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告别 “很高兴遇见你,我们终将再见。……
安桥一身虚汗地睁开了眼, 她痛到几乎昏厥,然而身体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快。她不确定地看向了荣先生,而荣先生也颤抖着将手贴在了她的心口。
紧接着, 一阵狂喜涌上了祂的脸颊,“没有了, 混沌全都消失了,癌症治愈了!天啊,姐姐,你的病好了,真的、我……五年了,五年了!”
祂激动到语无伦次, 而一向从容的安桥, 用了好久才仿佛理解了祂的话,眼眶也慢慢湿润,最后落下泪来。
谢云逐这边, 系统通知马上就来:
【清理者谢云逐,恭喜你完成“安桥”的主线任务, 获得3000赏金奖励。】
【恭喜你完成支线“贺瑛的委托”, 获得1000赏金奖励。】
【通过不懈的努力, 你成功将“安桥”的混沌值从86%降低到0%, 秩序之神感谢你的伟大贡献!】
【为了表彰你的杰出贡献,你将获得8600赏金的额外奖励,请继续在混沌的浪潮中激流勇进, 勇争第一流!】
谢云逐仍然没有什么实感, 他真的拯救了安桥,而且就是被猫女用这样近乎儿戏的方式,她甚至能够一口生吞混沌!
猫女不知道是吃撑了, 还是吃坏肚子了,揉着肚皮又来找谢云逐,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哀哀地叫唤着。她的力量变得很虚弱,渐渐就要消失,谢云逐也没法为她做什么,只能帮她顺着毛。
他的心情颇为复杂,本以为召唤出新的可能性可以帮他解答疑惑,然而猫女的出现却让一切都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他本以为“可能性”是弥晏作为爱神过去的某一段经历,但是现在看来,难道弥晏过去曾做过女人还做过猫吗?这个猜测显然不太现实。
“可能性”的确是弥晏召唤出来的,但他们身上的某一部分特性,似乎与爱神本身的意志无关。
白雾开始弥漫,副本即将结束,他们很快就会退出这里。弥晏却着急起来,对荣先生喊道:“等一等,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
荣先生已经哭傻了,被他拽着风衣带子才从安桥怀里探出脑袋,“哦哦、对……”
祂随意地一抬手,那越来越浓的白雾便即刻散去,副本结束的进程被祂强行终止了。
“我不会忘记的。”荣先生站起来,向着他们深鞠了一躬,“你们救了安桥的命,也等于救了我的命,但凡我生为神明一天,就不能忘记这样的恩情。”
祂走到谢云逐身前,“按照约定,我会将我一半的生命力都交与你。”
“什么约定?”在疑问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谢云逐其实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他皱着眉头看了弥晏一眼,弥晏对他嘿嘿一笑,那幅得意的样子他刚才还在猫女脸上见过。
但谢云逐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接受了荣先生的帮助,然而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吸收生命力是一个无比舒适愉悦的过程,就好像睡饱了一个懒觉,精神充沛地起了床,在明媚的阳光下吃了顿美味的早饭。积攒多年的疲惫一扫而空,就和从妈妈肚子里重新生出来一遍似的,他的每一颗细胞都膨了起来,个个圆润有光泽。
比起他的精神越来越好,荣先生的脸色则越来越差,在短短几分钟中内就好像老了十岁。祂给的要比承诺中更多,一直到自己快要站不稳晕倒为止,才在谢云逐的强烈拒绝下停了手。
“呼……”荣先生疲惫地吐了口气,“对了,还有一些人的谢意,我还没有穿传达给你……”
“谁?”谢云逐还未反应过来,荣先生的手指便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的视线一时恍惚,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小面馆之中。
穿着红T恤,戴着鸭舌帽的司机坐在他的对面,大口大口干饭。他终于不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了,吃得红光满面热火朝天。
厨房布满蒸汽的玻璃门被推开,面馆的老板娘走出来,手里端着两大碗面,上面大鱼大肉的浇头堆得有小山那么高。
“这碗‘海陆荟萃’可是本店的招牌拿手菜!”老板娘笑容满面地把面搁在桌子上,“拯救安桥的英雄,快尝一尝!”
谢云逐坐着没有动,目光从老板娘的面上移开,他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弥晏,看到了面馆里的其他食客——那一桌正在大口干饭的士兵,有好几个他叫不上名字的熟悉面容,他们正讨论着一只从天而降的宇宙级大猫,像捉老鼠一样追捕着伪人,一口将它们全部吞下的故事。
士兵们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纷纷举起啤酒杯,遥遥向他致意,“敬英雄!”
谢云逐微笑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面馆的门口,贺瑛就倚在柜台上,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她望向自己:“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表象之下的真实。安桥得救了,轮回也不再继续,我不再永生不死。”
她微微笑着:“可是我感谢你,因为你做到了,你完成了我毕生的使命,你拯救了我的安桥。我会死去,但不会消亡,我将进入伟大的生命轮回,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很高兴遇见你,我们终将再见。”
说完,她潇洒地离开了面馆,门外更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涌进来,要看一看安桥的英雄,要为他们鼓掌,要与他们干杯。
“你看你,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吃饱了才有力气呀!”老板娘嗔怪道。
“嗯。”谢云逐应了一声,端起那面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渐渐的那些面容和声音都远去了,一片红色占据了他的视野,他看到了象征之下的真实——
蠕动的胃正在消化食物,心脏扑通地跳动不死不休,血管里血液奔流不息,他看到了一个生命为了活着而付出的全部努力,他看到了眼前那条绵延不断、生生不息道路。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到了生命的力量盈满自己的身体,他的脚踩在大地上,他正在呼吸,他的腹中饥饿难忍,他的心跳如此吵闹,他想要进食想要奔跑想要拥抱一切。
他终于感到,自己还活着。
幻觉很快散去,他又回到了病房之中。荣先生暂时阻止了副本的进程,但是告别终将到来。
在此之前,还只知道在他膝盖上撒娇的猫女,就先一步消失了。她不开心地呜呜喵喵,指甲都把他的裤子都勾破了。
然后便是与荣先生和安桥的告别,介于安桥目前以一个副本的形式存在,所以在混沌值清零后,她就会飞升至乐土。作为她的契神,荣先生也会一并前往。知道自己以后会住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荣先生的社恐病都犯了,正被安桥抱在怀里安慰。
那画风可真不忍看,谢云逐再次意识到了溺爱孩子的危害,心想可不能把弥晏养成这样。
“你知道乐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抓紧最后的时间,谢云逐问道。
“我也不清楚,你看我的领域只有这么大,那些厉害的神平时也不和我说话……”荣先生说,“我只听说乐土的生活非常幸福,没有一丝一毫混沌的污染。一位与秩序之神并驾齐驱的至高神掌控着那里。”
“哦?那位大神是谁?”
荣先生紧闭着嘴摇了摇头,比起不知道,看起来更像是不能说。
这时安桥下了床,在荣先生的搀扶下走到谢云逐跟前。她脱下了自己中指上的指环,递到他面前,“我们没有什么能答谢的礼物,只好把这个送给你。你失去了那段记忆,想必也弄丢了自己的铃,暂且就先用这个吧。”
“谢了。”谢云逐接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正合适。戒指应该是纯金打造的,简洁古朴,只有内圈刻着两个不起眼的小字:“契阔”。
按照安桥的指示,他在脑中描摹铃铛的形状,果然很快那个半透明小铃铛就垂了下来。
安桥告诉他,这东西最开始是为了见证者之间“校准历史”用的,但实际上用途更广,他可以用铃声震慑别人的精神,像催眠一样植入信息,甚至可以操控那些精神薄弱者的思维。当然,前提是经过充分锻炼,并且他自己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否则会有被反噬的风险。
此时此刻,安桥还不知道自己把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交给了大魔王,论神经只坚韧,恐怕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得给谢云逐磕一个。此刻大魔王正低头摩挲着小指上的戒指,脑子里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
“那么就此别过了。”安桥温声道,“今后的旅程,祝你们顺利。”
“再见,”弥晏朝他们挥手,“我会一直记住你们的。”
白雾渐渐隐没了他们的身形,旅途中的又一对过客渐行渐远。而他们还将继续向前,踏上生命的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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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副本后,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游戏大厅中,蛋壳包裹出一方私密的空间,谢云逐席地而坐,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所以,你到底经历了……”
弥晏神情恹恹地低着头,面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他也打算跟着坐下来,然而身形极大地晃了晃,就这样直直地向前倒去。
“喂!”谢云逐的心都漏跳了一拍,连忙张开怀抱接住昏倒的青年,摸到他的皮肤竟然是一种毫无生命的冰冷。
那一瞬间谢云逐心中滚过一连串可怕至极的猜想,一把拉开了弥晏的下摆,就见他的肚腹已经虚化到透明一般。那属于年轻人的单薄胸膛缓缓起伏着,已经快察觉不到呼吸的痕迹。
伴随着浸透脊背的冷汗,谢云逐一下子全想明白了:之前在副本里的时候,弥晏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然而为了不打扰自己和安桥交流,他借了荣先生的力量勉强支撑,后来又耗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召唤可能性,所以才……
这世界的神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祂们会生,自然也会死。
弥晏也会死吗?在他还是个眼泪汪汪的小毛球的时候,就紧紧黏在自己身边了,后来变成了那样的一个小不点,依旧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越长大越粘人,一刻也离不开自己……这样的毛球,终有一天也会死亡吗?
如果他会死,那么一定是为了自己而牺牲,这是他刻在骨血之中的作为爱神的宿命。
谢云逐恐惧那样的结局,他不怕死,但他怕成为被留下来的那个,永远带着后悔和悲痛活下去。
他颤抖着手,飞快地用赏金兑换了十几颗能量球,一颗颗塞进了弥晏近乎透明的躯体中。一万赏金一颗的能量球,就好像掉进海中的沙砾一般,很快就隐没无踪。
没关系,至少还在吸收……谢云逐没有看一眼那飞快下降的赏金数字,近乎麻木地把能量球往里塞,到最后弥晏的身体已经浸没在了那盛大的白光之中,隐隐开始发生新的变化。
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第82章 迷乱 你也喜欢我吗?
之前几个副本的时候, 弥晏的生长一度陷入迟滞,能量球也吃不下去,年岁也不太长。然而这一次受伤, 倒是阴差阳错地让他重新开始疯狂吸收能量。
谢云逐很容易就察觉了那种变化,最后一点属于少年人的柔韧肌骨都长开了, 有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轮廓。不过是生长到了20岁出头,但是他的身高和肩宽,都轻易地超过了自己,直奔一米九而去。
蛋中的空间有限,他不得不小心地抱着弥晏,后果就是被他越来越重的身体压得快喘不上气来。天可怜见, 他那只有巴掌大的小毛球, 已经长到了仅凭体型就能给人压迫感的年纪。
那柔软的白发跟着一起变长,一直垂落到肩头,痒痒地扫在他的脖子上。谢云逐腾出一只手, 拂开他的长发别在耳后,看清那张脸的一瞬, 他的心也情不自禁地漏跳一拍。
的确, 他长大了。那张脸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可爱得雌雄莫辨, 更多地显现出属于成年男性的英挺和俊朗。那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 或许也是爱神的禀赋,看一眼也叫人心旌荡漾。
达到一个饱和值之后,能量球已经无法再被吸收, 弥晏的体温已经回升, 呼吸也渐渐变得凌乱而灼热,只是始终没有睁眼。谢云逐就这么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承受着他的分量,听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侧。
休息吧,睡梦里宁静安恬,你是无忧无虑的神。
等醒来后,你又会义无反顾地回来,回到与我并肩的地狱里。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契约,就像机器呗设定好了程序,弥晏被“爱神”的权能驱使着,要倾尽全力去爱。
因为契约挑中了自己,所以他才会爱得这样辛苦,这样惨烈,这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当谢云逐难以避免地对他产生怜惜与喜爱之情时,他同时也更深刻地感知到,造成这所有不幸的源头正是自己。
他从未想过让谁来承受自己的命运,可是这个家伙闯了进来,为他拼命,为他献出一切。这是错误的,他近乎无情地想,这样的错误应当被修正。
他的手轻柔地拍着弥晏的背,然而那漫长的沉默思索中,他脑海里滚过多少疯狂决绝的念头,无人知晓。
这一次吸收的能量球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弥晏缓了很久,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间盈满了男人好闻的味道。
他混沌的脑海里几乎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思绪,只是随心所欲地凭借本能用力收紧了双手。好奇怪,阿逐好像又变小了一点,居然可以满满地塞进怀抱里,不留一丝空隙地抱住他……好可爱、好喜欢……
谢云逐毫无防备地被他用力一推,下意识伸手想撑住自己,然而这时候弥晏已经不管不顾地压下来,将他按在了身下。
成年男性有力的胳膊死死勒住他的腰,脸颊依恋地贴着他的左胸口,好像回到了还是个毛球的时候,试图钻回他的心脏里。发现不能够后,弥晏似乎有些气恼,脑袋拱进他的衣服里,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他的肉。
谢云逐不由缩了缩,然而腰背被手臂紧紧箍住,也实在无处可退。他无奈地捋了把弥晏的头发:“醒了?”
弥晏含混地“嗯”了一声,透过浓密的白色睫毛,那双金瞳自下而上看过来,好像明晃晃的湖水,除了装着自己的倒影外,干净得空无一物。
顶着这么一双无辜的眼睛,他还在啃个没完,而且似乎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他一口叼住了凸起的地方,用舌头和牙齿细细地玩了一会儿,不是甜的,但是很美味。
“嘶……”谢云逐的腰难耐地弹动了一下,弥晏的胳膊立刻收紧了,几乎是低喝了一声:“别动!”
不要挣扎,不要跑,不要拒绝我。
谢云逐于是不动,其实很清楚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爱神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光凭能量球,光凭那些抚摸与拥抱已经不再能填饱他的胃口。
在如此虚弱的时刻,弥晏会本能地索取喂饱自己的养料。
他也实在没法忽略身上那份沉甸甸的分量,不得不说孩子的长大的确是全方位的,那地方甚至还有营养过剩的苗头,对着自己耀武扬威,也就是那粉粉的色泽冲淡了些许狰狞感。
见谢云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里看,弥晏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仅剩的羞耻心让他他嘟哝着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那你完了。”谢云逐嗤笑道,“你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下面肿起了一个大瘤子,只有割掉才能治好。”
这是哄小孩的语气,如果仍是那个傻毛球子,一定会被他吓得哭出来,然而这个长大了的弥晏,却只是挑眉笑了一下:“不是的,我是硬了。”
“……?”谢云逐石化了一瞬,这个顶着张天使脸蛋的家伙,嘴巴里好像随随便便地说出了一句了不得的话啊?
“可是我喜欢你啊,”弥晏又小小声地补充道,“所以才会这样的。”
受到如此告白的谢云逐,心中却闪过一丝微妙:从那个一无所知的毛球到现在超大只的男人,他的确教过弥晏很多事,但大多与战斗和生存相关,其中绝对不包含性知识。
随着他的长大,他会渐渐习得相应的记忆与认知,心智水平也会恢复到与同龄人差不多的水准。
这样想来,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成年神,毛球倒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封印的幼年形态。
在自己之前,他一定还经历了许多事……以及许多人。
“看不出来,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啊。呵呵,还知道什么是‘硬了’,”他戏谑地问道,“是谁教会了你这些?是那个教会你samsara含义的人吗?”
弥晏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冰冷的雨夜,他在车上做的梦,梦里那个看不清形象、却让他心痛到快要死去的男人……还有更多的记忆就好像春草一样正要复苏,痒痒地挠着他的心,好像只要闭上眼,就能唤醒更多的细节,将那个人抱在怀里时那温暖的气息,从自己口中夺走一支烟时他脸上懒洋洋的笑容,挥刀时必须保护在身后的那个身影……
想不起面容、想不起名字,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却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仿佛就要合二为一。记忆无法证实的真相,他的心却提前一步确认了,为他、为他们剧烈地轰鸣跳动着。
会是他吗?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弥晏深深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可是不对啊,所有关键节点都对不上。如果他和谢云逐曾经认识,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相应的记忆?
况且他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与记忆中那个人相处了很久很久,他们只有彼此,在怪物环绕的房间里相拥,过着枕戈待旦、命悬一线的生活。但谢云逐不是的,他曾有父母亲人朋友,曾过着普通而幸福的生活,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
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
弥晏困惑又混乱,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才艰难地开了口:“我不知道……我、以前可能有过眷者,但我已经把他给忘记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个……”
“别对我说谎。”谢云逐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手按在了那个地方,“你没有忘记他,还记得那种感觉吗?只要有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的……那个人是怎么教你的?”
“不要说了……”弥晏慌乱地试图避开他,谢云逐压低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他躁动到快要发狂,好像真的回想起那种高热的、紧密的、销魂蚀骨的滋味,然后这些狂乱的记忆又与现实重叠,谢云逐用右手握住了他,冷静的目光带着些许嘲弄,可是他的手心那样暖。
弥晏快要被他逼疯了,无法自抑地用他的手自我抚慰,难受的泪水浸湿了睫毛,湿漉漉地沾满了脸颊,心好像都要被那种酸涩的情绪涨破了。
到了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他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俯下身来亲他。谢云逐没有拒绝,只是伸出舌尖尝了尝他被泪水浸湿的唇缝,发出感慨:“唔、咸的。”
然后他又恶劣地笑了:“你真的好笨啊,亲的时候下面就不会动,一动起来又不知道怎么亲,笨死了——啊!”
弥晏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强行封印了他坏心眼的评价。最后他学会了亲也学会了动,谢云逐忽然就不吱声了,有些狼狈的喘着,另一手也覆了上来与右手交握在一起,让他终于能结束这场迷乱。
连能量球都没能治愈的伤,这下彻底好透了,弥晏又恢复了活力,只是看起来脑子有点被烧坏了,只会红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
谢云逐在纸巾上缓缓擦干净自己的手,“舒服吗?”
弥晏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就好像被大手捏成了一团,万千滋味说不上来。他摇了摇头:“难受……”
“这不是难受,”谢云逐笑了一声,“你是太舒服了。”
“嗯……”白毛大狗黏黏糊糊地来蹭他,“我也想让你舒服……”
“你别乱动我就舒服了,”谢云逐推开他凑上来的脸,从商城里兑了一条裤子丢给他,“现在感觉好点了吧?”
“好多了,”弥晏一边穿裤子,一边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阿逐,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谢云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头发还是那么柔软顺滑,让他回忆起了抚摸猫女时的触感。弥晏低着头,很乖地任他揉捏,那头发的确有些长了,松软地垂落在他的颈上,搭在锁骨间,发尾有些打卷。
“那你喜欢我吗?”弥晏紧追不舍地问道。
谢云逐不假思索地应道:“喜欢啊。”
“不是这种喜欢,是‘爱’那种喜欢,”弥晏认真地强调,“想一起做所有亲密的事,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果然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哄骗这一套都不吃了。谢云逐从衣服上抽了一条绑带当发绳,用手指当梳子帮他梳理了乱发,在脑后汇集成一股,然后用发绳将那柔软的发丝扎起来,扎成了一个圆圆的小揪。
他一边慢悠悠地做着这一切,一边告诉他:“无论是哪种喜欢,我们都可以做亲密的事,都会一直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头发绑好了,他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好在弥晏这张脸能够驾驭一切,即使是这样的发型也能被那张脸经营出一种慵懒随意的美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更红了,比刚才被服务的时候还要红,好像扎头发是比摸鸡儿更加亲密的行为。
“不够……”他喃喃地说,明明心里是如此地幸福安宁,可却时常又有如履薄冰的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对自己温柔微笑的男人看起来如此不真实,就好像肥皂泡里的七彩幻影一般,随时会破灭。
第83章 一个交易 双人豪华大棺材。
【清理者谢云逐, 恭喜您与爱神的羁绊加深了,游戏向您投来艳羡的目光!】
系统仿佛一直在偷偷围观蝇营狗苟之事,看他们完事了, 立刻来了这么一嗓子。
又是三章卡牌是吧?谢云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系统别废话快呈上来。
这次的三张卡, 分别是“生命+1”“生命+1”和“快感+1”。
——等等,什么加一?
谢云逐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简直快被气笑了。他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虽然刚才只出了两只手的力气,但那些身体的摩擦和气息的交缠,对于他来说已经够刺激的了。他是天生的高敏类型,日常神经衰弱加反应过度, 在那种事情里自然也非常容易起感觉。
“我不……”然而这一次, 还不等他拒绝,这三张卡就贱嗖嗖地飞进了他的身体里,转眼间消失不见!
“草!”谢云逐暗骂一声, 气得手指发抖。
“怎么了?”弥晏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在研究自己的能力, “阿逐, 我好像又觉醒了一种新的力量……”
“……没怎么。”谢云逐自然没法和他启齿, 否则这小子的气焰不知要有多么嚣张。他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 “什么新能力?”
弥晏就拉起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找到了他手腕上一处显眼的擦伤。
自回到游戏大厅就一直在忙, 谢云逐还来不及花赏金给自己疗伤。不过他身上其实也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擦伤而已。
弥晏俯下身来, 对着他的伤口轻轻落下一吻,霎时间谢云逐只感觉伤口处一暖,那细密的疼痛居然瞬间消失了!
“治疗?!”他惊喜不已,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觉醒了一个如此有用的技能!要知道系统的修复治疗只能在离开副本后使用,而且还要花费巨额赏金。治疗技能却可以在副本中即时使用,立刻恢复伤口,这是游戏中极其稀少且珍贵的能力!
然而随着弥晏掀开了自己的衣袖,谢云逐惊喜的笑脸很快垮成了逼脸——他看到自己那个伤口,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弥晏手腕对应的位置上。
原来不是治疗,而是转移伤害。
“这是只能把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吗?”他皱眉问道,“可不可以把自己受的伤,转移到敌人身上?”
“好像不行……”弥晏望着那个伤口,表情看起来很开心。
“不行啊……不行你还笑什么?!”谢云逐拧了下他的耳朵,
弥晏笑眯眯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样你就不会受伤和痛苦了啊。我受伤的话就没关系,我不怕痛,而且好得很快。”
“弥晏,”谢云逐扶了下额头,一字一顿认真地告诉他,“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些。”
“嗯,那我会保护你不受伤,这样就用不到这个能力了。”弥晏一如既往地乖巧答应了,然而看他那双毫无悔改之意的眼睛,谢云逐却感觉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长大了,也变得更狡猾了。
“对了,我的领域好像也变强了,现在应该可以支撑8个小时了!”弥晏迅速岔开话题,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了他的巨大puls版粉红泡泡,看起来的确比以前宽敞了不少,快赶上一辆车那么大。
加上蛋壳能存在的3个小时,现在谢云逐的休整时间长达11个小时,可以睡一个完整的觉再好好吃上一顿——这简直就是他过去三年里梦寐以求的一切。
“好,那你先去外面试着构筑一下领域,我这里正好有一些事需要处理。”谢云逐道。
“嗯,那我一会儿再来接你。”弥晏兴致勃勃地钻出了蛋壳,将自己裹在了巨大的粉红泡泡里。现在的他可以简单地改变领域形状,他准备建造一张舒服的大床,让阿逐美美地睡上一觉。
见他离开,谢云逐才慢吞吞地席地而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刀。
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熟练地在地上绘制图案,那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四周发射出光芒万丈的线条——这是属于秩序之神的符号。
许久之前在永夜之墟时,他主动召唤了秩序之神,自那之后,他一直能感受到与这位至高神的隐秘联结。以至于这一次,他只绘制了【形】,便开始集中意念,在脑中呼唤祂:
“秩序,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大脑中转瞬即逝的思绪甚至都还没有结束,那只血色的眼瞳就逐渐变得清晰立体,仿佛要将他的整个灵魂都吸进去。他仿佛变成了某种秩序的一部分,无法行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思绪被洗成了一张白纸,摊开在了那只眼睛前面,一览无余。
谢云逐并不怕暴露,因为他的心思坦荡,并无私欲——他想要为弥晏求一个更好的未来。
一个不被爱所牵累和伤害的、自由与幸福的未来。
他承认自己可能的确有点喜欢那孩子,所以才会昏了头给自己揽上这么个麻烦事。他表达爱的方式或许不那么讨人喜欢,但没办法,弥晏只能受着。
与秩序之神的交流实际上只持续了几秒钟,他们便完成了极其复杂的对话,鲜血在地上渐渐干涸,一枚散发着耀眼白光的、代表着秩序之神的印记刻印在了谢云逐的手背上,很快又消失不见,这代表他与秩序之神完成了某种交易。
地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谢云逐沉默地点起一支烟,清凉的薄荷烟气笼罩着小小的蛋壳,云遮雾绕的。
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在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和颓丧的时候,他曾经拼尽全力地努力过:猛刷每一个副本,清空所有支线,尽可能地降低混沌值,把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做任务刷赏金的机器。
因为他曾听信一个谣言,据说只要攒到100万赏金,就能向游戏兑换一个终极愿望,无论是什么都会被实现。后来他攒到了100万赏金,只用了两年半,然后发现许出的愿望无人应答,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好像也就是那件事之后,他心底的最后一丝热气都没有了,他变成了这副玩世不恭、慵懒颓废的样子。
丧了太久,他都快忘记身体里充满活力和激情是什么感觉——直到现在,弥晏用自己的命给他换来了第二条命,他感到枯竭的生命之泉又开始涌动,他再次拥有了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这样充满干劲、野心和欲望的自己,所拥有的那种摧毁一切的力量,连他自己都有点畏惧。谢云逐将吸了一半的烟捻灭在蛋壳上,现在的他足够清醒,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阿逐,我弄好了!”很快,弥晏的脑袋探进来,握住了他的胳膊,“你快来看。”
谢云逐被他一把拽到了粉红泡泡里——准确来说,它现在已经被捏成了一个长方形,类似于一张双人大床,弥晏又捏了一条被子,给他舒舒服服地盖上。泡泡在黑暗的虚空中缓缓漂浮,好像柔波里荡漾的小船。
“……”谢云逐无语地睁着眼,看着眼前打上粉红滤镜的宇宙星河,“面啊,你知道这个领域看起来像什么吗?”
弥晏躺在他边上,握紧了身上的小被子,“像什么?”
“双人豪华大棺材。”
“嘿嘿……”弥晏乐不可支地笑起来,“那不是挺好的,死也可以和你埋在一起。”
“嗯,挺好的。”谢云逐也弯起嘴角笑了笑,在摇篮般轻轻摇晃的领域里闭上了眼睛。
在十一个小时即将结束时,谢云逐也选好了下一个要去的副本。
这个副本名为“我的世界”,最近在游戏论坛上非常火爆,据说它轻松到就好像度假一般。
和其他的副本不一样,这个副本需要缴纳2000赏金的门票钱才能进入,并且进去后的每一天,都要再缴纳100赏金,作为游玩的点卡费用。
倒贴钱进去也是有原因的,据说进入这个副本的清理者将扮演创世神的角色,拥有强大的神力,建立自己的城邦,统治自己的臣民,随便开后宫,体验如同帝王一般的生活。
对于很多高玩来说,用赏金能在现实世界做到的事已经无法再打动他们了,“我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全息游戏,或者一篇自己当主角的爽文,能满足他们的一切幻想。
更妙的是,只要在副本中表现出色,完成主线任务后一样能获得赏金奖励,据说能完全覆盖在副本前期的支出,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还有一些论坛帖子里隐晦地提到,如果是神契者进入这个副本,还能提升自己契神的实力。因此,听说这个副本里聚集着大量不缺赏金的神契者,这也是一个认识大佬的极好的社交平台。
也有一些小情侣会选择进这个副本度蜜月,所以这里也是《混沌天途》游戏里著名的约会胜地——弥晏的目光浏览到这里,就挪不开了,他趴在粉红泡泡捏成的枕头上,银白的头发散乱地落在肩头上,源源不断地吹枕边风:“这个副本不错吧?这个副本真的很好啊……”
“连续经历了几个困难本,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谢云逐也正有此意,根据攻略提示,在东北角的世界树树枝上,他们找到了那颗与众不同的“果实”。
清理者们是可以自己选择副本进入的,然而绝大部分副本从外表来看完全相同,又会随时变幻位置,所以自主选择往往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的世界”与众不同,它是深红色的,据说这是一个“被驯服了”的副本,对清理者没有任何威胁。
在巢穴中没有距离的概念,决定了目的地后,他们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跃迁,把双人豪华大棺材开到了那个深红色副本边上。
作为最近的网红副本,那里聚集着大量的蛋,密密匝匝地围了起来,都是准备着要进入副本的人。其中还有不少神契者,他们的契神围绕在蛋旁,看起来有种画风凌乱的壮观。
领域已经足够接近,谢云逐便拉起弥晏的手向前一步,迈出了爱神的领域。
他的耳边响起了系统音:
【清理者、滋滋……谢云逐……滋……】
极其强烈的干扰音,让谢云逐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第一次,他听到如此不顺畅的系统音。弥晏也道:“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是否支付2000赏金,进入“我的世界”?】
不过很快,播报就越来越顺了,果然无论什么系统,要钱的环节总是做得最流畅。
谢云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u】。
【创世神大人,欢迎来到您的世界。】
伴随着提示音,谢云逐握紧了弥晏的手,一头扎进了那个深红色的副本中。
第三卷·生命旅程·完——
作者有话说:因为最近各种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感觉身心都不大能支撑起日更连载了[爆哭]从第四卷起会改成隔日更新,等哪天我重新支棱起来了再猛猛日更[好运莲莲]
第84章 0级创世神 【清理者…………
【清理者……滋……谢云逐, 欢、欢迎进入……滋滋游、戏。副本“我的世界”……滋……加加加载中,请耐心……】
强烈的电流干扰声在谢云逐的耳边炸响,系统播报依旧是那个无感情的女声, 但在干扰和波动中微微失真,变成了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腔调。
【主线任务……滋滋……建毁……滋滋造……灭滋奇奇奇观……】
【任务描述:滋滋……你还记得滋……我们的……约定吗?】
话音越来越破碎, 好像有双重声道同时在他耳边萦绕,伴随着强烈的干扰声。这句话结束后,连清理者人数都没有播报,系统便彻底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这个副本很大,足足加载了快一个小时, 好在四处风景格外优美。明媚的阳光照亮了这个水晶般清透的世界, 清风拂过,吹来野草温暖的香气。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高远的湛蓝天空,怎么看怎么像Windows经典桌面。
谢云逐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论坛上把这个副本称为“天堂”, 尤其对他这种好几年没见过风景的人来说,这番美景陌生到让人觉得怪异。
“好漂亮。”弥晏张开双臂, 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照亮了他熠熠闪光的眼瞳, 他毫无疑问也是这美丽风景的一部分。
作为清理者, 谢云逐看到的画面却别有洞天,在他视野的左上角,始终悬浮着一个很小的齿轮按钮。谢云逐将视线凝聚在齿轮上, 果然弹出了一个悬浮的半透明操作面板, 看起来像是那种廉价的网页小游戏。
右上角依次排列着三个按钮,分别是日历、地图、抽卡。在左上角,则竖着排列了三个数值栏, 分别是等级0、信仰值0和神力值100。
正下方,是十个空着的物品栏。
右下角,则是一个巨大的“采集”按钮,以及一个巨大的“制造”按钮。
让弥晏警戒四周,谢云逐一个一个按钮试了过去。点开日历,他发现今天是4月9日,星期一。
至于“地图”,点开后只显示了他所在的一小片草原,其余都是一片迷雾。
谢云逐试着向不远处的一棵树走去,地图果然也跟着挪动了一点,迷雾散开些许,那棵树显示在了地图上。看来只有自己慢慢探索,才能完全展开地图视野。
望着那棵树,谢云逐试着点击了“采集”按钮,他的手上便浮现了一层银光。他对准了那棵树,手掌轻轻一握,只听“咔嚓”一声,合抱粗的树干就这么被他拦腰捏断了!
整棵树的树干凭空消失不见,相对的,在物品栏里谢云逐发现了一个木头方块。这个举动消耗了他1点神力值。
叮——
他的脑袋上冒起了一个灯泡,总算明白这挥之不去的既视感是什么了!这不就是他以前玩过的游戏《Minecraft》吗!
这么明目张胆地抄袭,《混沌天途》不要命辣?!
要是《Minecraft》是迪○尼名下的,说不定会被版权狂魔追进来告破产呢……当然谢云逐也只能想想,他又耗费1点神力值,将木头加工成了4块木板,然后将它们取了出来,在地面上排列成了一道篱笆。
这样一系列复杂的工作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他甚至感受不到木头的重量,而那片长两米高一米的木头篱笆,看起来简直是最优秀木工的杰作,每一块木板都被精心打磨,彼此之间按照他的心意黏合在一起,不用费一点胶水或钉子。
“这都是你做的吗?”弥晏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不是清理者,自然没有面板。
谢云逐点点头,“看看这个。”
他又抬手挖出一块土方块,然后将泥土捏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正是1比1复刻的弥晏的雕像。这一回精细的工作耗费了他5点神力值。
弥晏打量着那个雕像,感慨道:“原来我长这样啊,还挺好看的……”
在游戏大厅里没有镜子,他始终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他对于“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只关心谢云逐喜不喜欢。放任何人说出来都是凡尔赛的话,他说出来倒是格外真诚。
“是啊是啊。”谢云逐也不由感慨,在这家伙周围画一个圈围起来,感觉可以开发成景区赚钱。
弥晏抚摸着那个精致的神像,“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一切,就和神一样呢。”
“不,目前来看有一定限制,任何举动都会消耗神力值,这东西用完后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复。”谢云逐摸着下巴。
作为一个0级的“创世神”,这就是他初始拥有的能力了,按照论坛上所说,他需要更多的信徒来积累信仰值,然后才能升级,建造属于自己的奇观。等到等级一步步升上来之后,他的能力会越来越接近一个真正的神明。
接下来,他又多次尝试了“采集”的能力,将石头瞬间粉碎成灰,又将灰凝聚成空中飞旋的沙尘龙卷,然后使用“建造”将砂砾凝聚成了一把剑,放进了自己的物品栏中……最后他异想天开地将魔爪伸向了弥晏试了试,遗憾地发现并不能把他抓进物品栏,只好遗憾地去试下一个按钮。
下一个按钮是“抽卡”,谢云逐刚点开,就被一阵灿烂的金光晃花了眼,这个界面被做得极端华丽,打开还有一段五毛特效的动画,画面上有一个冉冉升起的宫殿、跪地朝拜的万民、密密麻麻的军队……
“快来成为创世神,创造独属于你的世界!”这行大字闪过后,就露出一个土豪金的抽卡界面。卡池分为两种,分别是“信仰池”和“赏金池”,都是100一抽。
目前他的信仰值为0,抽不了信仰池,不过他的赏金可不少……
赏金池并没有显示能抽出什么,只有两个硕大的按钮,一个是单抽,一个是10连。10连的按钮比单抽还要大一倍,变幻闪烁着彩虹光效,下面一行大字:10连保底出四星物品。
谢云逐点了下单抽,又是一阵亮瞎狗眼的特效,一瓶银色的药水出现在空中。
恭喜您,抽到【天神的赐予×1】!
谢云逐将浮空的药水取了下来,那是一个透明的魔药瓶,里面装着银色的液体,用软木塞封装起来。谢云逐试着将它收进物品栏,很快第一格就出现了一个银色瓶子的小图标,并且多了一行说明:
“信我者,得存在。”
下面一行则是三颗星星,说明它的品质是三星。
他的100赏金,转眼就变成了这作用不明的三星道具。要不要再试试看呢?上面说10连保底有四星呢……谢云逐的手指蠢蠢欲动,滑向了10连,这时却听弥晏道:“有东西过来了!”
谢云逐立刻警觉,关掉了碍事的操作面板,眼前的画面立刻清晰起来。他看到弥晏所指的地方,果然有什么黑黢黢的生物冒了出来。
明明是天朗气清的白天,距离也不算遥远,那东西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分明。谢云逐眯起眼睛,越看越觉得它的边界模糊,好像一团黑色马赛克。
他猫下腰,悄无声息地朝着那里靠近,走到了草坡的最高处,躲藏在了树后面,悄悄望过去。
这一望不得了,那片地方的黑色生物,竟然不止一个!只不过他们看到的那个是竖直的一条立在地上,其他黑乎乎的生物都拱在地上,好像在土里刨着什么。
“它们在刨什么?”谢云逐悄声问道。
弥晏就扒在他身上,也探出半边脑袋偷看,他的视力要远超过常人,“好像是兔子洞。”
只见其中一个黑色生物探入了刨出的洞中,然后发出了一连串尖啸。那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每一个音节都极为模糊,像是经过了刻意的变声处理,故意叫人无法分辨。
黑色生物的尖啸吓到了洞里的兔子,很快就有一只大兔子带着两只小兔子从不远处的另一个洞口逃出来,被蹲守在那里的另一个黑色生物逮了个正着!
黑色生物一把攥住兔耳朵,将三只兔子都提了起来,嘴里发出喜悦的叫喊。然后它们都直立起来,在地上蹦蹦跳跳,庆祝这次成功的捕猎。
谢云逐目睹了这一切,越看越头皮发麻,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这五个瘦长的黑色生物看起来……都很像是人类。
只不过是被粗暴地涂黑,被抹除了一切特征的“人类”。
如果说是怪物,他们看起来委实太弱小了一点,连抓个兔子都如此费力。如果说是NPC,看起来又无法交流。他们就好像大地上一块块突兀的斑点,是名贵的风景画上被烫出的一个个香烟洞。
不管怎么说,先抓一只过来看看情况,也不知道采集的按钮能否对他们使用。谢云逐谨慎地向前了一步,只是他一动,那群黑色的人影突然都僵住了,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嘴巴里发出“哦咿哦咿”的惊恐叫声,然后飞也似地朝四处逃窜。
搞什么,这么敏锐?谢云逐也是一惊,他不过是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而已。
只见那群黑黢黢的人形生物,飞快地扒开一团团乱草,钻进了土堆里。谢云逐才发现那里有好几个隐蔽的土坑,像是他们挖出来的洞窟。他们的动作奇快无比,迅速掩埋好了入口处,与草原的环境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谢云逐的耳朵,隐隐捕捉到了遥远的“嗡嗡”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东方的天际,正飞来一片“乌云”。好像一团汹涌而至的风暴,乌云的形状不断变幻,迅速膨胀扩大,发出可怕的嗡鸣声。
那片乌云下,又有十几个人在狂奔逃命,没命地朝自己跑过来!
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那十几个人的身影也相当模糊,虽然不至于是一团漆黑,但也都像是被打上了浓浓的马赛克,有点像游戏里的像素小人。黑云就追在他们的身后,不断变幻着扭曲的形状,仿佛一只遮天蔽日的妖魔。
谢云逐有心想把那群人看清楚一些,然而不到一秒的工夫,那些发出嗡嗡巨响的东西已经飞到了眼前,每一只都奇大无比,后腿粗壮,黄褐色的翅膀有力地扇动着。
其中一只正对着谢云逐的脸飞来,电光火石间,他望见了那盔甲般的脸上一对黑亮的复眼和三只单眼,以及由数条唇、颚、舌组成的巨大口器。
这是一只人头大小的蝗虫!
弥晏闪电般地伸手,攥住那只迎面飞来的蝗虫,将它一把摔到了地上,砸出了浓绿的汁液。
从东方的天际扑过来的,也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蝗虫!
黑色的生物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在躲避蝗灾!
谢云逐并没有挖好的洞窟可躲,不过他的反应也是不慢,立刻使用神力,采集了几个土方块,然后将土块制造成了墙壁,转眼就在周围糊了一圈泥巴墙。
篮球大小的蝗虫噼噼啪啪撞在墙上,有的撞晕了落下来,谢云逐用泥巴糊个屋顶的功夫,转眼就掉了一地。其中一只正落在他的脚边,一下子残暴地跳起来,锋利的下颚分开,就要飞扑到他的小腿上咬他的肉!
谢云逐抬腿就是一脚,把蝗虫狠狠地踹开,它摔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居然毫发无损,又气势汹汹地想要反扑。弥晏跟着补上一脚,把它彻底踹烂在了土墙上。
之前插在地上的几块木板,被谢云逐拿过来充作了小屋的门,弥晏拿走了其中一块,噼噼啪啪地一顿乱砸,把那些没死透的蝗虫全都砸成了浓绿色的肉酱。
门关上之后,泥巴房里陷入了完全的昏暗,里面只有虫子垂死的嗡嗡声,还有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谢云逐飞快地瞥了眼面板,为了捏这个土房子,他一口气耗费了20点神力值。
现在他的神力值,只剩下52了。
他从领域里取出一盏应急照明灯,挂在了泥墙的顶上。外面噼噼啪啪的撞击声越发猛烈,是蝗虫云已经到来,半米厚的土墙被砸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坍塌。
此时此刻的他们,和躲在地洞里的黑东西也没有任何区别,一两只蝗虫或许好对付,那成千上亿只巨型蝗虫组成的黑云,在转瞬间就能把一个活人啃成骨头。
“砰砰砰!”
忽然,木板上传来了沉重的拍击声,好像有十几只手在绝望地拍打,夹杂着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在大喊,男女老少什么声线都有。
那声音也是模糊不清的,像是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但是至少能辨认出喊叫的内容:
“救命!救命我们!”
“求求你,开门啊!求你了!救命!”
谢云逐飞快地与弥晏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那十几个马赛克人的求救声——
作者有话说:这个副本有点复杂,稍微解释一下:它相当于在《混沌天途》中内置了一个名叫《我的世界》的游戏,看起来有点像某款现实游戏的盗版,里面甚至内置了氪金抽卡功能……
清理者会在这个副本里扮演创世神,目的是建立自己的神国,建造属于自己的奇观(金字塔长城之类)
目前已出现的奇怪生物:
1.看起来一片漆黑的人形生物,belike柯南里的黑衣人;
2.巨型蝗虫;
3.看起来非常模糊的人类,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
第85章 马赛克人 爱神和他的神使大人驾到。……
初来乍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看就极度危险的蝗虫,以及不知底细的诡异人类。放在过去,谢云逐是绝对不会贸然开门的。
然而此刻弥晏的手搭在门上, 目光中透露出忧虑和关切。求救声越来越凄厉,十几个人的性命, 只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木板深深地嵌入了泥土中,尽管弥晏凭借力气也能强行打开,但他不会那么做,只是用那双干净的眸子看向自己。
“想救他们吗?”谢云逐抱着胳膊,“即使他们可能会带来危险?”
“他们是人类。”弥晏笃定地说,“我刚才看到了, 丈夫把妻子护在身后, 母亲把孩子搂在怀里。”
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谢云逐,因为即使是怪物也会有怪物间的情感,他们也同样善于伪装骗取人类的同情。
然而或许是“爱心+1”的缘故, 他终究在那样的目光下心软了,微微抬起手指, 将木板推开了半寸。与此同时选中了物品栏中的泥土, 假如那些马赛克人表现出丝毫不对劲, 他会立刻将他们封入土中。
耽搁了半分钟, 外面的马赛克人已经被咬得遍体鳞伤,见木门打开,都疯了一般涌进来, 挤在了不大的屋子里。
“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逃进来后,弥晏迅速关上了木门,然后用无情铁手一拳拳砸扁了追进来的蝗虫。
借着土屋里的灯光, 谢云逐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些人,不由感到心惊:即使在明亮的灯光下,这些人浑身上下也是一团模糊,只不过程度不同。而且他们的头型都很奇怪,有的凹陷有的突出,长得都挺有个性。
最清晰的是一个男人,身上的马赛克方块最细,衣服的颜色也比较鲜艳。然而谢云逐也只能勉强看出他有一张棕褐色的脸,和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除此之外,他脸上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花纹,然而都失去了细节,叫人无从辨认。
最不清晰的是一个脑袋向里凹陷的人,她的分辨率极低,色彩极暗淡,浑身上下几乎只由几十个灰白的马赛克方块组成,只能勉强看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身体。她一直在惊恐地说话,但是发出的音节只有一串叫人费解的杂音。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的状态也比之前见过的黑色生物要好,后者完全就是一团团会走路的黑影。
这群马赛克人像一群幼鸟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那个最清晰的男人一看就是首领,动作幅度很大地朝谢云逐鞠了一躬:
“感谢您的庇佑,神使大人!”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就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在说话一样,必须认真听才能听明白。
神使大人?谢云逐咂摸着这个称呼,并没有反问神使是谁,而是端足了架子,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他站直了,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谁?”
“小人名叫棘轮,这些都是我的族人,我们都来自西边的百炼国。”那个名叫棘轮的男人即使站直了,也一直恭敬地低着头,“我们是出来打猎的猎户,一不小心走远了些,结果就遇到了蝗灾,多亏了神使老爷出手相救……”
他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忽然看到那个白发的男人走过来,整个人就卡了壳,呆滞地看了他的脸一秒,然后“唰”地一下就跪了下来,脑门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领头人一跪,他身后的马赛克人立刻就跟着唰唰跪下,好像这是根本不用思考的本能。
“尊、尊敬的神明大人……”棘轮紧张得直冒汗,流利的话音也开始打颤,“冒昧惊扰了您,小人实在、实在惶恐,请您不要怪罪……”
弥晏有点尴尬,也有点莫名其妙,他只是单纯地走过来而已,这群人为什么要突然下跪?
谢云逐则有些不爽,这群人还区别对待,刚才对自己也只是鞠躬而已,怎么到了弥晏就跪下了?
这群马赛克人只是副本里的NPC而已,谢云逐不认为他们具有辨别神明的能力。那么弥晏和自己有何不同?难道说就凭他长得好?这群颜狗……
目光微转,看到了身后的泥土塑像,谢云逐隐约猜到了答案。
刚才建房子的时候,他把弥晏的泥塑也囊括了进来。乍一看,这不就是一座神像么?能够被建造神像的,自然就是神明了。恐怕这群马赛克人把刚才平地起泥房的奇迹,也当作了神明的手笔。
弥晏虽然贵为神明,但自打还是个毛球起,就只被人当作路边小狗驱赶过,还没被谁给跪过呢。他只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就想要把那群人扶起来,谢云逐却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递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弥晏立刻站直了,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众人。
以他如今的身形,面无表情时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无形的威压,跪地的马赛克人大气不敢出,土屋里的空气一时凝滞了。
这时,谢云逐才不紧不慢地踱到了人群前,拿腔拿调地说:“你们能认出爱神,的确有几分眼力见。俗话说‘心诚则灵’,若是心诚呢,自然能得到庇护;若是心不诚,这世上比蝗灾更可怕的东西也多的是。”
“大人说的话,小人听不明白……”棘轮结结巴巴地说道。
谢云逐冷冷地盯着他:“棘轮,你刚才对我说了谎,以你为我听不出来么?爱神大人好心从蝗灾里庇护了你们,不是为了听你们的谎言的。”
一番话,把棘轮说得冷汗津津,头恨不得埋进土里,他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垂下头,“实在抱、抱歉……我实在是昏了头,竟敢在神明面前说谎,请大人饶恕……”
他刚才说了谎?弥晏又把刚才的对话回味了一遍,立刻就发现了破绽——棘轮说他们是出来打猎的,然而谁家打猎会把老人孩子都带出来?更何况他们身上也没有带任何打猎的装备,更像是仓惶出逃。
这其实是很容易识破的谎言,只是在谢云逐身边时,他几乎没有主动思考的习惯——以前是因为他的认知有限脑袋也笨,然而现在长大后,他发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清晰,竟然能很快跟上谢云逐的思路了。
“行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谢云逐大度地饶恕了他,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他自己却是随意地向后一坐。与此同时地上的泥土拔地而起,在他身后幻化为一把舒适的椅子。
谢云逐向后一坐,银耳坠也跟着一晃,他双腿交叠,举手投足都在释放着压力,“记住,爱神能从蝗虫嘴里救下你们,自然也能把你们丢出去喂蝗虫。棘轮,想好了再说话。”
弥晏见他倨傲地抬着下巴,一板一眼地拿捏人,和平日里懒散的样子完全不同,就觉得可爱又喜欢,嘴角险些浮现一个笑来,然后又被他强行忍住了。也就是多亏现在这副尊容,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反而显得他更加高深莫测,马赛克人看到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是、是……全听神使老爷的……”见识了这化泥土为神奇的本领,棘轮哪里还敢有隐瞒,把他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小的真的来自百炼城,这个没说谎,只是最近百炼城遭了劫难,我们的神抛弃了我们……”
接下来10分钟棘轮所说的内容,远远超过了二人的预料,谢云逐不由自主就坐直了身体,认真聆听。
这个副本要比他们想象得复杂千百倍。它不是一片村落,也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整整一片大陆。这片大陆广袤无垠,四周都被“迷雾海”所包围,但人口也有千万之多。
一千万的人口?!谢云逐和弥晏对视一眼,比起荣先生那个小得可怜的病房,这个世界大到超乎想象,比谢云逐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副本都要大。能主宰这个世界的主神,恐怕是仅次于三位至高神的存在。
这里没有世俗国家的概念,百姓都居住在一个个“神国”之中,每个神国都由一位神明护佑,并且都会建造属于自己的奇观。
听到“奇观”一词,谢云逐目光一凛,主线任务正是要他建造一片奇观。如果其他清理者也接到了这个任务的话,他有理由怀疑棘轮口中所谓的“神明”,其实就是一个个清理者。
毕竟他才0级,就拥有“采集”和“建造”这样强大的能力,那些等级更高的清理者,实力只会更加可怕,在这群马赛克人眼里,自然和神明无异。
而棘轮他和族人,都来自西边的“百炼国”,那是一个很小的神国,百姓都崇拜匠神,他们正在建造一千柄剑熔铸成的高塔奇观。可就在前不久,匠神突然消失了,留下了他茫然无措的子民们。
失去了匠神的庇护,更西边的万虫国便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无数蝗虫蜂拥而至,将百姓抓走献给了虿chài神。棘轮这十几个人,是勉强逃窜出来的,结果没逃出多远,就被蝗虫给围攻了。
“匠神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谢云逐问。
棘轮恭敬地回答道:“神都居住在天界,凭着心意降临,也凭着心意离开。我们不过是凡人,怎敢揣测天神的心意?”
原来如此,这下谢云逐能确定了,这些“神”果然就是清理者,所谓的突然降临和消失,其实就是进入和离开副本罢了。对于他们这些清理者来说,游戏中的NPC的确是无足轻重的东西,走就走了,管他们是死是活。
然而他说神都居住在天界,可天界在哪里来着?他从一开始就在人间登录,连其他清理者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棘轮一边说话,一边使劲瞅他们:“就像小人也猜不出,爱神大人怎会突然降临人间……唉,我们一帮逃难的百姓,实在无法恭敬地迎接,罪过罪过……”
“好了。”谢云逐用眼神压了他一头,“不该知道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是、是……”
暴雨般猛烈的蝗虫撞击声终于弱了下来,谢云逐让马赛克人都坐下休息,又从领域里拿了些食水分给他们,棘轮等人自然是感激连连。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办?”谢云逐咬了一口饼,随意地问道,“你们向东边逃,是因为东边有更强大的神明么。”
棘轮打量着这个黑发男人,还有他那双玉石般美丽冰冷的眼睛,总有种什么都逃不过他法眼的感觉。他看得出来这是新近降临的神使,对很多事都不了解,然而经过刚才的一番敲打,他也不敢再有隐瞒:“我们是要往东边去,那里是七大神国之一的白玉京。据说白玉京的人过的都是神仙日子,日夜笙歌不断,美酒享用不尽……只是路途遥远艰辛,也就是现在百炼城没有了,我们才决定冒险上路。”
“为什么非要生活在神国中?”谢云逐问,“你们有这么多壮劳力,找个偏僻的地方,自己开垦种植,也可以过活下去。”
棘轮苦笑了一声:“您不明白,若是失去了信仰,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您难道没看见漫山遍野的‘黔首’么?他们就是没了神的庇佑,才会变成那样。”
原来那群乌漆嘛黑的生物,被称为“黔首”。这个名字倒是恰如其分,黔首本来就有黑色脑袋的意思,是古代对平民百姓的称呼。
“你是说,你们之所以看起来这么模糊,都是信仰流失的缘故?”
“可不是么!”棘轮连连点头,“只有生活在神国里,为神明奉献自己,我们才能得救,不然就全完啦!”
谢云逐大体明白了,这些马赛克人现在只是看起来有点模糊而已,随着信仰的流逝,他们的形象会变得越来越模糊,色彩会越来越暗淡,直至变成一团漆黑——变成“黔首”就是他们最后的宿命。
谢云逐不由感到一阵恶寒,哪怕他是要作为一个神明去主宰这些百姓。这个风景优美的副本一上来给他的感觉,甚至比脂膏工厂还要恶劣。
第86章 信我者得救 他本就天然地爱着人类。……
“你不觉得你们和黔首有区别, ”思索片刻,谢云逐决定做一些试探,“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 顶多是模糊的程度不同罢了。那边那个凹脑袋,再过不久就要彻底变成黔首了吧?”
被他点名道姓的那个凹脑袋正靠坐在墙角, 当即就发出一阵模糊的惨叫,听声音像是个年老的女人。谁都知道她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人听得懂她说的话。
听得懂交流,看得见别人,然而自己却一点一点失去了可辨认的脸,说出的话不再被人理解, 在生命消逝之前, 她的存在就提前被抹除了……
弥晏想象着这样的场景,心中感到不忍。他投去关切的眼神,然而那群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愁云笼罩着这群人, 代表嘴角的像素都向下撇着, 棘轮道:“所以我们要快一点, 赶在纺锤奶奶变成黔首之前抵达白玉京……”
“抵达白玉京就能立刻变好么?”谢云逐的话音像是一根针, 追着扎破他们的希望泡泡,“之前在百炼城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有的模糊有的清晰了吧?”
棘轮解释道:“只有参与建造奇观, 才能得到神明的恩赐。得到了神赐, 我们才能重新变清楚。像我年轻力气大,干的活多,得到的神赐就多。纺锤奶奶年纪大了, 两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死了,所以……所以就这样了……”
显然,他们自己也明白,即使到了白玉京,也需要通过繁重的劳作才能获得神赐——听说那里在建的十二楼五城,那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工程呢。
即使能活到白玉京,也没人能救纺锤奶奶,她没有办法凭劳动赚到足够多的神赐,其他人虽然同情她,但是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黔首。
事实上很多生活在野外的黔首,曾经都是这样无依无靠的老人。
“阿逐……”弥晏听完这番讲述,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他悄悄拉了拉谢云逐的袖子。
谢云逐知道他想说什么,将那瓶三星的神赐药水从物品栏拿出来,交到他手中,“你自己决定吧。”
弥晏不习惯做那个决策的人,迟疑道:“我吗?”
“你是神,当然你来决定。”谢云逐理所当然道,“不过话说在前面,神对于信徒也有责任,救了一次,你就得管人一辈子了。”
他们就像匠神一样,早晚是要离开这个副本的,到时候这群人怎么办呢?难道放任他们继续流落在荒野吗?
弥晏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做每一个决策都需要那么多的思量,都必须承担后果。他想着谢云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那样云淡风轻,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纠结犹豫,他也很少犯错。
可是现在,他把决策权交给了自己。
弥晏思考的时候,那群人就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瓶子看,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渴望——他们过去得到的神赐,是混在酒中被稀释了无数倍的浅淡液体,只有那些最高等级的神使和妃子,才能在重大节日之时,获得这样一整瓶的神赐!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那个高不可攀的银发天神,金眸中流露着悲悯,就这样穿过人群,走到走到坐在墙角的纺锤奶奶面前,单膝跪下,将整瓶药水喂到了她的嘴边。
他还没有想好将来怎么办,但是让他现在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他本就天然地爱着人类。
随着那上天的恩赐流入纺锤奶奶口中,她身上瞬间焕发出了奇迹。那灰白的马赛克方块一点点清晰,口中发出的惊喜叫嚷也越来越像是一个人。
然而她的脸清晰到了某个地步,弥晏眼中的欣慰就变成了惊恐,他终于看清了那奇怪的凹脑袋:两边颧骨的位置向里面凹陷,下巴和脑袋又过分宽大扁平,整个头颅呈现出诡异的沙漏状——
纺锤奶奶的头,是一个包裹着皮肉、生长着五官的纺锤。
人群中一个孩子,用模糊的声音惊叹道:“原来纺锤奶奶长这样!”
纺锤奶奶早已泪流满面,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她的面容在泪水中模糊,好像在水晶中折射出辉光。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笑声,嘹亮的、清晰的、就像一个人类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竟然已经那么老了……是了,上次看清自己的脸,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
周围的那些人,无论本身站着坐着,此刻又朝弥晏跪下不住地磕头,只是比起之前的恐惧,他们此刻表达的是彻底的臣服,口中敬畏地称颂着爱神之名,发誓要永远追随。
弥晏的表情,固定在一个僵硬的微笑上。在这些马赛克人看来,人类长着一个纺锤脑袋,似乎是无比正常的事情,哪怕她的眼睛为了挤进那最狭小的位置,不得不竖起来长,被密密麻麻的皱纹挤压着,随着眨眼的动作两条竖缝一开一合,里面是两颗死鱼般浑浊的眼珠子。
至于她的嘴,由于处在最宽的下巴处,所以被拉得很长很长,嘴角兜不住的口水在往下淌。在任何评判标准中,这都是一张需要被打码的鬼脸。
谢云逐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冷漠淡定,好像纺锤成精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在刚才,他面板上的信仰值上升了100点,并且还在持续上升中。不管这群马赛克人长什么样,他们的信仰是货真价实地有用。
“起来吧。”神使大人发话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们的教义里没有这条规矩。”
“多谢神使大人!”棘轮利落地站起来,又朝着弥晏深鞠一躬,“现在这座神像实在配不上您的身份。您放心,我们队伍里有百炼城最好的工匠,咱齐心协力,一定给您修建最好的奇观!”
这个精明的男人,显然很清楚“神明”需要什么。
弥晏很清楚,完成任务也好,在这个世界立足也好,他们需要这样一批信徒,以及属于自己的奇观。他微微颔首:“好,那么我们就回百炼城,你们过去失去的,我都会夺回来。”
谢云逐一挑眉,没想到弥晏会这么快就把百炼城当作目标。诚然神明离开的城市会留下完好的基建,能为一无所有的他们打下良好的基础。然而虿神的威胁还未退却,想要占据百炼城,必然会和不友好的邻居爆发冲突。
然而仅仅只是弥晏这一句话,棘轮等人都热泪盈眶,不住地高呼万岁。他面板上的信仰值迅速突破了300。
显然,作为一个天生的神明,弥晏也清楚他的信徒需要什么。
此刻蝗灾已经彻底过境,谢云逐将木门打开一条缝,查看外面的情况。中午的日头正好,天空像是水洗过一般碧蓝澄澈,青草在微风中招摇,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恐怖的事。
那些躲藏在地洞里的黑东西——学名叫“黔首”的——也纷纷冒了头,在地上谨慎地活动。上亿只蝗虫挤成一团,光是彼此碰撞撕咬就死了好几只,全都被黔首欣喜若狂地捡起来,运送到他们的洞里去。还有一些饿坏了的,就这样抱着死掉的虫子,把脸埋在虫腹上狂吃,以至于代表脸的那块黑色像素,都被染成了深绿色。
这些黔首对危险的感知比自己还敏锐,他们既然出来活动,说明这一波的危险已经过去了。
“现在往回走,天黑前就能到百炼城。”棘轮走在最前面带路,他的确是个猎户,在封闭的百炼城,他是鲜少会经常出门走动的人,因而也是唯一认得回去的路的人。
他们没什么行李,唯独那座爱神的泥塑,在信徒的坚持下被一起带走,由青壮年轮流背在背上。沉甸甸的信仰压弯了他们的腰,然而受累者的脸上,却又洋溢着无限的荣耀和幸福。
在路上,棘轮也更详细地讲述了他们逃命的经过:匠神是一周前消失的,蝗虫大军是昨晚来的。趁着夜色,蝗虫飞入百姓家里,三五成群地把人提溜起来,一个个运往西边的万虫国。
曾经匠神在的时候,他们就总是受到虿神的侵扰,只是那时还有一战之力。匠神消失后,他们就变成了桌子上待分割的肉,即使不是虿神,很快也会有别的什么神把他们瓜分走。而且他们也迫切需要一个神来统治自己,这样才能赚取神赐,不让自己沦落为荒野上的黔首。
所以很多人被蝗虫抓了后,甚至都没有怎么反抗,收拾收拾就准备去虫巢重启人生了。这逃出来的十六个人,要么是对匠神忠心耿耿的,要么是不想被虿神统治的,他们连夜奔逃,打算上那传说中的白玉京去。
按照棘轮的说法,蝗虫大军在抓完人后就离开了,运气好的话,他们能得到一个完成的空城,里面房屋井然、粮草充足,还有全大陆最精良的冶炼设备和大量的铁矿储备——假如这些都没被虿神抢走的话。
当然啦,即使敌人没有离开也不要紧,“只要爱神大人您施展神威,别说一个小小的百炼城,荡平虫巢也不在话下!”棘轮无限恭敬地溜须拍马。
弥晏“唔”了一声,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他的笑如同太阳一般温暖明亮,干净的眼瞳好像无暇的水晶。那笑容介于高深莫测和天真明朗之间,非常具有迷惑性。棘轮被他的笑闪了一下,一肚子的话都忘了,转头一看,队伍里所有的女人,甚至是所有的男人都呆呆地在往这儿偷看。
谢云逐对此一无所知,走在人群的最后,一门心思研究他的游戏系统。现在他拥有432点信仰值,可以供他抽四次卡。
不过除了抽卡外,信仰值的用途还远不止于此:首先升级需要用到信仰,从0级升到1级,就需要1000点信仰值。
其次,信仰值还可以10比1兑换成神力。据他刚才观察,神力值的自然恢复速度很慢,6分钟才会恢复一点,也就是说要10个小时才能回复满100点。想要持续使用神力,就必须消耗大量的信仰值。
所以说,这个信仰卡池其实是、供大后期信仰溢出的玩家使用的,新手想要飞快地提升实力,只能用赏金去抽赏金池。
很难想象有清理者会花赏金去抽这玩意儿,毕竟赏金都是拿命赚来的,在副本里抽到的东西再好,又没法带出去,只是虚幻的游戏数据罢了。
当然了,谢云逐有快速提升实力的想法,同时也有足够的钱去挥霍。只不过怕十个格子不够放,所以准备到了百炼城再狠狠抽一波。
就在他研究之时,信仰值突然动了起来,莫名其妙地飙升,又蹭蹭蹭涨了近一百。他莫名其妙地朝前看去,就看弥晏被马赛克人簇拥着,有说有笑的,好像被蜜蜂围着的花儿。那群人的表情即使隔着厚马赛克,都能看得出来是在犯花痴。
啧,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现在他的信仰值达到了521,他家爱神脸在江山在,以后要是落魄了,出去卖笑都能养活这个家。谢云逐索性打开抽卡界面,选择了代表信仰的卡池,用100点信仰值抽了一发。
一开始,他不过是想看看卡池里有什么,然而这一抽出来的东西,却让他细思恐极,一瞬间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那东西只有一星,长得还颇为娇艳美丽。
那是一株玫瑰花。
第87章 步入蛮荒 大沼泽。
玫瑰拥有完整的根系, 根须上还沾着土,上面开满了火红饱满的花朵。
诚然,抽出植物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然而……自从弥晏在永夜之墟献给他那朵玫瑰开始,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谢云逐在副本中遇到玫瑰花了。
不可能是巧合, 他从不相信巧合。
尽管花朵并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功用,翻来覆去检查也只是个普通植物,然而这强烈的存在感,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他感到自己正被某种存在,注视着。
并且对方甚至不屑于掩藏自己的存在,就这样直白地表达着他的恶趣味。
他将玫瑰收起来, 放在了物品格子里, 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弥晏一眼。爱神依旧在和信徒们闲聊,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似乎对这株玫瑰一无所知。
会是他吗?还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可能性?像猫女那样的存在, 究竟还有多少?他们究竟能以怎样的方式影响现实?这所有的问题,谢云逐都没有答案。
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天真赤诚、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的年轻人。在打开那上锁的潘多拉魔盒前, 他依旧像幼兽一样依恋着自己, 毫无保留地奉上所有的甜美和热忱。
当魔盒打开, 里面会是什么?
等尝完了所有的甜头, 收取的代价是什么?
谢云逐盯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翻过一片又一片草坡,逐渐已是日暮黄昏。草原的地貌开始改变, 鲜绿的新草逐渐变得枯萎稀疏, 空气也开始弥漫着腐败的味道。
弥晏放慢了速度,与谢云逐并排而行,悄悄地问:“信仰值有增加吗?”
他刚才可是笑得脸都僵硬了。
“长到了六百多, ”谢云逐嘴里叼着路边摘来的一串红,说话时那红艳艳的花朵便在他的唇间晃晃悠悠的,“看来不仅仅是施展神迹,友善的交流也可以提升信仰,做得不错。”
弥晏被那朵花吸引了目光,浓艳的红花与浅淡的薄唇相映衬,一晃一晃地叫他心痒难耐。
刹那的闪念爬上他的心头,他没有吭声,心里却想着把花揉碎成鲜红的汁液,染红他的唇,然后亲上去咬上去吮吸那种滋味……这件事一定也曾发生过,因为他还记得花与唇交融的美妙滋味,在那像梦一样遥远的记忆里,他这样吻过一个人。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直勾勾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谢云逐面前,他也从来不知道掩饰。
谢云逐迎着他的目光,想到刚才还为玫瑰的事怀疑他,心下不由叹息——要是弥晏真的能心机深沉到瞒过自己,他反而可以放心了。
他说回正事,用那些马赛克人听不见的音量道:“在不知道敌人底细的情况下直接回百炼城,这个选择太冒进了。”
刚才之所以没有出言阻止,是因为他作为“神使”,不能在信徒面前损害“神明”的权威。
弥晏道:“凭空建立一座奇观太困难了,我们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以及能够让很多工匠居住和工作的空间。所以或迟或早都是要回去的,与其让虿神有时间彻底占领百炼城,不如抢占先机,先把领地圈下来。”
谢云逐点了点头,“那么你打算如何战胜虿神?就凭这十几个倒霉蛋,还有我level0的技能?”
“打不赢的话,保护大家逃命还是做得到的。”弥晏理所当然地说,“逃命的时候,我就把你包裹在领域里,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不过就跑,反正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谢云逐微微一笑,“懂了,这就是空手套白狼之计。”
“还有,地上又脏又硬,我不想你睡在那里。”弥晏补充道,“我想等晚上的时候,你可以在干净舒服的床上入睡,就像在我们家里一样。”
他口中的“家”,指的是他用领域搓出来的那张棺材大床。
“……”不是,这小子认真的?谢云逐斜眼看他,嘴里的花都惊掉了——怎么好像在弥晏心目中,让自己睡床上是不亚于建立奇观的头等大事?
弥晏凌空接住了那朵掉落的花,就这么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用唇舌含着被他咬烂的花茎。
然后他愉快地勾起唇角:“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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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西沉之前,他们艰难地穿过一片荆棘丛,棘轮一直在说快了快了,然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城市,而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沼泽看起来无边无际,灰绿色的水中生满了一人多高的水草,水鸟轻捷地掠过水面,猩红的百合花摇晃着,惊起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那是成团飞舞的蚊蝇。
在瘴气弥漫的沼泽那头,隐隐可见一个巨大建筑的轮廓,屹立在平原上。
“啊,这可怎么过去?”纺锤奶奶焦急道。
“就差一点了,越过这片沼泽,就到百炼城了!”棘轮却露出欣喜之色,主动走入水中,“别看深不见底,其实这里的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也不过腰。里面鱼虾鸟兽特别多,我以前就经常来这里打猎。”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水还没没过他的小腿。
这时有人迟疑道:“我们逃命的时候,怎么没经过这里?我也没听说百炼城外有大沼泽啊?”
“铲铲,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你这辈子连那条街都没出过!”棘轮对待同伴,立刻换了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我带你走的是最近的小道,不然就是到半夜你也回不了家。”
哪有给姑娘取名叫“铲铲”的?不过谢云逐仔细一看,发现那姑娘的头型的确有那么点像铲子。
铲铲瘪着嘴不说话了,因为棘轮说的是真的,作为一个女孩儿她并不被允许独自出门,更别提离开百炼城了。
谢云逐率先向前一步,踏在了松软潮湿的泥地上,发出了滋滋的水声。鞋底温吞地陷进了泥里,春天的泥土甚至是温热的,仿佛某种有生命的东西……
不对,泥土里面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动!
谢云逐本以为那是一条窜过脚底的蛇,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不对,黑红色的蛇身上有一条一条的环节,这分明是一条有碗口粗的巨型蚯蚓!
“嗡嗡嗡嗡——”
正在此时,熟悉的嗡嗡声从他们背后炸响,荆棘丛无风摇晃,一阵黑雾喷薄而出,铺天盖地的蝗虫同一时刻朝他们扑来!
“虫子追来了!”
“快跑!跑——!”
马赛克人们同时尖叫起来,跟着棘轮一起没命地朝沼泽中疯跑,谢云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吼道:“别跑,回来!”
回应他的,是一道沉闷的噗通声,跑在最前面的男人一下被绊倒,跌入了沼泽中。不及膝盖高的水面,他跌进去却好像落入了无底深渊,半天没有再站起来,甚至连挣扎的水花都不曾出现。
其他人都吓傻了,又开始往回跑,一个模糊的声音惨叫道:“水里有东西!有东西在拉我的脚!”
“救命——!!!”
谢云逐却顾不上去救他们,一大半的人还在岸上,转瞬之间就被蝗虫咬得血肉模糊!在黑云的撕咬之中,血腥气弥漫开来,马赛克人一个个匍匐在地蜷缩起来,每一个身上都爬满了蝗虫,好像一座座黑色的虫山。
更可怕的是,这座虫山还在摇摇晃晃地上升,这是蝗虫齐心协力地拽住他们的皮肉,试图将他们提起来打包带走!
唯独谢云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在第一时间弥晏就用领域包裹住了他,如在暴雨中撑开一把坚实的伞,将他庇佑在小小的神国里。为了保证领域足够结实,弥晏甚至没把自己包括在内,只是紧紧地用胳膊环住了包裹他的领域,用脊背抵挡那些蝗虫的撞击。
他的皮肉要比一般人结实,即使受了伤,愈合速度也远比人类快。更何况,他的伤口还可以通过某种“特殊手段”治疗。
正是有这喘一口气的时机,谢云逐才能操控神力,一口气耗费了40点。成片的泥土在他身后拔地而起,是平地拱起的山峦,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很快就形成了一座土屋,将所有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进去。
安全与黑暗降临了,弥晏的手探入领域,很快地从他的身上掠过,从肚腹摸到咽喉,这是在确保他没有受任何致命伤。谢云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去救人。”
“嗯。”弥晏沉着地应了一声,身形没入了黑暗里。
谢云逐的心砰砰跳着,听到黑暗中传来了劈砍声、垂死挣扎的嗡嗡声和马赛克人的惨叫声,然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他点起了应急灯,一个个人头数过去:“屋里有十一个人。”
还有五个人在外面,要么跌进了沼泽里,要么被裹进了蝗虫云,生死未卜。
那个叫铲铲的女孩,哭喊着抱住了弥晏的腿,她的声音太模糊了以至于好几遍才能听清:“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还在外面!”
然而又有人喊道:“不要开门!蝗虫会飞进来,到时候我们全都得死!”
纺锤奶奶哭道:“棘轮还没进来,没有他带着我们怎么过沼泽呀!”
“别救他了,活不了的……再说是他把我们带到沼泽来的,他活该!”
黑暗中,唯有弥晏的金瞳清晰可见,两个人的目光接触,谢云逐听到了他担忧的声音:
“他们死了吗?”
“大概率没有。”谢云逐道。如果他没有猜错,虿神是绝对不会杀死这些马赛克人的,他们既是产出信仰值的奶牛,又是能修筑奇观的牛马,价值非同寻常。所以从一开始,虿神就只是派蝗虫追赶他们,而绝不会取走他们的性命。
弥晏的眼睛微微一亮,“我想救他们。”
阿逐告诉过他,一个神不该放弃他的信徒。
这件事风险巨大,但谢云逐没有反对,只是道:“做好准备。”
弥晏站到墙边的同一时刻,他飞快地将土屋打开一个口子,外面暗无天日,那是被密密麻麻的蝗虫遮蔽了天空。弥晏就这样冲进了蝗虫云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沼泽地里。
谢云逐只在墙上留下一个孔隙,勉强能观察到他的动作,弥晏非常精准地找到了第一个男人跌倒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弯腰将手探入水中摸索。
即使隔着一层领域的包裹,他都能感到浑浊的水里到处都是活物,好像一条条的水蛇滑溜黏腻地贴着他的皮肤擦过。终于他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那是浮出水面的一团马赛克,仔细看应该是鼻子,还在努力地呼吸着。
弥晏立刻向前两步,在水中摸索到他的身体,一把抱住那个男人的腰,将他从水里举了起来:“找到了!”
脸上的欣喜还未展开,就变成了惊恐:那个男人的身上,爬满了一层蠕动的水蛭,个个油滑发亮,一个个吸血吸得肚皮溜圆。
可他依然活着,痛苦地喘息着,嘴巴里淌着黑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弥晏没有皱一下眉头,就把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壮实男人背在背上,艰难地向岸边跋涉。他们两个加起来太重了,每一脚都深深地陷入了淤泥中,水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像是水草又像是一只只冰凉的小手,缠着他的脚踝把他往水里拽,不过好在他的力气足够大,当他决定抬起脚时,那些层层叠叠的手都被他扯得离开了水底。
正当他艰难行进之时,忽然眼前的水面朝两边分开,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条道路。弥晏惊讶地抬头向泥屋望去。隔着千万只蝗虫的围堵,他知道这是谢云逐取走了那一片的水,为他展开的摩西分海般的奇迹。
第88章 氪金玩家 我们的主角抽卡上头了。
尽管道路只能维持很短的一瞬, 但也足以让弥晏背着男人飞跑到岸上。
弥晏将男人平放在地,然后将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温吞的力量融入了他痛苦扭动的身躯。
年轻的神第一次如此残暴地使用他的力量, 领域在男人体内蔓延,他的意志所到之处, 生灵禁绝。
“嗬呃呃啊……呕——”被盛大光芒包裹住的男人不停抽搐,嘴巴张到最大,里面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正扭动着向外挤。不仅仅是口中,还有眼眶、耳朵、鼻孔……所有身上有缝隙的地方,全都有东西在蠕动。
隔着马赛克,弥晏看不清楚那些东西, 直到它们成群结队地钻出来, 涌向水里,弥晏才发现那是无数只水蛭一样的寄生虫。抽搐的男人身体痛苦翻滚,突然翻身趴到地上, 身体拱起,剧烈地狂呕一声, 终于将喉咙里堵着的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一条奇长无比的铁线虫。男人在奋力地往外呕, 泪流满面地用手往外扯, 铁线虫也在努力往外爬。即使有双方的共同努力, 这个过程也无比漫长。那条虫子足有四五米长,怪不得刚才背在背上的时候,他感觉男人的肚子又大又软。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看到这一幕, 大概已经吐得昏天黑地, 或者吓晕过去了。但弥晏毕竟是心理素质过硬的神,“恶心”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社会化的习得物,而不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所以他按照经验先是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恶心, 但转念一想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便开始专注眼前的事。用领域确定男人身体排干净异物后,他毫无心理障碍地将他抱起来,走到了小屋边,用自己的身体从蝗虫的撕咬里保护住他,然后敲开了土屋的门。
屋里已经点上了灯,马赛克人看到了同伴的惨状,都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然而他们的爱神却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地上,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白皙的皮肤沾满污浊,双腿和胳膊都裹满污泥,背上爬满了蝗虫,然而那一刻,他的身上的确闪烁着圣洁的辉光。
“还好吗?”谢云逐很快地与他确认。
“嗯。”弥晏用胳膊肘擦了把脸,边说边朝外走,“还有4个。”
他前脚刚迈出去,土墙就在他身后飞快地弥合了。谢云逐不会给蝗虫可乘之机,屋子里需要保护的人更多。
弥晏喘了一口气,他的体力不是无限的,已经感到了些许疲惫。不过他并没有放慢脚步,依旧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沼泽中,寻找下一个需要救援的人。
作为神,他还很弱小,也许只能比普通人类多做一些事情。不过既然能多做这一些事,他会尽全力去做到。
而此刻在土屋里,那个叫榔头的男人竟然还醒着,他在地上挣扎着爬动,第一件事竟然是爬到爱神的泥塑下,虔诚地亲吻泥塑的脚尖。
“我的命是爱神救的……”他的身上裹满沼泽的污泥,唯有眼眶里淌下的两行热泪,洗尽了脸上的污秽,“我榔头向天起誓,要用命来侍奉爱神,至死不渝!”
“哥哥……”那个叫铲铲的姑娘抱着他止不住地哭泣,也一同亲吻着泥塑,其他信徒都泪流满面地跪地祈祷,称颂着爱神之名。
短短几分钟,谢云逐发现面板上的信仰值,已经飙升到了一千多。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升级,只听“叮”的一声,他从0级升到了1级,面板也开始发生变化:快要见底的神力值瞬间回满,并且上限变成了110;物品栏增加了一个空格;采集和建造物品的距离更远了。
来不及为这些变化感到欣喜,土屋再次发生了剧烈摇晃。沼泽边的泥土不比草原,异常软烂,放着不动都会自己往下塌,更别提被密密麻麻的蝗虫不停攻击,还有巨大蚯蚓在土中流窜破坏。谢云逐不得不一直摧动神力反复修补,才能勉强维持土屋的形状。
应急灯在屋顶上摇摇晃晃,光影在焦急的眼睛里忽闪。马赛克人们僵硬地抬着头,都感到这次的晃动非比寻常,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要沉重,都要恐怖。
“唰唰——!”
迅猛的风声掠过头顶,两根尖锐的东西插入了泥土墙,像是滚热的刀切断黄油一样容易。那草绿色的尖锐物体上长满了密集排列的倒勾,那是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螳螂的前肢!
那一瞬间,外面所有的嗡嗡声都停滞了,世界陷入了巨大的寂静。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戏剧性的一幕:那两根螳螂前肢堪称优雅地往两边一分,就像掀开柔软的帘幕般,将整面土墙从中拆解。屋顶的应急灯伴着纷纷扬扬的土尘轰然坠地,与此同时暗淡的天光却照耀进来,照亮了向前突出的两根触须,钟形的长脸,硕大的复眼和层层叠叠的口器。
巨大的螳螂光是探进一张脸,就占据了半个土屋的空间。复眼中上万只小眼密集排列,好奇地窥探着屋子里渺小的凡人。
然而让人恐惧的并不仅仅是这个庞然大物,而是在它漏出的一点空隙里,他们所看到的东西——无穷的黑夜自西边来,吞噬了夕阳,蚕食着天空。
很显然,这次飞来的昆虫大军,每一只都有面前这只那么大,它们震动翅膀的声音有如直升机的螺旋桨,震耳欲聋地轰击着耳膜。
这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东西,它们的下颚轻轻一合,就足以把人拦腰斩断。
那一瞬间,谢云逐的脑海里只闪过三个大字——
不要脸!
在新手期就设计无法应对的困境,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玩家氪金!这狗屎游戏不仅抄袭还逼氪,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谢云逐飞快地采集了大片荆棘,用20点神力将它们编织成了一只牢固笼子,将他们所有人扣在其中,抵御巨虫攻击。同时咬牙点开了赏金抽卡页面,迅速抽了一发十连。
跳过花里胡哨的特效动画,十连的结果跃入眼帘,居然一口气出了两个四星道具,包括一本【魔药之书】,里面记载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魔药配方;一块能够将石头转化为动力的【机械核心-石】。
其他三星品质的物品,包括三瓶神赐药水、一块通透的蓝宝石、一颗不知什么生物的蛋、一把宝剑、一个高品质大理石方块、以及一棵黄金苹果树苗。
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不过他也算是发现了,用赏金抽卡,抽出的品质不会低于三颗星。当别的玩家还在辛辛苦苦攒信仰值的时候,氪金玩家可以迅速拉开差距。只要赏金管够,在这个世界他将无所不能。
巧的是,谢云逐什么都没有,唯独赏金,那可是一点都不缺。
他开始狂按十连键,抽出来的东西堆积如上,物品栏装不下就被他挂在身上,塞进领域空间里,领域空间很快也堆满,就堆在地上。
马赛克人全都吓傻了,就见他随意挥动手指,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居然源源不断地凭空出现,在他身边堆积如山。他们高贵的神使大人,就像恶龙一样盘踞在金山银山上,头顶斜戴着一顶王冠,修长的十指戴满琳琅满目的宝石戒指,珠链松散地挂在他的颈上。只是他的表情,一如刻薄的国王一样挑剔,丝毫不见满足。
忽然,神使大人紧皱的眉头松开,“出了!”
话音未落,空中出现了炫光特效,一把五星武器【伟大的弓】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谢云逐举起那把轻盈的弓,拨弄着半透明的弓弦,弓弦颤动,发出了竖琴般的美妙乐声。世间的光线全落尽了他的手心里,凝聚成了一根银色的箭。
他举起弓箭,凝神瞄准,对着天空松开弓弦,一道拖着彗星长尾的银光离开他的掌心,一箭破空,噼噼啪啪不知穿过了多少巨型昆虫,沿路下起了一阵死亡之雨。
弓弦掀起的气劲吹起了神使大人的黑发,银耳坠轻轻晃动着。他那幽蓝的眼瞳里映照着一星半点的银光,如杀神般冷峻从容。
众人呆滞地仰起头,沿着这一箭射出的方向朝天空看去。这一箭竟然将密不透风的蝗虫云射出一道笔直的空白,直到最后它银色的轨迹都是一条直线,消逝在了夜空之中。
不愧是抽了57发才抽到的五星武器,谢云逐磨了磨牙,不爽中又有点爽——之前把他们逼得这样狼狈的虫子就这样轻易地消灭了,这就是氪金玩家的游戏体验吗?
又是随意几箭,谢云逐将周围的妖魔鬼怪全都清了场,一只巨型蝗虫落在他脚边,发出轰然一声巨响。从那个被射穿的洞里面,露出了几根森森白骨。
……白骨?
谢云逐定睛一看,巨型蝗虫身体里分明是属于人类的肋骨!而被破损肋骨所包围的,还有看起来颇像人类内脏的东西,浸在浓绿色的血液里,仍在顽强地突突跳动……
就像百炼城的居民都长着工具脑袋,这些大虫子说不定也是长成虫样的人呢……
谢云逐别开目光,然后直接举起弓近距离一箭将它射爆,紧急销毁证据——说实话,有些东西发现了还不如没发现好,而且最好也别让那些马赛克人知道,以免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外面的威胁缓解后,很快弥晏便钻进那破开大洞的荆棘笼里,背上背着一个,左右各夹着一个,把救起来的三人放在地上。
“还差一个,我还没找到棘轮!”说完,弥晏又想回到沼泽中,谢云逐叫住了他,然后把那把五星的长弓丢给了他,“拿着这个。”
论用弓,弥晏比他更合适,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永夜之墟的那一箭,这个武器似乎是天生为了他而存在。
更何况,打架委实有点影响到他抽卡了。
小小的荆棘笼已经不够他堆东西,索性用刚抽到的4星材料【龙甲岩】,重新制作了一个坚固的大房子。这种岩石上布满了整齐的鳞片,隐隐流转着银月的辉光,异常美丽也格外坚固,巨型昆虫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甚至这种岩石打薄后还是半透明的,从屋子里也可以轻易观察外界的情况。
虫子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里汇聚,想要赢得胜利,光有一把五星武器可不够。谢云逐心里酝酿着一个风暴般的计划——他要把所有的信徒都武装起来,他要用一场胜利来宣告自己的到来。
他抽卡的手不停,又一口气抽了好几十发。伴随着一阵亮瞎眼的白光,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一发十连,居然抽出了一对双黄蛋!
第93抽,他抽出了第二个五星道具【天神羽翼】——具有一定保护作用的装饰挂件,自动适配身体大小,穿上就跟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第98抽,第三个五星道具【梦辉石】——闪烁着梦幻辉光的宝石,看一眼就能俘获人心的极致美丽,可以用来装饰王冠、权杖和爱人的梦境。
尽管很漂亮没错,但怎么都是外观类的?纯纯的战力党谢云逐嫌弃地把两样东西丢到一边,还想继续抽卡,却发现抽卡按钮变成了灰色。
与此同时卡池还弹出来一条通知:“温馨提示:您已达到今日抽卡上限,氪金有风险,抽卡需谨慎。”
说好的逼氪呢,谢云逐简直有点生气,怎么还有上限?!
第89章 我们的战争 他是将要终结所有战争的王……
从未经历过抽卡游戏荼毒的谢云逐, 没发现自己进入了上头状态,又按了两下发现没法抽了,才悻悻地四处张望, 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这一看之下,他突然察觉不对——等一等, 马赛克人去哪里了?
听着那微弱的动静,他急忙去翻,终于在一堆绫罗绸缎之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十几个人。他们都跟雨中的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嘴里喃喃着:“神迹啊……”
匠神是一个爱炫耀的神,每年都要举行盛会, 修筑华美的宫殿, 向全天下展示他的稀世珍宝。百炼城的居民们,都有荣幸跪在台下,远远地看一眼那些珍奇。
然而这个爱神的神使, 在几分钟之内掏出来的珍宝,竟然比匠神多年累积的财宝还要多得多!那些他们连碰触都没有资格的珠宝玉石, 就这样垫在了身下;那些绣着华美刺绣的绸缎, 就这样盖在了脸上;匠神随身佩戴从不离手的宝剑, 被神使大人随意地丢到一旁……
更不用提那柄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弓箭, 还有那在一秒之间拔地而起的琉璃宫殿……他们简单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些信息,就好像出生在鱼缸里的小鱼,无法理解什么是大海。
信仰值以坐火箭一般的速度, 突破了三千。
啊, 对了,正是这个:这些敬畏的、艳羡的、崇拜的、五体投地的人们,2000赏金门票的意义就在这里。很多清理者就是为了体验这帝王般的快感, 才选择进入这个副本。
然而谢云逐的大脑相当冷静,他只是将信仰值大量地兑换成神力,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制造,三星的东西他几乎看不上,只挑拣一些四星玩意儿,比如这件【火蜥蜴皮】。
他的手指轻盈地在空中舞动,好像乐团指挥在编织美妙的乐曲,坚韧的皮革就被划分成片,金针银线在空中飞舞穿梭,将皮革组装成了精美的皮甲。
他把这些皮甲和一堆四星武器都丢到了马赛克人面前:“我不管你们之前在百炼城是铲子还是锄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爱神的战士。你们的神在外面与怪物搏斗,你们难道就安心地待在安全屋里等待吗?”
马赛克人整齐划一地摇头,那个名叫榔头的汉子已经飞快地爬起来,穿上皮甲,拿起武器,高声吼道:“我榔头,要为爱神而战!”
他手上的那柄四星【天打雷劈剑】,也跟着闪烁电弧,照亮了他那十个像素的眼睛。
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醒悟过来似的,冲上来穿好皮甲拿上武器,连纺锤奶奶都操起了一把【棒棒冰魔杖】——第一下挥出时,魔杖可以将敌人冻成冰棍,挥舞第二下,可以将冰棍从中间掰开,发出清脆的一声“啵”。
平日里他们被虿神欺压太久太久了,匠神统治的时候,只会驱使他们将城墙修得越来越高,和老鼠一样躲在地洞里。每年还要向虿神进贡100个人,才能换来苟且偷生的太平。
这是第一个神,赐予他们武器和盔甲,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战斗!
“跟我上!”榔头大吼一声,高局手中的剑,“跟虫子拼了!”
“杀光他们!”
“给百炼城报仇!”
谢云逐满意地看着他们身上爆发出的斗志。其实拿到武器之后,光弥晏一个人就足以对付这些虫子了,但他对自己的信徒,会有更高的期待。
望着他们冲杀出去的背影,他补充了一句:“这场战斗胜利了,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瓶神赐药水。”
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火箭助推器,马赛克人顿时疯了,伴随着四星武器的华丽特效,他们与虫子杀成了一团。
弥晏站在齐膝深的沼泽地里,惊讶地回过头来。他看到雷霆搅动着变幻的风云,神罚一样劈落人间,点亮了战士的盔甲和利刃。榔头横扫剑锋,爆裂的电弧唰地游走飞窜,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敌人的阵营,所过之处,留下满地抽搐的虫尸。
他看到了火焰,那个名为铲铲的少女高举着荆棘火环,孤身走向了蝗虫云,火焰撩起她的长发和衣裙,点亮了她愤怒的眼睛。乌黑的蝗虫云仿佛“死亡”这个概念本身,然而她是火焰中诞生的不死鸟,把蝗虫大军烧成了一片火烧云。
然后弥晏看到了,在所有疯狂战斗的马赛克人之后,他的心上人坐在琳琅满目的珍宝之上,正百无聊赖地托腮等待着。因为从打开抽卡界面的那一瞬间起,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他不过是在等待一场毋庸置疑的胜利。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等待骑士打败恶龙的公主——弥晏为突然窜进脑海的想象笑了一下,然后他想:
他的心上人永远不会是公主,他是执掌棋局,将要终结所有战争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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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四野,昏蓝的夜空中散落着漫天的星星。虫子死了个干净,四下里只有风吹过草叶的唰唰轻响,静谧的夜晚降临了。
马赛克人累得气喘吁吁,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倚靠着自己的武器。胜利的果实是如此甜美,豪气在起伏的胸膛中震动,畅快得他们想要大吼大叫,手舞足蹈。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喝神赐药水,可是他们纷纷感到自己变得更清晰了一点。
弥晏手里握着那把弓,面带微笑向谢云逐走来。他身后,是堆积如山的虫尸,被他消灭的巨型虫子,几乎填平了无边无际的沼泽地。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的背上背着棘轮。
他做到了,救起所有的信徒,一个都没有放弃。
谢云逐也对他露出赞许的笑意,手里拎着一把匕首。仔细看的话,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三星武器,战斗已经结束了,谢云逐却把它握在手中。
在那万籁俱寂的一刻,每个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因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一刻发生的事——谢云逐朝着弥晏,掷出了那把刀!
距离太近了,弥晏其实还来得及躲避,然而全然的信赖让他一动未动。
即使谢云逐真的想杀他,那也不要紧,他做任何事都有道理,他可以对自己做任何事。
嚓——
一声轻响,匕首贴着他的耳畔飞过,削断了几根银发,痒痒地扫在了脸上。
嗤——
匕首插入了棘轮的脑袋,正中眉心。
绿色的汁液爆开,落在了弥晏本就脏污不堪的身上,从头到尾他连身子都没抖一下。
信任自己是一回事,谢云逐挑了挑眉,但这种淡漠生死的态度还真是夸张啊。
棘轮是瞬间死亡,连惊愕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这样软倒在地上。与他一同落地的,还有手上一只奇怪的金属虫子。
一旁的马赛克人里,倒是发出了接连不断的惊恐叫声。
神使大人赐予给他们武器,让他们战斗;他也可以像割下草芥一般,随意拿走他们的命。
“为什么?”
“就因为棘轮带错了路吗?他罪不至死啊!”
“求求您,放过我吧,不要杀我……”
恐惧、不解、不甘、愤怒……无数的表情划过他们模糊的脸,可惜谢云逐一个也看不清。那些质问的恳求混杂成一团,变成了一堆嗡嗡的杂音。
谢云逐于是通通无视,走到了棘轮的尸体前,拿出一瓶神赐药水,拧开盖子,朝他半张的嘴里倒了下去。
“他都已经死了,再喝药有什么用?!”
这声嘶力竭的吼叫,倒是足够响,震得谢云逐耳朵发麻。他就这样倒完了所有的液体,那些噪杂的声音在看清棘轮的那一刻,都静了下来。
神赐药水让棘轮的脸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熟悉。
他的脖子上,顶着一颗货真价实的蝗虫脑袋。
唯一的区别是,棘轮割掉了自己的触须和下颚,让脸看起来比较圆,曾经谢云逐以为是奇怪花纹的地方,其实是蝗虫的复眼和口器。
从一开始,这个虿神派来的奸细,就打算把他们往虫巢里引,这片沼泽地里的虫子,自然也是埋伏已久。
若不是被他们遇见,想来跟着棘轮逃命的百炼城居民们,会被他一路带回虫巢里。遇见自己后,狡猾的棘轮也是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们也献给虿神。
弥晏捡起那个金属虫子,在月光下仔细查看,发现那东西做得很精巧,是一个注射器,轻轻一捏就可以从针头里喷出一串细小的黑色虫卵。
刚才若不是谢云逐出手快,在他背上的棘轮恐怕就要把虫卵注入他的身体了。
虽然不一定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侧颈,但也够恶心的。
“来吧,奖励时间到。”谢云逐掏出了一瓶瓶神赐药水,交到了马赛克人手中。当然,这是奖励也是义务,经历过棘轮的背叛后,他们并没有选择不喝的权力。
他已经对这种朦胧感厌恶至极,他要看清每一张脸,听清他们每个人的声音,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是谁。
马赛克人都诚惶诚恐地喝了药,露出一张张类似于锤子铲子的脸,并没有再出现蝗虫奸细。
人们惊喜地互相打量,在水边欣赏自己的脸,都热泪盈眶。神使大人又慷慨地赐予了他们药品,建造了干净的石头平台供他们休息和疗伤。
“我也要奖励。”大树荫下,弥晏挨着他的肩膀,撒娇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给我奖励吧。"
谢云逐抱着胳膊瞧他,就见他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明亮若星辰的目光望着自己,里面是一派坦然的渴求。
谁让他是爱神呢,他天生就是要吃这个的,饿了就要吃饭,受伤了就要疗伤,只是恰好他的食物和药都是自己罢了。
对视三秒,谢云逐先败下阵来,他发现自己面对弥晏总会变得无比心软,他喜欢看到这孩子满足和快乐的样子,喜欢他因自己而迷恋和沉沦。
他索性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土墙拔地而起,将他们遮蔽起来。一片黑暗中,他拽着弥晏的衣领,“低头。”
弥晏微笑起来,胳膊亲昵地环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又试试探探地伸了舌头,对他做了蜜蜂对花蕊做的事情。藏着花蜜的花朵被他吸得不厌其烦,然而气息却越发甜蜜起来。
很快,他身上的大小伤口都开始愈合,皮肤就如同从未受过伤害一般洁净无瑕。
同时他的皮肤开始发烫,呼吸也变得灼热,在亲密无间的交融中下意识地用下面去蹭他。谢云逐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远远拉开,“发情也要注意场合!”
“对不起……”弥晏发出了模糊的鼻音,把双手乖乖背到身后,回味似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脸上毫无悔改之意。
谢云逐理了理被他蹭乱的衣服,心想这家伙的力气已经比自己大很多了,然而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这点。即使心里再怎么想要,没有自己的允许,他绝不会僭越一步,这份乖巧是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软,拍拍那张俊逸的脸蛋,“想要更多奖励,就要做得更好,知道吧?”
弥晏侧过头来,浓密的睫毛扫过他的手背,又偷偷落下一个吻,“嗯,我知道。”
第90章 死兆星 老牌反派登场。
等土墙崩塌时, 马赛克人便看到爱神恢复如初,脸颊都带着红润的血色——看来神使大人的治愈能力,也是非常惊人的呀!
入夜渐渐起了风, 一阵阵清凉的夜风吹过,吹散了沼泽上笼罩的瘴气。
那头巨大的建筑黑影亮起了灯光, 终于让他们看清了它的全貌。那黑黢黢的建筑上开出了万千孔洞,每一个孔洞都射出灯光。
沼泽的另一头,原来就是虫巢。
他们在虿神的老巢前面,干掉了他的一支军队。
谢云逐满意地叉起了腰。马赛克人大呼小叫,对着那头比国际友好手势,叫骂间夹杂着大量百炼城特产粗口。
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注视, 伴随着“咻咻咻”的动静, 虫巢上面忽然开始放烟花。
第一簇焰火在高空中绽开,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数字“5”。
在烟火消散之际,第二波烟花升上高空, 这一回组成的数字是“4”。
3——2——1——
虫巢在用烟花倒数计时。
“1”之后,安静了几秒, 连空气都仿佛在此刻凝滞。隔着腐烂的沼泽, 风吹来了淡淡的硝烟味。
“轰——”
震耳欲聋的轰响, 万千道烟火齐发, 灿烂的烟火组成了一行英文字母,晚霞一般点亮了北方的夜空。
就像游戏死亡时会弹出的提示,那行字母是:
“YOU DIED”
虿神用这种骚包的方式宣布, 你会死。谢云逐不由想起小时候玩过的那种武侠游戏, 那些显眼包们就爱放这种玩意儿,像是对着天空撒尿标记的狗。
“这、这是什么?”马赛克人都吓得呆若木鸡。
烟花他们见过,然而用烟花拼成的词句, 他们却很陌生。
“虿神家祖坟炸了,”谢云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他家祖宗排队上天,骨灰炸成了他的死期。”
马赛克人大吃一惊,纷纷张大嘴:“这也是爱神的神力吗?!”
弥晏委屈:他才不是那种神呢!让他放的话,他肯定会放爱心型的!
总而言之,由于并没有领会到这场烟花背后的恐怖意味,大家都淡定地坐下来休整。弥晏从领域里拿了一些食物出来分给大家,马赛克人看不见领域,还以为是他是从身上凭空变出来的,都惊奇得瞪大了眼珠子。
弥晏所知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人群里流鼻涕的一个孩子,未来会成为一位史官。五十年后他在羊皮书卷上写下这不可磨灭的一晚,深情地记载了这个类似于“肉变成面包,血变成葡萄酒,爱神用自己的血肉拯救饥民”的故事。
当然了,史官也明察秋毫地记载道:“神使大人动容不已,他不忍吃爱神的血肉,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吃着味道难以忍受的食物。”
实事求是地讲,谢云逐的确正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嗦面,嗯,这次的面还是螺蛳粉口味的。弥晏这才悄悄靠过来,蹲在他面前问:“那个烟火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是一个明晃晃的威胁。”谢云逐咬了口卤蛋,“虿神迟早会向我们宣战。”
“可虿神为什么不现在就来消灭我们?”弥晏不解地问。
如果现在他们派大军倾巢出动,他们将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算他和谢云逐能侥幸逃脱,这十几个马赛克人肯定是保不住的。
“面啊,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怎么知道虿神怎么想?”谢云逐叼着叉子,说话时叉子一晃一晃的,“也许他只是单纯需要时间准备,也许他只是想欣赏我们挣扎恐惧的样子——我只能确定一点,虿神的确是把这一切当游戏来玩,而且乐在其中。”
/
休整完毕,一行人打算继续上路,夜晚危险重重,还是要先回百炼城。
然而唯一有可能知道路的棘轮,已经死了。
他们就这么被丢在了茫茫荒野上,好像十几个孤魂野鬼,连家在何方也无从知晓。
人们的目光下意识聚集在弥晏和谢云逐身上,就好像迷路的人会抬头寻找北极星指引方向。
“说起来,回百炼城的路……”谢云逐打开了操作面板,若有所思道,“我好像知道了。”
“啊?”这就找到路了?马赛克人惊奇不已,神使大人人站在这儿,心却好像连接天宇,地上的一切都逃不脱他的法眼
说起来,谢云逐的确是有这么个“上帝视角”。他打开操作面板上的地图,很容易就发现了棘轮竭力掩盖的真相。
在这张地图上,从出生点到大沼泽,他们走过的路是一条清晰的折线。在树林里的某个位置,明明没有什么阻碍迫使他们必须绕路,棘轮却悄悄地带着他们调转了方向。
作为虿神派来的奸细,他当然是越快把人引到虫巢越好,延长路途只会徒生变数。让他绕路的唯一原因,只能是两点间的直线上,有他非常想要绕开的地方——
百炼城。
即使没有地图的帮助,只要他在脑海里仔细回顾走过的路,也足以找到这个疑点。然而地图的出现无疑让所有事都变得简单了,谢云逐在地图上大致标明了位置,而这块地方的确是在虫巢的东方,符合之前得到的情报。根据之前走过的路途推算,走回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
唯一的障碍是,他们现在必须处理大批的物资,这些宝贵的抽卡道具散落一地。谢云逐现在有11个物品格,弥晏和他共享的领域还有几个立方的空间,都被他用来存放大件的道具。
即使如此,未能收纳的东西还是堆积如山,绝非他们这点人力能搬动。
“这个东西可以用。”那个名叫榔头的男人,忽然开口道。他手里拿着的,是谢云逐抽出的第一个四星道具【机械核心·石】。
这东西有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以及一个可以填装材料的入口。榔头从地上捡了些石头装填进去,打开开关,齿轮竟然以石头为能源,高速旋转起来。
“我在百炼城也用过这个东西,最重的建材只有它才搬得动。”榔头解释道,“不过那个机器是用木头做能源,这个只消耗石头,更好用。”
“哦?”谢云逐眼前一亮,不愧是四星道具,居然还能这么玩。这东西要是在现实世界中也能实现,那简直和永动机没有区别。
他想到了什么,从一堆道具里面,又翻出了一个【机械核心·水】,顾名思义,这东西喝水就能转。
接下来,榔头又请他施展神力,用木头组装了两辆小车,然后将两个机械核心组装在小车上,与轮毂相连接,又补充了足够的水和石头作为能源。不出一小时的功夫,两辆能由人类把控方向的机械小车就做好了。
马赛克人都围着小车啧啧称奇,铲铲得意道:“我哥哥是百炼城最好的工匠!”
“……”谢云逐沉默着没有说话,悄悄查看了一眼被他收到物品栏里的、第三个机械核心——是的,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抽到了三个机械核心,只不过这第三个嘛……
它的名字叫【机械核心·粪】。
谢云逐完全可以想象这玩意儿是怎么运作的,目前还是不要拿出来好,以免这群兴致勃勃的人给他当场拉个大的。想来以后百炼城修筑下水道系统,这玩意儿就能够发光发热了。
一行人将物资全部装车,继续向着百炼城进发。谢云逐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几乎和百炼城重合,他们钻出树林后,果然瞧见那夜色下的钢铁城池。
百炼城的居民们热泪盈眶,从被蝗虫追赶着仓惶逃窜,到皈依爱神杀回来,也不过一天一夜。
被新神所引领着,他们回到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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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逐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忙着大战虿神时,在某个他还没有解锁的荣誉系统界面,《我的世界》的老玩家们已经炸了锅。
就在这天晚上,一个名为“zaha286”的玩家异军突起,在短时间内就抽到了每日氪金榜的榜首,力压七大神主!这个玩家显然刚刚进入副本不久,甚至没来得及解锁称号系统,因此名字还是一串系统赋予的乱码。
若不是有氪金上限约束着,玩家们毫不怀疑这位乱码君能把游戏氪穿。
“卧槽,他一口气氪了一万赏金,又不是一万欢乐豆,就这么眨眨眼就花没了?一万赏金用在现实世界都可以买几年寿命了!”
“是哪个神契者大佬登录游戏了吗?”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七神的格局固定了那么久,怕是要变天了……”
“放屁,这种傻X我见多了。一进游戏就真以为自己是神仙皇帝了,抽卡上头迅速把手上的赏金都花光,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跪在‘天上天’门口借钱了。”
隔了一会儿,乱码君在氪金榜上终于消停,有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妈呀,总算停了。”
“嗐,肯定是氪到上限了,散了吧。”
看好戏的玩家们才关掉了页面,啧啧称奇地睡觉去了,梦里都听到口袋里的银子,像水一样哗啦啦不要钱地流。
同一时刻,“天上天”合法正规小额贷有限公司。
这是一家位于黑灯瞎火的小胡同里的公司,“天上天”的灯牌要亮不亮,“正规”二字歪歪斜斜,在风中摇晃,随时都要掉下来。
沿着狭窄的走廊进去,摸黑爬上陡峭的楼梯,腐朽的木板会在脚底吱呀吱呀响,好像某种怪物咀嚼的声音。虽然又老又破,然而每一位《我的世界》的玩家都知道,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能在这里贷到超出想象的赏金。
二楼最深处的一间房,终于透出了一点灯光。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身高188的男人,双脚翘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手上正在一张张地数着欠条。
尽管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也能看出他的英俊不凡。系统界面浮在半空中,幽幽的蓝光映在了墨镜上。氪金榜上,那个飞速上升的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哈哈,又一只肥羊进来了。”傅幽眯起眼睛,享受地吐了口烟,“不知道这位身上能榨出多少油水呢……”
他的话音消散在了昏暗的房间里,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足足过了五分钟,在窗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线,“天象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发出声音,很难注意到窗口坐着一个人,可是只要发现他的存在,就没有人能轻易挪开视线。
傅幽看了他很多年,然而依旧如第一次般,无法逃脱他致命的引力。他掀开墨镜,深情款款地望过去,“嗯,亲爱的,怎么了?”
那人不答,只是定定地望着窗外,他的双手搭着轮椅扶手,膝盖上盖着一条毯子。假如此刻有人从他的视角望向天宇,所见的不过是一片云山雾海罢了,但他的眼睛却像是能透过重重迷障,看见更多的东西。
傅幽走过去,大手环过他的肩膀,凑过来一起看:“黎洛?”
黎洛垂眸,碧色的眼眸就如同深潭一般冷冽,“看到那颗星星了吗?”
“嗯,那颗吗?我去摘给你。”傅幽笑眯眯地说。
黎落没搭理他,“它不在程序里,出现得毫无预兆,也无法预言其轨迹。在我所创造的恒常中,这是一个异数。”
傅幽的脸色凝重起来:“操,不会是‘祂’找上门了吧……”
“那是死兆星,代表混乱和毁灭的魔眼,”黎洛点了点头,“我能感到,‘秩序’正注视着这里。”
“但是我们的流程是完全合法合规的,”傅幽啧了一声,“即使是‘秩序’,也不能破坏祂制定的游戏法则,在没有必要之【理】的情况下降临。”
“祂自己或许来不了,但不代表祂不能做些什么,祂可以把任何一个清理者变成祂的代理人,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说着这样可怕的话,黎落那双浅碧的眼睛里闪烁的却是兴奋,这让他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哎呀呀,说得也是,就怕祂把什么了不得的人给搞进来……”傅幽嘴上的烟掉了下来,把本就脏污的地毯烫出了一个洞,“那咱是不是得做点防范措施?”
“是啊,防范措施……”黎洛的胳膊搭在轮椅扶手上,单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上次你把永夜之墟搞砸的事情,我好像还没追究呢……”
“啊哈哈,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呀……”傅幽讪笑了一声,然后又立刻正经了脸色,“管秩序派来的是谁,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我们的眼睛遍布天界,”黎洛拽着傅幽的头发迫使他低下头来,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去吧,亲爱的,帮我找到他,那颗‘死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