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葬礼


    楚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厚厚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一束光,落在素色的被子上像没系完的蝴蝶结。楚昭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躺在和宋先生的婚房里,她昨天参加了宋先生的婚礼,以新娘的身份。


    她走出房间,见宋饶玉正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着老式的外文报纸。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只木箱子。


    “醒了?”宋饶玉抬起头,目光温和,“过来坐。”


    楚昭坐了过去,指着那个箱子:“宋先生,这是……”


    宋饶玉叹了口气:“是他寄给你的。”


    他没有说明“他”是谁。不过楚昭立刻明白了“他”是谁。楚昭小心地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眶红了一圈。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只小熊玩偶。她认得出来,是她送给他的那只。里面还有一张卡片,她拿起看了一眼,立刻放了回去,仿佛看到了什么接受不了的东西。


    那次生日她答应过越夺要陪他,但是到了现场,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将送他的礼物当成人情送给了宋可可。


    现在看来,越夺知道礼物是她送的,也知道她故意没去看他,更知道她选择站在薛敏恩一方将他推走。


    所以他做出那种选择,也一定有她的一份推波助澜。


    “昭昭……”宋饶玉起身,似乎想安慰她。


    楚昭却往旁边退了一步。她红着眼睛低声道:“抱歉,宋先生……这个,我可以拿回房间吗?”


    看到她这个样子,宋饶玉无奈地垂下手,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当然,它本来就是你的。”


    等到楚昭失魂落魄抱着箱子消失在房门后,宋饶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他无声地坐在沙发上,许久,低不可闻地自语:“楚昭,我也会难过的。”


    明知道不该跟一个死人计较,但他忍不住地想要比较。如果死的人是他,楚昭会像这样为他伤心,替他难过吗?


    宋饶玉默然一阵,自知想太过了。他叮嘱阿姨照顾好楚昭,自己回了公司处理事务。说是工作,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着楚昭那个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电话里询问阿姨楚昭的情况。


    听到楚昭用了一点惨,才勉强能稍微安心了一点,终于能集中精力处理公务。


    直到傍晚,宋饶玉想早点回去陪她,准备回去了,江秘书跟在他后面说:“老板,今天上午越家那边说葬礼在下周一举行。”


    宋饶玉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江秘书很少见到老板如此明显地烦躁,揣摩一番后道:“老板,嫂子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我找个理由回绝掉?”


    “……不必。”宋饶玉说。


    他回去告诉了楚昭。楚昭听到这个消息,先是走了片刻的神,才缓缓点头:“好。”


    她又问:“宋先生,什么时候把遥遥接过来?”


    宋饶玉作出一个安抚的笑:“葬礼过后,我带你去散散心,等心情好了,我再把遥遥接回来。”


    楚昭沉默了好久,小声说:“对不起,宋先生,我会努力调整好情绪,履行好自己的责任的。”


    宋饶玉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可没打算让你当神仙,不准有七情六欲。”


    楚昭愣愣地望着宋饶玉。


    这眼神叫宋饶玉心虚,遂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早点休息。”


    葬礼之前的这段时间,楚昭要么看着书发呆,要么抱着小熊发呆,整个人慢吞吞的,有时要叫上许多声才会有反应。


    葬礼在越宅举办。


    楚昭一看到这个宅子,本能地抵触,主动地挽紧了宋饶玉的臂弯。宋饶玉大约也是察觉到这点,低声安慰她:“没关系。”


    整个越宅被搬空了用来招待来宾。来来回回的宾客像一幅会动的黑白照片。


    有一面墙专门摆放骨灰盒。越夺的尸首没有找到,便用警察捞到的遗物代替尸骨装进骨灰盒里。骨灰盒上挂的越夺的黑白照。这张照片是他高中时期的证件照。


    照片里的他面无表情,空洞洞的眼神,望着镜头。


    楚昭总有种错觉,那照片仿佛不是看着前方而是朝她看过来。她下意识往宋饶玉身旁靠拢,可遗照上的双眼也跟随她的动作往她身上靠拢。她莫名地悚然。


    “昭昭,”宋饶玉干脆抱紧她,低声道,“不舒服的话,我们先回去。”


    宋饶玉身上活人的热气渐渐地透进衣服,给予了楚昭一点安慰,她才慢慢觉得骨子里那股冷飕飕的惊悚消失了。她摇了摇头,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没事。”


    她鼓起勇气,正视墙上的遗照,那照片又恢复成了照片,钉在墙上,空洞地望着前方。遗照下摆了许多枝白玫瑰。


    楚昭过去献了一只花,转身时,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一个人。


    朱倩。


    朱倩似乎也看到了她,见鬼了一样,赶紧往人群里钻。


    她心下一动,径直走过去,抓住了朱倩。


    朱倩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随即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楚小姐,好久不见。”


    “朱小姐,借一步说话。”楚昭强硬地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她对这个宅子再熟悉不够,知道哪里不会有人经过。


    楚昭松了手,问她:“网上流传的视频是你提供的吗?”


    朱倩揉着手腕,听到她的问题,面色微变:“什、什么视频?我不知道。”


    “前段时间飞得全网都是的那个视频。你不知道的话,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看?”楚昭冷声问道。


    朱倩张着嘴结巴着说:“哦,哦。你说那个……那跟我也没关系啊。”


    “不要装傻,朱倩。你之前在天台跟我说的那些话,难道说那天你真是来跟我聊天的?”


    楚昭字字肯定,眼看瞒不下去,朱倩叹了口气说:“楚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长记性了。但是视频真的不是我想放出去的。”


    “那是怎么回事?”楚昭追问。


    朱倩一脸为难:“我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让说?”


    朱倩急得跺脚:“楚小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就是想往上爬,但我没想过会惹出那么多事儿。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掺合了,您就饶了我吧。”


    楚昭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叹息:“算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谢谢楚小姐,谢谢。”朱倩转身就要跑,突然又为难起来:“楚小姐,这路……”


    楚昭说:“跟我来。”


    回到现场,朱倩立刻融入宾客中,避楚昭不及。


    见宋饶玉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应当在谈生意,楚昭便不着急去找宋饶玉,干脆待在角落里和不打紧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聊天。


    葬礼结束后,宋饶玉开车带她回家。


    车上,楚昭主动提起了和宋饶玉说话的中年男人:“宋先生,今天和你说话的那位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是姓秦。”


    宋饶玉一愣,似乎没想到楚昭会主动提这个:“是。之前出宣传事故的《六期花》,导演就是他。”


    “他找你是为了……”


    宋饶玉微微一笑:“宣传事故之后,投资方都跑掉了,所以他主动找到我。”


    “的确是无妄之灾,”楚昭侧头问他,“宋先生,你是什么想法?”


    “我最近在考虑投资文化产业,正在物色好的投资项目……”宋饶玉轻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导在圈子里也算有名气的老人,制作的片子既贴合市场,又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不出爆款,也能有质量保证。投进去,就算亏也亏不了多少。就是……”楚昭顿了顿。


    “就是?”


    “就是《六期花》多少沾了之前那件事的影响。如果能澄清一下那件事,说不定不仅能减少影响,还能反过来再吸引一波人气。”楚昭一本正经地说。


    宋饶玉看着她这副故作认真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她还是想替越夺澄清正名。如果他再不许,不知道楚昭还要为此难过多久。宋饶玉暗自无奈:“你说得很有道理,听你的。”


    回到家里后楚昭马不停蹄地准备起公关稿。


    宋饶玉给她端来一杯茶,看到她满屏文件夹,说:“昭昭,这些琐碎的事交给专业的公关团队就好。”


    楚昭边整理资料边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手里和他相关的证据也是最全的,整理起来也会更有条理有头绪,就当给公关团队减少负担啦。”


    楚昭根据网上谣言从头到尾整理了时间线,并整理了对应的证据链。她作为越夺的前助理,和越夺待的时间最长,手里掌握着越夺的许多社交账号。证据中当然也包括越夺和“女助理”的聊天记录。此举有风险,不确定会不会有网友顺着聊天记录往下扒,扒出“女助理”背后的身份。可楚昭想试一试。


    她登上许久未动的账号,越夺和她的对话框里,是许许多多未发送成功的消息。“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在了”“你骗我”,“我想你……”……


    楚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开始一条条地翻阅、截图。那些零碎的日常笨拙的话夹杂在中间,楚昭觉得心里钝钝地难受。


    连夜赶工两天,楚昭将整理好的资料、证据链交给了宋饶玉的公关团队。确认交接后,楚昭才松了一口大气,趴在电脑桌前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床上。


    楚昭知道一定又是宋先生将她抱回了床,联想到这几日宋先生一直在一旁默默支持,楚昭不免一阵愧疚和感动。


    正想下床,门响了两声,开了一条缝,宋饶玉的笑脸在那里:“醒得正好,给你煮了粥。”


    楚昭来到餐厅,看到餐桌上用白瓷装的百合莲子粥,有些惊讶:“您还会煮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失礼,楚昭补充道:“没有想到宋先生平时这么忙,原来还会做饭。”


    宋饶玉温和地笑着:“以前自己在国外待的时候学了一点。学得不算好,只能做一些粗糙的菜。”


    楚昭尝了一口:“好喝,跟餐厅里卖的一样欸。不甜不腻,宋先生太厉害了。”


    宋饶玉在她身旁坐下,微微地笑:“好啊,说得这么好听,如果不多喝一点,我就当你撒谎骗我咯。”


    楚昭嘿嘿地笑,专心地喝起粥。


    用完餐,宋饶玉突然说:“度假的地点我选好了。”


    楚昭愣住,这才想到他之前说的要带她出去散心。


    宋饶玉温柔地注视着他:“你为他做了你能做的一切,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现在,该为自己考虑了。”


    “行李呢,打包好了,航班也预定好了,现在就差我的妻子,楚昭,说一声‘好’了。”


    “宋先生,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啊?”


    宋饶玉无奈地笑着:“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爱工作吗?我也需要休息的。何况,积的年假不用的话,浪费了。”


    楚昭想到这么久以来一直麻烦宋先生,估计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而且宋先生帮了自己那么多,她不想拂他的好意。楚昭点点头:“好!“


    第42章 修士


    不知是水土不服,或者是什么,刚落地圣马丁当晚,楚昭发了高烧。


    别墅备里有急救医药箱。宋饶玉替她量了体温,又医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喂了她吃下去。


    吃完药楚昭就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梦里有风,有海崖,楚昭站在崖底仰头往上看,崖尖上站着个人。


    风好大,她想要爬上崖顶阻止越夺,一次一次被刮下来。


    “别!”


    宋饶玉被她的动静惊醒,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滚烫。他拿了温度计要给她量体温,手腕却被她死死攥着了。


    “别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黑压压的睫毛上沾了泪,“别跳……”


    宋饶玉一怔,意识到她在做噩梦,俯下身,搂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昭昭,昭昭,没事,只是个梦。”


    温暖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点慰藉,她蜷缩起来,往宋饶玉的怀里钻,哭出声来:“妈妈,我不要在越家了,你不要喜欢越叔叔了,带我走吧……”


    宋饶玉心下一软,没有否认这个称呼,更加温声地安慰:“你不在越家了,你已经离开那里了。”


    楚昭在他怀里小声啜泣,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布料。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宋饶玉重新给她量体温,见温度计终于降了下来,宋饶玉松了口气,才敢放心去睡觉。


    担心楚昭有需要他听不到,便就地在房间里的沙发床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被刺眼的阳光吵醒了。宋饶玉醒来,拧了拧眉心,起身一看,楚昭侧身从被窝里探出一颗脑袋,正在看他。


    “感觉怎么样?”宋饶玉给她倒了杯温水。


    “还好……”楚昭爬起身,接过水杯小口喝着。


    阳光从落地窗前透进来,盖了大半间房间。楚昭放下水杯,往窗外一看,大片大片的宝蓝色,晶莹剔透,是海水。海水静静地堆在棕白的沙滩上。远处有一个覆盖了大片青绿色的岛,岛上点缀了一些高高低低的红色,也许是房子。


    “觉得漂亮的话,待会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宋饶玉问。


    楚昭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宋饶玉脸上淡淡的疲倦。隐约想起宋饶玉昨晚照顾了她一夜。


    “昨晚,谢谢宋先生。”


    “不要和我说谢谢。”宋饶玉眉眼含笑,“我出去请女佣准备早餐,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早餐是当地比较有特色的酸橙芝士蛋糕,蛋糕上淋了一层黏糊糊的凤梨酱。浇了青柠汁的牛肉,各种酱料,茄子鱼子酱,芒果酱和姜酱。一瓶香草朗姆酒。


    楚昭尝了一点蛋糕,过于浓厚的甜味差点让她的胃造反。她默默地将上面那一层凤梨酱给拨掉了。


    宋饶玉注意到了:“昭昭不喜欢甜食?”


    楚昭顿了一下:“嗯。味道太重了。”


    她已经习惯了清淡到几乎无味的食物。那是长达十几年,为了迁就另一个人的味觉而养成的习惯。她以为这种习惯可以随便打破。


    宋饶玉看着她,目光温和:“在越家饮食很清淡吗?”


    他没有提那个名字。但楚昭知道,他也知道。空气仿佛沉默了一瞬,楚昭低低“嗯”了一声。


    宋饶玉便向女佣吩咐要来一份可颂面包和鸡肉沙拉。楚昭说了谢谢,默默咬着面包,吃着沙拉。


    宋饶玉:“你昨晚……梦到妈妈了?”


    楚昭愣了一下,有些窘迫:“我说梦话了?”


    “也没有,只是听到你叫了。”宋饶玉温和地笑着:“你和妈妈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楚昭没想到宋饶玉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妈妈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楚昭被这个问题呆了一下。如果是小时候的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世上所有美好的词安在母亲身上。但她现在二十好几的人,知道了“好”或者“不好”都无法去简单地概括一个人。


    就像她一直以为母亲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母亲也会在明知道对方有妻儿的情况下,和对方做那种事。做了这种事,还算“好人”吗?


    “妈妈是……很努力生活的人。”楚昭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于是抬头问:“宋先生的母亲呢?”


    宋饶玉笑了下,坦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跟着保姆长大的,没见过生母。”


    “那伯母是……?”


    宋饶玉说:“她是我父亲娶的第四任妻子。”


    楚昭哑然。她知道痛苦与不幸是不可拿来比较的,不可以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去理所应当地认为对方的痛苦很小。因此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那我猜,”楚昭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很温柔。”楚昭一脸郑重,“宋先生既温柔又绅士,如果不是来自父亲,那就一定源于母亲了。”


    宋饶玉愣住了,随即失笑:“也许吧。也有可能是因为见过太多不温柔的样子。”


    用过早餐,宋饶玉带她去了一座小岛上游玩。这座小岛就是她从落地窗前看到的那座。


    她和宋饶玉穿梭在小岛间,这里遍布了克里奥尔风格的小屋。墙体涂上了黄、粉、蓝的颜色,饱和鲜艳,如同新鲜出炉的马卡龙堆叠在一起,顶上砌了红瓦片斜屋顶。


    路边种满了茉莉花,一丛接着一丛,白蓬蓬的像雾一样。宋饶玉跟她开玩笑说是霍爱里的茉莉花,“sollozosdeamormagnificadosporlaacústicafantasmalylafraganciacalientedelosjazminesenlascallejuelasdormidas”①。


    她意外发现宋先生会说西语。宋先生笑着说:“看到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不枉费我连夜背了这么久。”说这话的时候他给她撑着伞,笑眯眯的,身体却和她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楚昭有一瞬间的心动,只是一瞬间,诡异地想到了越夺。她想到了她当初诱骗了越夺。宋饶玉绅士、知礼节、懂分寸,他越是如此,楚昭越能想到她的引诱与欺骗。


    她甚至觉得越夺因她的诱骗而死。她心中难安。越难安,越难以接受宋先生的绅士、知礼节、懂分寸。


    傍晚,小岛浮起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灯,小水母一样,在夜色里漂浮。宋饶玉开车带她去海边。车是租的当地的汽车,漆了墨绿色的外壳,开在路上像一只低飞的甲壳虫。


    夜里的海水和白天的不同,沉寂,睡着了。犹如一块被衣服遮挡的玉佩,安静地贴在胸口,温热润泽。


    楚昭和宋饶玉并排走在沙滩上,软绵绵的沙滩一脚一个浅坑,浅坑里很快积了水。


    温热的海风掀起了楚昭的头发,她需要不停地抬手按住翻飞的发尾。


    “看,我准备了这个。”宋饶玉伸出一只手腕到她面前。楚昭定睛一看,上面有一只皮筋。


    楚昭惊喜了一下,惊讶于宋饶玉的细心,她刚伸手准备摘下那只皮筋,宋饶玉收回了手腕笑着说:“我帮你吧。”


    “这……”楚昭本来想拒绝,但见宋饶玉已经跃跃欲试了,她只好答应。


    没想到宋饶玉扎头发的手法很熟练,三下两下就扎好了,不紧不松。


    楚昭忍不住打趣:“这也是连夜学的?”


    宋饶玉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这个不是,这个是在星星福利院学的。”


    “是因为遥遥吗?宋先生对人好上心。”楚昭的步子慢了下来,走得有些累。


    宋饶玉便挑了一处地方,带她坐在沙滩上吹海风。


    “昭昭,你有时候把我想得太好,”宋饶玉柔和地望着她,“我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上心。”


    楚昭似乎觉得他有言外之意,但不敢深想,便对宋饶玉眨眼睛。


    宋饶玉忽地说:“你睫毛上有东西,别动,我帮你取下来。”


    楚昭顿时乖巧地不动,整个人待在宋饶玉的前倾的阴影里。他的指尖很轻很轻,带着一种干燥的热气。可能是海风。楚昭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打颤。


    “好了。”宋饶玉低声道,却没有拉远距离。


    楚昭抬起眼,意识到这个距离似乎过于亲密。气氛忽然变得暧昧。宋饶玉慢慢凑近,太近了,近到楚昭能看到他眼底映出的小小的、仓皇的自己,近到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交缠。


    她应该闭上眼,或者至少,不应该躲。可是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楚昭脑子一瞬间闪回到好久以前。她想到她主动印上越夺的那个带酒气的吻。


    楚昭猛地别过脸:“对不起。”


    宋饶玉微微一怔,默然了几秒,坐直了身体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温润含笑的模样:“别说对不起,我才该说对不起。”


    接下来的气氛全无,乃至于煎熬,楚昭主动提出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饶玉依旧无事人一样,找着话题和她聊天。楚昭面上认真地配合着,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回到度假别墅,楚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了很久以前追的那本漫画,闲来无事,打开看了一眼。然而太太最近更新时间已经是两个月以前。


    评论区一片哀嚎,全是催更的。


    楚昭心念电转间,已经打开了私信框。


    再一心念电转,编辑框里的话已经发了出去。


    耳日太太,好久没有跟您聊天了,不知您最近是否安好。在我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您的漫画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感觉自己又被困住了,如果可以,很想再读您的故事。希望您一切都好,无论是否创作。


    消息发出去便如石沉大海。楚昭也没有抱着太太会回的希望,发完就睡了。


    在圣马丁待了两周,在这里仿佛与人世隔绝。不知宋饶玉是怎么做到的,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有趣的地方。楚昭在宋饶玉营造出来的轻松与惊喜当中有了一种期待,渐渐忘却了在海的那边,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今天的目的地是洛里昂教堂。


    这是一座诺曼风格的石砌教堂,小巧古旧。教堂的四周是墓地,氛围静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零星的修士模样的人正在洒扫庭院。


    他们身上的修士服古老简朴,纯白色带帽长袍,系着一条腰带,外面套着一条黑色肩衣。


    小教堂内有当地人在做晨祷。


    也许被这种静谧肃穆的氛围感染了,楚昭整个人仿佛沉到海底,然后被某种圣洁的力量怀抱、托举。内心逐渐沉静。


    从教堂出来已是中午。人不见多,但比刚到的时候要吵,墓地里的蛙和蝉不知疲倦地嘶鸣。


    连接着小广场和教堂的回廊上,多立克式长柱之间,似乎有名修士在那边作画。


    楚昭一眼注意到了那名修士。


    不因为别的,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是否有长袍加持的缘故,这名修士的背影看起来高大健硕。纯白的长袍像挂在了他身上,少了几分柔和宁祥,却将修士服的庄严肃穆发挥到极致。


    修士旁若无人地站在回廊下,面前是画架。宽大的兜帽罩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长袍下延伸出的长臂,拿着画笔,时不时蘸取颜料,在画架上涂涂抹抹。


    “修士也会画画吗?”楚昭好奇地问。


    宋饶玉顺着的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的确会有修士选择绘画之类的方式进行默观修行。”


    不知为何,楚昭莫名很想过去看一眼,这么想着脚便迈了出去,刚迈出一步,手腕被一把攥住。


    “昭昭,修士静修时可能会比较介意被打扰。”


    “喔,好。”楚昭点了点头,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位修士依旧在安静地作画,周遭散发着疏离、洁净、不可亵渎的气场。


    奇怪……可能是错觉吧。楚昭收回了视线,跟宋饶玉离开——


    作者有话说:①出自《Elamorenlostiemposdelcólera(中文名:霍乱时期的爱情)》五章。中文翻译是:被虚无缥缈的声响和熟睡小巷中茉莉花的热烈芬芳升华了的爱的呜咽。(参考了杨玲译本)。


    第43章 圣母


    楚昭跟在宋饶玉身后走出小广场,准备离开时,楚昭站定了脚:“宋先生,我还是想过去看一眼。”


    宋饶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答应了。


    两人折返回教堂。


    那名修士依然在廊下绘画。


    楚昭轻手轻脚地走近,似乎意识到有人接近,修士手中的画笔一顿,继续作画。


    楚昭安静地站在一旁,打量他的画。


    他没有画风景。


    画的是一个女人。


    半身像。女人披着一块深蓝色的肩衣,头上罩着一个宽大的纯白兜帽,眉眼低垂,神色祥和宁静。整幅油画笔触细腻,宗教风格浓烈。


    楚昭对美术史不甚了解,只知道一些基础知识,只能相当粗暴地认为,跟宗教相关,面相祥和的女人都叫圣母玛利亚。


    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想要印证心中猜想。


    然而当她完全看清兜帽下的脸,不禁大失所望。


    那不是一张完好的脸。双颊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愈合的皮肉与原本的皮肉交缠,像蜈蚣。他的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苍白的额头和直挺的鼻梁。


    能看出他原本的皮肤白皙。唇红而薄,鼻梁直挺。


    其实很像,真的很像。


    楚昭不死心地继续打量,猜想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才毁容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楚昭就知道有多荒唐了。越夺早死了,死在了海里。眼前这名修士也许只是与越夺身形相似的可怜人。


    她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修士的画上。


    后知后觉一件事。


    所以他看不见?


    楚昭再次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的确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作画,更加吃惊了。


    眼前这幅画笔触细腻,神形俱准,能看见的人尚且不一定能画成这样。


    楚昭尚在吃惊,直到宋饶玉轻轻拉住她的手。


    她回过神,跟着宋饶玉远离了修士。宋饶玉才开口:“这下可以放心了。”


    楚昭一愣,原来宋先生知道她的想法。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宋先生,你也觉得他很像吧?”


    宋饶玉拍了拍她的肩:“这世上身形相似的两个人很多,会错认也很正常。但是,昭昭,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死去的人才能安心。”


    楚昭抬眼看向宋饶玉,后者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她不得不将困惑、怀疑的话咽了回去。


    次日楚昭睡醒了,没有找到宋饶玉,被女佣告知他出去了,楚昭便自己吃了一点东西。


    她还一直想着昨天见到的修士。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恰好身形相似,又恰好都爱画画。


    楚昭还是有点在意,决定待会再去看看。


    吃完饭,和女佣叮嘱完,楚昭独自前往了教堂。


    来之前楚昭做好了见不到那名修士的准备。不过运气很好,昨天见到的修士,今天依旧在老地方画画。


    楚昭走过去,在他身边驻足,安静地看他画画。今天画的是场景画,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躺在草地上,没画头,没画衣服。楚昭觉得盯着没画的部分看,好像不大礼貌,便挪开了眼,用英语问:“先生,您画的是圣母吗?”


    修士画画的手臂顿了一下,蒙着纱布的眼略微俯向她的方向,没说话。被他这么一“看”,楚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她归结于因为对方是一个西方修士,文化差异造成的疏离感。如果是东方僧人,她肯定不会这么紧张。


    不过修士只是“瞥”了她一眼,继续画画。


    楚昭不确定修士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话说除了汉语之外,别的语言她也不会了。


    她猜修士没听懂她说的话,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他笔下的画上。


    他下笔很缓、很慢,且意想不到,但继续往下看,就会恍然为什么要在此处下笔,有种前后押韵的精准。楚昭逐渐沉静在了修士的笔触里,蛙鸣,蝉鸣,风吹林叶,地籁、天籁。


    等回过神来,天色已晚。楚昭意识到她得回去了,不然该让宋先生担心。见修士没有回去的意思,楚昭好心提醒:“先生,已经很晚了,您不回去吗?”


    修士没有理她,楚昭有些茫然。这时一个矮个子修士走过来,拍了拍修士的胳膊,在他胳膊上写了什么,修士这才停下动作,开始收拾画具。


    矮个子修士看向楚昭,面带歉意:“抱歉,女士,欧迪文的眼睛和耳朵不太好,个性也比较孤僻,不怎么跟别人交流,如有冒犯的地方,请您谅解。”


    “原来如此,没关系。”楚昭笑了笑,主动上前帮欧迪文收拾画具。


    不知是否错觉,她的靠近似乎令欧迪文的动作变得慌乱。一块颜料板眼看被他碰得将要滑落。楚昭下意识伸手去接,无意间擦过了他的手背。


    欧迪文浑身一僵,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扬手将她推开。


    其实力道不算重,但其中的抵触意味却十分明显。


    “噢天呐。女士,您没事吧?”矮个子修士上前问。


    楚昭摇了摇头,看了欧迪文一眼,他快速地收拾好画具,仓皇地逃走,仿佛避她之不及。


    楚昭有一刻的伤心。她的幻想和期待里,是有几个瞬间把他当成越夺的。他避她不及犹如阿夺避她不及。


    楚昭随即在心里否认。阿夺不会这样,不会这样避她如瘟疫。所以他一定一定不会是阿夺。她的心沉到底,一点点微末的希望灭掉。楚昭终于决定接受事实。


    回到别墅,正好迎上拿了车钥匙的宋饶玉。


    看到宋饶玉焦急的神色,楚昭立刻明白他是打算出去找她。


    “宋先生……”


    宋饶玉两步并作一步,冲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你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带。”


    “我,我。”楚昭本来已经想好理由了,可不知为何有点委屈,扑进了宋饶玉的怀里:“对不起,宋先生……”


    宋饶玉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怎么还哭了?是不是我太凶了?对不起啊昭昭,我太着急了,我以后不会那么凶了,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楚昭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可能是期待被打破了,可能是彻底地接受了越夺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


    宋饶玉带她回了房间。房间桌子上摆了许多他今天出门寻觅到当地食物,有果脯,有曲奇,还有一些长相奇怪的叫不出名字的小零食。


    “看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怕你饿肚子,所以买了这些。你尝一尝合不合胃口?”宋饶玉顺着她的头发。这个动作放在平时宋饶玉绝对不敢做的,但是今天楚昭心情不好,好像给了他一些机会。


    楚昭尝了一个,没说好不好吃,只是一味地吃下一个。


    宋饶玉见她心情好转,随意地问道:“今天去哪里逛了,怎么逛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去了教堂,”楚昭抬眼说,湿漉漉的睫毛发黑发亮,“那个修士画画很好,但人很凶。”


    “你喜欢他的画?”


    楚昭点了点头。


    宋饶玉略一思索,大概猜到楚昭的难过应该跟那修士有关,温和地笑着:“好。”


    第二天,楚昭在房间里睡午觉时,宋饶玉独自前往了教堂。


    教堂回廊下,那位修士依旧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作画。他没有着急上前打扰,先站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


    宋饶玉见过越夺的次数不多。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那位修士多像越夺。最开始阻止楚昭接近,不过出于一个男人对于潜在竞争者的抵触而已。


    但既然楚昭说了像,他就得确认百分百不是。


    他信步走过去,打量了一眼画上的内容。画的是个丰腴的女人,似圣母,但非圣母。


    宋饶玉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认为画上的女人不是圣母。女人神情祥和宁静,披着一块丝缎肩衣,正做着祈祷。宗教氛围如此浓厚的一张画,尤其在天主教盛行的小岛上,任谁看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圣母。


    但是画中的女人被画师添加了太多的个人私心,以至于比起圣母这种抽象的偶像符号,画中女人更像某个具体的人。


    他一个不是很关注宗教的人。不确定这位又是天主教中哪位偶像。但他莫名地对这幅画,或者画中的女人,生出某种好感。仿佛画里的人他同样认识一般。至少在这点上,他和这位画家修士算知音。


    “你好,我们能交谈一下吗?”宋饶玉用英语发问。


    修士没有理他,用画笔沾取了棕色的颜料,轻轻地在画中女人的脸上点缀。


    “我的太太非常喜欢您的画,我想买下它,您可以随意开价。”


    修士依旧没有理他,当他不存在一样。


    一个矮个子的修士走过来:“抱歉先生,欧迪文失明失聪,无法听到您说话。”


    宋饶玉微微一笑,礼貌地颔首:“我的妻子和我都很喜欢这幅画,想要买下它,您可以代我跟这位弟兄交流一下吗?”


    矮个子修士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叫欧迪文的修士的胳膊。欧迪文停下作画,向修士略微低头。矮个子修士在他衣服上写了一串什么,欧迪文略微思索,摇了摇头。


    矮个子修士略带歉意对宋饶玉说:“实在抱歉,先生,欧迪文似乎不想卖掉他的画。”


    宋饶玉温和地笑着:“能理解。我想给修道院进行捐赠表达我的心意,我可以见一下你们的负责人吗?”


    修士:“当然可以。”


    第44章 胜利


    宋饶玉从主教公署出来,径直前往教堂。


    根据矮个子修士的提示,欧迪文现在就住在教堂墓地里的一个小屋中。


    此时天色已晚,墓地森然。小屋就建在墓地边上。木屋的两扇窗面向街道透着烛光,像夜里睁开的双眼。


    门没有锁,宋饶玉推门而入。浓重的气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松节油、矿物质和某种植物腐败的甜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空气粘稠凝滞,几乎令他有种无法施展手脚的错觉。


    而后宋饶玉抬眼,被满墙的画震了一下。乍一看以为是装饰,这时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四面墙上满满的张贴着各种画。素描、油画、速写……成百上千张相似的面孔,哭、笑、乐、哀,悲悯的,愤怒的,舒展的,一双双相似的眼睛穿过纸面,仿佛注视着他这名闯入者。


    简直……


    宋饶玉收回视线,看到坐在床沿的欧迪文。他正面对着画架,不停地挥动手中的炭条。对于来者何人并不在意,连头也没抬一下。


    “几个月前,被修士在海边发现,身受重伤,耳目失聪,失忆,此后一直留在修道院静修。这就是你给自己捏造的新身份吗?”宋饶玉将从主教那里得到的信息有条不紊地说出来,直视着眼前这个所谓叫“欧迪文”的修士。


    “越先生。”


    欧迪文依旧不理他。他那包着纱布的双眼注视着画纸,手中动作不曾停下哪怕半秒。沉静,不顾一切。宋饶玉有理由怀疑他是否真的失明,乃至失聪失忆。


    宋饶玉接近了欧迪文,没有太近,保持着一个适中的的距离。能恰好看到他画的内容。


    是一个女人,与墙上张贴得到处都是的画用的是同一张脸。


    如果不是从主教那里得到了证实,宋饶玉只会认为这些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圣母,而欧迪文只是一位对其有独特见解的狂热基督徒。


    现在他基本能肯定,画中的人,正是他猜想的那样。而欧迪文,不,或者是说越夺,简直就是对楚昭狂热的神经病!


    “无论你是真的失聪,还是假装的,我必须警告你,昭昭因为越家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无论你是什么目的,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昭昭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会一直保护她。”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滞。


    欧迪文手下动作陡然加重,沙沙沙,炭粉磨着画纸在尖叫,刺耳。几乎像是要扎破画面。


    这声音听得叫人焦躁。


    宋饶玉皱起眉头,见他正在画女人的眼睛,多余的炭粉落在了眼尾处,像流泪。欧迪文立刻停下来,用小指偏执地、温柔地,蹭开了抹匀了,将多余的炭粉融入阴影之中。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简直就是神经病。宋饶玉暗自心想,他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但还是没有走开,可能想看“欧迪文”会把他心爱的女人画成什么样。


    接下来短暂的时间里,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心知肚明。空气犹如不断膨胀的气球,即将撑到极限。


    “那么,欧迪文先生,再见。”宋饶玉看了一圈墙上的画作,转身出了门。


    他果然无法理解,也不屑于理解这种躲在角落日夜与画布相对,靠着臆想过活的人。思及空气中诡异的植物腐烂的气味,同为男人,宋饶玉有理由怀疑越夺会边臆想边亵渎……简直恶心、下流、招恨。这种行为是为了发泄怨怼吗,是某种诅咒的方式吗,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情?


    无论哪种,宋饶玉都觉得这种做法……有病。像堆积已久的垃圾,因为见不得阳光而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相比之下,他,宋饶玉,现在是楚昭名正言顺的丈夫。能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天。


    这便是底气。


    一种理直气壮的自豪和掌控感油然而生。他相信越夺这种人就算活着,也只会烂在角落里,被一堆永远无法喜怒哀乐的画作彻底埋葬。


    宋饶玉不在,楚昭就独自去海滩边逛了一圈,顺便捡了一兜的贝壳回来。回来时,宋饶玉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他的目光从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始终落在她身上,笑语盈盈。


    虽说宋饶玉平时也是笑盈盈的,但他今天的笑特别夸张,夸张到有点悚然。楚昭待在原地,在想,是不是应该将贝壳藏起来?


    “去海边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网兜,“让我看看我们的小艺术家捡了什么宝贝。”


    他拿起一枚贝壳,在灯下仔细端详,语气特别夸张,特别轻快地赞叹:“昭昭审美真好,这纹路真别致。”


    他过于兴奋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显得醉翁之意不在酒。楚昭问:“宋先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哪有,”宋饶玉稍微敛了笑意,放下贝壳,“是因为昭昭捡的贝壳太好看了。这些贝壳这么好看,我们回去把它们做成装饰画,挂在墙上,好不好?让客人们也看看。”


    “倒也没这么……”楚昭欲言又止,不忍心扫宋饶玉的兴,便跟着笑了笑,“好。”


    用晚餐的时候,宋饶玉突然说:“昭昭,你还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楚昭一愣,摇了摇头:“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宋饶玉说:“好,那我们后天回去吧。”


    他本来没计划这么早回去,但有越夺这个变数在,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昭昭好不容易心情才稳定下来,他不想有任何意外出现。


    回国后,宋饶玉和楚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福利院将遥遥接回来。


    黎晓雨一脸笑意,拉着楚昭的手说:“我就知道你能和宋先生修成正果。”


    楚昭回以微笑,将话题引到了黎晓雨和李庆的婚事上,两人聊了会儿天,宋饶玉抱着遥遥过来了。


    “黎老师,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遥遥。回头有空你和李老师一定要来家里坐坐,昭昭也很想念你们。”


    “哎哎,一定一定。”黎晓雨笑着,握了握楚昭的手,对楚昭说:“小昭,有空要多回来看看啊。”


    楚昭点点头,刚扭头要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楚老师,请问……越师父呢?”


    楚昭低头一看,是小胖,和越夺关系最好的男孩子,越夺经常教他画画,他叫越夺“越师父”。楚昭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黎晓雨赶紧过来圆场:“老师说过了啊,面具战士去往别的星球了。”


    小胖撇嘴:“你们大人就会骗人。他分明是死了。”说完,小胖赌气地跑开。


    楚昭待在原地,没说话。


    似乎感觉到了楚昭不开心,遥遥从宋饶玉怀里挣脱下来,抱住了楚昭:“楚老师,不要难过。”


    楚昭这才努力地扯出一个笑,蹲下去抱了抱遥遥:“嗯,谢谢遥遥,我们回家吧。”


    路上,遥遥特别天真地问:“宋叔叔,黎老师说你和楚老师结婚了,是真的吗?”


    宋饶玉温柔道:“是呀。”


    遥遥想了想,神情有些忧伤:“那你们会生小宝宝吗?”


    宋饶玉被这个问题问得噎住。他余光瞄了一眼楚昭。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昭昭愿意,他就和她生个自己的孩子。但是……


    “遥遥不用担心,”楚昭开口接过话茬,轻声细语,“我们只会有遥遥一个小孩。”


    被戳穿心事的遥遥羞涩一笑,埋进了楚昭的怀里:“楚老师……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妈妈。”


    即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听到遥遥这么说,楚昭还是受宠若惊。在她看来,“妈妈”是个有份量的词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这种觉悟。但此刻遥遥的信任,给予了她某种力量和决心。楚昭揉了揉她的头发,答道:“好啊。”


    遥遥眼睛亮亮的,她爬到楚昭的腿间,趴进楚昭的怀里:“妈妈。”


    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带着小孩子特有的依恋。听得楚昭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抱紧了遥遥。


    “还有我呢?”宋饶玉温声道。


    遥遥从楚昭的怀里抬起脑袋,看了宋饶玉一眼,喊:“宋叔叔。”


    宋饶玉愣怔,倒也没生气:“好啊,叫昭昭妈妈,叫我宋叔叔。”


    遥遥撇了嘴,往楚昭怀里钻,不知在生什么气。


    楚昭思考了一下,猜是刚才遥遥问会不会生别的小宝宝,宋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她,所以遥遥生气了。


    不过楚昭想宋先生刚才犹豫,应当是在顾忌她的感受吧。


    下车之后,楚昭让宋饶玉先上楼,留下遥遥。


    等宋饶玉走远,楚昭蹲下来,与遥遥平视:“遥遥,你是不是在生宋叔叔的气?”


    遥遥看着她的双眼,半天才缓缓地点头。


    楚昭温柔地笑了笑:“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宋叔叔的气?”


    遥遥纠结着手指,慢吞吞地说:“我感觉……宋叔叔还想要别的小宝宝。”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因为我问的时候,宋叔叔一直不说话。”遥遥眼眶红了。


    楚昭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抚她的背:“遥遥,你知道为什么宋叔叔不说话吗?因为宋叔叔是担心说得不对,妈妈会生气,所以没有立刻回答你的问题。宋叔叔在考虑妈妈的感受。”


    “所以,你看,他在考虑妈妈的感受,你是不是也应该向他学习,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遥遥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宋叔叔平时对你那么好。遥遥之前也说了想让宋叔叔做你的爸爸。那你叫我妈妈,但是不称呼宋叔叔。宋叔叔一定很伤心。你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到他的感受呀?”


    遥遥慢吞吞地答:“是。”


    楚昭笑了下,拍了拍遥遥的肩膀:“遥遥真棒,那待会上去之后,要记得称呼宋叔叔,好吗?”


    “好!”


    宋饶玉在摆放碗筷,见楚昭推门进来,弯了弯眼睛:“来吃饭。”


    没料到遥遥从楚昭身后钻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对不起,爸爸,你不要伤心。”


    宋饶玉愣在原地,有些讶异,看了楚昭一眼,见楚昭弯着眼睛在笑,他很快地反应过来,低下腰抱起遥遥:“好,没关系。我也要跟遥遥道歉呀,下回也应该多关注遥遥。”


    晚上,保姆带遥遥回房间睡觉。


    楚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宋饶玉走过来,坐在她的身旁:“昭昭,谢谢你。”


    “嗯?”楚昭抬起眼,眨着眼睛。


    “遥遥的事。”宋饶玉认真地注视她,温和的目光里除了欣赏,还有比欣赏更深层、更浓烈的东西。


    楚昭不自觉地别开眼:“宋先生,遥遥是个聪明的孩子。”


    “还叫宋先生的话,可能会在遥遥面前露馅哦。”宋饶玉的声音放低了,似乎有种暧昧不清。


    “唔。”楚昭不知所措,“我明白的。”


    “以后可能要睡一间卧室。”宋饶玉说。


    “我,我知道。”这才是楚昭一直坐在客厅的原因,她不确定宋先生的想法。“那,那现在,我们休息?”


    楚昭第一次踏进和宋饶玉的新房。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新,风格温馨简约,一看就知道精心布置过。


    洗完澡,楚昭上了床,留出了床的另一边,紧张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楚昭感受到身旁微微地下陷,似乎特意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就这样,一直没有动。


    楚昭松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随即又重新地一阵茫然。宋先生当真只是和她睡在同一间卧室,同一张床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图?


    第45章 爱我


    “妈妈,爸爸怎么不在?”遥遥突然问。


    楚昭放下了故事书,摸了摸她的脑袋:“爸爸去接客人呀。”


    话音刚落,门锁响了,黎晓雨和李庆夫妇一同进来。黎晓雨笑开了脸:“小昭!”


    遥遥抬起了头,看清是谁后脸同样笑开:“是黎老师!还有体育老师!”


    “快来坐。”楚昭从阿姨手里接过茶壶,给他们倒茶。


    宋饶玉从门外走进来,径直抱起了遥遥,对楚昭说:“昭昭,你们聊,我带遥遥出去逛一逛。”


    楚昭知道宋先生想让她和黎晓雨进行地聊天,她冲他弯弯眼睛:“好,早点回来。”


    宋饶玉带遥遥离开之后,黎晓雨才拉起楚昭的手:“在这儿待得怎么样?宋饶玉没欺负你吧?”


    楚昭失笑:“宋先生怎么会欺负我?一切都很好。宋先生很体贴。”


    “还宋先生,宋先生的,你们都结婚一个多月了,怎么还这么客气?”黎晓雨问。


    李庆接话:“人家这叫相敬如宾。”


    黎晓雨瞪了他一眼:“闭嘴,可显着你了,体育老师就不要教语文了。”


    李庆蔫蔫地闭上了嘴。


    楚昭见了忍不住笑着打趣:“看来是咱们黎姐没少欺负姐夫。”


    李庆小声应和:“就是,就是。”黎晓雨又一瞪眼,他再蔫了。


    “别管他,”黎晓雨拉着楚昭笑了一阵,忽地凑近楚昭,“怎么样?那方面和谐吗?”


    楚昭懵了:“什么?”


    “哎呀,就是……”黎晓雨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个词。


    楚昭脸一下就红了。宋饶玉对她向来相敬如宾,连肢体接触都远近得当。楚昭压根没想过和宋饶玉发生那档子事儿,或者压根没有把这样的词语联想到他身上。


    黎晓雨看到楚昭这幅表情,会错了意,便扯了扯她的衣袖:“不会吧。他不会真的像传闻里的……”


    “传闻里的什么?”楚昭更懵了。


    黎晓雨没说,先把李庆打发了去买东西。等人走远,才凑到楚昭耳边说了个词儿。


    楚昭一听,脸更红了,既尴尬又无奈:“我也不知道。宋先生平时忙,可能没空想这种事。”


    黎晓雨一听,面色严肃:“忙不忙的都是借口,这么久还没动静,我猜多半是不行。”


    “我跟你说,小昭,虽然他性格好,有能力,但是在这方面,咱们还是不能委屈自己。人都是有需求的,要重视自己的需求。这样吧,买点小玩意儿哄哄自己……”


    楚昭听得脑袋都晕了,连忙打断黎晓雨:“多谢黎姐,只是现在要照顾遥遥,平时还得准备考试,忙得打转了,真没空想这些。等我闲下来了,我一定主动请教您。”


    晚上留黎李夫妇吃过晚饭,宋饶玉开车送他们。保姆带遥遥去睡觉,楚昭没什么事儿,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在决定和宋饶玉协议婚姻之前,楚昭早就做好了和他行夫妻之事的准备。她并不是很传统的人,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过自从结婚之后,宋饶玉行为上从来没有越界,也没有主动和她提过这方面。


    宋饶玉贴心周到,对她很好。她知道一个人再好,也不可能好到毫无所求。


    何况,这段时间宋饶玉对她无微不至的体贴,早就超过了协议夫妻应有的边界。


    她想,宋先生可能对她有几分喜欢。几分,再多的楚昭不敢妄想,并非妄自菲薄,而是不敢再深想了,她担心自己辜负了宋饶玉的喜欢。


    她已经辜负了一个人,不可以再辜负另一个。


    宋饶玉回来了,见楚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带着笑意地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楚昭回过神来摇摇头:“等你回来。”


    听到这个答案,宋饶玉仿佛受宠若惊,声音柔下几分:“太困的话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还是跟之前一样,楚昭先上床,给宋饶玉留出一个空位。之后宋饶玉会在她的身旁躺下,关灯,和她泾渭分明。


    楚昭在黑夜里张着眼睛,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侧身,看向正对她侧躺的宋饶玉。他闭着眼,应当是睡着了,胸膛平稳地起伏。


    除了越夺之外,宋饶玉是第二个让她如此认真注视着睡颜的男人。她在他的眼尾处发现了平时看不出来的,极细极细的皱纹。她想到了他的年纪。


    单论外貌,宋饶玉的皮相也是极为出色耐看的,从外表其实难以准确猜到他的年龄。但他身上的气质,谦和,温润如玉,还有工作时的威严果断,又的确有岁月经历沉淀过后的气质。


    楚昭慢慢地凑近他,慢慢地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


    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一僵。


    随即他同样抱紧了她。宋饶玉用清朗温和的声音询问:“怎么了,昭昭。不高兴了?”


    楚昭埋进他的胸口,瓮声瓮气道:“没,就是想抱抱你。”


    宋饶玉抱着她不说话,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


    逐渐,有个硬物的轮廓隔着布料硌在了楚昭的小腹上。楚昭知道那是什么,也明了宋饶玉并非无欲无求的君子,只是从不向她提及而已。


    楚昭顺着他的腹肌摸了下去。


    宋饶玉猛地一僵,抓住了她的手腕,气息有些乱:“昭昭,是不小心的?”


    “是故意的。”楚昭抬眼,坦然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宋饶玉没说话,嘴唇发颤,末了,十分珍重地吻了吻楚昭的额头:“这种事让我来。”


    额头、眉心、鼻尖,还有唇。


    楚昭和他接吻。宋饶玉大概不曾做过这种事,吻得笨拙又小心。楚昭心里有奇妙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于是便反客为主,引导着他。


    宋饶玉似乎乐意接受她的引导,熟练后又反过去占据上风。


    一吻罢了,宋饶玉伏在她的肩上休息,身子一直在不停地打颤。


    楚昭垂下眼,抚摸着他的脊骨,从上至下,她一下一下,他便一颤一颤。果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过了几秒,楚昭感到肩膀上湿漉漉的,有些讶异。


    宋先生哭了?


    “昭昭,你说你爱我,好不好?”宋饶玉埋在她肩窝里说。


    楚昭愣了一下,张了张嘴,那三个字就在嘴边打转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份量太重了,她没办法说出口。


    她沉默,宋饶玉也明白了。


    “昭昭,你同我说,你今天主动,是不是可怜我?”


    楚昭开口:“不是的,宋先生,我就是想试着去回应你。”


    “试着?所以你并不喜欢,对吗?”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即是回答,宋饶玉是聪明人,没有追问,缓缓地松开了环住她的胳膊。


    楚昭没有挽留,任他松开,她则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我……”


    “好了。不说了,昭昭。”宋饶玉的声音恢复如常,如常儒雅、温润、进退有度:“昭昭,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宋饶玉躺了下去,侧身背对着她。那背影寂寥,孤单。楚昭想安慰他,可是这种时候安慰,会不会过于伪善?楚昭待了一会儿,也躺下去。


    “宋先生,对不起。”楚昭说。


    半天没有回音。她以为宋饶玉睡着了,然而,凭空地,他又低声说:“没关系。”


    沉默的间隔里他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句“没关系”。


    楚昭醒来,宋饶玉已经不在身边。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楚昭拿起来,字条上是清隽有力的字迹:公司有事。记得按时吃饭,我晚点回来:)。


    楚昭想起昨晚的事,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她既觉得亏欠和愧疚,又觉得自己实在狡猾。


    傍晚,宋饶玉回来了,楚昭从书里抬起脑袋,他如常地正微笑着脸,看样子早将昨晚的事翻篇了。楚昭更加难受,安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宋饶玉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昨晚的事……”楚昭欲言又止


    宋饶玉轻笑一声,安慰她:“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真的没关系。”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闪了一下。


    楚昭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宋饶玉可能就绷不住脸了。于是她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宋饶玉看不下去,别开脸轻轻叹了口气,片刻才回头正色道:“《六期花》的项目开始推进了,导演那边缺个女主,但没挑到好的人选。他说,想让你试一试。”


    “我?”楚昭特别意外,因为过于意外而笑出声,“我不是演戏那块料。不过如果秦导真的缺女主演的话,我倒有个人选推荐。”


    宋饶玉好奇地问:“是谁?”


    楚昭微微一笑:“这个人您可能认识,上回在葬礼上见过。朱倩。”


    宋饶玉沉吟片刻,道:“的确见过,不只在葬礼上。”


    “哎?”


    宋饶玉笑了下:“说来也没什么。她和宋沿交往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对她有点印象。”


    楚昭看宋饶玉的表情,试探着问出:“印象不太好?”


    宋饶玉说:“不能说不好。我之前替宋沿参加杀青宴,遇到了她。有点不踏实。”


    楚昭思考了一下,猜想到一定是朱倩将鲁莽的作风带到了宋饶玉面前,才会让宋饶玉产生如此印象。楚昭便笑着说:“你说的我也认同,她之前有些行为的确操之过急。不过我见过她演戏,她演技上没得说的。有些行为,往好的方面说,算作有野心,上进,其实是好事。正好我们推她一把,行不行看她自己。如果不行,以你的实力,也不怕一部剧扑。如果行,那我们正好成人之美。你觉得呢?”


    她说完这些,只见宋饶玉定定地望着她,楚昭快被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了,他才开口:“你说得有道理,按你说的办。”


    “太好了,谢谢你,宋先生。我去联系她的助理!”


    宋饶玉无奈地看着她。


    楚昭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宋先生叫习惯了,我保证不会在遥遥面前这么叫。那,我先去打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


    第46章 挑衅


    “倩姐,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朱倩正在卸妆,见陈小松神神秘秘的,问:“咋了,有大导演找上门来了?”


    陈小松“哎”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是!”


    “你上次黄的那部剧,《六期花》的导演,又来找你了。指名道姓地要你过去试镜。”。


    朱倩嗖得起身:“真的假的?”


    “等等,”朱倩想起什么,“这部剧的投资方不是改成宋家了吗?跟宋家有关……这种机会怎么会落到我头上来?”


    她前攀宋沿,后攀宋饶玉。前面的没攀上,后面的还没开始攀就失败了。何况她还对宋氏未婚妻楚昭做过那些事,相当于她把宋家的人全得罪了一遍。这种机会怎么会砸到她头上?


    “那还不是——”陈小松刚要说口,想到什么,立刻缄默了。


    朱倩心神荡漾,没工夫想着追问陈小松后面的话。


    这部剧的台词她早已烂熟于心,正式试镜之前,她又照着剧本调整了下细节,想争取在导演面前留下最佳印象。


    试镜当天很顺利。


    朱倩试完镜,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秦导打量朱倩摩挲着下巴思考,没着急让她走,让她在旁边稍微等了一下,他拨了一通电话:“楚小姐那边还是坚持拒绝吗?”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朱倩听不清,但听到秦导提到“楚小姐”,她不自觉警觉了起来。


    “志不在此……哦哦好,明白了,替我谢谢人家。”秦导演挂了电话,笑呵呵地看着朱倩:“朱倩呐,你遇上伯乐了。”


    朱倩战战兢兢,不敢乱说话,生怕到手的机会就没了。


    秦导继续说:“从外形和气质来说,其实我不大相信你。如果有再好的人选,我依然会替掉你。但是有人指名道姓说你行。那就好好表现,别辜负了人家。”


    朱倩简直被这一串话砸懵了。呆滞了半天,缓缓地开口:“是谁啊?”


    秦导演笑呵呵的没说话。


    朱倩识趣地点头:“我明白了,但是秦导,我想请教您,您心目中的女主演是什么样子的,我完全可以演绎出来。”


    秦导演摇了摇头,摆摆手:“演永远是演,除非你自己是。回去等通知吧,我会安排人联系你。”


    楚昭和遥遥坐在房间里,各自看各自的书。


    “妈妈,妈妈。”遥遥突然凑过来贴楚昭。她指着书上的一幅插画:“是不是去这个展,就能看到很多像这样漂亮的画?”


    楚昭看了一眼,书上介绍的是巴塞尔艺术展,心下了然,揉了揉遥遥的头:“对呀,能看到许多艺术家的作品哦。”


    “那我们可以去吗?”遥遥眨着眼睛。


    “好呀,等爸爸回家,我问一下爸爸。”


    吃过晚饭,宋饶玉陪楚昭看电视。视听室的灯光调暗了,七彩的反光在两人的脸上跳动。


    宋饶玉眉眼含笑地望向她:“不知道昭昭怎么这么有本事,我都替你拒绝了,秦导演还不死心,一直请我说服你。”


    楚昭调低了荧幕的声音,答道:“哪有,大概是秦导演想买你一个人情,还是看在你面子上。”


    “是吗?可我听秦导说,之前你高中的时候读表演课,他当时就想过挖你去演电影。结果你没答应。”宋饶玉说。


    “我都忘了。”楚昭莞尔一笑,垂下眼,想起那时候薛敏恩要求她和越夺一起上表演课。


    可能是在越家待久了,楚昭在演戏上悟得比越夺快很多。加上课后表演老师布置作业,要是越夺完成不好,薛敏恩就会反过来刁难楚昭。为了避免薛敏恩批斗她,她只好被迫对表演更上心,只有自己吃透了才能教越夺。


    那段日子太痛苦了,对一个不感兴趣的东西十倍地上心,还要战战兢兢地拽着另外一个人。考上大学之后,楚昭就发誓再也不碰表演相关的东西了。


    “在想什么?”宋饶玉问。


    楚昭摇了摇头,笑道:“宋先生,我查过了,下个月有场艺术展要在港市举办,我们带上遥遥一起去看,怎么样?”


    “艺术展,好啊。”


    为了到时候能跟遥遥说出个一二来,楚昭这一个月做了不少跟艺术史相关的功课。当然,到了艺术展现场之后,楚昭发现能用上的其实不多。


    这场艺术展上除了画作展览,还展出了一些艺术装置、雕刻等艺术作品。遥遥主要对画感兴趣,楚昭便带着遥遥去参观画作展览区。


    这场艺术展虽然偏向于作品的商业价值,但门槛不算低。展出的画作大多将艺术性和商业性平衡得很好。即便对艺术是门外汉,也能欣赏出这些作品的“美”之处。


    遥遥一直拉着楚昭兴奋地说话,妈妈,这个像大饼,这个像石头……楚昭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给遥遥和其他小朋友上课的时候,玩的“你描述,我猜”的游戏。


    “妈妈!”遥遥指着一幅画说。


    “嗯?”楚昭问,“怎么了?”


    遥遥咯咯地笑,这回松了楚昭的手,跑去拉宋饶玉的手,兴奋地指着墙上的画:“爸爸,你看这幅画的形状,像不像妈妈!”


    宋饶玉顺着遥遥指的方向定睛一看,脸滞了一下。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别人可能不认得,但他不可能不认得。这是墓地小屋里的那晚,“欧迪文”正在创作的画。


    他还清晰地记得,“欧迪文”抹开了落在女人眼角的炭粉,融入到了眉眼延伸出的阴影里。正是眼前这幅画。画旁张贴的标签上注明了画的名字:RegalodeEncuentro。西班牙语,中文大意为“见面礼”。创作者:Olvido。


    “我看看,”楚昭探头过来,看了眼画,又看向宋饶玉,“嗯……很像吗?宋先生。”


    她嘴角正弯弯地抿起,头顶的白光落在了她的眉尾、鼻尖,她今天没有化妆,脸上的每一颗痣,甚至连下巴刚痊愈的一颗痘印,都清晰而又淡淡地印在那里。她笑起来时有浅浅的酒窝,酒窝里盛的不是水而是轻盈的阳光,想让人躺进去。


    宋饶玉越看越对比越心惊,是巧合吗?是命中注定吗?


    为什么连此刻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他在做梦吗?


    见面礼?是给他的,还是给楚昭的?宋饶玉此刻的确感受到了来自画背后的那个情敌的挑衅。


    他低估了他。


    他走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您好,我想买下这幅画。”


    工作人员面带标准微笑地走过来,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先生,您的眼光很好。这幅画的创作者是近几年内圈子里非常亮眼的一名emergingartists(新锐艺术家)。”


    这时另外一个员工走过来,跟这名员工交流了些什么,员工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实在抱歉,先生。这幅画在十分钟前已经被另外一位买家onhold(预定)了,还没有来得及贴reddot(售罄标签)。


    宋饶玉不太甘心。


    “宋先生,我和遥遥刚在在那边也发现了许多好看的画,我们去那边看一看吧。”楚昭指了指另外一个展览区,担忧地眨着眼。宋饶玉看到她的表情,自知刚刚失态了,迅速地将忮忌与不忿重新藏回去,微微笑道:“好。”


    一天画展逛下来,遥遥逛得很尽兴,出场馆的时候一直围着楚昭和宋饶玉叽叽喳喳不停。宋饶玉说:“昭昭,等我一下,我再去看幅画。”


    宋饶玉来到服务台,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关于那幅《RegalodeEncuentro》,如果买家因为任何原因撤销了交易,或者买家日后想卖掉这幅画,请第一时间联系我,谢谢。”


    宋饶玉出来的时候,楚昭正和遥遥逛展馆门口的纪念品馆,逛了一圈,楚昭买了一些留给遥遥的小礼物,还另外买了一本纪念手册。手册上面完整地收录了本次参展作品,上面有作品的详细介绍,也有世界著名艺术家的评价,编排得十分精细。


    “下回小胖过生日,”楚昭对遥遥说悄悄话,“你就把这个送给他,说是越夺哥哥送给他的。”


    遥遥说:“那不是撒谎吗?”


    楚昭捏了捏她的脸:“出于善意的话,撒谎也没关系哦。当然了,遥遥现在还不懂什么是善意,什么不是善意,所以还是不能随便撒谎哦。”


    “明白啦!”


    宋饶玉走过来:“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说给我听。”


    “这是我和妈妈的秘密!”遥遥说。


    宋饶玉笑道:“好啊,你们背着我有共同的小秘密了。”


    楚昭弯了弯眼睛,拉起遥遥的手,望着宋先生:“我们回家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昭每天除了和遥遥聊聊天,玩玩游戏,剩下的时间,她大部分用在了备考上。


    楚昭自知一旦和宋饶玉离婚,离开了宋饶玉的背景,她就是个普通人。虽然越家那边目前暂时没有动静,她不知道离开宋家庇佑之后,薛敏恩会不会再次刁难她。作为普通人,她总得有应对薛敏恩的底气。


    楚昭能想到的应对方法就是往上考学,考到薛敏恩手伸不到的系统里。


    除此之外,她也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考学只是手段,她要做的是不断精进自己。


    学累了,楚昭想打开漫画放松一会儿。她追更的那本漫画停更很久了之前发给耳日太太的私信也一直没有回音。楚昭干脆从前往后重温了好几遍。


    通讯软件弹出了一条消息。


    黎晓雨:【小昭,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寄好东西。】


    楚昭有种不好的预感:【黎姐,你要给我寄什么?】


    黎晓雨:【别问,乖乖把地址发过来。】


    楚昭只好去购物软件里翻地址,心不在焉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发给耳日太太的消息一直没有收到回音,太太是不是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断更……


    粘贴,发送。楚昭心不在焉地做完,等反应过来,她发现这聊天框不太对劲。再一看,这不是耳日太太的私信框吗,所以她居然把地址发给了耳日太太!


    楚昭手忙脚乱地想撤回,手一抖,撤回按成了删除键……


    好了,现在楚昭已经没有功夫去想软件开发者为什么要把撤回键和删除键同时放在一起。她只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她估计太太现在都不看私信了,消息发出去了也没事。于是这件事在心里就这么翻篇了。


    她给黎晓雨发去了地址。


    黎晓雨:【等着吧,你会感谢我的。】


    楚昭:【黎姐,你和姐夫刚结婚,花钱的地方还多,不要寄太贵重的礼物。】


    黎晓雨:[神秘一笑.jpg]


    第47章 耳日太太


    楚昭睡觉前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私信。


    耳日太太的私信,太太回复她了!


    耳日太太:【你想看什么剧情?】


    楚昭愣了一下,不确定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着,耳日太太又发了来一句:【你说,我画。】


    楚昭吸了吸鼻子,呆了几秒,实在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发过去:【诶,真……真的可以吗?】


    耳日太太秒回:【嗯,可以。加我联系方式,私信不好发。】


    消息后面果然跟了一串联系方式。


    楚昭回了句“好耶”,欢快地打开通讯软件添加了太太。


    好友验证也是秒通过。


    楚昭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对面回了个“嗯”。


    好高冷,不愧是太太。楚昭心想,主动找话题:【太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过了一会儿,耳日太太回:【想某个人,睡不着。】


    楚昭了然:【是想“女神”吗?】


    耳日太太:【嗯。】


    楚昭又问:【对了,可以方便问一下太太的性别吗?】


    耳日太太:【你觉得呢?】


    楚昭想了想,发:【您心思这么细腻,画风也很治愈,感觉很像女孩子呢。】


    耳日太太:【嗯,你这么觉得,那就是吧。】


    耳日太太:【你还没有说想看什么。】


    楚昭收到这条消息后认真地想了想,斟酌了片刻,才发出去:【我想看小兔和小狼贴贴。】


    发出去后楚昭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毕竟担心太太只是客套客套,而自己当真的话,太太估计会很困扰吧。


    没想到耳日太太说:【好,三点给你。】


    等等,三点?楚昭懵了:【是凌晨三点那个三点吗?】


    耳日太太:【嗯。】


    楚昭连忙打字:【太太,太太,不用这么拼命的……我没有很着急。】


    耳日太太:【没有很着急?什么意思。所以你其实不想看,你只是在骗我吗?】


    楚昭在对话框里打了一长串解释的话,似乎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干脆发了一条语音:“不是的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熬夜对身体不好,您可以多考虑考虑自己。我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过了几秒,耳日太太发了个简约线条的猫猫歪头表情包。


    耳日太太:【姐姐,你的声音好好听。】


    耳日太太:【我可以叫你姐姐吗?(猫猫乞求.JPG)】


    楚昭既想笑又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年纪比较小的妹妹,怪不得之前觉得太太说话有点中二高冷,现在楚昭理解了,大概是小朋友都比较喜欢装酷吧。


    想到画技高超的高冷太太居然是个小妹妹,楚昭回复的语气也多了一些宠溺。她发了个摸头头的表情包,回道:【可以呀。】


    楚昭又发:【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早一点睡觉喔。】


    耳日太太:【那姐姐可以给我发一条讲故事的语音吗?我睡不着……(猫猫哭泣.JPG)】


    讲故事楚昭最在行了,她便用手机简单录了一份《海的女儿》,给太太发了过去。


    耳日太太:【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楚昭自动脑补出小女孩特有的甜美音色,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又嘱咐了对方几句早点休息之类的,才安心地去睡觉。


    吃完早饭,楚昭收到了耳日太太画的漫画。


    耳日太太:【姐姐,我画得好不好看?】


    满满十页,不仅剧情连贯,还上了色。熟悉的画风,治愈的剧情。看得楚昭心潮澎湃。


    耳日太太:【只发给姐姐一个人看哦。】


    楚昭一听这话,简直心花怒放。嘴甜,画画又好看的小女孩很难让人不喜欢。


    楚昭连忙发了一条语音:“你画得好好看,我好喜欢,谢谢你!”


    “昭昭,在给谁发消息,笑得这么高兴?”宋饶玉坐到她身旁。


    楚昭扬起嘴角:“我喜欢的漫画作者画了一幅超好看的画!”


    “这样啊,我可以看看吗?”


    “好呀。”楚昭递出手机。


    宋饶玉接过后看了一眼:“叫你姐姐……?你们还加了联系方式?”


    “对呀,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嘴巴可甜了。”楚昭说。


    “这个画风是很特别,”宋饶玉将手机还给楚昭,“但是昭昭,还是不要随便相信网上的人,万一对方不是女孩子……”


    楚昭点了点头:“放心啦,宋先生,我会注意的。”


    宋饶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住了这个话题。“对了,昭昭,我这段时间要去国外出差,大概一个月。有什么需要,你打电话给我……”宋饶玉顿了顿,又笑着说,“直接联系江秘书或者王叔也可以。”


    楚昭没有过问,点着头说好。


    过了几天,楚昭收到了黎晓雨寄来的包裹。


    一个精致小巧的包裹,拆之前楚昭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打开。


    “嗯?口红?”楚昭懵懵地眨了下眼,还以为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松了口气,打开盖子准备试色,不知道摁到了什么地方,口红突然无声地振动起来,吓得楚昭手忙脚乱地找开关,没想到越按振动得越快。


    楚昭面红耳赤,研究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关。还好宋先生出差了不在家,不然误会就大了。


    她连忙打开手机问黎晓雨:【黎姐,你送我的是什么东西!】


    黎晓雨:【当然是能让女孩子快乐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来?】


    楚昭迅速关掉手机屏幕,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既无奈又好笑。不过黎姐也是好意,楚昭便想着顺着她的意思来。


    楚昭:【这个小玩具该怎么用?】


    等消息的时候,楚昭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口红外观的小玩具。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你老公满足不了你?】


    楚昭稍作思考,正要回复,忽然觉得这个语气不大对劲。一看,她不小心把消息发给了耳日太太!


    怎么又发错了!


    楚昭尴尬到抓床单。怎么把这种东西发给了一个小妹妹,人家家长会把她当怪阿姨抓起来的吧!


    【我发错人了,对不起,请忽略掉。】


    对方继续发来消息:【为什么要用小玩具,是不是你老公满足不了你?】


    楚昭的脸熟了。即便如此,她依旧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回道:【小孩子不可以这么询问别人,很不礼貌哦。】


    回完消息,楚昭才想到,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结婚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耳日太太再次发来消息:【我不是小孩子,姐姐,我已经成年了,我是大人。】


    楚昭当然不相信她是大人,继续教育道:【大人也不可以随便问别人这种问题。】


    耳日太太发来一个猫猫委屈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楚昭收到了一份压缩文件,耳日太太发过来。楚昭点进去一看,差点两眼抹黑。


    【姐姐,这是我搜集到的使用教程和一些“资料”。[猫猫乖巧.JPG]】


    楚昭欲言又止,不知道这么小就懂这些算好事还是坏事,只好语重心长地说:【谢谢,很有用。但是平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别人随便触碰你的身体,不要轻信其他人的话,遇到不对劲的事,一定要可靠的成年人求助哦。】


    【那我可以求助姐姐吗?】


    楚昭:【当然,随时可以。】


    和耳日太太这边聊完天,楚昭才收到黎晓雨发来的一大串注意事项。


    【黎姐,真是谢谢你了……】


    黎晓雨:【不谢。用完记得分享使用体验哦,我还有很多类型。】


    【不了不了不了,一个就够了。】


    好不容易劝住了黎晓雨,楚昭躺在床上迷茫。宋饶玉出差后,偌大的别墅里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气。遥遥睡着了,她独自一人待在和宋饶玉的婚房里。房间太空旷了,她一阵心慌。


    她就将越夺死后寄还给她的那只泰迪熊塞进怀里,埋进了小熊毛茸茸的肚皮里,嗅着淡淡的皂香味,心里涌上一丝安心和酸涩。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姐姐,今晚的月亮很圆,很适合一个人看哦。】


    这条消息仿佛猜到了她独自一人在家一样。楚昭心里的害怕稍微淡了一些。她笑着回复:【我看看。】


    发完消息,楚昭下了床,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抬头看。墨蓝的天澄澈地墨蓝着,既无云也无风。圆的月悬在天上像剪裁得当的圆纸片,静静地点着光。


    【果然很亮。】楚昭拿起手机发消息。


    她看着屏幕微微笑着,突然,一丝丝似风又不是风的东西挠了一下她的脖侧,挠过之后留下黏稠的、冰凉的触感。


    楚昭去摸了把脖颈,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不知怎地,楚昭突然很想低头,她便低头往栏杆下看,底下是一楼后院,种满了大片的冬青和鼠尾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抬眼再往远处看,对面则是一栋无人居住的别墅。


    是错觉吧。楚昭安慰着自己,没有多想,继续给太太发消息:【我的丈夫出差了,我才发现房子太大也不好,一个人待着晚上怪害怕的。】


    过了很久,耳日太太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只小猫被人抱起来,长条的身体伸直了,四肢扑腾地挡在镜头前。


    【姐姐别害怕,我给你看看我养的小猫。】


    猫很可爱,楚昭心里一暖,接着注意到了抓住小猫的那双手。虽然只各自露出手指的部分,但能看出皮肤白皙,指节修长分明,指甲干净圆润。


    楚昭忍不住打趣:【原来真的不是小孩子呀。】


    耳日太太:【猫猫歪头.JPG】


    耳日太太:【我没有撒谎呀。】


    耳日太太又接连发来好几张小猫的照片。猫毛洁白柔顺光滑,在灯下反光,一看就知道主人养得十分用心。楚昭看着看着,逐渐觉得照片上的小猫有点眼熟,像她送去宠物店的那只。


    可能是长得像吧。楚昭没多想,只是心想确实好久没去探望小猫了,明天去看看。


    第48章 “小朋友”


    第二天楚昭跟保姆打过招呼,便自己出门去了。


    她刚一进店,店主就认出了她:“你来啦?”


    “对,我来看猫。”楚昭笑着看了一圈,没在原来的位置看到那只猫。


    店主惋惜地说:“唉女士,你来晚了一步,这只猫一个星期前就被一位先生领养了。”


    楚昭愣了一下:“是位什么样的先生呢?”


    店主想了想:“戴着口罩,不太爱说话,看着有点冷。不过挺慷慨的,付了两倍的领养费。”


    楚昭心下一动,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这样啊,那也挺好的,说明它遇到了更好的主人。多谢你,店长。”


    这下也算了却了一门心思。


    楚昭离了店,打算在外面走走再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楚昭余光瞥见对面有位老人正在拦人,或许在问路吧,但不知他说了什么,路人听了之后摆了摆手就都离开了。


    被拒绝后的老人站在路边,笔直的风衣局促地贴在身上。他左顾右盼,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否错觉,楚昭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类似于越夺的气质。


    绿灯亮了,楚昭走过去问:“伯伯,你需要帮忙吗?”


    老人扭过头看到楚昭,先是一愣,随即道:“小姑娘,我的钱包和手机丢了,现在还迷了路。”


    楚昭安慰道:“您别着急。您有家人的号码?我帮您打电话联系。”


    “我家里只有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年纪大了。”


    老人没说完,但楚昭已经听懂了,道:“这样啊,那您稍等,我帮您叫车。”


    把老人直接交给出租车,楚昭也不太放心,于是打电话求助了王叔。


    等王叔来了,楚昭询问过老人的住址,和王叔一起送老人回家。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退后,穿过隧道时,楚昭从暗下的车窗上看到老人的脸。他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楚昭扭过头问道:“伯伯怎么了?”


    老人微微一笑,眼尾的皱纹拉长了:“你长得很像我的女儿。”


    楚昭真诚地回答:“那我好荣幸。”


    “是,她可漂亮可聪明了。”提起这个话题,老人的眼中充满了怀念。


    “到了,夫人。”王叔说。


    “哎,好。”楚昭往窗外看了一眼,没想到的是这里是一处山明水秀的郊外,山明水秀间恰到好处地坐落了一间洋房别墅。颇有艺术感,像油绿的框中间嵌了一幅画。


    楚昭扶老人下了车:“伯伯,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老人呵呵笑着:“不用送了,近在眼前了。”


    楚昭反应过来,所以眼前这幢庄园是老人的家?仔细一想,老人姿态儒雅,身上风衣款式材质也十分考究,也不像平常人家,只是她刚才没有深想,忽略了这些细节。


    “好,那伯伯您注意安全,我先走啦。”


    楚昭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人却拉住了她的手。司机见状上前阻止,楚昭眼神示意他不必紧张。


    “伯伯您还有什么事?”


    老人握住她的双手道:“小姑娘,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了不了,我丈夫还在家里等我,我怕他担心。”楚昭找着借口。


    “结婚了?”“是呀。”“那你叫什么名字?”“楚昭。”“楚昭,楚昭,好啊,好名字,人也是好孩子。有没有纸笔?”


    王叔见状递上常备的纸笔。


    老人一手接纸一手接笔,利落地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到楚昭手里:“楚昭,有空一定请联系我,我备食材招待你。”


    楚昭连忙接下:“您太客气了。”


    上了车后,王叔说:“楚夫人,刚刚那位先生,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越家的老太爷?”


    “越家老太爷?”楚昭疑惑地重复。她在越家的时候都没听过越家还有老太爷。


    “王叔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呢,可能要提到越家的往事……”


    楚昭知道王叔是考虑她,便道:“没关系王叔,您说就是。”


    “唉,其实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老新闻了。越氏集团其实是从一个大集团里分拆出来的,大集团原本不姓越,姓季,最大的老板叫季姝礼。季姝礼在当时当地是个非常有实力的女企业家,她的老公姓越,叫越平山。一直到越平山的儿子越从流娶了一位当时当红的女明星,也就是薛敏恩,越氏集团一直都姓季。”


    听到这个名字,楚昭的心脏紧了一下。


    “是后来越从流死了,季姝礼深受打击,一夜之间精神抑郁,而她的丈夫越平山是个艺术家,不懂商业上这些道道。于是季氏集团一夜之间大变天,四分五裂,越从流的妻子薛敏恩带走了一部分财和人,改为越氏集团。”


    楚昭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被这些话惊了一跳。这么算来现有的越氏集团岂不算薛敏恩抢过来的?商业上的事楚昭不大懂,但隐约能感觉到其中还有关键的东西她没捋清楚。“还有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


    王叔笑了笑:“楚夫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当时您年纪应当还小。”


    王叔又说:“不过我也不大确定,季姝礼的老公向来深居简出,新闻报道得不多。但是我刚才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像。不过有新闻说他们后来去了海外发展,也许是我看错了。”


    楚昭若有所思,很快到了家。


    楚昭谢过王叔,下了车,准备往家里走,抬眼之间发现家对面原本一直没人住的别墅,今天居然亮起了灯。


    上了楼楚昭问保姆:“阿姨,对面是搬进来人了吗?”


    保姆点头道:“是的,前两天就在往里搬了,今天刚住进来。”


    “是什么样的人呀?”


    保姆:“好像是个男人,长什么样没看清,看背影挺高的,身边还跟着其他人。”


    楚昭若有所思,随即点头笑了:“喔这样,那我明天去拜访一下,以后有什么也好互相照应。”


    楚昭第二天起了一大早,在保姆的帮助下,和遥遥一起做了一些手工饼干。她拉着遥遥,遥遥抱着饼干盒,母女两个来到别墅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简单的年轻男人开了门:“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住在对面,我叫楚昭,这是我和女儿做的一些小饼干,特地来送给你们尝一尝。”楚昭笑眼弯弯。


    遥遥将捧在手里的漂亮精致的饼干盒递上去,甜甜地说:“哥哥,送你饼干。”


    年轻男人接过饼干,一脸为难地对楚昭说:“多谢多谢,但是,我们老板不太吃甜食,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


    楚昭年轻男人称呼主人为老板,大概猜了下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她笑了笑:“这样啊,能理解,那这饼干麻烦您帮忙解决一下啦。我过两天再过来拜访。遥遥,跟哥哥拜拜。”


    “哥哥再见!”


    *


    汪余拎着饼干盒上了楼,敲了敲门:“老板,邻居家的女主人送来一些饼干,该怎么处理?”


    门内传来低沉清冷的嗓音:“谁?”


    “对面邻居的女主人,好像叫楚昭,和她女儿一起来的。”


    话音刚落,门猛地被拉开了,迎面而来的是松节油和某种油漆的气味。高大的人形立在门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凛气场。


    他直勾勾地看着汪余手中的饼干盒,眼中的掠夺感和压迫感极强。


    “给我。”他说。


    汪余犹豫着说:“老板,这饼干可能会比较甜,您不是不吃甜食?”


    虽说心有疑惑,但汪余还是将饼干盒递给了老板。


    门重新关上。


    汪余疑惑着,然而猫正在他脚下喵喵叫,他赶紧去喂猫。


    *


    楚昭给饼干摆出一个好看的造型,拍了些照,发给了耳日太太:【小朋友,我做了兔子和小狼形状的饼干,味道我觉得还不错。不知道你吃不吃甜食,我给你寄一些过去。】


    耳日太太:【姐姐干嘛叫我小朋友,我是大人。】


    楚昭发了个揉揉头的表情,回道:【就是感觉太太很像小朋友,喜欢叫你小朋友。】


    耳日太太:【好吧。】


    耳日太太:【小朋友不想吃饼干,牙会痛。】


    楚昭:【那你想吃什么,我想办法做给你。】


    【想吃你。】


    楚昭大脑宕机了一秒,接着这条消息迅速被撤回了。


    耳日太太:【想不到。】


    楚昭松了口气,应该是打错字了吧。


    楚昭:【那就好好想噢,这是我作为上次太太小朋友免费产粮的报酬!】


    【我想到了,姐姐再给我讲个故事。】


    楚昭哑然失笑,回复道:【好哦。】


    【再加一个,这回要打电话。】


    楚昭无奈地摇摇头:【那我得提前准备一下了。】


    晚上,楚昭提前准备好童话书,按照约定的时间,给耳日太太拨了过去。


    几乎是秒接。


    楚昭莫名有些紧张,“喂”了一声,对面没出声,但隐约能听到一些细小的急促的呼吸声。


    楚昭忍不住含笑地打趣道:“小朋友太紧张了吗?没关系。紧张的话,给我发消息就好,不用出声。”


    果然,耳日太太回了她:【[猫猫哭泣.JPG]姐姐的声音太好听了,紧张到说不出话,呜呜呜。】


    楚昭笑了一声:“这么可爱呀。”


    “那躺好了,我要开始咯。”楚昭说完,隐约听到那边有些摩擦的声音,应当是在往被子里钻吧。楚昭想象了下小姑娘躲在被子里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很可爱,声音更不自觉地放软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长满荆棘的山脚下,有一个住满了许多人的村庄……”


    随着故事的进行,楚昭听到声筒那边的呼吸声愈来愈轻,愈来愈平稳。楚昭猜她应该睡着了,准备挂掉,声筒那边再次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姐姐,可不可以别挂,不然我会睡不着。[猫猫哭泣.JPG]】


    “好,睡吧睡吧,我不挂。”楚昭柔声哄着对面,听到对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楚昭也有了困意,轻声说了句“晚安”,将手机放在一旁。


    第49章 明月


    一早醒来,楚昭下意识摸起了手机,摁了一下没反应,没电了,便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去洗漱。


    楚昭洗完了漱,见遥遥揉着眼睛跨进来:“妈妈,早安。”


    “起得那么早呀,遥遥真棒!”楚昭笑着蹲下,亲了亲遥遥的脸颊。


    遥遥也回亲了下楚昭:“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小胖过生日呀?”


    “吃完饭就去,”楚昭拍了拍遥遥的肩膀,“你先去看会儿书吧。”


    电量充得差不多了,楚昭唤醒了手机,刚开屏耳日太太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姐姐……[猫猫哭泣.JPG]】


    昨晚答应了小朋友不挂电话。虽然说不是故意挂的,但答应的事没做到,楚昭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对不起呀,小朋友,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呜呜,后半夜没有睡着……】


    楚昭哭笑不得:【我下次一定在睡前给手机充满电。[大恐龙揉小恐龙脑袋.JPG]】


    和遥遥吃过早饭,楚昭牵着遥遥的手下了楼。遥遥一手拉着楚昭,一边一阶一阶往下跳。


    室外阳光有些晃眼,楚昭蹲下给遥遥整理帽子。


    遥遥乖巧地任由楚昭为她整理帽子,她认真地看着楚昭,充满童真地说:“妈妈,我觉得很幸福。”


    楚昭欣然地笑了,揉了揉她的脸:“我也觉得很幸福。”


    这时遥遥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越过了她的肩,往她的背后看去,好奇地眨着眼睛。


    “嗯?”楚昭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对面的栅栏门紧紧关闭着。静谧沉寂,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在看什么呀?”楚昭问。


    “那里有个‘卡西莫多’。”遥遥扬起嘴角。


    楚昭忍不住笑:“卡西莫多?是爸爸之前给你讲的故事吗。”


    “是呀。刚刚‘卡西莫多’在偷看我们,现在躲起来了。”


    楚昭愣了一下,以为她在讲书里的情节,没有多想,笑着说:“好哦,我们先上车,你给妈妈讲一讲卡西莫多的故事吧。”


    路上,楚昭和蛋糕店老板确认蛋糕已经送到了福利院。


    一到教室,楚昭和遥遥就被围起来,问东问西。


    “小楚老师,你什么时候再来教我们呀?”


    “小楚老师,我也想当你的孩子。”


    “小楚老师……”


    楚昭应付不过来,跟黎晓雨眼神求助。黎晓雨这才笑眯眯地哄着孩子们坐回了座位上。这时候李庆推着蛋糕车走进来,教室里“哇”声一片。


    “好高的蛋糕。”


    “想躺在上面!”


    “小朋友们,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吗?”黎晓雨问道。


    小朋友们齐声回答:“石头(小胖)——”


    石头是小胖的名字。


    “对,没错,所以我们一起给石头唱生日歌吧。”


    楚昭和遥遥在教室里找了个空位坐下,和小朋友们一起唱生日歌。


    唱完生日歌,黎晓雨请寿星石头给大家分蛋糕。


    楚昭不爱吃甜食,象征性地尝了一口,将自己吃过的地方切下来,剩下的送给了其他的小朋友。


    分了蛋糕,黎晓雨组织小朋友们在教室里玩游戏。楚昭看时机差不多,给遥遥小声说悄悄话,遥遥点了点头,拿着礼物,去到石头旁边。


    石头看起来很沉默,别的小朋友都在玩游戏,他在角落里画画。


    “小胖,”遥遥戳了戳石头的手,石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她。遥遥便将礼物递出去:“这是越夺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一本包装精美的纪念画册。


    石头一开始不动,后面才缓缓接过去:“谢谢。”


    遥遥说完不用谢,就赶紧跑回楚昭身边邀功去了。


    “妈妈,我送完了!”


    “遥遥真棒!”楚昭揉了揉她的头发。


    “妈妈,我今晚可不可留在这里,明天再回去?”


    “想跟小朋友们多待一会儿吗?”


    遥遥点了点头。


    “好,那我明天来接你。在福利院要乖乖的哦。”


    “嗯!”


    楚昭跟黎晓雨打过招呼,离开福利院。


    回家之前,楚昭在超市里逛了一逛,想买点食材回去。


    自从住进宋家之后,楚昭已经很久没逛过超市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买点什么回去才好。


    她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忽地看到了最顶层货架上的一排生椰奶,买回去和遥遥做饼干吧。


    楚昭伸手够了一下,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她试着伸手,踮脚,可惜货架太高,她怎么够也够不到。


    她正准备想请工作人员帮忙,还未转身,被某种如有实质的气息包围住了。楚昭僵住了,明显地能感到身后有一堵墙,这堵墙散发着热气,极有攻击性的热气,透过她背后的布料,一丝丝,一缕缕地占掠。


    她的身体甚至比脑子更快地有了反应,胳膊气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楚昭抬眼,身侧伸出了一只手臂,越过她的小臂,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顶架上的椰奶。这明显是一条属于成年男性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皮肉下的青筋分明。对比之下,自己的手臂如此纤弱细瘦。


    他碰到包装盒,手指似乎那停顿了几秒,才慢慢抓紧。这个过程中,楚昭仿佛感觉到一条冰冷、审视的视线垂在她身上游离。


    当遍布周遭的气压终于消失,楚昭眼前有些发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一丝薄荷清香趁此间隙缠了上来。


    楚昭猛地扭头,恰好看见他信手将椰奶投进了她的购物车里,转身离去。


    那是一个称得上是高大健硕的背影。他随意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步子闲散而有力。每走一步,衣服下蓄藏的肌肉就隐隐勃发。


    楚昭不知自己哪里生出的勇气,冲上去拉住了这位强壮的男人:“等等,先生!”


    被她拉住的男人停下脚步,扭过头。他戴着一个黑色口罩,口罩之上的双眼淡漠地垂下,看着她。


    一双和越夺很像的眼睛。定眼时若梨花繁盛,一眨眼便葳蕤凋零。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楚昭颤抖着声音说。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近乎缓慢地摘下了口罩,似乎怕楚昭看不清,还微微地垂首,慷慨而大方地展示,大方到像特地炫耀。


    楚昭被迎面而来的某种掠夺感震慑到了,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这时楚昭才想起正事,抬起眼细细地打量他。


    怎么说呢,既像越夺,又不像越夺。光看轮廓,的确和越夺有几分相似。但男人的下半张脸已被老旧的疤痕占为己有,犹如欲将脱落的树皮,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


    楚昭心凉了半截,不忍细看,别开了眼:“对不起,先生,我认错人了。”


    “嗯。”男人重新戴上口罩,一言不发地离开。


    人已经走远了,淡淡的薄荷香还留在原地。她的神经不断被这种冷清的气味撩拨。她不断地在脑子里复盘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都提醒着她:他很熟悉,很像越夺。


    同时她无比地理智,越夺已经死了,越夺已经死了,她不应该抱有幻想。


    *


    拐角处,汪余替他拉开了车门:“老板。”


    “嗯。”他上了车,脱了帽,靠在后座上,抚摸着刚刚楚昭握过的地方,口罩下的唇角控制不住弯起,弯成了一种欲哭欲笑的弧度。


    姐姐刚才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


    起初她惊疑,灰蒙蒙的眼睛猛地放大,被他吓到退了几步,又打量他。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打量他时,眸子亮晶晶的,特别可爱。


    但是最后,她失落了,其实以前的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可能是没藏好吧,甚至让他看出了她眼里的一丝怜悯。


    怜悯?


    越夺摘了口罩甩在车座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恨意像毒蛇的牙一样,喷溅毒液,噬心烧肺。


    她果然认不出他了,甚至露出那种表情,一定认为他如今这般十分丑陋,对吧?


    她知道自己露出这种表情时像只突然静止的兔子吗?她知道自己在对着谁怜悯吗?不知道,她连对方是谁,遭遇过什么,就露出了那种让人想掐碎的表情。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可以如此平常地施舍一个陌生人人怜悯,可以如此毫无负担地对别人好?


    他真是恨极了。想把她揉进怀里,让她耳贴肺腑地好好听听自己的心跳,又想将她按在身下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为什么,凭什么认不出我来了?


    为什么没有我你还能那么平静地开始新的生活,甚至扮演好别人的贤妻良母!


    “老板,我们先去季老家还是?”汪余小心翼翼地问。


    他松开了拳头,开口时云淡风轻:“去见季老。”


    楚昭回到别墅里。前几天还有遥遥能陪她说话,现在遥遥不在,楚昭一个人待在这里,更觉得心慌了。心慌之余,心里还有些难受。她想到了白天的事情,就抱着泰迪熊坐在床上发呆。


    【姐姐,今晚可以继续打电话睡觉吗?】


    楚昭看了眼屏幕,耳日太太给她发来了消息。


    今天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楚昭实在打不起精神,勉强回了句:【小朋友,改天吧,姐姐今天不舒服。】


    耳日太太:[伤心.JPG]


    耳日太太:【我有办法让姐姐舒服。】


    楚昭看着屏幕,慢吞吞地打着字:【好啊,你说怎么做?】


    耳日太太:【首先,姐姐得先睡着。】


    这是什么办法,不过也有道理,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楚昭洗完澡上了床,睡衣贴在肉上像笼了一身体的热气,令人心烦意燥,索性什么都不穿,赤身地缩进被子里,渐渐的,楚昭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好重。


    是在做梦吗?


    一条粗壮的蟒蛇缠上来,从脚踝,从小腿,到大腿,不容抗拒地摸索。


    蛇信子窣窣地吐出,觅食般地嗅闻,仿佛随时能来上一口。


    在做梦吧……


    意识断断续续、飘飘浮浮的,居无定所。楚昭努力地想睁开眼,然而睁开眼又睁开眼,梦之外还是梦,梦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身体的感知却异常清晰起来。她切实感受到某种粗糙的触感,特别虔诚地磨磋着她的脚趾,一根一根地磨磋。温热干燥的吻落在脚背上,之后是脚踝、小腿、大腿。


    最终落在了那里,又咬又吸。


    楚昭猛地绷直了脚背。


    缠住大腿的蟒蛇稍微松了一些,下一次加倍地收紧。


    “它”转而从身后环住她。


    蛇尾尖儿点在她的肩胛骨上。缓慢地,隐隐带有珍重意味,向下划动。


    不对。好像不是蛇。


    是……手?


    “唔。”楚昭发出一声干渴的呓语,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逃出梦魇。


    那只手顿了一下,穿过她的膝弯折起她一条腿。


    温热的气息凑近了她的耳朵,往她的耳道里吹气,冰冷冷的气,她打了个激灵,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还有一声冷笑。


    是他吗?


    不,一定是思念太甚,才让这梦境无端真实起来。


    梦中若有似无的触碰,犹如星星之火,所过之处燎起一片烧灼。身体仿佛与它阔别重逢,灼烧之感始于皮囊,而逐渐蔓延四肢百骸。


    ……终究是梦。在梦里沉沦一次,又何妨呢?


    楚昭卸下了防备,往罪恶的温柔乡里倒去。


    “它”似乎读出了她的默许之意,便不再犹豫,环绕的双臂更加用力揽她入怀。吐息如蒸汽、如热带气候正午时的雨,落在肩上、颈侧、欲欲振翅的蝴蝶骨。


    最后,一个不轻不重的吻落定她的后颈。


    “阿……”她想唤他的小名,却被宽大温热的手掌尽数堵回口中。


    意识无尽地沉沦、沉沦,沉沦到不能再沉沦的时候,再用力地抛到云间。仿佛从云间传来一声细碎的呜咽,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梦中人的。


    “不要……在里面。”她在梦中命令越夺。


    梦里的人用动作回应着她。他紧紧固定住她,抵着她的尽头,阴恻恻地低声道:“不准不要我。唔!”


    热流滚烫。楚昭止不住打颤,是梦吗?真的是梦吗?梦想里最熟悉的声音,听过千千万万遍的声音,就响在耳侧。


    但她被更深更浓厚的疲倦拉入了无意识。


    第二天楚昭醒来,浑身酸软,犹如散架。尤其是身体深处某个部位仿佛在发热。


    她揉了揉眉心,想到昨晚的梦,脸颊发烫。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她竟想他到这种地步吗?


    楚昭掀开被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竟想不到。


    她如常地起床找衣服穿,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她昨晚是穿的这件内裤睡觉吗?


    第50章 “睡了”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吧。


    楚昭不自信,没有人会特意去记自己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何况她的内裤颜色都比较素,款式大同小异。


    她努力回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或许真是错觉吧。


    楚昭不再想这件事。换好衣服,去福利院接遥遥回家。


    在车上,遥遥一直在跟楚昭分享在福利院发生的小趣事,楚昭耐心地听着。


    “妈妈,我今天又看到卡西莫多了。”瑶瑶说。


    “我看见‘卡西莫多’①送了小胖礼物。”


    楚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是卡西莫多?”


    “就是上次的卡西莫多呀。”遥遥天真地说。


    楚昭一头雾水。遥遥口中的卡西莫多显然不是在说书中的角色。她想了想,兴许是遥遥给谁起的绰号吧。


    “妈妈,你怎么了?”遥遥晃了晃她的手。


    “没什么,”楚昭回过神来,揉了揉遥遥的脑袋,“妈妈在想,遥遥下回不要再偷偷跟踪小胖了。小胖不告诉别人,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要尊重别人的意愿,不要让别人难堪。好吗?”


    遥遥乖巧地点了:“知道了,妈妈。”


    下午,楚昭带遥遥到后院浇花,完成本周的亲子实践作业。


    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阳光照得骨头暖酥酥的。楚昭趿着拖鞋,和遥遥各自拿了一根水管,给院子里的树木浇水。


    “妈妈你看,有小彩虹。”遥遥一根手指堵住水管,往空中洒水,水珠溅散在空中,变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我也试试。”楚昭也想试一试,却不小心把水溅到了遥遥和自己身上。


    遥遥抬胳膊抹着脸,咯咯地笑个不停。


    楚昭同样忍俊不禁,赶紧拿来干毛巾给遥遥擦脸。


    浇了一下午树,遥遥吃完晚饭就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楚昭把遥遥抱回房间,出来时见保姆手里捧着一幅框好的画,迎了上来。


    “这是什么?”楚昭接过保姆手里的画,垂眼一看,是一幅素描画。画上只有一个女人,穿着一条白色吊带裙,手里拿着水管,水珠四溅,女人笑容灿烂肆意。


    ……这人怎么有点像自己?


    既像又不像。她细细打量第二遍,才慢慢确定画上的女人的确是自己。


    “夫人,这是对面邻居送来的,说是感谢您上回送的饼干,这算是回礼。”保姆说。


    “邻居送的……”楚昭微微点头,收起了画,带回了房间。


    楚昭看着摆在桌上的画,越看越感到不对劲。


    画的角度选取的很好,怎么看都像在俯视。楚昭下意识站起身,走近阳台往对面看过去,阳台正对着的就是对面的别墅。对面别墅二楼同样有个外伸的阳台,但此刻对面阳台的门紧闭着,深色窗帘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


    难道说,她和遥遥在院子里嬉闹的整个下午,那个人就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这个发现令她毛骨悚然。


    画上没有遥遥,只有她。如果是为了送她一幅表现家庭和满的画以表祝愿,应该同时画上她和遥遥才对,怎么独独只画了她?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吧。


    一阵凉飕飕的风从门缝吹进来,拂过她的脚踝。楚昭一个激灵,低头才发现,阳台的推拉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一道缝隙,金属锁扣悬挂着被风拨得摇摇晃晃。


    她心里发毛,咔哒一声锁死门窗,猛地拉上窗帘。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了个严实,萦绕在心间的不安才稍微好一些。


    【姐姐,昨晚睡得舒服吗?[猫猫歪头.JPG]】


    手机收到了来自耳日太太的消息。看到屏幕上可爱的表情包,楚昭不自觉地放松,抿着唇笑:【嗯,挺好的,睡完一觉起来,果然心情好了不少。】


    【嘻嘻。】


    楚昭继续回:【就是,不知道是我神经敏感,还是什么,我总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点害怕。】


    【害怕吗?别害怕,姐姐,晚上我陪着你。】


    楚昭噗嗤笑出声:【哈哈,难道在梦里陪我吗?】


    【嗯。】


    对面异常认真地单发了一个“嗯”字。楚昭突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用开玩笑的口吻:【看来我今晚得早点睡了。】


    耳日太太没有回复她。楚昭便将手机放在一边,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也许是和耳日太太开的玩笑在潜意识里发挥了作用,一种渐渐攀上来的困意逐渐取代了不安和害怕。


    咔哒。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了锁芯咬合的声音。


    床尾微微地凹陷,那凹陷是一点一点扩大的,直到她旁边半张床整个凹陷下去。床仿佛倾斜了,她滚进了某个温暖干燥的怀抱里。


    粗壮健硕的胳膊穿过她的颈下,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了上面。


    她微微地屈膝,蜷缩,那圈住她的身体也跟着她的动作,屈膝,蜷缩。


    但“它”好像比她大上好几圈,哪怕以蜷曲的姿态,也能轻而易举地圈住楚昭整个身体。


    “它”缓缓地伸出食指,半屈着,温柔地、迷恋地抚弄她脸颊上的小绒毛。


    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


    “它”的动作一顿,修长的手臂轻而易举越过楚昭的脑袋,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宋饶玉:【昭昭,我这里是中午十二点,你……睡了没有?】


    “它”略带嘲讽地冷哼了一声,用下巴蹭着楚昭的臂膀,一边翻着她和宋饶玉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地看上去,一条条地翻下来,巡视领地一般。


    巡视到最后,他发:【睡了。】


    【这样啊,那昭昭,晚安。】


    楚昭一觉醒来,浑身舒坦,感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放松的一觉了。


    她如常起床,换衣。


    换衣的时候再次发觉不对劲。


    这条内裤……她昨晚身上穿的是这条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觉得不对劲了,楚昭怀疑自己是否有些神经敏感。


    “昭昭!”


    楚昭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的声音,是宋饶玉。


    她拉开门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宋饶玉正站在客厅中间笑盈盈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宋饶玉提前了半个月回来,因此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小跑着到了楼下。“宋先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饶玉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他笑道:“那边事务提前交接结束了,回来看看你……和遥遥。”


    到嘴边的话一出口改了意思。他此番出差本想借此淡化自己对楚昭的情感,但这种情感不仅没淡,反而因为空间的拉长而愈发地浓烈。他亟需地见到楚昭。


    他现在要感谢遥遥这个借口,能让他说出二分之一的真心话。


    “爸爸回来了!”遥遥从房间里钻出来,扑上来抱住宋饶玉的大腿。宋饶玉笑着弯下腰将她抱在了怀里,连同楚昭的那份也算在里面。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早餐。早餐过后,司机送遥遥去上学。宋饶玉要回婚房里拿点什么东西,但一进了门,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凭借雄性对领地范围敏锐的嗅觉,他嗅到了这间房间里,有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进来过。


    “昭昭,这几天是谁来过家里吗?”宋饶玉高声问书房里的楚昭。


    楚昭从书房里探出头,而后走进了婚房里,困惑地答道:“这段时间没有谁拜访家里呀。宋先生怎么这么问?”


    楚昭的表情困惑、茫然,宋饶玉很难不相信她的表情,但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宋饶玉环视了一圈,面上表情依旧温和,但那温和是冷却了的温和,有点假。


    他阔步迈出两步,猛地从垃圾桶里捡出一只用过的安全套。轻声质问:“这是什么?”


    楚昭彻底懵了,她当然认得那是什么。“我,我不知道……”


    宋饶玉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昭:“昭昭,你。”他失望地摇摇头,将那东西扔回了垃圾桶,抽出手帕,擦拭着手指,五官已经彻底地崩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饶玉的声音冷到打颤,“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能有尊重。”


    可是楚昭还处于宕机里,根本没办法回答宋饶玉这个问题。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房间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她试图解释:“宋先生,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会出现这个。我真的没有……”


    “对不起昭昭,我想先去冷静一下。”宋饶玉打断了她,没说信,没说不信,只是疲惫地垂下了眼,故作疏离地往外走。


    楚昭没有挽留他,当下的情况说不定越解释越乱。于是想等他冷静一点再说。


    但她没想到,到了晚上宋饶玉没有回婚房睡觉,而是睡在了客厅。


    楚昭后知后觉宋饶玉是真的生气了。


    早上楚昭从房间里出来,见宋饶玉坐在沙发上正在翻报纸。


    楚昭走过去:“宋先生,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他从报纸里抬起头:“怎么了,昭昭。”


    他面色如常,但楚昭能感觉到他表情背后的勉强。


    楚昭说:“宋先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垃圾桶里会出现那种东西,我也从来没有把男人往家里带。”


    “或者,宋先生还是没办法相信我,是吗?”


    宋饶玉放下了报纸,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协议上说,互不干涉对方私人生活。从协议的角度来说,你没有错。”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能否不要带到我们的家里?”


    楚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了,但是事实证据摆在面前,她再解释反而像欲盖弥彰。“如果你坚决这么认为,那我明白了。”


    “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遥遥。在孩子面前,我们不要冷战。”


    楚昭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有种残酷的意味。宋饶玉难过而不知从何难过。


    “嗯,当然。”宋饶玉微微一笑,重新拿起报纸挡住了脸,“下周会有个商业宴会,对外……我们同样要维持好夫妻的形象。到时候,也希望你能扮演好你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①前一章忘记解释“卡西莫多”了,这里补充上。“卡西莫多”出自维克多雨果的作品《巴黎圣母院》。在书中,“卡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因为其长相丑陋而受到众人恐惧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