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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喜欢到无法自拔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


    “公子,槿香馆的灯都黑了,云大姑娘和云夫人应该是睡下了,云二姑娘的偏房的灯还没黑。”簌青悄声道。


    梅树下的公子微微颔首,从树影下走出来,抬眸看了看那乌瓦白墙。


    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府中也有要翻墙的一天,这种奇异又微妙的感受,可以用偷鸡摸狗来形容?


    薛钰撩起袍子,足尖点地,便跃上了院墙,回过头来对簌青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簌青却小声说,“奴才在这候着公子!”


    他怎么觉得云二姑娘不一定会留公子过夜呢……


    薛钰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云央正坐在妆台前拆乌发上的钗环,外头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显得狭小的偏房分外暧昧朦胧,云央皎白的脸颊似乎浮上了一层红云,分外好看。


    他走上前去,拿过妆台上的木梳要给她梳头,可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她毛绒绒的脑袋,就被她一把推开。


    云央撩起眼皮,冷淡的睨了他一眼,“薛大人神通广大,大门都没开,如何就进来了?”


    “翻墙。”薛钰道。


    云央梳头的手一滞,堂堂世家家主,文人精粹的薛少师竟然会翻墙?


    她也不招呼他坐,也不搭理他,甚至看都不看他,拆完发髻,乌黑的长发泄在肩头,她自顾自地开始脱衣裳,绛红色的罗裙在白日里看着喜庆非常,在这昏暗的夜里,随着她的指尖一寸寸褪下,有种张扬又浓稠的媚态。


    脱了绸衫,就隐约可见柔美的身形,她往肩下一扯,柔媚玉骨俏生生袒露在暗夜里,绛紫色的小衣将单薄的肩背衬得雪白,胸前绣工极其细致的芍药花饱满浑圆,玲珑有致。


    偏房的地龙烧的不热,肌肤乍然露在冷空气里,云央忍不住嘶了一声,薛钰便走上前来,解开自己的外袍将她包裹住,温声道:“仔细着凉。”


    她却不领情,身子一扭就挣脱了他,自顾自地往床榻上去,缩进被子里,绛紫色的亵裤被她踢掉扔了出来,还未掩盖得当的锦被下隐约露出一双又细又直的腿,紧接着罗袜褪下轻飘飘扔在脚踏上,一双白嫩纤细的脚倏地收回。


    云央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一笑,姿态慵懒,懒懒散散道,“非礼勿视懂不懂?薛少师。”


    烛火晃了晃,青年下颌线紧绷。


    他不知她这样故意引诱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一靠近她就横眉冷对,他皱了皱眉,唤她,“云央。”


    “看什么看,还不走?”她冷冷道,眼神却如同带了钩子,分明是不让他走。


    薛钰叹了口气,走到她床榻前坐下。


    云央整个人都缩在锦被中,不让他看那撩人的春色,把自己包裹的像茧,只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露在外面。


    薛钰俯身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为何从他回南诏王宫接她就一直别别扭扭,为何这种生疏只增不减?他能感觉到这并不止是在云嘉和殷氏面前避嫌。


    他想靠近她,想抱抱她,亲亲她,想像以往一样亲密,厌恶这样冷漠疏离的古怪气氛。


    云央被他一亲,倏地缩进了锦被里,只露一头青丝铺了满床,瓮声瓮气不耐烦道:“没怎么,你别管我,也别问!”


    “怎么能不问?这几日我在宫中都不得心安。”薛钰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能不能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


    “我饿了,刚才没吃饱。”云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她说道,“我还要吃炙羊肉,要你亲手做的。”


    “……方才的就是我亲手烤的,我再去灶房给你烤新的。”薛钰温声道,“等我。”


    簌青果然等到了公子翻墙出来,却没料到是要去灶房。


    主仆两个重新架了烤炉,把还未冻实的羊肉用热水快速解冻,一番折腾下来,已到了接近子时。


    那羊肉肥的流油,琥珀色的油汁将薛钰的绸衫染了一片斑驳,却又怕羊肉凉了膻味儿重她不喜欢,一路疾步匆匆,带着烤好的羊肉翻墙进了槿香馆,他额发凌乱,下落时重心不稳差点撞在荷塘边的太湖石上,还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推开房门,云央还躺在床上,双手捧着一本册子,翘着脚晃悠悠。见他过来,她坐起身来,接过羊肉,尝了一口,冷着脸道:“不好吃了。”


    薛钰拭了拭额角的细汗,愣住,哑然道:“还是一样的配方,怎会不好吃?”


    “就是不好吃了,一看你就没有用心。”云央说。


    “……我再去烤一份。你先睡。”薛钰起身。


    “过来。”她看着一脸狼狈的他勾了勾手指。


    薛钰轻轻吐出一口气,皱着眉将她搂进怀里,蹭了蹭她额前的秀发,“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这样温柔的语气,云央的心瞬间盈满了酸涩。


    她推他,目光盈盈看着他,语气却低沉又冷淡,“我不想吃,不想看见你。”


    她就是要折磨他,要故意推开他。


    “骗人。”他淡笑道,“是不是想我了?央央,朝廷的事都忙完了,接下来便是很长时间的休沐,我可以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事。”


    她钻进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手伸进他衣襟里,在他下腹薄薄的皮肉上摩挲留连,分明是肆无忌惮地引诱,语气却无辜,嗫啜着,“我冷,偏房好冷,地龙烧的也不热。”


    温香软玉在怀,他皱着眉将她搂紧,呼吸逐渐凌乱。


    “去给我再拿点炭火过来,我要全部的银丝炭。”她在他怀中闷声闷气,看了看窗外沉郁的夜色,“现在就要。”


    “嗯。”他应了声,吻了吻她的额头,“等着。”


    簌青不明白,为何这一晚上会这样折腾,不走正门,又是羊肉又是炭火,公子还又拿了一床被褥,这些东西还都是翻墙带进去的……


    银丝炭没有味儿,整齐地被码在一旁的庑房,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没有吵醒任何人,待薛钰洗净了手掀开软帘进来的时候,云央已经睡了。


    屋子里的地龙加热了,她的脸红扑扑的,他看着她熟睡的娇靥,俯下身去,在她柔软的唇上一吻,那目光温柔缱绻,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他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躺在她身边,锦被里的肌肤如他记忆中一样柔滑细腻,他将她完全拢进自己赤裸温热的怀里,在她乌黑的秀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方觉得一颗心静了下来。


    这个小丫头,太磨人了。


    云央自沉沉睡梦中本能地抱紧了他,腿压在他身上,红唇在他喉结上蹭了蹭,呢喃:“薛钰……”


    他的心就像被一片柔软包裹了起来,柔声应道,“嗯,我在。”


    他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只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这样,待明日,他定要查明原因。


    许久没有这样贴近,肌肤贴着肌肤,尤为心安,他闭上眼,拥着怀里的小妖精,就这么睡了过去。


    清晨天蒙蒙亮,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她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身体上都是细汗,紧紧贴在一起,却不允许他动,嗓间溢出的声音又细又娇,“这样很失礼,可不符合薛少师您的……”


    他重重扣紧了她的月要,在她耳边咬牙道:“再叫薛少师,一会儿让你叫个够!”


    帐子内昏暗,情潮难耐,她明目张胆地引诱他,却还不让他得逞,推开他,抗拒的厉害,“你再动我我就喊了啊!我就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薛钰皱眉,闭上眼,仰起头喘息,呼吸重而绵长,片刻,他将避而远之的她捞过来揽在怀里,鼻梁在她颈侧摩挲,低低道:“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我不喜欢。”她冷冷道,“你赶紧走吧,别让我娘和姐姐发现了。”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吻她,她温热氵显滑的舌与他纠缠,热情又缠绵悱恻,根本不似她说的不喜欢……


    连手都漫不经心地在他月要腹处留连,他才压下去的欲念又被勾了起来,忍不住颤了颤,猛地按住她的手,边轻吻她的鼻尖、下巴,边哑声道:“别折磨我……央央,到底怎么了?”


    “就折磨你。”她抬起眼,目光灼灼盯着他,纤长柔滑的手捏了捏他,“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就故意折磨你,你就不喜欢了?”


    月光映着她又大又黑的眼睛,潋滟生辉。


    薛钰被她勾得气息凌乱,脸颊脖颈都红透了,无奈笑道,“怎么能不喜欢,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是喜欢我还是贪图我的身子?薛钰,你根本就不厚道,你坏得很!”她恨恨道。


    “我喜欢你,爱你。”他耐心地将她压在床榻上,“贪图你的身子有什么错?”


    谁料云央竟伸手一推,一脚把他踹到了床尾,“天都亮了,赶紧走,出去!”


    薛钰见她面色忽然变得冷如冰霜,知道再纠缠下去,被殷氏和云嘉看见了,只怕届时她会更难哄,虽然心头憋着一股闷气,也只得听话地穿上衣裳,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央央,我……”他的身影顿住,回过头来看着她在床榻上的背影,“我爱你。”


    “出去。”她缩成小小一团,防卫的姿势,语气不善。


    薛钰叹息一声,便趁着天还未亮透离开了槿香馆。


    回到浮山阁,他于圈椅里枯坐了一会儿,茫然看着晨雾缭绕的青湖,心乱如麻。


    又过了会儿,唤来簌青,“再与我说说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中都发生什么了。”


    簌青便又事无巨细地与公子禀报了一遍。


    “薛锦在何处放了炮竹?”薛钰问。


    簌青想了想,恍然大悟,“在云二姑娘门前!”


    薛钰语气冷冰冰的,“叫薛锦过来。”


    听闻薛钰语气,簌青悚然一惊,公子已许久没有这样冷硬的语气说过话了,他知道公子性冷喜洁,当年夫人故去,老爷要离家,那时的公子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对谁都冷冰冰的,但随着公子年岁增长,他已将骨子里的冷和躁深埋在温润平和的风骨里,纵使再对谁不悦,也绝不会再形于色。


    簌青应了个是,匆匆往薛锦小姐院中去了。


    “大哥哥一早找我过来,是兴师问罪的么?”薛锦人还没到,声音便先到了,进了浮山阁后左顾右盼,“那告状的人呢,有胆子告状没胆子与我对峙?”


    “怎的这般无礼?”薛钰淡淡问,“谁告状了?”


    “她呀!”薛锦道。


    “锦儿。”薛钰语气沉沉,“都快嫁人的人了,礼数倒是愈发不周全了。她是谁?她是你未来的嫂嫂!”


    薛锦愣住,方才的气焰消弭了不少,颤声问:“哥哥当真要娶她?那、那云嘉呢?哥哥竟要想齐人之福么?”


    “你在此之前见过云嘉?我与她连天地都没拜,怎就是成亲了?”薛钰缓缓将身子直起来。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几敲,“从始至终,我心中都只有云央一人。”


    “薛锦,以后不要为难云央,她是你的嫂嫂,是哥哥的心爱之人。”


    薛锦满目凄凉,声音带了哭腔,“大哥哥以前最是心疼我,现在竟为了个外人如此苛责我么?云央她配不上,她何德何能担得起哥哥的正妻?”


    薛钰神色淡淡,薄唇勾起,“锦儿你还没有遇见喜欢的人,自然是不能理解那种感受。我喜欢云央,我爱她。无可救药地爱她,非她不可。你若惹了她不快,她便要给我脸色看,那就是让你大哥哥的日子不好过,锦儿自小最是伶俐,可明白大哥哥的意思?”


    听着这一番话,薛锦瞠目结舌,她从未见过清冷矜贵的大哥哥眼神这样柔软,更没想过这一番跟痴傻竖子无异的话竟会从跟谪仙似寡淡的大哥哥口中说出,尤其是那神色,沾着些痴迷和风流……薛锦觉得若是让旁人看见,定是觉得大哥哥鬼上身了!


    “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薛锦颇为无奈。


    “央央那么好,谁会不喜欢?”薛钰道,“你多让让她,她年纪还小……”


    “我与她一样大呀!”薛锦跺跺脚。


    下一刻,她抹着眼泪转身就跑。


    薛钰看着妹妹的背影,淡笑着叹了口气。


    第102章 不可以这样对我


    送走薛锦,薛钰便去了槿香馆,却扑了个空。


    云央不知去了哪儿,蓉儿说一早就和云嘉一同出去了,殷氏神志又不清醒了,拉着薛钰的手姑爷姑爷的叫,嘱咐了半天,薛钰倒也是好性子,极其耐心地陪着殷氏在院子里晒太阳。


    簌青搬了炭火炉出来,圈椅铺了软枕卧垫,殷氏坐在院子里,话也多了起来。


    从最初说的都是云嘉的往事,让薛钰三言两语就拐到了云央身上,云央小时候喜欢的小矮马,长枪短剑,谁欺负了姐姐,她竟跑出去给人屁股上来了一脚,还有过年的时候云央埋在米饭下的红烧肉被兄弟吃了气的嗷嗷哭……


    薛钰陪着殷氏用了饭,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可说的多了,殷氏竟出了一脑门子汗,长发憋闷,又热又冷,很是难受,薛钰见状,搀着殷氏回了房,招呼婢女来给殷氏洗头。


    从槿香馆出来,已是日暮时分,薛钰想去寻云央,走到大门上恰逢太监来宣旨,原来是太子妃诞下了皇长孙,打破了多日以来的阴霾,皇帝大喜,大赦天下的同时宴请群臣命妇入宫。


    薛钰跪下接旨,一双漆黑的眼眸暗了暗,没什么表情,起身后回浮山阁换上官服,便往宫里去了。


    有时候运气就是会降临在某一个人头上,比如太子,恰逢皇帝哀恸时刻,给皇帝生了皇长孙。又比如大皇子,大赦天下,死罪可免。


    如此一来,皇帝杀亲儿子的有悖人伦心理也得到了安抚。


    从薛府大门出去,穿过金鱼胡同,便到了枫桥街市,还正值年节,街市上人流不断,游人摩肩接踵呼朋唤友,沿途的摊贩已摆上各式各样的新历桃符,大小门神,瓜果饴糖。


    还有头脑灵活的,已开始兜售栩栩如生的兔儿灯,为上元节做准备。


    薛钰掀开车帘的手收回,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想起了去年的上元节。


    那时的云央还傻乎乎的。


    夜色浓稠,宫门前宝马香车不断,鸱吻在殿脊上上凌空闪着威严的幽光。


    朝廷大臣携命妇们从顺贞门上鱼贯而入。


    楚钦自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一袭背影清隽挺拔,如松如竹,风吹起绛红色的官袍袍角翩跹,袍袖间蕴藉着耀人的风仪。


    薛灵均。


    自那日在书房中自己向他袒露心迹说要娶云央,得到那样的答复后,二人就再无往来。


    后来得知云央为陆玠奔走,还颇为意外,之后又听闻二人好事将近,本以为他这做姐夫的与小姨子的私情就只是一场荒唐。


    没想到……


    隆重的灯火点亮一重重宫苑,筹光交错间,楚钦的视线落在薛钰身上,昔日里沉凝的气度不知为何有了改变,明明还是这个人,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踱步到他面前坐下,目光炯炯盯着他。


    薛钰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研究镇纸下压的礼部才给小皇孙批的字。


    “灵均兄,贵府可是好事将近?”楚钦坐下,微笑道。


    “什么?”薛钰抬眸问。


    “云央与陆玠的婚事,如今尘埃落定,也该提上日程了。”楚钦笑道,“届时我必上府上恭贺。”


    “她与陆玠的婚事,做不得数。”薛钰目光冷肃,“过了年节,我自会去陆府退婚。”


    楚钦讶然,“退婚?出什么事了?方才云央才来找过我问陆玠的事,我观她神色如常,怎么又扯到退婚?”


    薛钰的目光从宣纸上移开,沉声问:“她何时找你,问什么了?”


    楚钦有点发懵,蹙眉思索了须臾,如实答道:“她晌午来府中找我,问我京中都有什么关于她的传言,她走后陆家怎么说……要我说你这小姨子真是讲义气,蜀地叛乱都严重成什么样了,竟单枪匹马杀过去了,还把自己姐姐找回来了,陆玠不错,配她刚刚好,你也别再惦记人家,免得坏人家名声。”


    薛钰神色微变,在宴席之上寻找陆玠的身影,却如意料的一无所获。


    薛钰抬眼看去,皇帝酒酣正浓,太子伴驾在侧。


    他走上前去在太子耳边耳语一番,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想找一个人其实不难,薛钰找到云央的时候,她正在梵月楼与张谦把酒言欢。


    云央看到了一脸寒霜的薛钰,她脸上挂着的笑容一滞,却并未褪去,而是继续与张谦说完该说的话。


    “云央。”薛钰语气很冷,“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府?”


    张谦见状,向薛钰一揖,“薛少师别来无恙。”


    薛钰神色冷峻,绛红官袍勾勒出挺拔利落的身形,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盯着浅笑着的云央。


    她今日好生妆扮了,梳了灵蛇髻,乌黑的鬓发上簪着娇艳欲滴的牡丹,眉间还点了嫣红的花钿,睁大眼睛,看着他巧笑倩兮。


    像是无所谓的模样。


    梵月楼暗想浮动,直教人心燥。


    张谦道:“那我便先告辞了,云姑娘所说之事,我必放在心上。既然薛少师来了,我就不送姑娘回府了,云姑娘快跟你姐夫回去罢。”


    云央轻笑,“姐夫这会儿不是该在宫宴上么?怎么有空上这酒楼来?”


    薛钰脸色更差了,上前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冷淡,“都什么时辰了?回府。”


    “你弄疼我了!”云央不悦道,甩开他的手,“大庭广众的,别动我!”


    刚走到楼梯口的张谦止住了脚步,脑海中回荡着云央方才说的一番话。


    当初两家结亲不成,他也思索过到底是为何,他一直想不通,分明与她提前说明了实情,为何又不行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方才干脆问了出来。


    云央告诉他,她可以接受等价交换,可以接受夫君不体贴,但不能接受夫君在妻子面临危险和调戏的时候不作为。


    张谦深吸口气,退了回来,义正言辞挡在云央身前将两人相隔开来,看着薛钰紧握着云央的手,“薛少师读圣贤书,难道不知男女大防?您如此对您妻妹,怕是不妥罢?”


    他瞥了眼薛钰,转头对云央低声说:“云央,他是不是……”


    云央孤苦伶仃寄居于薛府,而薛钰虽然清名在外,但到底是男人,男人便会有昏了头的时候,难免有动了歪心思……他也曾听过上京中的传言,本不知真假,如今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


    “他是我姐夫,能对我怎么样?”云央挣脱开薛钰的手,重新坐下来,自顾自地呷了口茶,轻笑,“姐夫来酒楼,是喝茶还是喝酒?”


    “不喝茶也不喝酒,来这扰人清净做什么?”云央皱眉,看也不看薛钰,对着张谦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着急走什么,坐下来继续说。”


    这边不一般的响动还是惊动了酒楼中的客人们,众人窃窃私语,亦或是带着玩味的目光朝他们三人看去。


    这三人衣着皆不凡,尤其是那个年纪大点的男人,还穿着官服,胸膛上的仙鹤补子在明亮的烛火下光芒流淌。


    有人认出来了,瞠目结舌,“这、这不是薛大人么?”


    薛钰一向平静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他忽然弯下腰,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你放开我!”她脸上倏地浮起一片绯红,恼怒地使劲儿推他捶他,他却纹丝不动。


    只冷冷道:“很疼。”


    云央收了手,乖乖搂住他的脖颈不动了。


    她是想气他,想看他为她能退让到什么地步,但并不想伤害他。


    出了梵月楼,上京的夜晚晚风凛冽扑面,云央冷的一缩,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抱紧我。”


    “我才不冷。”她埋首在他颈窝处闷闷道。


    上了马车,薛钰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叹了口气,“为什么来找张谦?出什么事了?”


    “你管我?”云央扭过头不看他,“你凭什么管我?凭你是我姐夫?”


    “凭我……”薛钰闭了眼吸了口气,耐心告诉她,“我已禀告祖母,年后就张罗你与我的亲事,祖母同意了。就凭我是你未来的夫君,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与那些男人私下见面。”


    云央笑了,轻描淡写道:“你想娶我就非得嫁?你以为你是谁,雅冠上京的薛少师就得谁谁都喜欢么?”


    她已将薛锦带给她的惶恐全都迁怒到了薛钰身上,仿佛对他一遍遍做过分的事他都能退让包容,才能让她的不安有处安放。


    “而且我嫁给你了,我就不能见人了,就做什么事都要你的允准了?我就只能在后宅等着你何时有兴致了来找我逗逗乐?薛钰,你别把自己想成香饽饽,你别以为谁都稀罕你!”


    “我就是名声不好,我就是玩弄那些公子哥儿的心,我就贪图荣华富贵,我还粗鄙不堪,不识得那些名家画作,也不会吟诗作对……”


    她说到后面,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这一番看似不以为意的话语,在薛钰听来是无限委屈,他垂眸看她,就见云央眼眶微红,倔强地扬着下巴。


    “央央。”他温声唤她,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低低道,“我好想你……”


    云央的心颤了一下,眼眶发酸。


    她也好想他。


    “抱抱我。”他牵过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在她颈窝蹭了蹭,带了点鼻音,“都多久没抱我了?可是对我腻了,烦了……还是嫌我老了?”


    “你喜欢他们什么,我也可以。别一声不响地就走,也别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找不到你。”


    “有什么生气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别闷在心里。”他低头亲了亲她,“看你不高兴,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当真是心急如焚,以后别这样,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云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眸中盈盈的水色,嘴硬道:“我就不告诉你,就什么都要你猜!”


    薛钰看着怀里骄纵的小丫头,一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却还是振振有词的气他,偏他的心软的不像话,一声比一声温柔,“好,我猜,只要你高兴就好,我认了。”


    她搂紧了他,仰起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润润的,直直盯着他。


    无需再多言语,下一刻,他低头衔住她的唇,如疾风骤雨般,将这几日心尖的酸涩和不安都化作浓稠的情意。


    吻是深情的,在她妖冶的红唇上辗转悱恻,难舍难分,他太想念她的气息,根本收不住,衣衫自然而然的剥落,肌肤袒露在空气中,骤然而来的冷气和彼此相触带来一阵战/栗。


    许久没有过,在进去的时候,二人都倒抽了口气。


    马车缓缓行进,月影倒映在河面上,云央乌黑的长发扫在他的胸膛,她嫣红的唇颤着,脸热的不行,于昏暗中嗓间溢出甜腻的低/吟。


    车内求欢,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薛钰却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亲密。


    她终于不再冷待他,她缠得他透不过气,像只不知餍足的小兽,一声声唤他的名字,那细腻依赖的声音都要把他的心催折。


    “云央,央央……”


    察觉到他的情动,云央从迷蒙中清醒,在最后时刻一把推开他,惊慌失措,“不、不可以,不可以!……”


    第103章 心跳的像闷雷


    古怪的气息弥散在狭小的马车车厢里。


    薛钰银灰色的绸衫衣袂上一片斑驳,软塌上也是……


    他气息沉而不稳,一双眼眸幽深,望着她,哑声问:“为什么?”


    她方才那么热情,主动的回应他,为何在最后却不允许他……


    他平复了呼吸,嗓音低沉又冷淡,“为什么以前可以?是不是因为见了陆玠?你可与他说清了退婚一事?云央,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陆玠无关”云央说。


    “不想怀我的孩子?”他语气更冷了。


    云央将衣衫裹紧,放下裙摆,然而余韵未褪,双退还有些颤颤,她脸色微红,“我是去找了陆玠,只是去找他说清楚,不应该么?别我一去见陆玠你就这个样子……你若是介意,那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与他们都有过婚约,你要是介意的话就趁早说……”


    “说什么?!”他冷然打断她,“要与我结束是么?找了他之后就不愿意怀我的孩子了,就要与我结束?云央,你要我怎么想?”


    他要她全身心的爱他,要她对他毫无保留,要她身上有他的痕迹。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云央倔脾气也上来了,她轻飘飘道,“既然做这种事令你不愉快了。那以后就别做了!我也不愿与你在这苟且!”


    玲珑有致的身体还袒露着,肌肤上有暧昧的红痕,云央觉得羞辱,拽紧了衣襟,提裙就要走。


    薛钰眉头拧紧,一把将她拽回了怀里,她坐在他腿上,余韵难消,那隐隐相触的悸动难以忽视,他的身体瞬间又绷紧如拉开的弓。


    薛钰深吸口气,冷白的皮肉下喉结来回滚动,片刻,他箍着她的腰生怕她又走,咬牙道:“为什么这样折磨我?”


    云央低垂着眼眸,“放开我,我不想说了,我要回去沐浴。”


    薛钰只觉得心倏地被揪紧了,竟这么急着去沐浴,嫌弃他至此……


    “这就着急沐浴了?在矿洞中是谁缠着我的月要不让我出去?是谁夜夜与我汗水淋漓纠缠不分?是谁许了我一辈子?”他颤声道,“云央,这才多久,你就变了?”


    “你连清白都不顾了,身子给了我也能轻而易举想要分开?云央,这是张谦影响的你么?”


    薛钰狭长的眼尾泛起一片薄红。


    他的脸上脖颈上还沾着云央的口脂,衣襟大敞着,一片浊白斑驳。


    云央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想起话本子里被书生负了的花魁,竟突兀地笑出声来。


    情欲过后,云央眉目间像是有一种撩人的光辉,笑意潋滟灼热。


    薛钰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涩塞难言,他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她却毫不在乎,还在笑话他……


    云央看着他气急又无可奈何,都快被她气哭了的模样,按捺住心底的揶揄,转过身来,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怎么啦,这就生气了?”她笑嘻嘻的打量他,纤细的指尖抚上他泛红的眼尾。


    她望着他,“是不是觉得我不好了?觉得我不可理喻,很过分很过分,不再那么喜欢我了?”


    薛钰闭了闭眼,声音幽哑,“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歪着头作冥思苦想状,目光却柔柔的在他俊美的脸上留连,半晌,轻笑着告诉他:“爱你啊,不爱你的话,能去找陆玠退婚,找张谦让他帮我澄清,挨个找那些说我坏话的人让她们还我清白么?我就是想清清白白的嫁给你呀。”


    “什么意思?”他声音艰涩。


    “薛锦说我的名声在上京都坏透了,我就去找传这传闻的源头的人啊,威胁他们,以后再敢胡说,小心我找薛少师弄他们。”云央杏眼飞瞟,故作小人得志的娇憨模样,“怎么样,狐假虎威还可以吧?”


    他还绷着脸,神色却比方才舒缓了许多,皱着眉道:“薛少师……怕是这官位还不够。央央以后可借薛太师的名去狐假虎威。”


    “啊?什么……”她瞪大了眼,凑进来扯住他的衣襟,“你升官发财啦?薛……太师?这、这是几品呀?这名号听着倒是响亮,但是怎么有种很老的感觉?”


    苦涩的情绪还在他的胸臆和四肢百骸中来回穿梭,可她却又凑上来亲亲他的脸颊,捧着他的脸,“说呀说呀,这大好事怎么没告诉我?”


    薛钰闭上眼,缓了缓心间的酸涩疼痛,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以后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云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像藤蔓一样将自己与他紧紧纠缠在一块,“嗯,我错啦,我就是想看看你喜欢我到什么地步……”


    她的语气带着委屈,指责道:“而且我不想现在就生孩子,我还没跟姐姐和娘说呢,怎么能就大着肚子呢,我娘看见了会打死我的!而且我还没嫁给你呢,我不想大肚子穿嫁衣,要被人嘲笑的。”


    他愣了片刻,方明白过来,“是我想的少了,是我的错。”


    他只想着占有她。


    错了,就得认。


    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俱是感慨和心酸,“我的央央真是成大姑娘了,都知道羞了,也知道为避孕而忧愁……”


    云央仰头盯着他,一脸谴责。


    “但是,不想怀孩子,就不允我靠近,这可不对。”他拧了下她的脸蛋,告诉她,“还有别的法子。”


    二人收拾妥当,下了马车,原来早就到了薛府,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后门,而车夫早不知道躲哪去了……


    云央羞红了脸,半嗔半怒地斜了薛钰一眼,对着马车下的薛钰张开了手臂,“抱。”


    夜阑人静,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次暗淡下来,薛氏延绵而居的乌瓦白墙屹立于黑暗中,仿佛一条蛰伏巨兽,不知谁家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乍然绽放,一簇簇金色的、银色的流丽扶摇直上,照亮了整个夜空。


    薛钰侧目看云央,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漫天烟火,视线与他相接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多了些不同以往的依赖,烟火照亮了她皎白的脸,珠玉一般,光彩照人,有种不属于人世的容光。


    她对他笑了笑。


    烟火一明一黯淡,闪烁着,他薄唇勾起,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显得侧脸愈发温润好看,云央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他总是不经意间就让她心动。


    云央想,她是没有办法不爱他的。


    到了青湖边的岔路,薛钰不松手,只垂眸笑着看她。


    云央明白他的意思,缩了缩脖子,“我得回去,我娘看不见我该找我了。”


    薛钰有些头痛,分明是光明正大的事,连薛锦都知道,这府里恐怕没人不知了,怎么在她面前,还得掖着藏着?


    “不是想沐浴么?去我那儿洗方便。”薛钰道。


    “去你那儿……”云央迟疑,想了想后,“好吧。”


    她都能想象自己此刻鬓发散乱,面色含春的模样,这身上还有他痕迹,裙摆也是一片狼藉,若是被姐姐母亲发现了就不好了。


    二人顺着临湖回廊回了浮山阁,簌青竟已备好了水,云央才想到薛钰喜洁,定是日日沐浴。


    风从净室窗缝中涌入,悬着的三重素绢绡纱被风吹起,脚下的绒毯干燥,赤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上。


    楠木木桶内浮着木樨花,水面正幽幽吐着白芷与苏合香的暖雾,云央拆了发髻,褪下衣裳钻进水里,头枕着木桶的边缘,轻轻阖上了眼。


    她靠在木桶壁上,心不在焉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层层花瓣儿掩映下,水面上浮起一团团白色的稠雾来……


    她脸色倏地一红。


    门响了,是薛钰,他已换了常服,广袖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来,手中拿着鹅颈长柄木勺,站在云央身后,很自然地舀起水来浇在她白腻的肩头。


    白色的热气缭绕升腾,在梁间游曳。


    云央一张脸被熏蒸的红彤彤的,露在水面上半截浑圆如凝脂,饱满而雪白,水珠沾在上面,恍若清晨的花露滑向幽深的饱满深处。


    她斜了他一眼,捂着胸,“非礼勿视知不知道?闭眼!”


    缎子一样的长发在水中游曳如云影,与薛钰的手臂纠缠。


    他依言闭上眼,温热的气息在她颈侧吹拂,“闭上眼怎么给你洗?”


    她来了兴致,跪坐起来攥住他的手,把熏了甘松香气的纱囊放在他手心里,纱囊此刻被水浸透,独属于薛钰的幽冷香气弥漫开来,她握着他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一路往下来回地打,娇俏笑道:“会了吗?”


    云央侧颈挽起长发,肩头水珠顺着身体滑落,在馥郁白汽的水面激起细小的涟漪,薛钰却觉得那涟漪在他心上,次第一圈圈的扩大、再扩大。


    他低下头,神情认真并无一丝旖旎,可无论再如何认真,那动作都暧昧至极。


    他从她身后一寸寸为她清洗,手掠过她峭立的锁骨,再往下,他动作放得很慢,用指腹细致地搓捻那抹精巧的殷红。


    云央能感觉到他变得滚烫。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侧,鼻梁、嘴唇,都离她很近,许多次她以为他下一刻要吻上来,但过了许久,落在她肩头的也只是他略微深重的呼吸。


    云央扭过头抬眸看薛钰,只见他还是那副神情考究的模样,仿佛在研究什么难解的卷宗。


    云央抿着唇,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已没了吸引力,直到她看见他被水沾得微微湿润的衣袂勃然隆起的一块。


    相当可观。


    薛钰察觉到她的目光,好像并不在意被云央发觉自己的反应,没有做出任何遮掩,反而神色严肃,凑近亲了亲她红透了的耳垂。


    云央被他亲的一哆嗦,有一瞬竟想将他拉进水里来,用手或他钟爱的脚来碾过那一处,看他道貌岸然的面具碎裂,露出有不堪谷欠望的一面。


    但也只是想想,她的本质是想逗他而已。


    触及带着淋漓水汽的肌肤滑腻,薛钰的手微颤,喉咙干渴,调整自己的呼吸,“央央,还要我给你洗么?”


    云央扬起一张纯净的脸,目光澄澈,“你洗的不好,不用了。”


    薛钰应了声,将门窗都关紧,立于净室外的石阶上,偏头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满月,穹隆漆黑,星子闪烁,他的眼尾薄红愈盛,深吸了口气,又深吸口气。


    缠枝珐琅熏笼静立一侧,暖灰中偶尔爆出细碎的火星子,惊得笼顶的金□□中吐出的青烟乱颤,似金蛇吐信。


    泡了一会儿,云央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了身。


    带着水汽的脚踩在绒毯上,她伶伶站着,伸手拿过屏风上的棉布随意擦了擦,只用薄薄的绢纱掩着玲珑有致的身体,举目望去,香案上搭着一件秋香绿色的衣袍,她拎起来看了看,是男子的衣袍。


    云央将衣裳抱着闻了闻,都是他的气息。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薛钰老贼真坏,还想让她穿他的衣裳。


    神奇的是,这无处不在的占有欲,让她有一种被包裹住的安全感。


    居室内白雾缭绕如流动的画卷,一抹秋香绿生机盎然,她披上衣袍,这衣裳宽大,坠下到脚踝还要长很多。


    忽有夜风吹拂檐下的铜铃,清音入耳,有婢女在外面问:“姑娘可是洗完了?”


    竟是蓉儿的声音,云央应了声,“蓉儿?我洗完了。”


    “奴婢来伺候姑娘。”


    云央想了想,原来她与薛钰的关系已快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看来不能再瞒母亲和姐姐多久了。


    “他呢?”云央举目四顾,不见薛钰的身影,“他去哪了?”


    “公子去沐浴了。”蓉儿一边扶着云央往薛钰的居室里走,一边说,“公子叫簌青唤我过来伺候姑娘。姑娘快些把头发烘干罢,仔细着凉。”


    “这还有沐浴的地方么?”云央讷讷问。


    怎么就这么着急洗澡呢,就不能等她洗完么?


    “他在哪洗,我去看看。”她说。


    “奴婢带您去。”蓉儿裹了毯子在云央头上,“浮山阁后院亦有一处净室。”


    穿过月洞门,纷纷扬扬的雪落了满地,后院不住人,便没人及时扫雪,雪地上隐约有脚印,云央踩在薛钰方才踩过的地方,缓步往不远处亮着灯的居室走。


    蓉儿站在廊下,朝云央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己过去即可。


    薛钰不是一般的主子,浮山阁没有婢女伺候,主子在沐浴,蓉儿作为婢女更是不方便过去。


    云央撑着伞,走得近了听到里面隐隐的响动,心跳霎时跟闷雷一样。


    第104章 这是云央的绣鞋


    净室的门虚掩着,自云央的角度看去,那一幕就赤裸裸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昏黄的烛光跳动,薛钰整个人是波光潋滟的。


    狭长的眼眸中那抹橙色的跳动的烛火晃动,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是热的、烫得,膨胀的。


    仿佛堪破了什么秘闻,惊惶之下,云央转身逃跑了。


    浮山阁中的枯竹、假山飞速后退,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头发还没有干,冬夜寒凉,这会儿出了汗,头发里又热又冷,贴着头皮很难受。


    云央只得进了薛钰的居室,蓉儿追过来,问:“怎么了姑娘?”


    云央也不回答,说不出半句有逻辑的话,方才那一幕堪称香艳,他凌乱的长发和兴奋而狂热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还有他压抑而狂热的喘息声。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癫悖的表情。


    原来皎若明月之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没、没怎么,你给我擦头发吧,都快结冰了……”云央勉强道。


    “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蓉儿嘟囔,“怎么不等公子,就自己回来了?”


    “他还没洗完。”云央道,坐在了薛钰的桌案前,“你先帮我把头发弄干吧。”


    这桌案临窗而设,她曾许多次坐在此处习字、看景、等他。


    而此刻,万籁俱寂,她穿着他的衣袍……


    云央的脸有些热,伸手将他桌案上未收起来的书稿叠放整齐到一处,指尖扫过紫檀桌案边沿,不小心触到一处冷硬的凸起,“啪”地一声,便弹出一个暗格。


    细碎的玉屑粉尘扑簌而下,白玉簪静卧在织锦软垫中,簪头莹润透光,簪身却布满细密划痕,像是雕刻它之人反复修改打磨,一道道暗痕仿佛青年欲藏又露的心事……


    云央拿起玉簪,发现暗格里还有几块刻坏的边角料,最底下垫着的薛涛笺沁着血渍,上面写满了云央二字。


    一字字从风骨卓然,到愈发凌厉,仿佛藏着说不出的癫悖狷狂。


    温润的玉簪在她手中,那触感熟悉,颜色也……云央忽然想到四夫人赠予她的那一套和田玉头面。


    四夫人惯用黄金首饰,不爱玉,怎会有那样古朴的一套头面……


    怪不得有段时间他的手总是伤痕累累。


    云央攥紧袖口,胸腔溢满难言的酸涩和甜蜜,慌忙将玉簪放了回去。


    蓉儿看着眼里,已了然于心,“姑娘,这是公子刻的,与姑娘那套和田玉头面像是一块籽料上出来的呢。”


    云央点点头,眼眶微红。


    原来他早就珍视着她。


    蓉儿用干的布巾一下下擦着云央的长发,屋子里烧了地龙,还有熏炉也点着,所以她的头发干的很快,居室内温暖如春,云央渐渐觉得眼皮沉重,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为了让自己不睡过去,她和蓉儿聊天,“我娘和姐姐干什么呢?我一会儿就要回去睡了,困死了。”


    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回答她。


    云央抬起头,通过铜镜,便看见自己身后的蓉儿不知何时已换成了薛钰。


    他那张俊美的过分的脸有种水洗过后的清晰洁净,清冷俊美,让人移不开眼。


    “我这里的床准备好了,又干净又温暖,我也很干净。”他温声道,目光沉沉盯着她,“央央要不要在我这里睡?”


    “我要回去,我娘还等我呢。”云央颇为尴尬无措,“我头发干了就走!”


    方才她跑的急匆匆,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应该没有被他发现吧……


    薛钰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云央抬眸,看见他那张脸,原本一副薄情相,此刻却有着期期艾艾的神色,想到他布满伤痕的手,她就说不下去拒绝的话了,改口为:“我就跟你躺一会儿。”


    薛钰长睫垂下,拿过一旁束发的丝绦。


    鬼使神差地,云央就被他晕乎乎地抱到了床榻上,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将她揽进怀里。


    沐浴过后,他身上还泛着薄薄的水汽,凛冽好闻,云央将脑袋埋在他胸膛,内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所盈满。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月华安静的漫过银色的帐子,檐下的红灯笼恍若笔墨勾勒,窗子外的枯枝影影绰绰在墙面投出浮动的影,小小一方纱帐笼罩着一层朦胧又隆重的气息。


    月光、香雾、温暖的怀抱,她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安稳,惬意。


    “与陆玠说了什么?”薛钰问。


    “你猜。”她轻笑道。


    他定定看着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索吻。


    云央抬手挡住自己的嘴,“不许亲了。”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在净室中的一幕。


    他的呼吸凌乱深重,修长的脖颈仰着,喉结清晰激烈地滚动,整个人靠在浴桶壁上,沾着一层水色的手臂的肌肉隆起成夸张的弧度,青筋凸起攻击性的形状,浴桶里的水却规律晃动,溅出一波波水汽来。


    那水发出激烈的声响,幅度触目惊心。


    她还不想怀孕呢!


    在马车里折腾了一顿,两个人都有种未尽兴没有纾解的感觉,本来就难受,现在不可以再来一次了。


    “想什么呢?”他不满地扳过她的脸,似笑非笑。


    “我说还不成么。”她小声嘟囔,把他推了回去,“我就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恕不能履行婚约。”


    “他说什么?”他问。


    云央记得当时陆玠面色平静,幽黑的眼眸像是一团浓稠的墨,他就站在陆府花厅里,摇曳的灯火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和模糊的轮廓,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看到那掩不住棱角的锋利轮廓。


    他的语气很平淡,只说:“云姑娘既已心有所属,那婚约就不作数了。届时陆某写了退婚书送到府上即可。”


    那一刻,雨淅沥沥的下着,他一身绯色官袍,身后是凌厉的雨帘,他的声音比雨还清冷,云央从中听不出多的情绪。


    他向来是如此,冷静。


    “他没说什么,就说过了年就来退婚。”云央将脑袋埋进他胸膛,黏黏糊糊道,“我对他没有别的情意,你不要再胡乱嫉妒。是我任性,当时急于和你撇清关系,才拉了他作陪。”


    她希望陆玠能寻得真正爱慕他的女子缔结良缘,陆玠的前半生太苦了,他的人生理应更为完满才是。


    “央央。”他唤她,声音温和。


    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深长的一个吻。


    她闭着眼,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他的胸膛,触感愈发火热。


    不知是怎么又滚到了一处,总之她还沉浸在与陆玠告别时古怪的气氛中时,他已经困住了她的手脚。


    昏暗中,气氛黏腻起来,明明才有过一次,他却还像是沙漠中渴极了的旅人。


    “不行,不行……”她哼哼唧唧地推他。


    汗珠滴落在她颈侧,薛钰难耐地撑在她身侧,“什么时候告诉岳母和姐姐?”


    云央撒娇呢喃,“我不敢说,不敢说嘛,说了我娘会打死我的……”


    他深吸口气,躺了回去,她却扑上来黏黏糊糊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别生气,你再给我点时间嘛,让我铺垫一下,好不好,夫君最好了……”


    薛钰拧眉,往边上躲了躲,避免再和她多接触又收不住,谁知云央不依不饶地抱住了他,在他下腹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他身子都酥了半边,妖精似的人在面前,那细致秀美的眉眼每一处都长在他心坎上,眼里还浮着潋滟的光,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能摸着碰着却吃不着,他泄愤似的将她拖过来,掀开她的裙摆照着屁股上拍了两下。


    云央尖叫出声,却被他衔住了唇。


    分分合合,你追我躲,却又黏在一起,云央的脸烫烫的,腿都软了,甜而黏腻的吻无法抚平愈发躁动的身体,夜色浓郁的化不开似的。


    “不行了我要走了……”她爬出床帐。


    “别走。”他的声音微颤,揽住她的纤月要将她捞了回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狡黠,“再抱会儿我就让你走。”


    云央知道再抱下去两个人都难受,可他那双含情眼那般看着她,她才绷起的防线就一泻千里了,抱一会儿也没事儿吧……


    她哪知道薛钰心里的打算,懵懵懂懂地让他抱着,可他的呼吸沉沉,哄睡的嗓音也太低沉,抱着抱着,她的眼皮就越来越沉……


    其实在这样的时候,薛钰知道有其他纾解的法子,可他不想与她有所隔阂,也不想让她喝避子汤,看来还得寻得其他法子……


    他将她揽在怀里,看着她沉沉睡去,心渐渐静了下来。


    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这一觉云央睡的很沉,天蒙蒙亮时,屋外传来簌青惊惶的声音,“殷夫人、夫人,我们公子还在休息呢,您不能进来!”


    云央听见声响,猛地坐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迷蒙中的薛钰。


    “你、你快起来!我娘来了!”


    薛钰起身,顺着云央的目光看去,重重纱帐外,窗户外可见人影窜动。


    他对她温柔浅笑,有些惬意又有些得意,“无妨,簌青不会让她进来。”


    可下一刻,门就被推开了。


    殷氏进来后左右观望,透过屏风看见床榻上隐隐的轮廓,果真是还未起来,一时间言语有些尴尬,“云央、云央昨夜没回来!我以为这丫头回来晚了,今早去她房中看,被褥都是凉的,没成想是一夜未归!”


    云央躲在薛钰怀中瑟缩着,动都不敢动。


    薛钰将她抱在怀里,施施然道:“岳母莫慌,一会儿云央就回去了。”


    他垂眸看她,还对她做口型,“是不是?”


    云央嗔怒地瞪着他。


    殷氏总感觉到这居室内有一股甜腻的气息,不像是男子所居,她本就对女婿不与女儿同房颇有微词,此刻心中疑云丛生,迟疑着探身往里看了看,微微挪着步子,言不由衷说着,“姑爷怎知云央一会儿就回来了?姑爷昨夜见过云央?”


    风过檐铃作响,窗外树影扫过殷氏陡然发颤的身影,她透过屏风,帐幔下方竟隐约可见一双女子的软底绣鞋蜷在描金檀木脚踏上。


    鞋帮捻银线绣着白梅,鞋尖坠着珍珠流苏,最妙的是翘头上嵌着拇指盖大小的猫眼石,正在细碎的晨光中幽幽发着光。


    殷氏恍惚记得,这是云央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