就冤枉死了。
【现在已经是冬月十一月了,到了腊月十二月的时候,姨妈和新姨夫都要来了!真好!啊呀!徐庭珂也要跟着来呀?是要来跟表姐定亲的吗?】江遐年心里盘算着,见此有些惊讶:【明年徐庭珂就要和三哥他们一样,参加县试了,他竟然要一起顶风冒雪过来?】
江遐年感觉就是,学霸就是任性。
一般要准备参加县试,准备考取秀才的人,这个冬天是不会往外跑的,都恨不得一头扎在书本里不出来,也怕出门感染个风寒什么的,影响到考试的状态。
乔氏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外,她之前还和江玉容猜测,是不是要等徐庭珂考上了秀才,再来提亲呢!
果然,过了没两日,乔氏和江玉容都收到了乔若衡写来的信,表示此番徐庭珂会跟着来。
只是他母亲因为身体不便,不能前来,所以徐清让充作他的长辈,来下定。
大概是徐庭珂和徐清让想着接下来一年,两个人都没多少时间能凑一起,所以干脆此时前来了。
江玉容得知消息,十分高兴,这个女婿她颇为满意,主要是看着就不是蒋毅真那种会装会演的,是个有真心的男子;徐家的家风也令她十分放心。
江巧年得知后,免不得要打趣蒋雅几句,将蒋雅逗得脸色通红。
对于江玉容给蒋雅看好了女婿的事,老侯爷没有多置喙,他自己给女儿选女婿还看走了眼,这回打定主意不替人家拿主意了,只在旁边帮着看着。
乔家接到消息后,也十分高兴,了解到曹庆元的真面目后,都一边倒觉得闺女这和离没毛病,就该如此。这回新女婿上门,要好好招待一番才行。
这才冬月里,许多人家都开始准备起了过年的事,大约是想借着新年的喜气,冲掉晦气;至于对白马寺案的关注,也逐渐在减少,除了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以及惶恐自己牵涉其中会被发现的官员富豪们,其他人又逐渐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生活中。
只是这一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取消了去寺庙拜神求佛的事,谁知道那些寺庙,会不会像白马寺一样,其实是个藏污纳垢、害人性命的魔窟呢?
甚至其他寺庙的和尚出门化缘,都会遭受白眼和冷遇,许多寺庙的佛堂更是冷冷清清,与往日香客云集的景象截然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低调离开皇宫,前往离福京大约五里的崇云寺小住清修,为兴国祈福,为她父亲镇国公求平安。
江遐年看到这一消息,十分感叹:【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漂亮皇后跑去那么小的寺庙住着,也是难为她了。】
一般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哪里吃得了这种苦,大冬天不能锦帽貂裘,不能住烘得暖暖的华屋,只能有一两个炭盆取暖,吃的也是粗茶淡饭,除了佛前祈祷念经,还要抄写经文,要跟着和尚们做功课……精神和身体上是双重磨练。
至于皇后为何非要去吃这苦,只因是金口玉言,曾经求过这个事,自然就要去践行。这就是皇权在人们心中立信的举动。
说白了,皇后去吃这趟苦,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还是在帮着她那个皇帝丈夫维护统治罢了。
【狗男人,不值得啊!】江遐年哀叹,【果然古代女人就是要吃很多男人带来的苦,连皇后都不例外。要不是狗皇帝老惦记着那笔宝藏,皇后哪里需要自请去寺庙,以避开他?】
江遐年觉得,这事儿贤妃去才合适,不然凭啥她跟着皇帝享受了那么多,却一点苦都不为皇帝吃?
乔氏听到闺女翻来覆去骂皇帝,都已经麻木了,只用准备过年的事宜来哄她转移注意力。
小闺女虽然来历不凡,有些见识,对这个世界还是了解太少,皇后此番举动,除了践行诺言,也是为了弥补太子掀出白马寺一案,给整个佛教带来的巨大损失。
百姓们对佛教和寺庙不信任,是因白马寺之事,迁怒到了其他寺庙。其他真正崇佛礼佛的寺庙,实在无辜。皇后此举,也是向天下人表明,白马寺有很大的问题,但佛教没有,希望天底下的人们,不要因噎废食。
说白了,也是在弥合太子和佛教之间的关系。
真正的政斗,是不止在朝堂的,它会延伸到社会的各个角落。
这么复杂的事,乔氏不好跟江遐年明说,便用准备新年的事宜,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今年白马寺一倒,福京又少了个施粥赠衣的来源,乔氏领着侯府,携着乔家,早早就准备了起来。
老侯爷也在朝堂上书,请求皇帝将从白马寺抄出来的一部分银钱,用在今年的抚慰饥民一事上。
尽管皇帝十分不愿,但想到如今福京城中,人心浮动,官员们也个个噤若寒蝉,便想着能用此举拉回一些人心也好,纠结了几日才许了此事。只是批的银钱也不多,令老侯爷越发地觉得这皇帝小气。
腊月初十,天扑簌簌下着雪的时候,乔若衡领着新婚的丈夫徐清让到了福京。
人家这回依旧先直奔侯府,一进门,就问:“小年年呢?好久不见她,怪想的。”
乔氏轻推了她一下:“你先去洗一洗,暖一暖,再找年年,别把寒气过给她了。”
乔若衡只得乖乖照做。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才得准许进屋,就看到江遐年躺在暖呼呼的炕上,翘着小脚,吃着零嘴儿,听着小丫鬟给她念故事。
那惬意的模样,真是令人眼红。
乔若衡回头看乔氏道:“姐,你嘴上说着人不能太享受,却将小年年安排得这般舒坦。”
乔氏道:“这哪是我安排的,是她自己个儿弄的!现在说话利索了,指使起人来可会了。”
乔若衡一听是小年年自己个儿弄得,立刻变了脸:“还是小年年聪明,如此会讨自己欢心,真是享福的命啊!”
乔氏被乔若衡气得上手拧她的腰。
江遐年注意到姨妈来了,离开丢开那些享受的东西,扑进了姨妈怀里。
这一次,乔若衡给江遐年带了两车礼物!比之前的一车还要多!
这么漂亮大方的姨妈,江遐年真是爱极了!
待前头的寒暄过后,乔若衡等人又打听起了白马寺的事。
乔氏很惊讶:“这事儿竟传的那么快?”
乔若衡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姐姐,我们可是做生意的人,当然要消息灵通才行!而且这事儿,怕是广府那边都知道了呢,更何况是江陵那边。姐姐,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清让和徐庭珂也颇为好奇。
白马寺一案,侯府没有牵扯其中,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乔氏便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侯府给太子提供了消息一事。
乔若衡一边摇头一边道:“我自诩算是见多识广了,也知晓人心的黑暗险恶,没想到世间还有此等我无法想象的事。”
乔氏道:“因为你不是恶人,所以你想不到恶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说起皇后去了崇云寺清修祈福的事,乔若衡发出了和江遐年一样的感叹:“咱们女人不易啊!”
不过她很快又说道:“不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儿了,姐姐,你猜这次我把谁也带来了?”
“谁呀?”乔氏看了看徐庭珂,这人在眼前就不用猜了吧?
乔氏嘿嘿一笑:“我把干妈也带来了。虽然舟车劳顿,但我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江陵待着,万一曹家父子找她麻烦,甚至把她绑走,那更麻烦。”
乔氏皱起眉,问:“曹家父子还是没死心吗?”
乔若衡摊手:“我这么好的媳妇,这么好的商人,他们会死心才不正常吧?这次多亏了姐你帮我,我们第一批秋蚕养得特别好,织出来的布,早早就被那些布庄的老板,还有那些行商们订走了,要不是大姐那批藏得好,恐怕都要被人抢走呢!”
说起生意上的事,乔若衡容光焕发,而徐清让在一旁看着,也露出笑容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若衡,满是欣赏和骄傲。
乔氏见此,知道妹妹这二婚也过得不错,心中为她高兴。
“那这第一批赚了不少钱咯?”乔氏问。
乔若衡点头:“如我设想的那样,直接自己统一养蚕,能保证蚕丝一样好,损耗也少了。而且还不用费心费力去各家各户收,其中隐形的好处,多了去了。还有些养蚕户,说想明年自家不养蚕了,到我的养蚕所来做工,又稳定又收入好,不用担心出了岔子,辛劳白费。可是我呢,现在只想收女人做工,不想要男人,女人能搬搬抬抬,而且好说话,那些个男的,在家里当老爷当惯了,到了我养蚕所怕是也只会动嘴皮子。”
乔若衡说了一些生意方面的事,乔氏见她面面俱到,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放心多了。
说完生意上的事儿,乔若衡又说起了乔氏认识的那些人:“朱红现在当学徒越来越好了,徐大夫说她确实有学医的天赋,胆子还比一些男徒弟大。之前有人遭遇了土匪,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的,徐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一些平日里学得不错的徒弟,帮着治那些伤口,结果好几个人一拿针就手颤。朱红主动请缨帮着干活,徐大夫让她试了试,嘿!还真比其他人做得好!姐,当时就是你建议朱红去学医的吧?你咋这么慧眼识人呢?”
乔氏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不是因为听了小闺女的话?
听到这些熟悉的人都过得好,乔氏心中也高兴。
“哦哟!小年年,你在笑什么?是开心的吗?为朱红高兴?嗯?”乔若衡逗弄自己怀里的江遐年问。
江遐年点头,“开心!”
“你还真听得懂啊?你这小机灵鬼!”乔若衡万分惊异,徐清让和徐庭珂也很意外。
不到两岁的孩子,就能记得几个月没见的人?听到别人说起,还能立刻想起来?还能理解大人说的,她越来越好了?这也太聪明了吧!
乔氏知道江遐年的特别之处,不方便宣扬,只道:“她确实十分机灵,说话比一般孩子早,只是走路比别人晚一点,问了太医和大夫,都说孩子晚点走是好事,我都怀疑,她是自己不愿意那么早走路呢!别的孩子学走路的时候,她天天爬来爬去,太医也说这样子更好。”
确实是江遐年不愿意太早走路,系统育儿科学知识说了,太早走路会影响前庭发育。
乔若衡听罢,直接把江遐年夸上了天,听得江遐年都不好意思了,把头埋进了乔若衡怀里。
这姨妈就是太夸张了,上辈子只接受过打压教育,没怎么被人夸过的江遐年,实在是太害羞了。
见此情形,乔若衡便见好就收,别夸过头了,反而让小年年受不了了。
乔若衡从善如流地说起了金陵的其他人,“焦氏的鱼饼铺子,生意已经越来越好了,她人也看起来好多了,金陵人说,还是她做得,比较像她爹娘做的味道。焦氏一直在想法子,把鱼饼做成她爹娘在的时候那样好吃……”
“胡家那孩子?那孩子命是保住了,徐大夫给他做了个洞,只是不被憋死罢了,自己兜不住的,还是得要人照顾。就是二房那边为了这事儿,天天闹呢,那表妹家,因为事儿传开,女儿嫁不出去了,就想让她入胡家的门,做个妾也行,可胡家不同意,特别是胡老爷子,觉得两人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就不要凑一起了……”
“为着这事儿,金陵、余英、涂州一带,不少表亲正商议的亲事都掰了,就怕像胡家一样,搞出个不好的孩子来……”
……
听着乔若衡她们说金陵的事,又听乔氏说福京的事,外面扑簌簌下着雪,屋内暖融融的都是清闲,让江遐年觉得惬意极了。
果然这种和关系亲昵的亲人们,在一起度过的清闲时光,是最舒服的。
乔氏注意到,江遐年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趴在妹妹怀里,就知道她现在心里舒服着呢!
在侯府住了一夜,乔氏陪着妹妹一起回娘家,江玉成也跟着一起,反正他现在明面上还在丁忧,没有什么职务在身,同僚们为了年底封印而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正清闲。
乔若衡的回来,与乔氏携丈夫儿女的归来,让乔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文氏道:“你们来的可正是时候,刚刚娘还在跟爹抱怨说,今年幼安和康安他们不回来,家里有些冷清呢!”
乔老夫人嗔怪道:“我可没说!你听岔了!”
文氏笑嘻嘻应道:“是是是,都怪我,乱传瞎话!”
对于女儿带二婚的女婿回门,乔家也万分热情,之前那次回来,家里人都一肚子担忧,没能好好招待,这回算是终于腾出空闲来了。
乔若衡领着徐清让给爹娘磕头改口,走完了一系列大礼流程后,大家才坐下来说话。
乔若衡又挑着自己在金陵的好事儿,给两位老人说了说,哄得两人开心了。
乔老夫人拉着乔若衡的手道:“之前听说你们被绑匪绑了去,可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这把年纪了,没别的心愿盼头,就盼着儿女孙子们都好。”
乔若衡眼中含着泪,她虽是庶出,却因姨娘死的早,一直在老夫人膝下长大,因她不同于寻常女孩的性子,让老夫人没少操心。于她来说,老夫人和亲娘无异了。
文氏在一旁插科打诨,将话题引到了福京的事儿上来了。
白马寺的事难免又被提了一遍,转而又说起寺庙都因此事受了不小的打击,以及皇后娘娘去了崇云寺清修祈福一事。
江遐年也想起了自己喜欢的漂亮皇后,忍不住打开了系统,看了看皇后情况如何。
【皇后在崇云寺还真真是苦修啊,身边除了两个老嬷嬷,其他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皇后得自己做整理,还要自己挑水,生火……不用自己做饭食,是因为膳堂一起做,但都是清粥小菜,比贤妃被罚了后,还要吃得差。】
江遐年顿时对皇后生出了万分佩服,她上辈子虽然是牛马,但也没有受过这种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诵经抄经的苦啊!皇后这适应能力,不愧是强悍的女人!一点都不娇气的样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皇后能适应这种清苦的生活,江遐年就无比拜服和崇敬。
【在寺庙的生活也真是枯燥,每天的主题就是吃苦吧?啧!要不是漂亮皇后自己选的这个寺庙,我都要怀疑是皇帝故意折磨皇后了。等等……皇帝真不是人啊!他竟然还想让人扮作土匪,去偷袭皇后?不是,他有病吧!】
江遐年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那么恶毒。
【皇帝是因为想要钱,所以才安排人去截杀皇后,想让皇后在生死关头,说出宝藏的秘密?可是太子查抄白马寺,已经抄出了几百万两金银财物了啊!这老登竟然贪心不足,觉得还不够?】
江遐年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乔氏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忙看向了江玉成,江玉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白马寺一案,确实极大地填补了国库的空虚,还以为皇帝会不那么惦记皇后守护的那宝藏了呢!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也不能例外。
乔老夫人和乔老爷子也没错过江遐年的心里话,心里有些慌张,这么大的秘密,是自己能知道的么?皇帝竟然想截杀皇后,还要做成土匪干的模样?
两人也不由得看向江玉成。
江玉成便主动道:“突然想起,我还有要事跟我爹商量,爹,娘,我先赶回去了。”
二老知道他应该是要去找人商议此事了,赶忙摆手道:“去吧去吧,正事要紧,你媳妇和孩子我们会看好的。”——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32章 反杀“土匪”
其他人都有些惊异,江玉成怎么一点兆头都没有,就突然要离开了?
乔老爷子和乔老夫人忙帮着打圆场:
“临近过年,侯府里怕是事情多,老侯爷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最近各处衙门都忙着年前封印,许多事要收尾,怕是老侯爷那边有什么事交待了他,他突然想起来了。”
“你别说,就国库被盗案,就够老侯爷忙上一阵子的呢!”
……
众人的话题,又逐渐转移到了那几个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敢偷盗国库一事上来。
这个案子,在白马寺大案占据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传播和影响范围就小了很多,
但是这个案子,是扎扎实实让好几个官员一夕之间全家下大狱的。
福京的权贵官员们,最怕的不就是这种“全家桶”么?家族直通地府的那种。
想到那些人家的女眷,在这风雪天里,要赶路去流放之地,一路上有多艰难痛苦,大家心中就生出了许多叹息与同情。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家里的男人把手伸到了国库里,就是自己找死。现在男人们死了,是他们活该,他们倒是一了百了,徒留老弱妇孺在世上还要受折磨。
这样的案子,百姓们只会拍手叫好,但官员和官眷们,是结结实实地吸取了教训的。
*
在乔氏和她爹娘,帮着江玉成把突然离开的事遮掩过去的时候,江玉成已经骑着马去了老侯爷上值的衙门——户部所在之处。
此时的老侯爷,正埋首于一堆公文中,忙得头都不抬。
江玉成在行礼之后,凑上前,悄悄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跟老侯爷说了。
老侯爷抬起头,眼睛微微眯了眯,没有张嘴问是不是真的,只道:“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剩下的事儿,就有你去办好了。”
“好的,爹。”
江玉成很快又转身离开,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找太子,而是直接回了侯府,在外人眼中,他便是回了侯府,再也没有出来过。
消息被秘密传给了太子,太子此时还在为白马寺的案子忙活。
为受害者们找到家属是个繁琐又庞大的工程,按照乱七八糟的线索,去追索上下游也是个耗时耗力的事儿。
这会子,听到威远侯府传来的消息,太子有点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灵醒了:父皇竟然还没放弃要对母后下毒手?!
他突袭白马寺,除了掀白马寺的老底,避免自己母后被逼到这个魔窟中清修,还为了给朝廷和皇帝填补一些空缺。
抄了白马寺和那几个官员的所有家资,加起来虽然还不及宝藏的十分之一,但已十分能解燃眉之急了,而且将皇帝自己偷拿国库银钱造成的损失,也补上了。
皇帝不仅没有庆幸和感激,竟然还惦记着母后所掌握的那份宝藏?
太子悄悄握紧了拳头,挥退了身边的暗卫,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处理手上的事。
一直到了夜里,太子才做出疲累的模样,命人伺候他洗漱安寝。
待白马寺中除了守卫们,其他人都睡着了后,太子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了和暗卫们一样的黑色衣裳,骑上快马,带着人赶到了崇云寺。
待到了崇云寺时,皇后才结束了一日的清修,正准备歇下。
见到太子到来,皇后并未十分惊异,只是有些心疼道:“煜儿,你瘦了一些。”
太子心中一暖,他日日都赶回去上早朝,他的父皇却从未对他道过一声辛苦,从未注意到他瘦了憔悴了,只有母后才将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回母后,儿臣无妨。”
皇后摆摆手道:“既是只有我们母子在的场合,你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太子应了好,被皇后摆手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上前,拉住皇后的手,凑到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看:“母后,您的手,怎么变得如此红肿了?”
皇后自己也看了看,道:“这天寒地冻的,自然是长冻疮了。”
“母后,我给您准备的那些药油什么的,你都没用吗?”
皇后抽回手,道:“用了一些,只是这庙里还有人盯着,不可做得太过。我若连冻疮都没长,你父皇又如何相信,我是真的来吃了苦呢?我这只是有些红肿,还算好的,我看这里有些小和尚,手脚都冻烂了,脸上也是红红的冻疮,不比我还惨?所以我便将一些药油分给他们了。”
太子心中一酸,这么好的皇后,他父皇却一点都不懂的珍惜!
这些年来,他深切感受到,自己母后虽只是一宫之主,却比皇帝那个管着偌大国家的君主,对百姓的苦难还要关心与感同身受。
也是因为受了母后的影响,他才将百姓与天下装在心中,不敢放下。
见太子眼眶有些红了,皇后微微笑了笑:“你这孩子,心肠软得很。你这大半夜赶来看我,总不是因为想娘了吧?”
太子泪意憋了回去,道:“是有要紧事告诉娘,今日我得到威远侯府传讯,父皇已经在安排人扮做山上的土匪,来崇云寺截杀您了。而且还计划寻一模样像我的少年赶过来,好听您将宝藏的消息交代给他。”
皇后眉头皱了皱,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找人假扮你?他当谁都和他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太子忙道:“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回父皇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皇后死在宫外,比死在宫里要好甩锅得多。这皇帝是既要又要,又想要那笔巨额宝藏,又不想被人怀疑自己杀妻。
“我知道,”皇后依旧淡然自若道,“既已提前被咱们知晓,就有防范的法子。”
太子点头:“母后,我想加派一些人手到崇云寺附近来保护你。”
“那你身边岂不是空虚了?”
太子想了想,道:“我正想着,找威远侯府借一些人手。”
朝堂上声援太子的人多,但这个时候太子能真正用的人不多,万一守卫一调动,走漏了风声,反而让皇帝警觉。
皇后往一旁走了两步,突然问道:“煜儿,你不是一直想强军扩军吗?不是想借着剿匪的事,先走第一步吗?”
太子不明白皇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道:“是,如今国库有了一些进项,父皇也不好再以国库空虚为推辞,而且我已争得威远侯的支持,明年应当能剿匪……等等,母后您的意思是……”
太子福至心灵地猜到了皇后的想法,顿时惊得忙上前两步,“母后,我不想您以身犯险!”
此时太子已经猜到,皇后是想利用她在崇云寺被土匪截杀一事做文章,给他要求剿匪加码。
若福京附近的土匪,都猖狂到敢截杀皇后,说明情势十分严峻了,达官贵人和普通百姓们的安危更加不敢保证。有了汹涌的民意做基础,皇帝也不得不妥协。
皇后伸手拍了拍太子的手臂,让他镇定下来:“我当然不会去送死,煜儿,这是一个好机会,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你已经从小年年那里,听到了兴国会被靖国覆灭的结局,从白马寺一案也可以看到,被先皇和你父皇倚重信任的郑首辅,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来挖空和削弱兴国,用以壮大靖国。煜儿,情势已经十分危急,若有机会,咱们就一定要抓住。”
“可是母后,若出现了万一——”
“有万一就有万一!”皇后语气坚定地打断太子,“煜儿,若我身死,能换来兴国的国运,能让兴国转危为安,便是死得其所!”
太子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抱着皇后的腿,低声呜咽了起来。
皇后低头看了看哭都不敢大声哭的太子,微微轻叹了一口气,弯下腰,伸出有些红肿的手,像太子小时候一样,抚摸着他的发顶:“我的儿,我知你心中难过……”
看着如今能独当一面,能自己处理许多事的太子,皇后心中十分欣慰,太子如她所期盼的那样,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储君,将来定然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帝王。
好一会儿后,太子才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眼泪却是停不下来。
皇后故意打趣道:“今日流这么多眼泪,日后没了眼泪流了怎么办?”
太子抽噎了一声,最终还是将后面的眼泪吞了回去。
太子不能在崇云寺逗留太久,很快又悄悄带着人马回了白马寺。
心中的愤怒与担忧,迫使他逐渐冷静下来,开始盘算着,有没有万全的办法,既能护他母后周全,又能以此事转守为攻。
休息了一夜后,第二日太子便草拟了一份手书,命最心腹的暗卫,送去了侯府。
接到回信的江玉成,以最快速度去回禀了老侯爷。
老侯爷万分吃惊:“太子殿下竟然想借此事,推动剿匪事宜?”
江玉成低头恭敬道:“是的,爹,太子殿下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老侯爷惊得有点坐不住了,带兵打仗的他,当然知道诱敌深入的法子,但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竟然也舍得高位和荣华富贵,以自己的性命做饵,去引诱敌人?
老侯爷皱紧了眉头,道:“往日只知道,皇后贤惠能干,颇为端庄贵重,不仅后宫娘娘们尊崇,在皇室的王爷公主们口中,也颇有美名,不曾想到,她竟是这般聪敏,胸中如此有丘壑!”
江玉成道:“年年也时常夸赞皇后娘娘,贬损……贬损皇帝。”
这时,父子两只感觉,小孙女/小女儿说的真对!皇后比皇帝要好多了!称职多了!是真正的心怀天下!
所以淮王将宝藏交给皇后保管,而不是皇帝,也太正常了。
很快,老侯爷便做出决定:“玉成,你回太子殿下,就说护卫娘娘安危,我威远侯府义不容辞,若有差遣之处,请殿下尽管开口。而且此事就交由你亲自去办,连玉群那边都先不要说!”
“是,爹!”
老侯爷的意思,也是江玉成心中所想。
北边的靖国,早已对兴国的江山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可恨皇位上那人却毫无察觉,若威远侯府想守住当年好不容易护住的天下,想威远侯府不走上被抄家杀头流放的路子,就需要支持太子的行动。只有太子察觉到了,兴国这江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太子得到江玉成的回应,心中大喜之余,对自己的安排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威远侯府主动提出愿听从太子差遣,助太子一臂之力,让太子心中明白,威远侯府是真心想要守护兴国天下的忠臣。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父皇,为何要对这样的忠臣打压那么多年,对郑首辅和安国公那样的里通外敌的奸贼,却当做看不见。
此时的太子,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对掌握那至高权力的渴望。
他想要掌握那权力,扭转兴国的命运!护住真正地忠臣!将那些邪祟奸佞,统统都斩灭消除!
*
腊月十八这一日,依旧是北风紧吹、大片雪花飘坠的天气。
乔若衡磨了自己姐姐那么多天,终于让姐姐松了口,准允她带着小年年睡一晚了。
江遐年左边睡着姨妈,右边睡着亲娘,只感觉自己被暖融融的爱意紧紧地包围着。
“……咱们小年年可真聪明啊,我说的生意上的事情也懂!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你那两个表哥小时候也挺聪明,但没有咱们年年这般出色……”乔若衡搂着肥肥嫩嫩的小外甥女,真是爱到了心窝里。
为了夸江遐年,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拉出来拉踩了。
乔氏给两人拉了拉锦被,道:“你若是喜欢闺女,可以自己生。”
乔氏老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妹妹,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就把闺女偷走了。
乔若衡立即摇了摇头:“自己生可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好的,年年你说是吧?”
见江遐年附和地点了点头,乔若衡高兴得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大口。
江遐年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姨妈不愧是热辣如火的大美人,和亲娘的温柔亲亲完全不一样。
乔氏越看越觉得妹妹真有可能来偷小孩,心里打定主意,要把闺女看紧了,绝不给妹妹任何机会。
“你继续说说,你们在川蜀那边的见闻吧!年年还没听说过多少那边独特的民风呢!”
江遐年没附和,她上辈子在网上看了挺多川渝地区的传闻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乔若衡立即兴致勃勃地跟江遐年讲了起来。
乔氏一只耳朵听着乔若衡说话,另一只耳朵却忍不住倾听外面的风雪声,有点担忧这漆黑冰冷的寒夜,江玉成出去办事安全不安全。
被乔氏惦记着的江玉成,此时正趁着黑夜,冒着风雪,跟随太子偷偷潜到崇云寺外。
根据太子得到的消息和推测,皇帝安排的人会今晚动手。
天上雪下得张狂,风也如飞刃一般不留情,但无一人畏惧这等风雪,只因今夜之事格外紧要。
到了崇云寺五里开外的地方,便不能继续骑马前行了,而是要从山中绕到崇云寺外去。
待前行到距离崇云寺还有一里左右时,太子示意江玉成带人在此守着,他则带着人继续前去。
江玉成得令,带着侯府的人都隐匿了起来,长开了网口,等着那群扮做土匪的杀手前来。
太子带来的人到了崇云寺,只见太子轻轻招了招手,他们便训练有素地在崇云寺各处找了地方隐藏起来。
太子也没有去找皇后,而是直接找了个能观察到整个崇云寺的地方,藏了起来。
黑夜掩住了所有人的身形,大雪中的崇云寺,与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
就在太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听到了周围出现了不易察觉、却与风雪声十分不同的沙沙声。
恰好此时,他也听见了寒号鸟的叫声,这是江玉成给他传讯,已经有人来了!
太子的人以寒号鸟叫声回应,同时也示意所有隐藏的暗卫,等的人来了!
那些人还颇为谨慎,甚至还去查看了寒号鸟叫声的源头,直到有寒号鸟飞出,才信了是真鸟。
一伙大约二十多个黑衣人,在暗夜的雪地中行动,犹如一团团模糊不清的怪物一般。
待他们都进入了包围圈后,太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暗卫们听命而动,立即冒了出来,将那些黑影杀了去。
皇帝派来的人,身手颇为不简单,即便是发现中了埋伏,也不肯立即就往后撤,还有几人冲进了崇云寺中,很快寺庙中就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和重物普通落地的声音。
崇云寺不大,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分布在主殿左右和后侧。
而皇后正是在后面的一处小院中清修。
那些人目标十分明确,都直扑皇后所在的小院而去。
太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跟着追了上去。
很快不大的院子里,就出现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将整个崇云寺的人都惊动了起来。
江玉成在一里外的树上,观察着崇云寺内的情形,只见崇云寺内不仅点起了灯火,还燃起了火把,将崇云寺照得内外通明。
那边没有传来什么喊杀声,只有喊救命和尖叫的声音,仿佛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那声音就逐渐小了下去,前后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没什么声音传来了。
江玉成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土匪”逃出来的。
他正想着呢,突然听到手下低声来报:“头儿,前头他们发现了一受伤的人,不敢确定是不是‘土匪’。”
江玉成看了看恢复了安静的崇云寺,道:“我去看看!”
他随着手下,来到了另一处高地,就看到上百米开外,有一团黑色的人影在奔逃,看那踉跄不稳的身形,应该是受了伤。
“不要紧张,那人受了伤,所以跑不快,你带几人去探查一下,若能确定是‘土匪’,就直接灭口,若是和尚之类的,就先拿人,回头再甄别是不是‘土匪’那边的人。”
“是!头儿!”
没想到,江玉成刚回到自己守的位置,就听到前方传来的呼哨声,这声音还挺急促,显然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江玉成心中疑惑,身上动作却不敢慢,顾不上遮掩身形,就蹬踩着树枝,跃了过去。
“是何情况?”江玉成在树上问。
属下应道:“我们问话,对方不肯应答,也不动弹了。但老猫说,看身形是个女子。”
老猫便是江家养的一个府兵,因其目力惊人,能夜视,且身形比一般女子还柔软,便被叫做老猫。
江玉成心念一动,只冲属下点了下头,便跃了过去。
待将对方身形看得更清楚后,江玉成惊得忙从树上一跃而下,跪在地上道:“臣等有罪,惊扰了皇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隐在暗处的手下们,都心中一惊,身体已经跟着一起跪下了。
好一会儿后,寒风中传来一阵咳嗽声,皇后嘶哑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江大人,我还以为是那些‘土匪’,才没敢出声,也不敢现身,让你们误会了,都快起来吧!”
江玉成站起身,依旧恭敬地问:“娘娘可是受了伤?”
皇后又轻咳了一声,道:“我的腿被砍了一刀,伤口颇深,幸好遇见了你们。”
江玉成忙带人上前,不仅将厚厚的大氅披在皇后身上,在道了“冒犯”之后,又将皇后背了起来,朝着崇云寺而去。
这方圆十里范围内,只有崇云寺一处是可以遮风挡雪的,太子那边应该也带了伤药,回去才是最合适的。
回到崇云寺时,越靠近越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寺外的那些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但雪地上那血迹还未清除,在夜色下也显得触目惊心。
寺里,太子得知本守在外围一圈的江玉成救了皇后,便不顾身份直接朝后门而来。
江玉成忙将皇后交给了太子的人。
皇后见到太子,也大大地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我在水缸里还藏了个小和尚,快让人去捞起来,别冻坏了!”
太子让人赶紧去了,又转过身来查看皇后,见她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几乎快看到骨头了,心中大恸。
倒是皇后还安慰太子道:“幸亏有那小和尚给我报信,偷偷与我说,这寺庙里的大和尚都不可信,都不是他们的真师兄,让我防备了一番,不然今日可不止挨这么一下了。”
皇后没带着小和尚一起逃,也只是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自己带着小和尚跑,可能还会连累人家,不如先将他藏起来,自己一个人跑,引开那些扮做土匪的刺客,小和尚反而安全一些。
很快小和尚被找到了,果然整个人都被冻得发青,属下的人又是一番救治,又用了上好的药,终于抢回了一条小命。
太子在确定皇后伤情无虞后,安心了许多,与江玉成商议道:“江大人,做戏做全套,咱们今晚就将这附近的匪窝端了如何?”
这些人身上还真有土匪的印迹,说明附近的土匪被买通了,才愿意给他们伪装的身份。
江玉成知道,太子是被皇后那伤势给刺激到了,心中的怒火需要发泄,便点头道:“下官十分愿意陪太子殿下,为民除害!”
安排好崇云寺内的事,太子便与江玉成带着人,直奔十多里外的土匪老巢,杀了个几进几出,几乎屠完了土匪窝所有的人。
一直杀到了快天亮时,太子带着一身血腥气,在城门开口带着人马第一批冲入福京城。
他直接冲到了皇帝朝会的大殿上,一身血气惊得众臣心肝直蹦——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
第133章 多方的角力,皇帝痛苦
第二日,待到江遐年美美睡了一夜,悠悠转醒后,查看系统消息时,才知道自己昨夜错过了什么大戏。
【这皇帝的手段,竟然这么下作,还是冲着帮他最多、理应最为亲近的皇后去的,真是恶心了。这样人品性情都低劣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真是太不公平了!哦——先皇选他接班,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太子?那没事了。】
乔氏一大早,就听到闺女在骂皇帝,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昨夜风雪那么大,害得她担心了一夜,要不是一大早看到了保平安的信,她现在都放不下心来。
以前想一想换皇帝的事儿,她还会觉得内心难安,但现在她越来越笃定了,就是要换皇帝!
【漂亮皇后真是遭了大罪了,拖着被砍伤的腿,在雪地里奔逃了几百米,幸亏天寒地冻,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出血的速度,不然失血太多,可能要拖垮身子了。幸好幸好,宫里的御医和太医都有真本事,能做出好用的秘药,太子身边也有医者能人。】
再三确定皇后没事,江遐年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皇后这生死关,是不是过去了。
这一日的朝会,花的时间格外长。
皇帝对皇后被“土匪”们袭击而受伤的事,感到“震惊”、“愤怒”,并对太子灭了整个土匪窝而“高兴”、“欣喜”。
对于皇帝那夸张的表演,不仅太子看得一清二楚,连大皇子这种有了一些官场经验的,也看出了不对劲。
皇帝极少让自己的情绪这般外露的,还这般……强烈?
联想到帝后关系,一些聪明的人,已经怀疑到这其中的猫腻了。
太子对于皇帝倾尽全力,表演“爱重”自己母后的事,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助力皇帝的表演,顺势提出了要剿匪。
“儿臣看到母后那长长的伤口,想到那些匪徒四处作恶,多少百姓像母后一样,因他们吃足了苦头,就痛心疾首!想到百姓们会像儿臣一样,因为家属亲人受伤甚至被害,而心中万分伤痛,就感同身受。还请父皇全了儿臣这片孝心!”
说到这里,太子真心实意地撒下了眼泪来。
见太子说出最后的目的,皇帝也十分震惊,有那么一瞬间就猜到了真相:这是皇后和太子计划好的!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他觉得,皇后那女人,根本没有那种抛开自己生死的气魄。
皇帝定了定神,还想要以老一套的说辞来拒绝:“太子一心维护天下百姓,是好事,只是如今国库空虚……”
说到这里,皇帝都有些心虚,国库里有多少银钱,恐怕太子比他这个皇帝还清楚,因为新填进去的东西,还是太子亲自过目的。
老侯爷也这个时候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国库中的银钱,经过臣等测算,有余力支持一场剿匪。”
皇帝忍不住瞪向老侯爷,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老匹夫就爱拆自己的台,现在当了户部尚书了,更加愿意给军队花钱了!
大皇子想了想,也站出来劝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剿匪一事,确实需要提上日程。否则匪患日益猖狂,日后再想遏制,要花更多的钱物,派出更多兵马啊!”
很快,早站队太子的人纷纷声援,而那些平日里最爱反对太子的人,竟然也慢慢支持剿匪。
原因无他,就是想给太子找点别的事儿做,别一直揪着白马寺的案子了。他们心惊胆战了快一个月了,日日寝食难安,快撑不下去了。
皇帝听到满朝文武竟然都支持太子,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太子,竟然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得众臣的心了!
此时的皇帝看向太子的眼神,更加凌厉危险。
太子恍如未觉,依旧保持着跪地低头的姿势。
深吸了好几口气,将翻涌的恐惧、惊悚、敌意、惧怕等等情绪,压了下去后,皇帝才道:“此事,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有个章程才行。太子,你先写个折子,说明需要多少兵卒、钱粮等事,咱们再商议。”
皇帝有了一些退步,按照太子以往的习惯,会顺势收回自己的意思,但今日的太子,与往日不同,他必须要逼得皇帝给个要剿匪的准话来。
于是太子再次恭敬行礼,道:“回禀父皇,对于剿匪一事,儿臣已经做出多次推演,对于所需兵卒、钱粮、如何转运等事宜,已有章程。”
说完,太子便将这部分计划娓娓道来。
听着太子的人员、钱粮、武器、马匹粮草等计划,以及做出这等计划的依据,在场的许多大臣都暗暗点头,太子所说的,处处合理,考虑十分周全。
这个计划,应该是酝酿许久了。
想想也是,剿匪一事,太子从夏天时就开始提了,这都半年了,以太子的才能,心中有个完善的计划也不奇怪。
皇帝却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难受,因为他自知拿不出这样的计划来。
对于太子的才能,皇帝都涌出了嫉妒之心,看着正值风华正茂,又心有丘壑的太子,皇帝心中有的不是欣慰开心,而是担忧和恐惧,被后来者比下去的恐惧。
想到先皇临终前的交代,要求他立誓,一定要当时还只是皇孙的太子为太子,才肯将皇位传给他,皇帝心中就更加憋得慌了。
合着他就是个皇位过渡者呗?传位的工具人?
待太子阐述完毕后,皇帝连一盏茶都没赐给说了一炷香的太子,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开始挑刺。
对于皇帝的习惯,太子早已经明白,所以他早早就预设了皇帝会从何处找麻烦,并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再加上有老侯爷等大臣,在一旁为太子策应,皇帝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十分完善的回答。
有些因立场而不愿意支持剿匪的,越听越觉得,现在简直是剿匪的天赐良机啊!
皇帝越问越难受,太子越回答越镇定,唯有在一旁记录的史官,越写越兴奋,即便是手腕子酸胀极了,也依旧能唰唰地写得飞快!
史官已经能够想象,后世的人,读到今日朝会上,皇帝太子的辩论,会有多惊叹多喜欢,而他作为主笔史官,也算是留下了名字了!
朝会一直延续到了将近正午的时候,是皇帝自己先扛不住了,只能在众臣的“万般劝说”下,应允了剿匪一事。
下朝后,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喝了三碗茶,才感觉有些缓过劲儿来了。
想到太子从头到尾,礼仪一丝都没出错,跪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却依旧能稳稳当当的退下去,皇帝就心生艳羡嫉妒,年轻就是好,十七八岁是精力体力最好的年纪!
别忘了,太子昨夜还顶着风雪去看了皇后,还斩杀了那么多去截杀皇后的宫廷高手,端了土匪窝,整夜未睡后,到了朝堂还跪在地上,与他辩论了几个时辰!
想起自己的安排,全都落了空不说,甚至还被太子借机反将了一军,不得不应下了剿匪一事,皇帝心中就气闷得不行。
这种父不如子的挫败感,让他心中怨念丛生。
而皇帝休息了一番后,还不得不又命人拟旨,将受伤的皇后接回宫。
皇帝明明心里恨那对母子恨得要死,却碍于前朝,碍于百姓,不得不做出保护和维护他们的事,真是憋屈啊!
皇后被接回宫后,皇帝派的太医立即就上前检查了皇后的伤势,看到腿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太医也心惊不已。
回去如实禀报了皇帝,皇帝听着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虽然他没能真正截杀皇后,但至少也让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皇后受了伤不是?证明了她是个人,而不是金身不破的神。
皇后受伤一事,引起了前朝不小的关注,主要是对那些敢去杀皇后的人身份,十分存疑,对他们的动机也十分奇怪。
杀了皇后,能有什么好处吗?
不仅是朝臣们在四处打探这个事情,大皇子也不例外。
只可惜,这事除了皇帝和皇后母子,以及威远侯府的人,其他人都不知晓,那群“土匪”的身份更是神秘。
即便是大家猜到了,那些土匪根本不是什么土匪,但都猜不出人家的真实身份。
大皇子却是眼睛一转,准备利用起这件事来。
没多久,本来还因为皇后受伤,而幸灾乐祸的贤妃,突然听到消息,惊得手中的点心都直接掉了:“什么?!你是说,去截杀皇后的人,是安国公府的?!确认是真的吗?!”
跪着的人低着头,道:“回娘娘,小的不敢撒谎,此事还未百分百确定,但外头是这么传的。因着太子殿下破了白马寺大案,让安国公府被深深牵扯其中,安国公想要报复太子殿下,便趁着皇后娘娘在外祈福时,身边没有那么多护卫的人的时机下手了。”
贤妃震惊了许久,才想起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这事儿说不通,可是哪里说不通,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理由是挺充分的,可是安国公会那么莽撞吗?
那人还继续道:“外头还说,这满福京的权贵扒拉一遍,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那么几家,但那些人家与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远日无忧,近日无仇的,没理由做那种事。”
贤妃眼神闪了闪,心情复杂极了。
要是以前的时候,她听到安国公派人去杀皇后,定然会大笑出来,可是偏偏是这个时候,是安国公被白马寺一案牵扯进去的时候,安国公府都自身难保了,还去杀皇后?图什么?自己背靠着安国公府,安国公府安稳着,自己的地位才能稳。现在安国公府正在走钢丝呢,她的地位还能稳多久?
贤妃又问了几句,却是什么消息都没了。
贤妃气得踹了那人一脚:“废物!什么都打听不到!”
那人赶紧爬回来,重新瑟缩着跪好。
看着她那模样,贤妃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骂道:“滚滚滚!碍眼!”
等那人连滚带爬地下去了,贤妃才稍稍气顺了一点,心中忍不住琢磨刚刚听到的事儿。
看上去,确实是很像安国公的手笔,而且贤妃不那么直接否定的原因,就是知道安国公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胆子去杀皇后。
换做别家,确实没有杀皇后的理由,皇后长袖善舞,不仅皇亲宗室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连官眷们也对她十分敬服,大臣们更没必要对付她了。
只是,抛开安国公,还有谁会想杀皇后呢?
很快,贤妃脑子里就想起一个人,差点把她自己又吓一跳,她赶紧轻抚胸口:“不会的不会的,陛下才不会那么做呢!”
可是前段时间,皇帝指使她故意给皇后找麻烦,折腾皇后的事,都是真的。
虽然贤妃也恨不得皇后死,腾出位置给自己,但如果是皇帝对皇后下那么狠的手,她反而惧怕到不行了,如果皇帝连皇后都想杀,那她呢?皇后没有什么行止踏错,都要被皇帝万般提防嫉恨,那她这个浑身都是漏洞的妃嫔呢?
更何况,她的八皇子还小,又不像太子那般优秀出众,能让朝臣们都信服拥护。她们母子所能依靠的,就是皇帝那点宠爱罢了。
最后,到底是谁想要杀皇后的事,让贤妃万分纠结了起来,选哪一个都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此时,大皇子正好回到府中,一边脱下大氅,一边问道:“阿芸和小姐怎么样了?都还好吗?”
下人忙答道:“回殿下,娘娘和小姐都好,小姐安稳地喝了三回奶,都没有吐奶,娘娘今日主要安排人准备小年礼。”
大皇子将身上烤热了,才去见妻女。
问了大皇子妃的情况,又道:“年礼一事,我已经让管家去安排了,你不要操心,好好养身子才是。”
大皇子妃笑了笑,道:“我只是躺在这床上,命各处嬷嬷管事来回个话罢了,不劳什么神的,正好又无聊的很,也算是打发了时间。”
大皇子道:“那你要注意着,不可操劳,莫要让你娘和我担心。”
大皇子妃笑吟吟道:“我知道的,还有嬷嬷们盯着我呢。”
看完妻子,大皇子又去看心心念念的闺女,这一胎好生凶险,差点就没了这香香软软的闺女呢!
从奶娘怀里接过闺女,大皇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低声逗弄着,只觉得这孩子努努嘴、眯眯眼睛、扭一扭小身子,都是在回应自己。
“小宝啊小宝,你可知道,今日爹给你小小报了一下仇?我让人给贤妃那女人传消息,说是安国公派人去杀皇后娘娘的,吓不死她!嘿嘿……谁让她在我家小宝还在娘肚子里没坐稳的时候,就要朝你下手呢?当然啦,小宝是差点见不着爹娘,见不着这个世界了,贤妃只是被吓一下怎么够?以后爹还会继续给你报仇的!”
……
男人的喁喁细语,让其他人根本听不清,还以为是在耐心哄闺女呢,只觉得大皇子这爹还挺不错的,对女儿都这么看重,大皇子妃真有福气。
*
小年到了眼前,朝中要封印了,对于白马寺一案的追查,总算是告了一段落,让许多官员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而安国公府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白马寺这案子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是为了平息民怨,安抚民心,皇帝也得重处一些人,否则他的威信会受到损伤。
而安国公府,正是这里面的典型。
安国公和白马寺的和尚往来甚密,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还有百姓曾看到白马寺的和尚,进出过国公府,更加佐证了这点。
已经死掉了一年多的王行云,又被人们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他那折磨人的癖好,不是和白马寺里供人取乐的事,一拍即合么?说王行云和白马寺没联系谁信啊!当初他就是在白马寺算计的人家千金!
最致命的是,太子手里还有人证和物证,能够把安国公府和白马寺一案绑死。
郑氏去求了亲爹郑首辅,安国公这边则给贤妃传消息,表面上求她去跟皇帝求情,实则暗含威胁。
贤妃本就被是谁去截杀皇后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在看到安国公那包含威胁的传信,她心中更加烦躁不安了。
“本宫进宫十几年了,还用这等事来威胁本宫,他都不腻,本宫都腻了!”贤妃从没有这么焦躁过。
可是安国公握着她最大的把柄,当年她与皇帝的事,根本就是安国公特意安排,并非皇帝以为的偶遇。
在皇帝自己坦白皇子的身份之前,贤妃就知道了!
但这些年,皇帝一厢情愿地认定,当初贤妃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富家子弟的时候,甚至家中已有妻室,都愿意舍弃官家小姐的身份,给他做妾!
若没有当时还没承袭爵位的安国公细心安排,从中穿针引线,贤妃根本没机会遇到皇帝,就算遇到了,也难让皇帝对她一见倾心,并且因为早年的情分,而盛宠她十几年。
这些年,她也帮着安国公吹过枕头风,贤妃觉得自己已经还了当年的事了,可安国公府不会认,他们只会抓着贤妃一直到死,或者他们自己先死!
贤妃倒是恨不得安国公就这么死了,安国公夫人郑氏也就这么去陪葬,可是她清楚,直到当年真相的人,不仅有安国公府的,恐怕郑首辅那边也一清二楚,贤妃想杀都杀不完。
贤妃为难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给帮安国公府说说情,毕竟安国公府没事的时候,也是她最大的依仗。
于是,她拿出了最有用的一招,就是穿上了与当年一样的绿色衣裙,打扮得娇美明妍,又命小厨房整治了一桌如当年一般清淡的菜色,然后去请了皇帝过来。
这是复刻当初二人“偶然邂逅”时的情形。
待皇帝过来时,贤妃便站在院中树下,让皇帝看清了她的背影,才缓缓转过身来行礼。
皇帝这几日也正为政务忙得晕头转向,除了各部年底的汇总总结需要批阅,还有太子提出的剿匪章程需要审阅,最烦人的还是白马寺的案子,那些涉事不深、身份不贵的人,太子能做主处理的,该下大狱的下大狱了,该抓的抓了,该罚钱的也罚了,剩下的就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或者与白马寺有关联,但证据并不十分充分的……各种情况不一而足。
这些人家想尽办法走关系、求情、扯皮、诋毁证据、狡辩……就是为了罪责能减轻一些,弄得皇帝真是不堪其扰。
好几日没有来后宫的皇帝,以为贤妃是怕她自己失宠了,才搞这么一出,还有些受用。
虽然他也觉得,在这深冬的时候,穿着春天的薄衫站在雪地里,跟有病似的,但是花了心思讨好自己嘛,就是好的。
于是,皇帝忙脱下自己的大氅,给贤妃披上,拉着她进了屋里。
待屋里明亮了一些,皇帝再看一身俏丽活泼的贤妃,与她那再仔细保养,也有岁月痕迹的脸,觉得有些不搭,但他也只是心中的喜欢褪去了三分,并没有说什么。
这一招贤妃用得不多,但她对那日自己的一颦一笑都记得十分清楚,复刻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只是落在皇帝眼里,未免还是有点不对味了。
而且看到桌上那清淡的菜色,皇帝有点不满意,他劳碌了一天,正想晚膳的时候多填填肚子呢,于是他吩咐陈永江,再去膳房取一些肉食多的菜色来。
贤妃见皇帝还要了鹿肉和鹿血酒,以为今日稳了,心中有些得意,这就是别的妃嫔永远比不过她的原因。
陈永江伺候了皇帝几十年,也十分有眼力见地伺候好了两位主子,待两位情到浓时,便识趣地将人带了下去,都在外面守着。
就在陈永江以为,此番要等到天亮的时候,却在没多久后,突然听到屋里一阵怒喝,然后是一声贤妃一声惊叫。
待陈永江进了屋内,才发现贤妃衣不蔽体地趴在地上,像是被皇帝踹下来的,而皇帝正满脸怒意地坐在床边。
陈永江赶紧去取了衣服给皇帝披上,又使眼色,让锦华宫的人给贤妃披好衣裳。
皇帝看上去依旧在气头上,直接吩咐道:“给朕更衣!去陈美人那里!”
陈永江赶忙躬身应道:“是!陛下!”
太监宫女们飞快地给皇帝穿上衣裳,皇帝对着贤妃冷冷地扔下一句:“你的手未免伸太长了!”
说完,拂袖而去。
贤妃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在战战兢兢的侍女帮扶下,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
结果她还没站稳,就感觉腰上一阵剧痛:“啊——”
若非侍女扶得稳,她又要跌回去了。
“娘娘,咱们请太医来看看罢!”贴身侍女建议道。
虽然这夜里,宫门已经落了钥匙,但贤妃得宠,往日她借着小病小痛的,让人去叩开宫门请太医的事不是没干过。
贤妃脸色阴沉,因为疼痛五官又有些扭曲,使得她看上去有些可怖。
她想都没想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想让全宫上下都看本宫的笑话吗?!”
侍女忙跪下:“奴婢不敢!”
贤妃好不容易被扶着重新躺下,相对于腰上的伤痛,皇帝那一脚真是踹到了她心窝里,没想到她只是提议皇帝,给安国公府找个背锅的对象,比如威远侯府之类的,皇帝就突然暴怒了。
贤妃哪里知道,皇帝夙兴夜寐地干了好几天的活,心里积满了对大臣们的嫌恶和愤怒,还有对政事的厌烦;安国公那边近日没少来求情,郑首辅也给皇帝施压,令他不堪其扰,第一次感觉自己往日太宠着安国公一行了,导致他们现在想拿捏自己;来到后宫,就是想远离政事,清净清净,放松放松,结果贤妃又在他最舒服、兴致最高的时候提安国公的事,还提出那么匪夷所思的法子,不仅是给皇帝泼了一盆冷水,简直是在他最高兴的时候把他踹冰水里了。
皇帝感觉,安国公府带来的压力,在前朝后宫像巨网一样,将他牢牢困住,连喘息的口子都没有,这让皇帝感觉到了危险和恐惧。
这些年,他防备着皇后和太子,防备着威远侯府这样的功臣,却忘了自己一手提拔、喂大了野心的安国公等人,也会有反过来挟持他的一天。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被背叛,更有心底里的担忧。
这种反转令皇帝心绪不稳,种种情绪都化作了怒火冲上心头,也就让他直接将贤妃踹下了床。
贤妃不明事情全貌,一面担心安国公府连累自己失宠,另一方面,又担心安国公府真的倒了下去,那她别说对付皇后,就是其他妃嫔,也会想法子踩她几脚的。
想到这些,贤妃就惊恐极了,失宠失去依靠,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
她要想办法做点什么了!反正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
在小年封印的前一天,皇帝终于决定了对涉足了白马寺一案的大臣们的处罚。
江遐年期待这一刻可太久了!于是她这一天特地让系统给定了闹钟,早早地醒来看系统“直播”。
【安国公被降爵,从安国公降为了安国伯?不是,爵位还能留着呢?】江遐年感觉有些不敢置信,还翻了翻前面,【太子将白马寺隐藏了靖国细作的事,也都写明了啊,连那几个细作的底细都摸清楚了,皇帝竟然一点都不怀疑,安国公和靖国有往来嘛?】
在江遐年看来,这种间谍细作,抓出来就该直接处死,不然出卖国家利益的代价那么小,会有很多人模仿啊!——
作者有话说:谢谢琉璃月海的营养液~~[比心][比心][比心]
[撒花][撒花][撒花]
第134章 还是得靠太子和皇后
对于皇帝这种色厉内荏、高举又轻放的做法,江遐年十分地不满,那些受害者算什么呢?那些死掉的人又算什么呢?算她们倒霉吗?
【原来这狗皇帝,是被郑首辅那一系给施加了压力,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啊?哈!那狗皇帝真是活该!谁叫他这些年一直纵容偏宠安国公他们,针对我爷爷一派呢?唉……我爷爷还是太仁慈了,这个时候就该给狗皇帝上上强度,让他知道,他自己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狗东西,直接把兴国带进沟里去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江遐年很无语,然后她被气笑了。
皇帝竟然是因为自己扛不住郑首辅一派的压力,就如此退让的?果然是个软骨头,为了自己好过一些,就把百姓的利益,国家的利益,都放到了一边。
看到自家小闺女又被气到了,乔氏忙抱着闺女摸了摸,亲了亲,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他们家早就知道皇帝是个狗东西了,为他置气不值得。
江遐年挨在亲娘怀里,往更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心中顿时感觉安宁了许多。
这样,她才继续看系统里的消息。
【除了降低爵位,安国公也被贬了官职,从三品降到了五品——不是,降官就这?我看古代那些不得志的诗人词人的,不是一惹皇帝不高兴了,就直接被贬几千里,不是往西北去吃沙子,就是往楚地广府和虫子作伴吗?为什么安国公被贬了,还是在福京做官?以他党羽那么多,重新升官到三品二品什么的,不要太简单吧!】
这实在是冲击了江遐年的认知,她还以为,被贬官就是要去皇帝见不着的地方去当官,再也没办法惹皇帝不高兴了呢。
是她想太多了。
【难怪自古奸臣都要拿捏皇帝,拿捏住了皇帝,做再过分的事,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当规矩坏了,制定的规则不再起效,那么朝廷和官府也就会失去公信力,失去民心了。这样的国家,怎么会不弱呢?在遇到入侵者的时候,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这种沉浸式感受,和以前学历史,看历史书上的风起云涌、政权更迭的感受,是很不一样的。
身处其间,就会感受到无力、愤懑、想要反抗。
乔氏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这孩子真是聪明,这些事儿,连许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不懂呢。
【看这狗皇帝真是让人丧气,】江遐年嫌弃地撇了撇嘴,【幸好还有聪明机警的太子可以安抚一下我的心情。要不是有太子,兴国的未来可真是暗无天日啊!果然,封建社会这点就非常不好,家国命运都存系于一人,可是我们又没有决定皇帝是谁的权利,等于就是把命运交给别人了。】
江遐年深切体会到了这种体制的坏处。
如果运气好,生活在了一个英明的皇帝在位期间,那日子还能平顺点,要是遇到个上不得台面的,比如现在这个狗皇帝,那日子过得可真是……没法说!
【其他几个人的惩罚重很多,贬官直接贬去了西北当县令,爵位也被直接褫夺了,还有两个当场被下了大狱,家里也被抄了。果然,安国公背靠郑首辅就是底气足。】
看到其他人的下场,江遐年并不觉得多痛快,反而更加觉得心寒和恐怖,那些人的罪行,还不如安国公大,安国公和郑首辅都有通敌嫌疑,在江遐年这里,是绝对有理通靖国的。她这里不仅有系统的佐证,还有原书剧情证明。
对于明晃晃被他国买通,出卖国家利益的人,皇帝还不敢严惩,国家不陷入危险才怪了。
【算了算了,不看这糟心的事儿了,还是看看漂亮皇后和太子吧。唔……漂亮皇后借着养伤的事儿,把宫里准备过年的事情,大部分都分给了别的妃嫔去做,连贤妃也被分到了准备和安排宫宴的活儿,嘿嘿……漂亮皇后可真聪明!宫里那些妃嫔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儿,不如给她们找些事做。现在前朝不稳,人心浮动,影响到后宫出了事,那就是皇后的责任了,现在这法子,真是两全其美啊!】
【分给贤妃准备宫宴的活儿,是又繁琐细致,又不好伸手偷拿贪污的地方,因为宫宴的水平如何,前朝后宫都会看在眼里,只要哪里没准备到位,大家就都看得出来,到时候出了事儿,贤妃就得担责,所以贤妃根本不敢大意,估计不仅不敢贪,还恨不得往里面填补呢!】
江遐年被皇后的安排逗开心了,只要讨厌的人不好过,她就高兴。
果然,还得是皇后!江遐年心中更推崇皇后了。
皇后的才能只用来管后宫真是浪费,她要是来管前朝,管这个天下,哪里会有那么多糟心事儿,兴国又哪里会被靖国那么摁在地上摩擦,导致百姓们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江遐年这么一对比,乔氏就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在的皇帝,到底有多德不配位了。
皇帝能当上皇帝,还真是沾了妻儿不少光。
【只是可惜了,这次宫宴我们家除了爷爷,其他人怕是没机会了,毕竟我爹他们还在丁忧,明面上我们还在守孝嘛!】
这侯府里,大房二房等守孝,都是面子上的,实质上该如何就如何,没多大差别,只有四房五房,在老侯爷的逼迫下,不得不认真守孝。老四老五要是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老侯爷就会再次把他们关进地牢,多多体会一下暗无天日的感觉。而且老夫人最后一段时光就是在地牢里度过的,就看他们怕不怕亲娘的鬼魂来找他们。
老四老五一下子就老实了不少。
至于白马寺的事,闹得那么大,他们是一点念想都不敢有了。
【至于太子,他除了把白马寺一案收尾了,还在准备着剿匪的事。这次剿匪的事推进的那么顺利,一个是追随太子的官员,以及祖父一党全力推动,另一个就是郑首辅和安国公一党忙着脱罪,撇清和白马寺一案的关系,分不出多少精力、调动不了那么多力量来阻碍这件事了。】
江遐年再次感叹太子会抓时机,从皇后在崇云寺被截杀,到剿匪的事整个定下来,不过几日的时间。如果再拖延一下,过了年,等郑首辅一党缓过神来,恐怕剿匪一事又会生出许多波折来。
这样的太子当皇帝,江遐年觉得,自己才有高枕无忧、悠然享受侯府千金人生的机会。
看完皇后和太子的事,江遐年心情美妙多了,至于安国公,不,应该叫安国伯被轻轻放过一事,江遐年也看开了一些。
【大BOSS血量足,总是不那么好打的嘛,这次能让他掉那么多血,爵位官位都掉了不说,还损失了好些帮手,也就是折损了队友,想要恢复元气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想着,江遐年将安国公加入特别关注名单,可惜郑首辅加不了,因为她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以后盯死了安国公,让他无所遁形、无处可逃,总有一天,祖父和爹能将他斩于马下,哼!
见女儿恢复了生气和信心,乔氏也放下了心,跟着高兴起来。
一个是小闺女说的有道理,这次已经重击了郑首辅、安国伯和他们的利益集团,另一个是这孩子会自我调节,不会一直被坏情绪包裹着,以后她遇到了不好的事儿,也会自己想办法变得开心积极起来的。
作为母亲,她不怕孩子遇到难事,这是避免不了的,就怕她过不去那些坎儿。
吃完瓜,江遐年醒来后,美美地吃了一顿早膳,心情也就恢复过来了。
过了两日,舅舅们和二哥江寻年一起,也从云开书院赶回来了。
乔氏在门口接到了满身雪的儿子,有些心疼道:“既然开年就要准备下场考试了,这个年不回来也使得。”
江寻年虽满身风雪,但看着长高了一些,脸上也是喜悦和开心,道:“娘,我想你们了,想妹妹了。”
乔氏一下子就心软了,想着他这一年在外不容易,也心疼起来,道:“那赶紧去暖一暖,放松放松,再看你妹妹去。”
江寻年点了点头,大步进了府里。
他已经从家书中,知道了福京发生的大事,也猜到了这些事儿,绝对与自家妹妹脱不开干系,所以他想知道自家妹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江寻年的归家,让大房一家更加开心热闹了,江玉容带着蒋雅和两个儿子都过来凑热闹。
待去外婆家时,江寻年和徐庭珂也算是故人重逢,两人是云开书院的同窗,如今徐庭珂要娶表姐蒋雅,这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乔老爷子对二人的功课都考较了一番,觉得明年二月开始的会试、府试和院试都没有问题。
想到自家后辈中,有两个年轻儿郎要踏入这仕途,乔老爷子就万分高兴,一个高兴就喝得醉醺醺的了,拉着徐庭珂和江寻年,唠叨他们两个要好好考,连自家几个儿子都扔到了一边了,这让二舅乔幼安和三舅乔康安都松了口气。
他们要参加考试,压力最大的反而是乔老爷子。
正当乔家一家儿女团聚,孙辈大多一起热闹的时候,侯府的人急急忙忙地来了:“大爷!大夫人!宫中派人来传旨了!”
大家一惊,这临近过年了,宫中来传什么旨?
江玉成和乔氏忙带着儿女们赶回家,就遇到了穿着紫衣的太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一般是宫中的大太监,是一宫的管事太监了。
等看清了来人,乔氏才松了口气,低声道:“莫慌,这位是皇后娘娘昭阳宫的大太监,张裕华,大约是来给皇后娘娘传旨的。”
听说是皇后,一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被这情形给逗笑了。
听多了妹妹念叨漂亮皇后,大家心里不由自主的,就十分亲近皇后了。
一家人下了马车,正要跪下接旨,太监张裕华就虚扶了一把道:“诶!皇后娘娘有旨,诸位不用跪下,只需站着接旨就好。”
一家人忙从善如流地按照年龄恭敬站好,张裕华立即提起嗓子:“皇后娘娘有旨!大年二十九宫宴时,威远侯府江玉成携妻子乔茹馨、次子江寻年、长女江巧年、三子江达年、幼女江遐年入宫赴宴!”
太监口头传旨,所用的发声方式与腔调十分独特,是从丹田中发出来的,所以声音具有威严,且十分具有穿透力。
一家人齐齐行礼道:“臣等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谢恩后,江玉成一边递给张裕华一个红色的袋子,一边问道:“不知道娘娘还有没有其他嘱咐?”
张裕华捏了捏那袋子,感觉内容不算过分,就放心地收了,道:“娘娘只道是邀请您一家去热闹,免得威远侯一人在席间孤单。”
江玉成立即领悟,皇后这是一种示好,没有别的意思。
江玉成再次谢过,张裕华就带着小太监们回宫去了。
能入宫赴宴这事,令几个孩子都十分高兴,江遐年已经在心中开始欢呼了:【芜湖~~宫宴~~福京的权贵会悉数到场,到时候我就是瓜田最快乐的猹!】
哥哥姐姐们心中暗暗附和:“就是就是!跟着妹妹一起吃瓜!”
江玉成和乔氏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又带着一些隐秘的笑意,其实……他们心中也在偷偷期待呢!
到了二十九那日,侯府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连冬日难以起床的江达年,也早早地就起了,不用乔氏叮嘱,就老老实实地穿戴好了新衣裳,然后跑到了摘云院来,急切地等着去宫里。
江遐年有些奇怪:【为什么二哥三哥和姐姐,都那么期待去宫里?难道他们觉得宫里好UI很好玩?】
三个人被吓一跳,赶紧收敛了一些,免得被妹妹看出端倪。
宫宴是傍晚到夜间的几个时辰,一般不会超过子时,大家也要回去准备大年三十的家宴。
但午饭后,就会有人家往宫里去了,进宫还要经过几重检查,须得费时间排队。
就在老侯爷与江玉成准备未时后(下午一点后)出发时,慧敏公主派人来传了消息,邀着一起申时后(下午三点后)再走。
待到申时,慧敏公主的车马准时出现在了侯府门口。
老侯爷等人上前见礼时,小十二就一个猛地挑开帘子,“哈!”了一声:“我也在呢!”
众人忙见过十二殿下。
萧炳熙摆手:“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大家都快上车吧!妹妹上这儿来!”
大家都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慧敏公主也让乔氏带着江遐年上了她的马车,至于江玉成等人,还是自己坐车去吧。
上了车才发现,除了十二皇子萧炳熙,昌运伯萧顺吉和昌运伯夫人骆三娘也在,他们身边紧紧贴着一个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应该就是今年夏天出生的那个淮王重孙。
慧敏公主解释道:“他们两都不爱出门,今日就跟紧了我。江夫人你要是不自在,也可以跟着我。”
乔氏忙道:“多谢公主殿下。”
萧炳熙忙插话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会照看好妹妹的!”
见大家都看自己,萧炳熙才后知后觉地补充:“也会照顾江夫人。”
几个大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贵为皇子的小十二,有种皇帝孩子难有的天真和可爱。
昌运伯夫人也努力搭话道:“公主殿下与我们说过,我们一家能顺利度过那些坎儿,能有如今安宁和乐的日子,要多谢你们侯府。”
从撮合两人在一起,再到帮着忙活淮王的葬礼,确实帮了不少。
乔氏客气道:“同在这福京中,能互相帮上忙,也是缘分。日后若我们侯府有需要,还望伯爷和伯夫人不吝搭把手。”
昌运伯和夫人爽快道:“那是应当的。”
心里却觉着,如今侯府越来越好,估计也没有能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慧敏公主也道:“前些日子,得多谢你们侯府的提醒,让我清扫了一下门庭,府里确实安宁多了。”
这里说的,是“商会”往福京许多权贵人家安插了探子的事,慧敏公主得到消息后大惊,她虽然在皇室还算吃香受欢迎,但并没有什么实权,顶多面子和公主身份好用一点,竟然也有人往她府里安插眼线?
于是,她自己清理了府中的人后,又提醒了一些其他皇亲宗室。
这个时候,一些老王爷老郡王和公主等皇室宗亲,才知道为何自家不成器的子弟,会和白马寺那种腌臜地方扯上关系,原来是家里有了内贼。
在这样的族亲和姻亲们互相提醒下,不少人家都清理了一番内院,不仅查出了有下人仆从是眼线细作,甚至有些小妾和管事都是,真是令人心惊。
如此一来,商会在福京中布置的网络和眼线,顿时被清理了半数。
乔氏和慧敏公主她们说笑,萧炳熙就一门心思在旁边逗江遐年。
“妹妹,妹妹!我告诉你,我这些天,有认真学好多字!会写好多字了!”萧炳熙拉着江遐年的小手道。
上次在侯府,因为不会写的字太多,导致妹妹只和九皇子说话,不和他说话,让萧炳熙大受打击。原来不好好读书习字,以后妹妹就要被九哥抢走了!
回到皇宫后,萧炳熙一改从前懒散的态度,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来。
令太子都十分惊讶的是,这个笨笨的弟弟认真起来后,竟然十分坚持得住,极少有放松和懈怠的时候,他不需要旁人监管着,就能自己完成许多学业。
“真的呀?小十二,你真讲信用!”江遐年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萧炳熙知道,这是在夸他的意思,顿时十分开心和得意,立刻就掏出了许多自己习字的成果来:“妹妹你看,这个‘清’字,上回我还不会写呢,现在我会了!还有这个‘回’字,我也改好了,不是画圈圈了!还有还有……”
江遐年认真应承:“我说了你很聪明,肯定学得会!”
“知错就改,很好很好!”
……
昌运伯虽看不见,但他听力敏锐,听到萧炳熙与江遐年二人互动,竟是江遐年这个不到两岁的宝宝,在哄着萧炳熙,顿时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而江遐年能哄得萧炳熙变成胎盘似的,更加神奇了。
难怪连慧敏公主都对这孩子赞不绝口,这孩子真是天慧惊人。
说着话到了宫门口,宫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
见到门口堵成一片、乱糟糟的模样,慧敏公主让身边人去打听打听。
打听回来了才知道,原来是这宫门口人手没安排好,也没安排足够的宫人和轿子、羊车来拉这些贵人,所以许多人要在宫门口下马车,再进门,还要走一段路到办宫宴的大殿。
慧敏公主听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了她没点用,一点事都不会做。”
大家心知这说的是贤妃,今年宫宴是由贤妃准备的。
往年都是皇后准备,哪里出现过这等事。
慧敏公主说完,又安抚其他人道:“你们放心,我这儿有太子殿下给的手令,咱们和他们不走一样的道儿。”
说完,就命车夫往另一边去了。
这边不仅门开的大许多,连检查的宫人也多很多,显得也更加恭敬用心。
这里是身份更为贵重的那些人进宫的通道,又快又好,显得那些排队的人更可怜了。
有慧敏公主的身份在,还有太子的手令,这边的人也不敢质疑为什么昌运伯一家和江玉成一家可以走这边,而是飞快地例行检查完后,就放行了。
一直坐着车到了大门内,才让他们换了宫里的轿撵和小车。
一行人顺顺当当、安安稳稳地到了办宴席的大殿中。
从外面,就看到各处装饰得格外亮眼,灯火璀璨,花团锦簇,真是难为暖房的人了,在这大冬天催发出这么多花来,还开得如此漂亮。
慧敏公主却嫌弃不已:“布置得这般俗气,好似这不是什么皇家,而是什么暴发户似的。”
江遐年默默汗颜,原来她是暴发户审美。
乔氏暗笑不已,这孩子就爱那些个金啊玉啊的,和暴发户没甚区别嘛。
虽为宫宴,但为了体现皇家的恩情,没有按照一般的宴席进行男女分席,而是让各家人坐在一起,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的。
侯府的自然坐在了一处,慧敏公主竟然和他们挤在了一桌,还笑着道:“今日我懒得带家里那些皮猴子出门,就与你们凑一凑了。”
萧炳熙本应该去皇子们那一桌的,结果他也赖着不肯走。
既然慧敏公主和萧炳熙都留下来了,老侯爷也顺势邀请昌运伯一家坐下,这让昌运伯和夫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平日里不大和人往来,若去别人桌上,怕是会与别人格格不入了。这里有慧敏公主,还有打过不少交道的侯府,比别人好多了。
还未开宴时,大家便凑到一处说笑,互相见礼。
再这样和乐奢靡的氛围中,确实能让人暂时忘却烦忧和危机,让人以为这盛世太平能持续千年万年。
不少人来给慧敏公主见礼打招呼,慧敏公主一一回应过去,也有人来招呼老侯爷,至于江玉成一家,除了交好的人家,其他人都并不在意。
几人也乐得自在,正好妹妹的现场吃瓜节目开始了,就跟着她,看看谁家妻妾又争得厉害了,谁家儿子又兄弟阋于墙了,谁家被骗了婚了,谁家娶了媳妇,这婆媳矛盾就被摆在了台面上了……
白马寺一案对各家影响都不小,改变了许多人家的关系和地位,因而矛盾丛生。
只是在这过年的关节上,谁也不敢闹得太过。
老侯爷和江玉成父子,默契地将各家的情况和秘密记下来,往后说不定用得着。
慧敏公主有点不耐烦应付那些来请安问好的人了,有些耽误她吃瓜。
就在大家吃得尽兴的时候,大皇子与皇子妃上前来给慧敏公主见了礼,顺道还对侯府表达了感激:
“当初若没有贵府千金的照顾,小女怕是要经历不少波折。”大皇子委婉地说道。
江巧年乖巧地站着,老侯爷作为家主,谦逊道:“这都是应当的,殿下喜得千金贵女,是您福泽身后,亦是天家护佑。”
大皇子顺势夸了夸侯府的孩子,老侯爷和江玉成又客气了一番,顺道夸了他闺女,双方拉扯得好像关系很热络的样子。
江遐年有些好奇地看过去,没想到当初差点成为政斗牺牲品的小孩儿,已经出生啦。
大皇子妃注意到江遐年的眼神,想起这孩子还真说中了,她怀的是个女儿,便觉得十分神奇,以为与她有缘,还主动将女儿往前递了递,道:“你喜欢妹妹吗?”
江遐年看了看那粉嫩的小婴儿,觉得很神奇。
对于她来说,这孩子也很特别,她的命运改变了,说明侯府的命运也能改变。
“喜欢!”江遐年笑起来,胖胖的小脸鼓起来,咧着嘴露出米粒一般的小牙齿。
一旁的萧炳熙突然叫起来:“不对不对!”
大皇子妃奇怪:“十二弟,哪里不对?”
萧炳熙认真掰扯道:“年年是我妹妹,大哥的闺女不是我妹妹,是我侄女!”
大皇子妃点头:“没错!”
“所以,侄女不是妹妹的妹妹,是妹妹的侄女!”萧炳熙大声宣布。
在场的大人愣了一会儿后,都忍不住笑起来,夸萧炳熙竟然分得这么清楚,真是聪明。
萧炳熙也高兴地昂这头,他纠正了这个辈分错误,真厉害!
江遐年有点汗颜,小十二这是带着她攀关系了啊!她可不敢让未来小郡主当她侄女。
待时间差不多,大皇子携家眷们离开后,江玉成道:“爹,我带年年去给同僚们打个招呼!”
让小闺女认认人,记一记脸,到时候找谁的信息都方便。
老侯爷当然看穿了他的意图,轻咳一声,道:“还是我去吧!”
“那我随爹一起去。”江玉成从善如流。
反正不想被甩开。
江寻年立即道:“祖父,爹,我也一起去吧!”
江达年立即跟风:“我也去我也去!”
反正二哥聪明,跟着他做肯定没问题。
于是,老侯爷怀里抱着小孙女,身后跟着儿孙,和那些交好的、交恶的、点头之交的同僚们,一一招呼过去,不仅招呼其官职,还招呼人名字,显得格外热情。
江遐年的系统中,一下子录入了好多朝臣的信息!这下次吃瓜吃不完了!
待见到一个满身锦绣,却面容憔悴的老大爷时,江遐年感觉,自家祖父和爹的笑容,显得更加深刻和真挚了。
“哎呀!宁国伯,恭喜恭喜啊!”老侯爷的语调显得有些夸张。
江玉成也立即跟上道:“恭喜恭喜!”
江遐年吃了一惊:【这就是宁国伯?!原来他长这样!如此普通的一张脸,我却期待了那么久,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老侯爷和江玉成差点嗤笑出声,不过他们靠大笑掩饰过去了。
“恭喜?有什么好喜的?”宁国伯显得有些没好气。
他们国公府遭遇重创,在朝中降爵降官职,回到家中,被族里人好一顿责备,那些身上没有半分官职爵位的老东西,仗着年纪大,辈分高,就辱骂他!真是气死了!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些老东西哪里知道,他为了保住爵位和官位,花了多大的力气!给岳父跪了多久!国公府风光的时候,他们没少跟着吃肉喝汤,力气是没出几分,现在国公府遭遇了这种坎,他们不说能帮上忙,还在后面只会无能狂怒,拿自己撒气!
想到接下来过年,还要看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们的脸色,安国伯脸色就更难看了。
老侯爷笑着回道:“当然是恭喜新年啦!你这样耷拉着一张脸,满脸晦气的样子,顶着这幅样子过年的话,来年晦气一整年哦!”
安国伯怀疑威远侯这个老东西是在诅咒他!
老侯爷心里乐得不行,他就是在诅咒这个政敌,诅咒他明年继续倒霉,跟着祸国殃民的商会一起覆灭!
不过,听老侯爷这么一说,安国伯确实也不敢耷拉着脸了,开始努力强撑起笑容来。
江遐年趴在老侯爷肩膀上,看着安国伯努力撑开笑容,却又十分艰难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感叹:【我祖父真的好损啊!】
老侯爷身体一僵,结果听到这倒霉孩子又继续道,【可是我好喜欢!】
这下子,老侯爷的笑容更加真心了。
待到快开宴之前,太子到来了,还特地来与江遐年一行打了招呼。
江遐年已经被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的太子晃花了眼:【哦哟哦哟!太子这也太好看了吧!别人打扮这么富贵会像发财树,太子打扮这么富贵,只会觉得贵气逼人啊!漂亮皇后好会生啊!这漂亮太子有八成像她!】
乔氏又生出了捂嘴的冲动,怎么能把太子当美色欣赏?!这太无礼了!
太子却觉得,今日这番打扮,能得到小年年如此赞叹,那就值了。
一旁的萧炳熙,听到妹妹心里对三哥哥赞叹不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稚嫩的小脸,陷入了沉思:我长大后能不能长成三哥哥那样?我也想被妹妹夸。
开宴之前,皇帝领着皇后和后宫一种妃嫔来了。
江遐年这一边都有些忧心地看向皇后,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了。
看她行走颇为自如的样子,不知情的人,根本猜不到她伤了腿。
【漂亮皇后真是遭罪啊,为了不丢皇家脸面,连伤势都要掩盖起来,假装没有发生过,就像她和皇帝的夫妻裂痕一样。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江遐年恨恨,为皇后感到不值。
这话,将能听到的人都干沉默了。
孩子们还好,只是觉得皇后带伤还要出席这样的宫宴,实在是可怜,大人们则更加感同身受一些。夫妻大多一地鸡毛,能和谐恩爱的,是在少数。
这一场宫宴,给江遐年留下的最大的印象是:见了好多人!
至于吃了什么美食之类的,没什么印象,宫宴都是漂亮饭,而漂亮饭就容易难吃,所以江遐年没吃多少,到后来累了,更是倒头就睡。
过年几日,江遐年忙着给人道恭喜,忙着收红包。
大约是今年说话利索多了,说的吉祥话更好听了,这一年收到的红包更加丰厚,喜得这个小财迷抱着自己的红包睡了好几晚。
初八这日,江达年欢欢喜喜地跟着家人走亲戚归来,结果就被恰巧来传旨的太监张裕华在门口撞见了。
“皇后娘娘有旨,请江达年入宫为九皇子与十二皇子伴读!”张裕华在这冰天雪地间,吐出了如此冰冷的旨意,让因为收红包收获满满而满心欢喜的江达年,瞬间觉得死到临头了,深切体会到什么事乐极生悲。
若不是因为皇家大于天,江达年就要直接躺下在雪地里撒泼打滚了。
张裕华还笑眯眯地叮嘱道:“以后,就辛苦江小公子早些起来,去宫里陪两位殿下读书了。”
江达年很想问问:为什么是我!福京中有那么多一样大的男孩子,府里还有两个表弟,为什么偏偏落到了他头上!天知道,他最不喜欢读书了!
可惜他不敢。
一直等到送走了大太监张裕华,还没进门,江达年就忍不住叽叽咕咕:“为什么是我啊?我比两位殿下大了好几岁呢!年龄也不合适啊!”
真是太可怕了!
江遐年没有让他失望,给他查看了一番:【原来三哥当陪读,还是太子和祖父商量好的事?】——
作者有话说:[加油][加油][加油]
第135章 太子剿匪(修)
江遐年一开始吃瓜,一家人的耳朵就全都竖起来了,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很快就要离开福京,去江陵一带剿匪了,他不放心漂亮皇后一个人在宫中。从白马寺一案等事中,太子知道侯府有厉害的探子,所以特地找了祖父帮忙,若探子能探查到任何对漂亮皇后不利的消息,就尽快传给漂亮皇后。以漂亮皇后的本事,只要能提前得知消息,她就能保护好自己。】
聪明如江寻年,已经猜到前因后果了,只有江达年这个傻小子,还在奇怪,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所以,三哥就是祖父和太子安排的,给漂亮皇后传消息的人?不是,三哥那么傻,太子和祖父怎么敢把这个事儿交给他的?还不如让我进宫去做伴读呢!我在系统里看到任何消息,直接和小十二一说就行。】
听到这里,江寻年已经毫不客气地扑哧笑出了声,江巧年也有用帕子掩住了嘴,免得让弟弟看到了自己唇边的笑意,伤了他的心。
江达年立即就被“妹妹说自己傻”这件事转移了注意力,最好的妹妹,竟然觉得他很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更加不想活了!
于是,江遐年突然就听到自家三哥爆发出一阵哭嚎,不是那种他最擅长的、在地上撒泼打滚式的哭嚎,而是抱住了一棵树,哭得像亲爹把他的玩宠癞蛤蟆扔了一样悲伤。
江遐年挠了挠头,可能是男女不同吧,她有亲娘可以抱着哭的时候,是不会抱着树哭的。
听到妹妹的心里话,江达年哭得更加厉害了。
乔氏觉得好笑又无奈,想劝一下小儿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只好去问江玉成:“玉成,达年在府里哭的事儿传出去,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知道了,岂不是会觉得他不乐意领这份旨意?”
江玉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道:“达年这样子才是正常小孩的表现,若是他不哭不闹,反而不是他了。”
八岁多的孩子,没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哭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府里哭哭太正常了。
不过,就算江达年哭得再凶也没用,他还是得进宫去陪读。
两个表弟与他依依惜别,搞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了。
不过江达年虽然哭了几场,却没有闹着不去,因为祖父和太子交给他的,是一份保护皇后娘娘的重任,他愿意为保护皇后娘娘而吃苦,哪怕是天天被皇宫里的夫子逼着读书,呜……就是打手心有点不太行,皮再糙肉再厚,也难以招架得住戒尺啊。
没到元宵时,江寻年就跟着两个舅舅和表兄弟们,赶回云开书院去了,二月就要开始下场考试了,也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和适应的。
乔氏除了为儿子、兄弟和侄儿们准备了许多东西,还另外包了一份笔墨纸砚和衣裳等日常用品的包裹:“你那个同窗杨春生,家中境况那般不好,定然没法为他准备。我给他准备了一份下场考试需要用到的东西,你帮我捎给他。”
江寻年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好的,娘,我一定转交给他。”
乔氏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送信回来。”
江寻年将东西放好,又转向妹妹江遐年:“年年啊,给二哥一点好运吧!”
江遐年点点头,伸出手,在江寻年头顶做出撒金粉的模样:“好运好运都给你,二哥考试顺顺利利!”
江寻年笑眯眯地受了,最后突然凑到江遐年跟前,猛地嘬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蛋,才猛地跑开了。
“哇!二哥你不讲武德!搞偷袭!”江遐年气呼呼道。
女孩子的脸,男孩子是能随便亲的吗?!
江寻年发出爽朗的笑声,江遐年突然一下子就不气了,这种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无法讨厌。
想起梦里二哥那连尸身都找不到的惨烈结局,再看看现在他昂扬奔赴前程的模样,江遐年就觉得安心多了。
只是,白桐书院这一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有些人因为家族和白马寺一案有关联,家境没落,而不得不从白桐书院退学。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的江遐年,就不去想了,安心等着二哥的好消息。
元宵这一日,江玉群在外面与好友喝酒到半路,突然急冲冲地赶回了家里。
一回府,他就跑去找亲爹,结果亲爹也出去应酬了,不在府里。
他只好去找他大哥。
江玉成倒是在府里,一家子刚从乔府吃完午膳回来。
“大哥!大嫂!”江玉群因为刚喝了酒,又似乎有什么喜事,整个人红光满面的。
江遐年礼貌地叫了一声二叔,江玉群应了一声。
江玉成将小闺女交给妻子,问道:“二弟,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儿?”
江玉群摇了摇头,道:“我有事想问问你,我们去你书房说?”
江玉成点头,和乔氏交代了几句自己的去向,又拉了拉小女儿的手,才领着二弟去了书房。
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又把门关上,确定没人能听见后,江玉群就激动地问:“大哥,我刚刚听说,振裕在太子的随行名单中?!”
江玉成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家二弟这么激动。
他一边给自己和江玉群倒茶,一边道:“应该是在的,爹用这个事问过我的意思,我觉得可以,怎么了?”
江玉群突然就眼窝子一酸,道:“没事,就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实在太开心了。振裕虽然被我细心教导了十多年,但我一直没让他干过什么正经差事,主要还是怕他扛不住事……没想到爹和大哥你,有了好事就惦记着他。”
与太子一起剿匪,一看就是一个捡功劳的好差事,太子能文能武,对付一群土匪宵小没有任何问题,而江振裕自己也有一些手脚功夫,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
和去前方与真正的军队作战相比,剿匪要安全太多了。
可是,大哥的亲儿子江祁年,也是嫡长子,在比江振裕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雄关,直面的就是凶残如恶鬼的靖国兵将。
这么比起来,江振裕真是幸运太多了!
江玉成没想到,这么一个事,会让自家二弟感动成这样,在他看来,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他将茶水递到江玉群面前,道:“爹是他亲祖父,我是他亲大伯,有好事不惦记他,能惦记谁呢?他们这一辈中,年纪和身手最合适的,也就只有他了,要说也是振裕运气好吧。”
老大江祁年守在雄关,非召不能离开,与江振裕同龄的老二江寻年,选了走文举的路子,也不会和他抢,老三就更别说了。
江玉群情绪微微平复了一些,他刚刚有些激动,只是触发了往日总觉得亲爹偏心大哥、大哥老和他抢的执念,事实和他以往的认知完全相反的感觉,让他情绪有些复杂。
“而且……”江玉成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道:“你也知道,在剿匪一事上,皇帝对太子殿下限制颇多,在银钱上,有咱们爹,倒是不担心,但工部那些家伙,得了皇帝的暗示,故意拖延工期,不能给太子殿下提供足够多的刀枪矛等武器,试图掣肘太子殿下的剿匪之事。”
江玉群早就知道这事儿,但还是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工部那些蠹虫!在这等关系到百姓安危、社稷基石的事儿上,怎可如此小气行事!”
制造武器的事,只有工部能做,其他任何人,任何机构,制作甲胄、兵器等,一经发现便是谋反大罪,抄家夷族没得商量,要是过分点的,直接九族消消乐了。
所以武器只能靠工部给,工部卡脖子,也只能认了。
江玉成让弟弟消消火气,道:“所以,这也是咱们的一个机会。之前我和爹还愁,怎么将炸&药这等东西,合理又能顺其自然地展现其威力地拿出来,这不,太子缺了工部造的武器,就是难得的良机啊!”
江玉群一听,顿时转怒为喜,竖起了大拇指:“难怪爹有事爱找大哥你商量,大哥你脑子确实转得快。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让振裕得了不小的功劳去?”
江玉群有点担心自己儿子抢了大哥的功劳,也担心功劳太大了,自己儿子太年轻,承受不住。
江玉成气定神闲道:“振裕是有献计之功,但督造之功还是爹和我的,这个不必担心。”
江玉群一想,觉得也是,威力那么大的东西,说是江振裕那毛头小子做出来的,外人也不得信,唯有掌握了制作方法的爹和大哥,才是紧要的。
这么说来,他儿子确实是此次最合适的人选,会用那玩意儿的人可不多,毕竟不了解的人,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炸没了,就像当初和老夫人一起偷炸药的那些人一样。
“而且此事,我们也没有欠太子殿下什么人情,你不用担心咱们府为振裕又给了什么好处出去。回去后,你选两个信任的人跟着振裕,教他一些应付一些紧急情况的法子,就行了,莫要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江玉成叮嘱道。
江玉群忙颔首应道:“我知道的,大哥,我都听你的。”
有那等神兵利器傍身,江玉群是一点都不担心儿子的安危了,反而开始担心他出门在外,没了自己和长辈们的约束,变成脱缰的野马,想咋玩就咋玩。
于是回去之后,他只强调,一定要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行事,不可擅作主张。
听得江振裕犹如被唐僧念了经的孙悟空,只觉得晕头转向脑袋疼,想求求亲爹别念了。
二月,寒冬初解,太子便带着人马出发了。
在这前后不远的时间里,兴国各地也开始了三年一度的科举周期。这第一场,便是各县进行的童生考试。
江遐年从系统中看到,二哥江寻年这场考试颇为顺利,和他一起下场考试的徐庭珂,还有几个表兄弟等人,也都十分顺利。
借着小闺女的便利,了解到儿子和侄儿几个情况的乔氏与江玉成,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果然三月初,就接到了来信,说他们全都过了童生考试。
江寻年知道他爹娘也记挂杨春生,顺道说了说杨春生也过了童生考试的事。
看到这里,乔氏和江玉成忍不住相视一笑。
只有他们知道,本来杨春生的命运有多悲惨,现在他不仅逃过了死劫,还考上了童生,这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了。
对于江寻年这种出身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说,考上个童生不算什么,他们有更高的目标。但对于杨春生这种,出身底层,还生得容貌昳丽的男子来说,考上童生,不仅标志着家庭阶层会有所改善,自己也多了一层护身符。
江遐年知道后,也很高兴,越多人改变原本的命运,就说明侯府改变命运的几率也更大。
江玉容也拿着信来找乔氏,看来徐家已经将徐庭珂过了童生试的事情,告诉她了。
江玉容嘴角翘着,嘴上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哎呀呀,待庭珂考上了秀才,我家雅儿就要嫁过去了,我还真舍不得。”
乔氏故意玩笑道:“那你也跟着去江陵住着!”
“那怎么能行?还有两个孩子,还有那么一摊子生意,都离不得我呢!”江玉容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好了好了,我们知晓您心中喜忧参半的。不过你要想想,雅儿去了江陵,没有外头的闲言碎语,岂不是能开心许多?若衡在这的时候,总说手里得用的人不多,想让雅儿快点去帮她的忙呢!”
江玉容含笑轻哼:“我辛辛苦苦生下来,养这么大的女儿,自己没享什么福,倒是让若衡先惦记上享女儿福了。”
乔氏只笑不语。
大姑姐说这话真是招人恨,多少人想要蒋雅这等懂事知礼乖巧的女儿呢!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但江玉容为女儿准备起婚事嫁妆来,也是毫不含糊,生怕蒋雅离娘家太远,在婆家过得不如意。
乔氏看着江玉容带着复杂的心情,准备为女儿送嫁,再看看身边这个大的,和怀中这个小的,也生出了一些紧迫感来,这两她都舍不得嫁出去,但时间啊,总是在推着人走。
各地的童生试,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毕竟童生不难考。引起福京贵人官员们关注的,是太子从江陵一带传回来的战报。
这次,太子只带了两千兵马去剿匪,战果却极为喜人。
不仅山里的山匪被清缴了一番,霸占河道、占公为私的水匪,也被狠狠地打击了一番。
从战报上可以看出,刚开始的时候,土匪们早就知道朝廷要剿匪,消息灵通,且自觉有大靠山的他们,根本没把朝廷此次剿匪放在眼里,太子又如何?还不是个没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可是,在第一次和山匪的交锋中,山匪们仗着地形地势,死活不肯打开寨门投降,于是,太子命人安置可几个像棉被包袱一样的东西,点燃后,当场就炸得山匪的寨子山门洞开,山体摇晃,简直比地龙翻身还可怕!
对炸开了的山门的土匪们,顿时犹如瓮中鳖一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一次,就吓破了不少山匪的胆子。
后面不少山匪就主动投降,甚至主动请了人来说和,想让朝廷招安他们。
可是这次,朝廷和太子都没有招安的意思,所以也只是抓大放小了,首领头子当家的,都杀了头;头子们的狗腿子、办事的管事,都关进了大牢里,送去矿场做苦力;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根据罪责的大小,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最边缘的那些,就小惩大诫,放回家去种田或者打零散工了。
这东西,太子也就用了两次,就把山匪们都吓住了。
至于水匪们,看到山匪们仗着地形优势,都防不住太子的猛攻,也都纷纷投降了。
这次剿匪行动,颇为顺利,除了那些匪徒,太子还搜出了不少金银珠宝,数量惊人,不少于白马寺里搜出来的东西。
江陵、余英、涂州这一带,不愧是富庶之地,这些山匪水匪们,也一个个抢得盆满钵满。
只是,太子在查探后发现,这些匪徒们虽然抢到的银钱宝物不少,但他们自己的日子却过得一般,没有想象中的天天大鱼大肉,也没有像一些暴发户那样,天天绫罗绸缎加身,只能说日子比一般的百姓过得好一些罢了。
仿佛这些金银落到了他们手里,反而成了石头了。
太子接连亲自审了好些首脑,得到的回答极为相似:“上贡了!”
太子当然知道,有些地方匪患不断,就是因为匪徒是当官的养的,匪徒们抢了别人,大部分赃物要分给当地的保护伞,没有贪官们扶持帮护,没有分给贪官们好处,劫匪就会被用来明正典刑。
但这一带的官员,并没有显得十分过分,以太子的经验来看,不算贪的明显的。
那他们的上贡,到底是给了何人?
这会子,太子不由得想起去年的时候,乔氏因为妹妹乔若衡被土匪绑架,而来江陵一事,听说那乌梢帮,也是在帮什么人做事。
想到这里,太子便唤了江振裕来:“你大伯娘的娘家姐妹,就在江陵城做生意吧?你有去拜访过吗?”
江振裕忙恭敬应道:“回禀太子殿下,自从到了江陵后,剿匪事务繁杂,小的未能有空闲去拜见乔家姨母。”
太子点了点头:“你先着人递帖子去问问,能不能上门拜访。”
江振裕立即应道:“是!”
江振裕的帖子,很快得到回应,原来因着剿匪一事,这一带不太太平,乔若衡和徐清让怕遇到逃命的匪徒,所以暂时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养蚕一事上,近些时日都在家中。
江振裕拿着回帖去见太子,问道:“殿下,您可是想让我去见见乔家姨母,打听什么事儿?”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我随你去见见乔老板,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她。”
江振裕有些意外,但想到亲爹交代过无数回的,只管听太子的吩咐行事,便没有多问。
次日,太子打扮得十分低调,扮做和江振裕一样着便服的青年将军,前去徐家拜访。
想到太子不让暴露身份,江振裕就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太子跟着,而是怕自己露了马脚,让太子身份暴露。
乔若衡见到江振裕带着一个同龄的伙伴前来拜访,没有多问,只当他们是关系好。
“振裕,过年才见过你,才过去两三个月,你看起来又十分不同了,果然还是得出门历练才好。”乔若衡招呼道。
太子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幸亏没有扮做江振裕前来,不然会被当做骗子的吧?
江振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道:“跟着太子殿下,我确实学到了许多,待太子殿下将这一带的匪患清除干净后,你们做生意也能安生许多了。”
乔若衡用力一点头:“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哦,两三年前,这边的土匪突然就越来越多了,光我知道的被抢过的人家,就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这次听说朝廷来剿匪,金陵城的富商们,连着在江边放了好几日烟火庆贺呢!”
说着,话头一转,又道:“我没舍得那么大手笔,便和乔家二叔他们一起,找了个地儿办了个流水席,请普通百姓和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吃了几天饭。”
太子忍不住出声道:“乔老板这法子更好,才是真正让百姓得了好处的。”
乔若衡得到认同,更加眉飞色舞了:“那是!这可是我的主意!”
聊着日常,话题慢慢从乌梢帮二当家李四妹身上,又延伸到了乌梢帮上。
“乌梢帮早散了!吴浩应该已经在准备开春种田的事儿了!”乔若衡道,不等两人多追问,她就将去年的事都娓娓道来。“……,王虎死了,大当家吴浩在二当家李四妹的劝说下,也明白了过来,自己差点成了别人的垫脚石。他们虽是匪帮,相对于普通百姓,确实有些厉害,但在幕后之人的操弄之下,都是蚂蚁一样的。吴浩也不想跟着他的弟兄们,不明不白地送死,所以干脆用帮里存留的银钱,买了一些田地安置了兄弟们,自己也置了一点田宅,准备好好过日子。现在应当知晓了朝廷剿匪的事儿,估计眼下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感激李四妹呢!”
他们本都是普通人,为了生存和讨个公道,才选择纠结成土匪,现在能顺应时机,又回去种田,真是挺波折的。
“不知道乔老板方便不方便把他们请过来,我有些事要问他们。”太子问道。
乔若衡道:“若你们能等,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们,若是等不及,我回头接李四妹来城里的时候,给你们送信?”
太子想了想,道:“麻烦乔老板现在就派人去接吧,我们出车马费,吴浩和李四妹都接过来。”
乔若衡也不忸怩,立刻就派了马房的人去接人。
李四妹见乔若衡派了人来,还以为有要事找她,便让吴浩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两人赶紧随车夫往城里赶。
到了徐家,乔若衡先去和两人说了一下情况。
听说找他们的,竟然是负责剿匪的小将军,两个人顿时脸色煞白,恨不得掉头就走,生怕人家是来翻旧账的。
乔若衡忙安抚道:“他们是想跟你们打听一些事情,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过往。若是真抓人,就不是让我派车马去接你们了,而是大头兵直接冲上你们家抓人了。”
这么说,两个人心里才放心了一些,但依旧有些忐忑。
两个人进了屋,太子见他们二人浑身紧绷,坐在轮椅上的李四妹,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就知道两个人此时防备心甚重,不好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
于是太子吩咐道:“乔老板请先出去吧,振裕你也是,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吧!”
“殿……大哥!不行!”江振裕差点脱口而出就喊殿下了,急得舌头转了个弯,差点被咬到才改了口。
太子摆摆手:“听我的,有些事你也不方便听。”
江振裕看了看吴浩和李四妹,又看了看屋里,只好道:“我守在门口,大哥你有什么事,直接唤我。”
这话也是说给吴浩和李四妹听得,他就在门口守着,两人要是胆敢对太子不利,他第一个冲进来结果了两人!
其他人都退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吴浩和李四妹明显放松了许多。
刚刚那些人,虽然没有穿兵卒穿的甲胄,也没有拿长矛长枪之类的武器,但都是见过人血的,打扮得再像普通人,气势却藏不住,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给人压力极大。
面对着太子这种如玉一般的年轻公子,显得和气好说话很多,两个人就没那么戒备了。
“贸然请两位过来,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想和两位打听,请两位不要隐瞒。”太子温和道。
吴浩立即道:“出卖兄弟的事儿,我可不会干!”
李四妹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急躁,人家还没说问什么呢,就这么冲干什么?
太子微微笑了笑,道:“你们从前的事,我都听说了,既然你们已经急流勇退,身上又没有什么大案子,自然也不会追究了。能像两位这样,及时撤退的人不多,两位的心性胆识,我是十分佩服的。”
朝中那些老狐狸老泥鳅们,都无法做到关键时刻,及时抽身,这两人确实非同寻常。
就连谨慎的李四妹,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恭维自己,定是有所求,但太子说这话时,眼神真挚,语气笃定,显得十分真诚,所以连她都十分受用,更别提本就吃这套的吴浩了。
“不知道小将军想问我们什么?”李四妹问道。
太子也不绕弯子了,道:“我打听到,去年年中时,曾经有人想要收买你们乌梢帮帮着做事?”
吴浩刚要说什么,被李四妹先拉住了:“不知道小将军打听这个事是为了什么?”
太子毫不隐瞒道:“当然是为了剿匪。匪患固然可恨,但若没有一些势力暗中支持,这边的山匪水匪们也不会像春草一样冒的那么快,那么多。”
李四妹确认道:“小将军这是要除根?”
太子点头:“没错!”
李四妹有些惊疑地和吴浩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小将军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想把后面给匪徒们撑腰的官也抓起来?
太子见他们眼神游移不定,面露犹豫之色,就是在怀疑,如果他们真说了,会不会后面的官没被弄死,他们也遭打击报复?
太子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才道:“乔老板想必你们十分熟悉,她是京中乔家的女儿,也是威远侯府长媳的妹妹。”
李四妹和吴浩点头,乔若衡的身份,他们都知道,他们还见过乔若衡那个威远侯府的姐姐呢,听说她以后是威远侯夫人!
威远侯在兴国百姓心中,是有些不同的,越是这种穷苦过的普通人,越觉得威远侯府了不起。
太子又指了指门口那道影子,道:“那是威远侯的孙子,也是威远侯二子的嫡长子,被朝廷和威远侯派来给我做部下,你们觉得,我能不能对付那些贪官?”
江振裕的身份,有些出乎李四妹和吴浩的预料,这点太子没办法骗他们,他们转头去问问乔若衡就知道了。
再想想刚刚江振裕对这位小将军的态度,确实是言听计从的。
李四妹想起那段时间担惊受怕的日子,生怕吴浩领着乌梢帮的兄弟们,被引诱着成别人的替死鬼,心中有些波动。
更何况,就算是这位小将军不能对付幕后的当官的,他们以后就安全了么?还不如赌一赌,信他一回。要是那些人真被拉下去,他们乌梢帮的兄弟们,才算是真正安全无忧了。
于是李四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暂时先信你一回。”
吴浩想要拉李四妹,她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李四妹摇了摇头,他们这些普通人,在权贵面前本就如蝼蚁,人家愿意好声好气打听,已经是给面子了,若是不配合,人家直接找个由头拉你下大狱,用酷刑,再让你招,你也没有法子。
下定了决心后,李四妹缓缓开口,将当初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初乌梢帮龟缩在金陵城外,日子并不算好过,他们虽然人不算少,但毕竟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又没有别人那么心狠手辣,想要养活帮众都难。
要不是李四妹时常在一旁出出主意,盯着一些为富不仁的人家下手,又不抢太过分,乌梢帮的日子不好维系。
王虎找上乌梢帮,让乌梢帮帮他在金陵城开赌场,也是看中了乌梢帮人不算少,却没有根基,王虎认为,只要他调*教一下乌梢帮,让他们放下良心和底线,去做那些穷凶极恶的事,乌梢帮就能成很好的刀。
但乌梢帮没同意,王虎自己也没有根基,两方凑到一起,要是再做出什么惊天大案,官府铁定追他们到死。
再后来,王虎另寻他路,而吴浩也被另外的人找到了,说要扶持他们发展壮大。
相对于王虎的不靠谱,这次的人明显是有当官的做背景的,不仅对着乌梢帮的人抓了放,放了抓,还把他们像老鼠一样玩弄。
待给了威慑以后,又开始给甜头,透露一些富商的信息,还有一些货运船的情况等等,在乌梢帮打劫成功以后,也只收两三成的东西,剩下的都是乌梢帮的。
吴浩确实经不住这些套路,很快就跟人家搭上了,还越来越有依附人家的架势。
说到这里,李四妹看了吴浩一眼,吴浩感觉李四妹又在骂自己蠢了,还骂得很厉害。
再后来,就是金陵各种事,特别是王虎的遭遇的巨变等事。
王虎多次死里逃生,要不是黄太医那一波截杀,让乌梢帮的人跟着给了王虎重击,王虎怕是没那么容易死。
王虎的店里卖的鱼饼吃死了人,还能被保出来,让李四妹和王浩看到了背后之人对真正看重的人,有多舍得下本钱,而对乌梢帮,大多是哄骗而已。人家要做的根本不是扶持王浩,而是想让王虎接手乌梢帮!
所以吴浩才幡然醒悟,为了自己和兄弟们的小命,求了乔若衡和徐清让帮忙,置了田地分给兄弟们。
对于幕后之人是谁,吴浩悄悄上前,低声给太子透露了一些信息。
这些消息,不少还是李四妹想方设法去打听到的,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来寻仇。
毕竟乌梢帮吃了人家撒下的饵料,却没有上钩,幕后之人不气死才怪了。
有了吴浩提供的信息,太子心中慢慢有了一个谱,与他所查到的许多事情又对上了。
待送吴浩和李四妹离开时,太子让手下的人再去置办一些田地和耕牛之类的,送给吴浩二人。
他们日日担惊受怕,手上有了金银也不敢用,田地和耕牛之类的,反而让他们安心些。
回去的路上,江振裕好奇地问:“太子殿下,今日可有收获?”
太子笑了笑,道:“收获极大,此番你作为牵线人,也有功劳。”
“多谢太子殿下!”江振裕高兴道。
随着春日的高起,天地仿佛鲜活过来了一般,山匪水匪们踪迹也逐渐减少,普通人逐渐干出门踏青郊游了。
不知道是不是匪患被清除了,总感觉这个春天的阳光,更加温暖明亮了。
待到入夏的时候,江振裕就明显感觉到,太子将剿匪的进程放缓了一些,一直到太子带着所有人去突袭一个匪窝,结果却发现,那里其实是一个偷挖金矿的地方时,事情的走向就显得出人意料且不受控了起来。
一直到八月里,随着太子押送着一批财物和犯人回福京,江振裕还是有些没想明白,这剿匪剿着剿着,怎么就变成了查私开金矿案、买卖人口案、私盐案、粮仓大火案……
一串案子办下来,江陵一带的官员和富商都抓了不少,已经就地解决了一批,剩下的这些,是必须押回福京受审的。
更让江振裕惊异的是,这里面还有两个据说是郑首辅的亲儿子!
郑首辅的亲儿子们,没有走上仕途,反而带在江陵一带搞事?怎么看都感觉事情不太对劲的样子。
回到福京后,朝廷正因会考的事而忙碌着。
太子一下子抓回来那么多人,一下子让大理寺、京兆尹和刑部的大牢全都满了。
而太子则带着金银财物和厚厚的案卷,找户部入库,找皇帝解说是何情况。
江振裕作为重要参与人员,连家都没回,直接跟着太子进了宫。
到了御前才知道,皇帝近日病倒了,已经辍朝几日。
皇帝床前,守着的是皇后,还有一直在努力治皇帝的御医们。
御医们把皇帝扎醒后,太子才能上前回话。
只是皇帝一看到太子,就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这个……”
皇后上前打断道:“陛下,煜儿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是要向您禀报在江陵一带的剿匪成果,您莫要激动,战报您不是都看过了吗?”
皇帝顿时喘起了粗气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御医道:“陛下定是因半年未见太子殿下,才显得有些激动了。陛下您注意缓口气,慢慢说话,莫要劳神伤肺。”
说着,又往皇帝身上扎了几针。
皇帝的气是终于顺了,但是也说不了话了。
太子才带着手下给皇帝行了大礼后,拿出案卷,给皇帝报起了此番剿匪的收获,以及随行之人的功过等。
皇帝给不了太子回应,太子就一直说了下去,事情之多,内情之繁琐,别说皇帝听进去了几个字,连御医们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太子去了江陵半年,竟然做了那么多事!真是太有效率了!
只是,太子还没将事情回禀完毕,皇帝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皇后处变不惊道:“陛下身有沉疴,却依旧不放心国事,实属劳累。请诸位御医再为陛下多想想办法吧!”
“是!皇后娘娘!”
皇后领着太子一行出了大殿,道:“你们一路日夜兼程赶回,就先回去洗漱一番,见见亲人罢!待陛下好了一些,再回话不迟!”
“是,皇后娘娘!”
送走那些人,太子随着皇后朝着昭阳宫而去。
太子有些好奇:“母后,父皇他怎么这般突然……”——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修了一下错字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