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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全都看向楼观鹤。


    “观鹤……怎么了?”


    宋山主也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又是这样, 似乎只要跟谢玹一扯上关系,观鹤就会变得……奇怪。


    若是以往,管他谁死谁活, 谁杀了谁, 观鹤必定是毫不在意。


    宋山主知道楼观鹤最不爱搭理这些事情, 所以在掌门主殿时特意对他说可以先回去不用跟过来。


    每次,楼观鹤势必都是略微点头而后径直离开, 但这次却回了句“无妨”直接跟了过来。


    而现在, 甚至主动牵涉了进来。


    于众人目光中心,楼观鹤神色冷淡走到地上躺着的谢玹“尸体”面前。


    燕溪山看着他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直接走过去,心里一急, 老大不会暴露吧。


    凤朝辞也没想到他师兄居然也会跟着过来,眼见他要细细去瞅谢玹那家伙, 也跟着心脏一紧,天知道谢玹连那脸上的血都是用他的血敷上去的!


    要是仔细一看不就败露了么。


    “师兄。”凤朝辞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楼观鹤抬眸,看过来一眼,冰冷的目光随意一瞥,凤朝辞下意识噤声。


    谢玹, 你可自求多福吧。


    被众人念叨的谢玹, 此时也很纳闷。


    楼观鹤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该在思过崖吗?


    怎么每次他想做什么这家伙都阴魂不散!


    若说掌门在焦急之下可能会暂时忽略掉一些小细节,可楼观鹤……谢玹闭着眼睛, 他使用了神识屏息, 即便是掌门也无法第一时间发觉不对, 但是楼观鹤这个人实在是邪门。


    他能感受到冷冰冰的视线在脸上四处的扫视,浑身上下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受控制地想要本能地反抗,但谢玹还牢牢记得他现在是具尸体。


    虽说在楼观鹤出声的时候谢玹就隐隐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太妙, 但还是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观鹤,怎么了?”


    这次是掌门在问,方才燕溪山一直拦在众人前面,掌门在看见殿内这样血迹斑斑的景象更是来不及思考,也没有注意谢玹身上具体的伤势。


    如今见楼观鹤越过燕溪山走上前,看着谢玹的尸体久久不语,又见突然安静下来紧紧盯着楼观鹤一举一动的燕溪山和凤朝辞,稍微冷静下来也跟着起了疑虑。


    “师尊,掌门。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楼观鹤回了这么一句,全程没回头,一直看着地上的谢玹。


    虽说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死。


    但,楼观鹤看着谢玹弄得满脸的血迹,新鲜的血,不是假的,他伸手,指腹从谢玹眼角略过。


    就是这块地方,是之前那诡丽梅花纹路蔓延的地方,他当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这人就浑身颤了一下。


    不过现在全都被敷上了一层血迹,很拙劣的手法,也就稍微骗骗关心则乱的掌门,楼观鹤看着明明浑身已经控制不住紧绷仍然不动的谢玹。


    唇角微勾,笑容冰冷,不过他如今是背对着众人,也便没有人看见,除了谢折衣。


    在楼观鹤用手碰上他眼角的时候,那块地方即便暂时没有浮现花纹,但仍然十分敏感,冰冷的手指触碰上来的瞬间,谢折衣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眼睛稍微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了楼观鹤唇角那抹危险至极的笑容。


    掌门不知道这边的暗潮涌动,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问道,“怎么奇怪?”


    楼观鹤慢条斯理垂眸,捻了捻指腹沾上的血迹,“奇怪……”


    他顿了顿,燕溪山与凤朝辞的心跟着一起顿住,以为他要直接戳穿他们。


    结果楼观鹤转而道,“谢师弟明明还有生息,只是一时受了重伤昏迷过去,怎么燕师弟直接就说他死了。”


    没想到楼观鹤居然会这么说。


    掌门闻言,大喜过望,“当真?!”


    宋山主也松了口气,若谢玹真因凤朝辞死在这里,他也不好交代。


    燕溪山也愣了下,没想到楼观鹤居然会帮他们掩护,他之所以会直接说老大死了,自然是死了比受伤更有冲击力,更能让掌门一时情急下忽略掉这些细节。


    现在楼观鹤这样说,也不过是帮他们再坐实了谢玹受伤的事情,燕溪山也反应极快,当即认错道:


    “是我的错,方才我见了老大满脸是血的样子,一时慌张就以为老大被害死了……”


    掌门没想到还有这样峰回路转,见了一脸自责的燕溪山,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顿了半响,只能道,“下次千万要记得弄清楚了再说!”


    说完又觉得不对,“没有下次。”


    再来一次,即便是他也承受不住这种冲击。


    “好好好。”燕溪山连忙应道后,还没忘记自己的正事,又试探着问,“所以掌门,我们现在可以回青山了吗?”


    掌门也是没见过愣头青成这样,一时气笑道,“小玹都重伤了,我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恶人吗?你还不赶紧带着你家老大回去疗伤。”


    燕溪山:“那这禁闭……?”


    掌门摆手:“免了免了。”


    哎,他真是怕了这群兔崽子了。


    虽说他方才确实起了疑心,可即便是假的,能闹到这种地步,再不如了这帮兔崽子的愿,谁知道下次还能给他什么刺激。


    这场闹剧其实经不起深究,宋听雪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只是方才在三清殿内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观鹤又……


    他想到最后楼观鹤上前,一定是发现了不对,但最后却说了那么一句话,宋山主顿住,看了眼跟在他身侧神色漠然的楼观鹤。


    张了张口,想欲问出口,但到底没有问出来。


    算了,观鹤他想必……定有自己的成算。


    至于到底有什么成算……


    楼观鹤低眸,他当时本来是准备一剑刺过去揭穿那家伙的把戏,只是看着少年在他手下明明全身紧绷防备却又强忍着只能任他作弄的样子。


    嗯……大概取悦到了他-


    这边。


    谢玹回到房间后,支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燕溪山刚送走最后一个人,就准备了一腔美言想要夸赞老大的英明神武,结果回头就见他老大皱着眉盘坐在床上。


    “怎么了老大?”


    燕溪山想不通老大的计划不是已经完美成功地实施了吗?怎么还这么纠结。


    谢折衣皱眉,“你说,楼观鹤他到底怎么想的?”


    “啊?”燕溪山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这个,一提到楼观鹤三个字现在他都觉得烫嘴,“这这这,可能他真的没发现吧……”


    虽然这话说出来他都不太信。


    谢折衣闻言,也是嘴角一抽,楼观鹤会没看出来?


    就凭他最后看见的那抹笑容,谢折衣就敢断定楼观鹤一定是发现他在装死装伤装疯卖傻。


    他都做好了这家伙要发神经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楼观鹤会帮他?


    为什么?因为他们之前那个合作?楼观鹤良心发现了?


    随便哪个答案想了想,都不太靠谱。


    思索了半天,最靠谱的答案居然还是,楼观鹤是神经病,神经病嘛,那做什么都不足为奇了,可以突然想杀他,可以突然想给他血,也可以突然想帮他。


    这么一想,果然好多了,也不再去过多纠结楼观鹤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现在下一步要做的,是如何顺理成章下山去云阳谢氏。


    不过正好瞌睡来了送枕头,谢折衣刚在思考如何去云阳谢氏,凤朝辞就带了好消息过来。


    因着隐隐察觉到这场闹剧的本质,凤朝辞也只是象征性的被罚了一下,不过到底背了口伤人的黑锅,宋听雪还是让他这傻徒弟带了一堆疗伤灵药到青山去表示表示。


    凤朝辞刚从三清殿离开,他现在恢复了灵力,就想起了在三清殿内被谢玹欺压的黑历史,也满心想着去找回场子,当即积极地应了。


    宋听雪没想到他这么积极,没有以前那般提及谢玹的嫌恶避之不及,反而十分跃跃欲试,居然还能看出几分期待?


    等看着凤朝辞雀跃离开的背影,宋山主:“……”


    他这傻徒弟,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


    而凤朝辞等到了谢玹这里,把门一推,直接进去不客气地把东西往桌上一甩,“喏,我师尊让我给你的灵药。”


    谢玹看着面前这大包小包,又看了眼趾高气昂的凤朝辞,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些。”


    毕竟在三清殿,那些血可全是凤朝辞的,该说不说,这凤小公子是真实诚啊,这血是说给就给。


    对自己也狠,直接以指并剑就对手腕划啦了一大个口子,弄得整个三清殿溅的都是血迹,要不然也不会一时把掌门唬成那样,


    搞得谢折衣难得在最后良心反思了下,凤小公子虽说脾气娇纵了点,但他这么坑一个比自己小千多岁的傻白甜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刚一这么想,凤朝辞就成功打消了谢折衣好不容易多出来良心:


    “呵,你以为为是你这种废物吗?不就是一点血,我稍微养养就回来了。”


    很好,很凤朝辞,要是楼观鹤能像凤小公子这样大方就好了。


    可惜……可惜谢折衣也知道想叫楼观鹤能心甘情愿让他喝个够真是难如登天,兴许只能在梦里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


    哦,不对,要哪天楼观鹤真这么干了,谢折衣兴许还得怀疑这人又该包藏什么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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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怎么又想到楼观鹤身上去了。


    谢折衣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忙摇头甩开多余的念头,重新看向凤朝辞,“所以, 你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药?”


    “多谢啊, 药我收到了, 你走吧。”


    明眼人一看凤朝辞这推门而入的气势,都知道是来势汹汹。


    谢玹倒好, 躺在床上瞥了那桌上的药一眼, 摆了摆手就要送客,一点没给凤朝辞往下说的余地。


    凤朝辞见他居然就这么理所当然赶自己走,一时无语气笑。


    不过想到他才不久知道的消息, 又期待谢玹接下来的反应,怒气转瞬化为得意, 冲谢玹扬起下巴,笑道:


    “好啊,我现在就走,看来是我枉做好人了,原本想着告诉你如今谢山主的消息, 不过既然你不欢迎我, 那就算了。”


    说完作势就要转身, 等着这人求他开口,故意放慢脚步等着谢玹求他, 谁知都快跨出门槛了屋里愣是没有半点动静。


    凤朝辞这下耐不住了, 停下脚步一转身就对上谢玹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人正无动于衷坐在床上, 气定神闲瞧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凤朝辞瞬间胸口一睹,没憋住道, “你一点不着急?你亲爹的死活你都不关心?”


    谢折衣故作叹气:“我自然是着急的不得了,只是你不想说,我又没办法强迫你开口,着急有什么办法。”


    他肯定是想知道他那便宜爹的消息,不过说这话的是凤朝辞,以他对这位凤小公子的了解,必得反其道而行之,越不搭理他,越是沉不住气自个儿就能乖乖说出来。


    果不其然,凤朝辞一听他这话,急道,“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想告诉你了?我要不想告诉你我至于费心费力跑到你面前来?你真以为我是专门给你送药来了?”


    谢折衣眉梢一挑,当即惊叹地赞道,“我就知道凤小公子古道心肠,宽宏大量,不屑与我们这等废物计较……”


    “所以……”夸得凤朝辞越发得意之际,才悄然转问,“我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凤朝辞本来是想着势必要谢玹低声下气求他才肯说,不过他此刻被谢玹夸得飘飘乎,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计较,便道: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三清殿的事先不跟你计较。你爹的事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之前跟你说你爹去了云阳城,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你爹进了云阳城就没了踪迹,可能凶多吉少,现在南域那边派人传信过来求助,掌门已经传令各山、峰都要派弟子前往云阳城。”


    “不过你嘛……”凤朝辞看了眼周身灵力微弱的谢玹,“你就不可能去了。”


    凤朝辞是从宋听雪那里知道的这事,他是金丹巅峰,既然已经从三清殿解禁出来,自然有资格作为莲山精英弟子去往云阳城。


    几乎是下意识的,凤朝辞在得知这事时就想到了谢玹,虽说他讨厌谢玹,在三清殿还被谢玹狠狠坑了很多次。


    但云阳城事关谢山主,是谢玹的亲爹,所以凤朝辞没忍住问了句,“这事儿谢玹知道吗?他会去吗?”


    宋山主闻言,愣了愣,十分意外看了凤朝辞一眼,他这徒弟不是素来最讨厌谢玹那种废物吗,不过还是回道:


    “自然是不能叫谢玹知道。否则依那小子脾气,不知道又得闹出个天翻地覆来,掌门已经严令宗门上下不得将此事告知谢玹,只叫他安心待在青山养伤。”


    他没多想,也绝对没料到他这一向骄傲看不起废物的弟子,居然会刻意给谢玹通风报信。


    凤朝辞看着谢玹,“掌门他们都不想叫你知道,不过谢山主是你爹,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说完又觉得自己干什么要这么关心谢玹知不知道,恼恨自己多管闲事,没能叫谢玹求他,反而自个儿一股脑把底儿全透了出来,只能恨恨道:


    “总之就是这样,你反正现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想不想去,能不能去全凭你自己本事,我就过来带个话。”


    凤朝辞甩下话,这次是真转身就要走。


    但谢折衣比他更快,在他才刚跨出门槛时,谢折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凤小公子,多谢。”


    语气带点笑意,很轻很微弱,转瞬散在风中,说完这句,也没看清人影,就越过凤朝辞出了门,直奔山下而去-


    主峰大殿。


    掌门端坐于上首,宋山主在侧旁,楼观鹤站在殿下,正准备继续交代之前云阳城的事。


    “观鹤,此次你……”


    掌门稳了稳因方才谢玹一事起伏的心绪,重新露出笑容,可惜才刚刚开口,又被人急匆匆打断:


    “不好了,不好了掌门……谢玹,谢玹他……”


    掌门笑容僵在脸上,如今一听见谢玹两字就眼皮一跳,“谢玹他又怎么了?”


    楼观鹤听见谢玹两字时,也看了过去,就见那名弟子着急道,“谢、谢、谢玹他现在正在殿门外面闹着要见掌门您呢。”


    掌门:“……他伤好了?”


    那弟子:“这、他看起来比您脸色似乎还好些。”


    掌门:这下是装都懒得装了。


    不知道这小子又受了什么刺激,都已经如他所愿把他放出来了还能闹什么,掌门觉得头疼,“算了,你让他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


    “掌门,我也要去云阳城!”


    谢玹一进来就开始撒泼打滚无赖大喊,“你们凭什么叫人瞒着我不让我去,我爹是在云阳城没踪迹的,我怎么能不去,凭什么不让我去!”


    掌门:“……”


    他就知道要是叫谢玹知道这事之后会这样,所以他不是都叫人瞒着他了?怎么还是叫谢玹这小子知道了?


    掌门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小玹,你先冷静些。”


    谢折衣打定主意要叫掌门松口,自然不可能罢休,“冷静,我怎么冷静,我爹他去了云阳城就没了消息,我怎么可能在宗门里安心待的下去,你们既然要派人去云阳城,我当然得一起去!”


    掌门眉头紧锁,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让你贸然涉险,云阳一事疑虑重重,你如今修为尚浅,若贸然前往,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向你爹交代?”


    谢折衣:“我爹他都不知道死哪去了,还用交代吗?再说,我的安危我自有办法,掌门不用担心。”


    掌门听到这儿,诧异看过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谢折衣笑了下,“先不说我爹给我留下了那么多防身法宝,便是元婴期修士都一时伤不了我,更何况……不是有人会护着我吗?”


    掌门这下更疑惑了,皱眉,“有人护你?此次云阳城一行,各位峰、主皆有要事在身,清瑕又脱不开身离宗,你还能找着谁护你?”


    有能力在云阳一行护住谢玹的,至少也得元婴之上媲美化神。


    谢折衣狡黠一笑,“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他看向楼观鹤。


    这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掌门愣了愣,“你是说观鹤?”


    谢折衣理所当然道:“对啊,他不是什么第一天才吗?想来护住我也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吧?”


    一旁的宋山主听到这里,终于看了过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观鹤乃我莲山首徒,哪有心思去专程护着你。你之前在三清殿胡闹逼得掌门放你出来便罢了,如今又在这儿装疯卖傻,观鹤另有要事,你那些小心思全都给我放一边,我可不吃你这套。”


    谢折衣冲宋山主笑了下,“楼观鹤都还没说什么,宋山主急什么?”


    宋山主皱眉,谢玹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以为观鹤会同意吧?凭之前那几件事,不当面杀了他就算好了居然还敢攀扯观鹤。


    掌门也是没想到谢玹所说的人选会是楼观鹤,没忍住无奈笑了笑,“小玹,观鹤他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


    但凡谢玹所说的是其他人,或许掌门还得思考下该如何劝说,但若说的是楼观鹤,那完全就不可能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


    谢折衣轻甩衣袖,顶着大殿内众人的目光,施施然走到楼观鹤身边。


    少年静立如松,玉冠束起的乌发衬得眉眼越发淡漠。


    自谢玹进殿之后,楼观鹤便一直看着他,视线随着谢折衣的靠近一点点拉近,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如宋山主所想的那般避之不及,反而放任了谢玹的靠近。


    谢折衣凑到楼观鹤面前,脸上露出笑容,“楼师兄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楼观鹤,约定。


    别看谢折衣表面说的轻松,不过冷不丁对上楼观鹤视线就又开始有些担心这人发疯了。


    他俩可是说好了每月为期限,楼观鹤但凡脑子清楚点都该知道要带上他一起。谢折衣生怕楼观鹤在这里发神经,还附带传音过去提醒。


    宋山主在看见谢玹成功贴近时,本来笃定的神情开始僵住,这不对……按照往日,观鹤早该拂雪一剑把人扫到殿外去了,怎么会容谢玹这混账近身三寸。


    他转瞬又想起这段时日观鹤的异常,等等,观鹤他不会真……


    宋山主忽地眼皮一跳,“观鹤……”


    他下意识开口,想要阻止什么,可惜楼观鹤已经在殿内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开口:


    “好。”


    谢折衣见楼观鹤终于给了反应,如愿松了口气,可算这家伙正常了一回。


    掌门也惊愕道,“观鹤你,当真答应了?”


    “掌门莫非是年纪大了耳背,楼师兄方才可是应的清清楚楚。”谢折衣凑在楼观鹤身后伸出个头,神色颇为得意。


    宋山主在看见谢玹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谢玹,到底给观鹤下了什么迷魂药……——


    作者有话说:宋山主: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跟灌了迷魂药一样


    谢折衣:魅力太大,没办法[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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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凤朝辞在去给谢玹报信的时候, 想过谢玹可能会又用他那无赖撒泼的办法缠的掌门不得不同意。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谢玹会跟他师兄扯上关系。


    迎着莲山众人惊疑不定,尤其是凤朝辞见了鬼的目光中, 谢折衣跟在楼观鹤的身后, 面不改色地冲着众人挥了挥手打招呼。


    “哈哈, 又见面了。”


    凤朝辞看着谢玹一脸嬉皮笑脸跟在他师兄后面的样子,脑子有一瞬间蒙了一下。


    等等, 谢玹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去求掌门吗?怎么会跟他师兄扯上关系。


    莲山众人前不久才在十里梅林跟谢玹撞过面, 一个个都对这张脸记得清清楚楚。


    之前这家伙不是还惹得楼师兄直接拔了拂雪想当场杀了他吗?怎么还敢过来?


    如果不是他们的记忆有问题,那就是他们眼睛出问题了?


    他们为什么可以看见谢玹跟在他们师兄身后还耀武扬威的样子。


    “师兄,他……怎么过来了?”有人犹疑问出声。


    还没等楼观鹤开口, 谢玹已经主动探头冲他笑了下,“你师兄呢, 已经答应要护着我去云阳城了,以后就要麻烦诸位多担待了。”


    “什么?!”


    “开玩笑吧?”


    “师兄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


    他们全都看向楼观鹤,想亲口听他们师兄说,可惜楼观鹤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面无表情道, “谢玹跟我们一起。”


    “听见了吧, 你们师兄亲口说的。”


    谢折衣几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从方才掌门大殿出来到现在,一路上只要碰上个人看见他和楼观鹤一起都是这么一副表情,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怎么能想出这么有才的主意, 直接把楼观鹤拖下水, 有楼观鹤在前面顶着,根本不用他去费功夫-


    主峰大殿时,面对掌门和宋山主惊疑不定的目光, 楼观鹤瞥了眼在他身后的谢折衣,又看向掌门,平静道:


    “掌门顾及谢玹的安危,不想让他去云阳城,不过谢玹既然能够从三清殿一再闹到这里,掌门有把握能一直把谢玹看住?”


    掌门一时被问住:“这……”


    谢折衣见状立马配合喊道,“今日你们若不让我跟着去,我就自己下山,横竖腿长在我身上,你们还能一直绑住我不成,到时候我就算是爬着,跪着,不择手段想方设法我都要去云阳城!”


    确实是这个理,与其到时候逼得谢玹私自一个人下山……掌门想到几个月前谢玹正是胆大妄为自私一个人偷偷溜下山才和前去除罗刹的观鹤结下梁子。


    谢玹实在是够折腾,以他肆意妄为的性子,到时候逼急了狗急跳墙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


    不过,掌门看向大殿正中心楼观鹤与谢玹两人。


    让楼观鹤护着谢玹,这件事本身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观鹤,若你当真愿意护着谢玹,那……”


    “愿意,愿意他愿意,掌门你不用再问了。”


    谢折衣见掌门态度松动,一看就是被说服了,立刻打蛇上棍,直接就替楼观鹤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惜掌门只盯着垂眸不语的楼观鹤,看来是必须得亲口听楼观鹤答应才行。


    “楼师兄,咳,你说句话。”谢折衣扯了扯楼观鹤的袖摆,一边用心声传音提醒道:


    楼观鹤,约定,约定,约定……!


    少年规整无一丝褶皱的袖摆在谢折衣胡乱的拉扯下变得凌乱。


    一直盯着这处的宋山主忍不住皱眉,他自以为最了解观鹤,知道楼观鹤自小就排斥别人的触碰,且极度洁癖到极致,界限分明,怎么突然之间就对谢玹百般放任,千般纵容?


    他仔细看向楼观鹤,想从少年平静的脸上看出厌烦,但楼观鹤此刻并未如宋山主所想的那般在意凌乱的衣袖。


    在听见谢玹说,“爬也要爬到云阳城,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时候,楼观鹤空白的识海飞快略过一幅画面。


    倒悬无边无际的海水连接天地,千层山万重水跨越数百万里的范围,画面的角度是自九天之上的俯视,所见的范围极其辽阔,穿过九重天境,整个人间尽收眼底。


    但在这样辽阔无垠的画面之下,最极具鲜艳的色彩却是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角。


    是个气息微弱,狼狈不堪的少年,看不清脸,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前爬。


    楼观鹤顿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在感受到袖摆被拉扯传来的力道,回神,定定看了谢玹一眼。


    是……前世的祂所见?


    又是跟谢玹有关?


    这次突然浮现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因为谢玹方才那句话?


    谢玹冷不丁被楼观鹤这么一看,平静到极致的眼神,让他一下想到了那晚在水潭那里,楼观鹤也是这样看着仙姿玉立,十分平静的发疯。


    不会吧?这个时候?


    谢玹悄悄松开扯着楼观鹤袖子的手,步子往后面一挪,下意识想要离远一些,唯恐楼观鹤当场发疯。


    不过他才松开手的下一秒,手腕就被握住。


    冰冷的凉意自两人相触的手腕传来,楼观鹤握着手腕的力道很大,谢折衣几乎是被扯着欲往后退不成反凑近了一步,与楼观鹤面对着面对视。


    在他二人彼此可见的角度,楼观鹤微微笑了下,冰冷没有温度,总带着丝危险的意味。


    “好啊。”


    他对掌门回道,“我愿意护着谢师弟。”


    谢玹有句话说的倒是很对,他不可能会把谢玹一个人留在宗门。


    既然谢玹跟他有关,那无论这具身体里的究竟是人是鬼,都得绑在他身边-


    谢折衣是随楼观鹤一起出了主峰大殿的,在楼观鹤答应下来之后,掌门终于还是松了口,“既如此,云阳一行,谢玹就托付给你了,观鹤。”


    宋山主在看见谢折衣扯着楼观鹤衣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时就彻底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一切顺利,除了最后楼观鹤突然抽了一下疯,不过虽说楼观鹤在最后的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但至少没有当场发疯而是如谢折衣所愿应承了下来。


    与之前时不时拔剑、杀人、放血之类的相比,这次只是莫名其妙笑了下,似乎也不算犯病?


    毕竟神经病嘛,神经病突然笑一下似乎也正常?


    谢折衣只稍微思考了下,就懒得再去想。


    神经病的想法,不需要在意。


    但他下一秒忽然想起之前在楼观鹤识海当中所见的那个不知名姓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在意。


    算了,还是在意一下吧。


    谢折衣看着身前少年,扯了下他的衣摆,“喂,楼观鹤。”


    楼观鹤回头,看他一眼。


    谢折衣:“三清殿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帮我?”


    先迂回问一下,不过三清殿那个时候,谢折衣确实疑惑过,索性一次性问个清楚。


    楼观鹤:“帮你什么?”


    啧,还非要他说个明白。


    谢折衣挑眉,“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拆穿我?”


    “你觉得我是在帮你?”


    出乎意料的,楼观鹤似乎被他这个问题逗了一下,唇角勾起笑容。


    等等,经他这么一提醒,谢折衣忽然想起,分明当时掌门就快答应燕溪山的请求了,若不是楼观鹤出声打断,根本没有后面的事情。


    再想到这个人当时分明已经发现他在装死,还故意朝他脸上摸。


    谢折衣蓦地想明白什么,“你故意吓我?”


    楼观鹤:“你若这么想……似乎也没错。”


    毕竟在最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折衣看着楼观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一时无语气笑,“耍我很好玩?”


    楼观鹤看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那刚才在主峰大殿你什么意思?”


    谢折衣这次已经对楼观鹤的神经质程度认知更深一层,哪怕他再说出什么奇葩言论,也势必能做到心如止水。


    楼观鹤:“我们既然达成了合作,我自然帮你。”


    居然这么正常??!


    谢折衣不信,“那你最后笑什么?”


    楼观鹤又看他一眼。


    谢折衣这次居然明白了楼观鹤这个眼神的意思,“……又是故意吓我?”


    虽然不知道楼观鹤所言几分真几分假,但谢折衣第一次发现,楼观鹤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


    果然他就不该试图了解神经病的想法。


    但说这话的是楼观鹤,谢折衣隐隐竟习惯了。


    最后的问题才是谢折衣最在意的,他似乎是极其随意地,走着走着无聊问了一句,“楼观鹤,听说你十三岁之后就经常出去历练?”


    楼观鹤:“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折衣:“就是觉得你长得很眼熟,我好像曾经见过你。”


    楼观鹤:“在什么地方?”


    “一座雪山……雪很大,那个人很像你,不过他的头发是白的。”


    谢折衣盯着楼观鹤的表情,试图看出有什么不对,可楼观鹤的神色十分平静,“那你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


    果然,什么都问不出。


    谢折衣对这个结果也不奇怪。


    算了,不过只是无意间窥见的记忆碎片,甚至跟他毫无干系,他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当务之急还是之后的云阳一行。


    谢玹既然是由楼观鹤负责,自然也是跟着楼观鹤前往莲山一队。


    依掌门命令,以各山、峰为类别分十一队,本来该有十二队,但青山由于谢山主的原因,掌门担心青山弟子意气用事,所以刻意避过了青山……除了谢玹。


    因此,谢玹一个筑基修为的青山弟子跟在楼观鹤身后,大咧咧走到莲山队伍中时,几乎是在场所有弟子全都投过来了注目礼。


    尤其是听见楼观鹤开口,说要和谢玹同行的连山弟子更是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玹朝他们不要脸的打招呼,似乎完全忘了先前的不愉快。


    这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说:十万字了!又迈过一大难关[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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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第34章


    宗门广场。


    因着谢玹的存在, 所有人都若有若无的将视线落在了莲山这边,只是碍于楼观鹤在,都只是打量怀疑的看过来。


    若寻常人过来, 早该无地自容, 羞愧难当, 不过谢折衣是谁,谁看他, 他全都一个个看回去, 顺便挨个挥挥手打个招呼。


    被他“招呼”到的弟子登时一愣,没想到这人还能这么操作,“这家伙谁啊?”


    立马有人回道, “这你都不知道,青山谢玹啊, 那个草包。”


    宋听雪到的时候,就看见四周十峰弟子全都奇怪地看着正中间,他跟着望过去,就见他莲山弟子个个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偏生其中混进个谢玹, 如青玉堆中出了块粗粝烂石。


    而现在这块烂石, 还肆无忌惮蹭在他最看好的美玉身边, 宋山主见状,瞥了一眼极其不要脸的谢玹, 转而看向谢玹身前的楼观鹤。


    “观鹤, 你过来一下。”


    楼观鹤就这样被宋山主叫过去, 谢折衣一时没了挡箭牌,莲山弟子见楼师兄走了,纷纷冷冷看过来。


    好在凤朝辞这个时候见状, 连忙把谢折衣拉到了一旁,避开了其他人。


    “你怎么会跟在我师兄旁边??!”


    凤朝辞早在谢折衣跟着楼观鹤露面的时候就憋了满肚子疑惑,眼下楼观鹤暂时被宋山主叫了过去,可算让他找着机会了。


    偏偏谢玹此人还不着调地笑道,“这事儿还得多谢凤小公子你呀。”


    凤朝辞疑惑,“?”


    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折衣:“若不是你过来给我报信,我也赶不及去掌门主殿,正巧,在殿里撞见你师兄,楼师兄面冷心热见我可怜,就在掌门面前答应护着我了。”


    凤朝辞:“???”


    怎么每个字分开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他甚至还愣了愣,思索了下,不过还没待他想出结果,谢折衣见他还真思考起来,直接笑道,“凤小公子,你还真信啊?”


    “你师兄可是真正的铁石心肠,面冷心也冷,怎么会有同情心这么稀罕的东西。”


    这话一出,凤朝辞就知道谢玹这家伙又在满嘴胡话,鬼扯呢。


    他极度看不惯谢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冷笑两声,“我师兄怎么样,还轮不着你来这里多嘴闲舌。”


    “说吧,你这次又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逼得我师兄带上你的?”


    谢折衣闻言立马诧异看他,“什么叫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天地可鉴,我对你师兄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分明就是你师兄自愿的,我可没逼他,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逼得了你师兄。”


    凤朝辞呵呵:“清白?在三清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这么一提,谢折衣也想起了在三清殿时他为了套凤朝辞的话随口胡说的什么瞻仰来着?


    哦,瞻仰楼观鹤。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你师兄,没办法,所以才使出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不需要谢折衣再去想,凤朝辞已经模仿谢折衣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在三清殿时他是怎么说的。


    凤朝辞瞥他一眼,“你自己亲口承认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谢折衣:“……”


    他不过胡乱鬼扯的话,他说完当时就抛到了脑后,没想到这人居然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还真信到现在一点没有怀疑。


    谢折衣打量了眼凤朝辞,见他一脸深信不疑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索性应了一句,“哦,行。就是我用歪门邪道逼的你师兄,你现在知道了想怎么样。”


    凤朝辞眉梢一抬,得意道,“你终于承认了!我就知道是你用些旁门左道逼迫我师兄不得不同意!”


    谢折衣听到这儿,以为他又要开始骂他小人,没想到凤朝辞话风一转,突然看向他,“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这种事吧?”


    谢折衣:“?”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只见凤朝辞一副看清一切的表情,抬起下巴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师兄同意把你带在身边的,我就勉强帮你隐瞒一下。”


    谢折衣:“……”


    他怎么记得这位凤小公子,在三清殿时可是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不准再用什么歪门邪道,要跟他一样潜心修炼,努力追随师兄,而不是整天想些有的没得。


    凤朝辞见谢折衣这一言难尽的表情,立刻不悦地冷哼道,“要是真能让师兄把我一直带到身边,那叫什么歪门邪道?”


    分明就是至圣宝典!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师兄居然任谢玹跟在身后,还纵容谢玹这家伙凑的那么近时到底有多么惊讶。


    凤朝辞能为了楼观鹤不远千里来青莲宗,那如今要是能像谢玹这样凑到楼观鹤身边去,那稍微底线灵活变通一点,也不是不行。


    谢折衣已经彻底被凤朝辞的脑回路折服,在他沉默这会儿的功夫,凤朝辞还在旁侧追问:


    “怎么样,你若是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师兄的,我不仅不追究你之前的事儿,我呢,勉强也可以认下你这个朋友。”


    谢折衣:“哦,不怎么样。”


    凤朝辞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当即脸黑了下来,刚想要说什么,正巧宋山主与楼观鹤结束了谈话。


    宋山主从弟子半空飞过,稳稳落到最前方高台之上,他扫了台下弟子一眼,道:


    “时辰已到,出发。”


    宋山主平静的声音传遍全场,不容置疑下了命令,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随着这声令下,四周弟子召唤飞剑,跟随最前方的宋山主与三位峰主化作流光遁去天地。


    眼看着四周弟子一个个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凤朝辞强忍着想要把谢玹打一顿的冲动,算了,正事要紧,就欲召唤凤鸣剑跟上去。


    谁知就在凤鸣剑出鞘飞在半空,凤朝辞正欲上去时,他感受到袖摆被扯了一下。


    凤朝辞回头,黑着脸看向拉住他的谢玹,“你还想干什么?”


    “咳咳,这个……”谢折衣冲他笑了一下,“凤小公子,其实,我觉得咱们也不是不能商量商量。”


    凤朝辞好不容易拉下脸被拒绝,现在看见他就烦,不耐烦道,“有话就说,你到底想干嘛。”


    谢折衣:“要不,我告诉你我怎么让你师兄同意的,你用凤鸣剑载我一下成不成?”


    凤朝辞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你不会御剑???”


    谢折衣讪讪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谢折衣当然会御剑,但原身谢玹不会啊,御剑是剑修的基本功,奈何原身实在是个废柴,能勉强修到筑基已经算奇迹,去剑冢没有一柄剑愿意认其为主,身上的佩剑都只是柄没有灵的凡剑。


    所以,碍于原主的人设,谢折衣也只能当自己不会御剑,若现在不搭上凤朝辞,难不成要回头去找楼观鹤?


    谢折衣一想到那柄锋利无匹的拂雪,眼皮就忍不住一跳,算了,还是凤朝辞这个安全。


    凤朝辞知道谢玹废物,但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废物的认知。


    他看了看谢玹,又看了眼飘在半空流光溢彩的凤鸣剑,凤朝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非常非常想知道谢玹是怎么做到的,但对于剑修而言,本命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凤鸣剑对于凤朝辞更甚,以凤朝辞的骄傲,他绝对不想让别人踩在他的凤鸣剑上。


    谢折衣看出凤朝辞的纠结,直接又添了一把火,他故作叹气道,“哎,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去找你师兄。”


    说完,就装作要转身的样子,凤朝辞一听这话哪敢放他走,连忙拉住他,“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找我师兄?你想让我师兄用拂雪载你??”


    谢折衣:“对啊,我只能又用我那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去逼你师兄答应了。”


    这怎么行??!


    凤朝辞急了,直接道,“你不准去!我答应你了!”


    啧。


    计谋得逞,谢折衣悄悄勾起唇角。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在凤朝辞心痛万分准备让谢玹上凤鸣剑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是楼观鹤。


    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神情冷漠,冰蓝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个人,尤其是凤朝辞方才心急之下扯住谢玹的手。


    “师兄?!”


    凤朝辞见到楼观鹤就是一惊,师兄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师尊走的时候师兄不就该直接跟过去吗?


    想不明白,但他还是老实道,“我正准备跟上师尊他们。”


    楼观鹤没有反应,只看向谢折衣,“那他呢?”


    不等凤朝辞说话,谢折衣直接道,“我跟他一起!”


    说完,给了凤朝辞一个眼神:你也不想我去踩你师兄的拂雪吧?


    凤朝辞顿时一激灵,也跟着附和道,“对!谢玹他跟我一起!”


    楼观鹤看了眼凤朝辞,又看了眼谢折衣,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拉在一起。


    莫名的碍眼。


    凤朝辞只觉得今天的师兄似乎格外渗人,那看着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下意识的他松开了拉着谢玹的手。


    这才见他师兄没再看他,而是看向旁边的谢玹。


    谢折衣被楼观鹤这么看着,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不去缠着他,他难道不该高兴吗?


    楼观鹤看出谢玹的想法,神情越发冰冷,心中再次升起想把谢玹直接杀死的想法……太不受控制了。


    谢折衣对楼观鹤这副样子可太了解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触了他那个点,又要发疯,他连忙笑着问道,“楼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楼观鹤露出一丝冷笑,冰蓝的眸纯粹冷漠,“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过来?”


    凤朝辞一听见这话,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置信这是他师兄能说出来的话。


    谢折衣也是一愣,“跟我有什么关系?”


    楼观鹤:“我既然答应掌门负责你的安危,自然要跟你一起,不过没想到你原来和凤师弟关系这么好,只是云阳一行危机难料,凤师弟恐怕力有不竭,难以周全。”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谢玹只能跟着他一起,而且还用掌门做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楼观鹤分明知道他根本不是谢玹,也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谢折衣看着楼观鹤,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疯。


    而且,谢折衣隐隐察觉到楼观鹤这次的情绪比先前几次还要剧烈,似乎下一秒那根弦就要崩断。


    但楼观鹤表面看上去又始终是一片平静,看过来,站在原地,只对着谢折衣道,“谢玹,过来。”


    谢折衣愣了下。


    “来无妄海寻吾。”


    “过来。”


    “来昆仑山见吾。”


    永远站在原地,平静的,冷漠的,无情无欲地注视着他,然后只需要一句话,即便天上地下,万水千山,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过去。


    除了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谢折衣拒绝了。


    当时……当时那位尊神是什么反应呢?


    第一次遭到拒绝,在他彻底堕魔即将万劫不复之时,让他去昆仑山见祂。


    多半是毫不在意吧。


    只是在这么想的下一秒,手腕被握住,冰冷的温度一下让谢折衣回神,就见楼观鹤不知何时主动走了过来,凤朝辞被挤到了旁边。


    楼观鹤站在谢折衣面前,定定看他一眼,刚才紧绷冰冷的杀意消散了,很平静地说了两字:


    “走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鱼宝宝、爺毁天下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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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凤朝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师兄把谢玹拉走, 全程把他当空气,唯一注意到他的一下,还是最开始他和谢玹拉在一起时, 冷冰冰看过来的眼神。


    他愣在原地半天, 整个人处于怀疑人生的状态。


    他师兄为什么会主动过来找谢玹?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刚才师兄在……生气?


    还有最后, 这也是凤朝辞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师兄居然会主动去握谢玹的手腕???


    方才发生的一切, 完全颠覆了凤朝辞的认知, 只能全程傻愣愣看着谢玹被他师兄拉走。


    而这边的谢折衣也没心思去关注惊呆在原地的凤朝辞。


    他看着身前的楼观鹤,只能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玉冠下乌发飘逸, 一派仙人之姿。


    他又低头,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人仍一直握着他的手,指节修长分明,带着极致的冰寒。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这人走了?


    在刚才楼观鹤走过来对他说出“走吧”的时候, 也许是还沉浸在回忆中没反应过来, 总之谢折衣刚才下意识没反抗地就迈出了一步, 等走出了一步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他干嘛要听楼观鹤的话?


    不过楼观鹤显然也不在意他的答案, 不容置疑地, 牵着他就走, 根本不给谢折衣思考的时间。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楼观鹤在前面, 谢折衣被他拉着跟在他身后。


    “喂,你这是要去哪呢?”


    还不待谢折衣思考楼观鹤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就见楼观鹤一直朝前走,四周人迹罕见,俨然越走越偏,也没停下的意思,顿时脑子闪过大大的八个字: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再联想到刚才楼观鹤非要让他跟他一起,多半没安好心。


    谢折衣瞬间不想走了,“停停停,我不走了!这根本不是去云阳城的路!你把我带这儿来干嘛?


    “我求你了,楼观鹤,楼师兄,好师兄,咱别发疯了,咱们可是说好约法三章的,你不准对我动手。”


    走在前面的楼观鹤,一直没有说话,全程冷冰冰毫无动容,连根头发丝都带点冷意,谢折衣一连串撒泼打诨都没能让他放慢脚步。


    谢折衣才不想陪他疯下去,他还等着去云阳城呢,这具身体太废,根本拗不过楼观鹤的力气,谢折衣直接放出根千机血线朝后绑住身后一根大树。


    然后,楼观鹤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放开了握着他的手。


    谢折衣见状一喜,心道果然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才行,指望楼观鹤能正常一点是不可能了,正常不了一点。


    结果就在这样想的下一秒,“嗖”的一声,极快速度之下,拂雪出鞘快的只能看见一抹泛着寒光的影子,擦着谢折衣鬓边一缕长发径直斩断那根千机线钉在身后的树上。


    剑气掀起的气流如潮水,附近的树木摧枯拉朽般倒了下去,唯有最中间的谢折衣愣了一下,毫发无伤站在原地。


    他看着四周这副场景,神色逐渐沉了下去,也没了方才还能调笑的表情,恢复了本质的冷漠。


    “楼观鹤,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如果真想不顾约定对我出手,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折衣说出这句话,没有立刻出手,一双漆黑眸子冷冷盯着楼观鹤,很奇怪,虽然楼观鹤拔了拂雪,但他没有在楼观鹤身上察觉到熟悉的杀气。


    然后就见楼观鹤走了过来,谢折衣盯着他,时刻准备动手,但楼观鹤直接越过了他,朝谢折衣身后走去将拂雪从那棵树上拔了下来。


    他低眸,垂眸看着剑柄上玄玉细微的裂痕,在谢折衣警惕不解的目光中平静道:


    “谢玹,有时候我是真想杀了你。”


    谢折衣虽然不理解他怎么会突然说这句话,但输人不输阵,也跟着讥讽道,“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我有时候也是真想杀了你。”


    不过却没刚才那般防备,他能感受到楼观鹤大概真没动手的意思,放松了下来,他挑眉,“说吧,你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又惹到您了?”


    虽说他不想了解神经病的想法,但他现在天天要跟一个神经病相处,还是先了解一下以防为患。


    楼观鹤看过来一眼,“你不该故意避开我。”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不能理解的话。


    谢折衣:“……?”


    就因为这个?


    他为什么避着他,楼观鹤自己没点数吗?神经病谁见了不得躲远点?


    可惜楼观鹤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定定看他一眼,就令拂雪落在两人中间-


    拂雪剑飘在半空,银色剑身清亮,极为漂亮


    谢折衣看着眼前银芒如练,冰寒如玉的拂雪,没工夫再去计较方才楼观鹤的话,难得迟疑了下:


    “你真让我上拂雪啊?”


    楼观鹤看他:“难道你以为,我会用绳子把你吊在拂雪上?”


    谢折衣:“……”


    不好意思,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本命灵剑对剑修来说重要性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一个剑修乐意让别人搭自己的剑,更何况楼观鹤这种人,所以他才未雨绸缪的想去找凤朝辞。


    许是看出来谢折衣所想,楼观鹤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你若想吊在空中也可以,就用你方才那根红色的线,看着也结实。”


    “诶,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师兄了。”


    能好好的站在剑上,谁想吊在半空。


    谢折衣怕楼观鹤反悔,连忙手脚并用爬上拂雪,其间拂雪在谢折衣碰上剑身的一瞬间不满地清鸣一声,不过被楼观鹤冷冷一眼镇压了下去。


    直至站在拂雪上,谢折衣看着脚下银亮如雪的剑身,仍然不敢相信楼观鹤真愿意让他这么顺顺当当踩在拂雪身上。


    虽然不知道楼观鹤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他都愿意让他上来,谢折衣怕什么?


    谢折衣低头看了一眼,拂雪嗡鸣微颤,却又摄于楼观鹤的淫威不得不载他。


    这感觉怎么说呢,啧……爽!


    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


    然而,目光掠过拂雪冰寒的剑身,下方层叠的群山正极速渺小,后退,视野不断拔高,高空冰冷的风吹过,谢折衣忽然感觉双腿竟不由自主有些发软,隐隐有些昏眩。


    谢折衣仗着前世是御剑的好手,所以上来直接就大咧咧站在剑上,全身上下一点没挨着楼观鹤。


    但是,随着这具身体本能地开始晕眩颤抖,谢折衣恍然发现一件事,原身谢玹……居然恐高!


    不怪谢折衣现在才察觉,原身基本被他爹勒令不得随便离开青莲宗,本人又不会御剑,根本没什么机会飞在天上。


    而现在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害怕,谢折衣心中暗骂,这究竟是什么极品的废柴,一个修仙之人居然会恐高。


    而现在他谢折衣成了这个废物,也根本控制不住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下意识地,在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惧下,他扯住了身前楼观鹤的袖子,想要稳住一点重心。


    谢折衣本来不想挨楼观鹤挨的太近,但现在没办法,扯扯袖子应该没关系吧?之前在三清殿他也扯过,也没见这人有什么反应。


    他是这样想的,只是扯一扯袖子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这具身体本能的驱使下,他根本没发现,他越贴越近,也越来越得寸进尺。


    先是扯住袖子,又试探把手放到少年紧瘦修长的腰身,一点点拉近距离,到最后全身上下都紧紧贴在楼观鹤身上,双手直接死死抱着楼观鹤。


    谢折衣根本没办法去想楼观鹤会怎么样了。


    他前世能御剑环着整个中州大陆飞上十天半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体会过这种站在剑上就两眼一昏,双腿发软的感觉,只恨不得整个人死死贴着楼观鹤,只想汲取一点安全感。


    楼观鹤在谢折衣扯上他袖子的时候,头微侧过来,以为谢折衣是想跟他说话,只是等了半响也没听见动静。


    这不对劲,以这人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安静。


    楼观鹤眸色微冷,刚想要转头去看这人又要闹什么事时,就感受到背后一个温热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一双手试探着在腰间碰了碰,见似乎没有阻碍,终于彻彻底底的,死死搂了上去。


    谢折衣在终于抱住楼观鹤时,稍微回了点心神,才想着“楼观鹤也没那么不能碰嘛”的下一秒。


    本来平稳前行的拂雪忽然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上下不稳地晃荡 ,在空中化作一道曲折蜿蜒的流光,惊的分散在他四周的青莲宗弟子纷纷震惊看过来。


    “这不是楼师兄的剑遁流光吗?怎么会这样?”


    “该不是楼师兄出事没办法控制拂雪了?”


    “等等,你们看那流光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怎么可能,你不会看错了吧……”


    就在四周弟子想要靠近过来想看的更清楚时,那道剑遁流光倏然恢复平稳,直接加速避开了这些想靠过来的弟子。


    只传出来一句冷淡的声音,“我无事。”


    众弟子虽然略有疑虑,但那道剑遁流光已经直接越过众人,消失在眼前,也就无从探究。


    而此时此刻,在剑遁流光之中,谢折衣正被楼观鹤掐着脖子,被迫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就见楼观鹤神情冷漠,冰蓝的眼眸纯粹的冰冷,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甜蜜”双排[狗头叼玫瑰]


    接下来几天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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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谢折衣:“……”


    一时无语。


    在楼观鹤冷冷的目光中, 谢折衣摆烂道,“我恐高啊楼师兄,我现在站在这里就两眼发黑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实在没办法才不小心冒犯到你了, 真对不起啊。”


    大概没想到是这答案, 楼观鹤沉默了下,他扫了眼谢折衣, “恐高?”


    谢折衣连忙应道:“昂, 对啊。”


    楼观鹤语气冷漠:“废物。”


    谢折衣:“……”呵呵,反正骂的是原身,跟他谢折衣有什么关系?


    “行, 我是废物,所以楼师兄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这个废物要被你活活掐死了。”


    谢折衣心累地拍了拍楼观鹤掐着他的手,这家伙怎么反应这么大,不就是抱了他一下吗。


    楼观鹤定定看他一眼,到底还是放开了手,不过最后冷冷地警告了一句, “离我远点。”


    谢折衣:“……”你以为我愿意碰你啊?


    “呵呵, 行, 我就是头晕眼花从这儿掉下去,跳下去, 我都绝对不会再碰着楼师兄您冰清玉洁的身体一下。”


    他说着, 又往后挪了一下, 与楼观鹤隔出大半的距离,拂雪在御剑状态下是放大版的,经谢折衣这么一挪, 两人分别站在剑头剑尾,绝对没机会再碰着。


    为了避免自己又不小心看见下面恐高发作,谢折衣直接背对着楼观鹤坐下,闭上眼,放出千机缠着拂雪的剑柄,好稳住重心,防止自己落下去。


    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果然好多了,谢折衣这时才有心思去想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啊,他有什么错?


    分明是楼观鹤先发疯死活让他跟他一块,现在又阴晴不定叫他滚远点。


    要是他现在是跟凤朝辞一起,哪来这么多事儿?


    谢折衣真心实意地道,“我说楼观鹤,你说既然你要我离你远点,那你刚才直接让我跟凤朝辞一起不好吗?你不准我故意避着你,又让我离你远点,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骂你神经病我都觉得对不起神经病。”


    风声过,没有人回答,谢折衣也不需要楼观鹤回答,“我要是跟凤小公子一起,既碍不着你什么,更不会碰着你挨着你,皆大欢喜不是。”


    谢折衣只是单纯不解,不过他也没抱希望认为楼观鹤会搭理他,毕竟这家伙,向来有一句没一句。


    但他闭着眼没看见,楼观鹤在他开口的时候,不知何时转身,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抱怨。


    少年闭着眼,背对着坐在剑柄处,散落的发丝随风飘舞,缠在他腕间的千机红线也随着风往后飞扬,其中一根似乎有了灵一般,轻轻碰到楼观鹤裸露的手指间,在谢折衣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缠在楼观鹤分明修长的手指上。


    就跟之前在十里梅林时一样,这千机红线似乎对楼观鹤格外的感兴趣,兴许是跟他主人一样,被他体内的净莲圣血所惑。


    楼观鹤低眸,看着悄悄缠在指尖的红线,碰了碰,那根红线颤了颤,绕着骨骼寸寸分明的手指慢慢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见没人阻止,又要朝手腕上缠去,就跟他主人一模一样。


    得寸进尺。


    楼观鹤冷漠地将那根红线捏在两指间,不准它再乱动。


    “你就这么想跟凤朝辞一起?”


    谢折衣没想到他关注点居然是这个,一时无语,重点是这个吗?无论是跟谁一起都比跟楼观鹤在一起好吧?


    他道,“至少,若是跟凤小公子一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至于被掐脖子,也没有生命危险。”


    就凤小公子那傻白甜,那不是任他拿捏骂?


    楼观鹤声音平静:“你也会因为恐高像刚才那样碰他?”


    谢折衣:“……”


    他总觉得楼观鹤这些问题都很莫名其妙。


    “……可能,也许?”


    谢折衣被他这么一问,还真给问住了,他刚才怎么会就那么抱上楼观鹤了,就算他真控制不住两眼发昏要倒下去,也不该那么没有防备地去靠近楼观鹤。


    总不能重生到这具身体里面,也真同化成一个废物了?完全没了下意识的警惕心。


    “可能,也许?”


    楼观鹤重复念了一遍,不知为何,谢折衣莫名听出来这句话透出几分森冷。


    就在谢折衣认真思考他现在跳剑的可能性时,楼观鹤忽然使劲扯着那根千机红线一拉,谢折衣只感觉到腕间一紧,整个人顺着这股力道朝后仰去。


    但他反应极快,即便是闭着眼睛,但整个人行动却毫无影响,十分灵活地双手一撑翻过身稳稳站了起来,只是整个人难免凑到了楼观鹤的身边。


    “我的千机怎么会在你这儿?”


    谢折衣分明记得他是绑在剑柄上的。


    楼观鹤捻了捻指间那根红线,勾起几分笑容,意味不明道,“那就得问你自己了,你这根线自己跑过来缠在我手上,你说这算不算是你又挨着我了?”


    谢折衣:“……”这该死的千机。


    该死的楼观鹤。


    不过也好,反正他受够楼观鹤了,他现在跳下去到时候自己想办法去云阳城正好。


    “行,你把那根线放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现在就跳下去,不碍着你。”


    可惜楼观鹤没应,冷笑道,“我若是现在让你跳下去,不就是成全你了吗?”


    谢折衣一时无语:“……所以你想怎么样?”


    楼观鹤:“你过来。”


    谢折衣没动:“过来干嘛?”


    楼观鹤:“靠着我。”


    谢折衣:“???”


    他耳朵出毛病了???


    “什么?”


    “靠着我,”楼观鹤顿了下,“像你刚才那样。”


    谢折衣惊悚地看了一眼楼观鹤,但才一睁眼就想起自己恐高,连忙又闭上,试探着问,“楼观鹤,你是不是也被人夺舍了?”


    见谢折衣再三推诿就是一动不动,楼观鹤神色一冷,直接又扯着那根红线一拉,谢折衣身子朝前被迫又凑近一步,“诶,你干嘛?”


    然后下秒,手腕就被人握住,楼观鹤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恐高吗?靠着我不就行了。”


    谢折衣:“……”大哥,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次,他听出楼观鹤好像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谢折衣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缝,就见楼观鹤神情冷淡地盯着自己,冰蓝的眸冰冷又漂亮,看不分明情绪。


    谢折衣:“……真的?”


    好吧,楼观鹤居然真是说真的。


    在试探着靠上去见楼观鹤没有再拦着他,谢折衣还是没忍住贴了上去,虽然他闭着眼睛能没那么难受了,但都比不上贴着楼观鹤时那么舒服。


    明明楼观鹤整个人都冰冷到极致,寻常人碰着只会觉得冷到刺骨,但大概是体内有红莲业火的原因,谢折衣反而觉得碰上去很舒服,也莫名其妙的……不排斥。


    等楼观鹤之后因为净莲圣体崩溃死了,他倒可以帮忙去收收尸,把他这具身体炼成傀儡用来靠着再合适不过。


    好在楼观鹤不知道谢折衣这种想法,否则可能就不会让他这么好受了-


    拂雪剑的剑遁流光冰冷而美丽,速度极快,远远越过周围一众剑光,只见流光一闪就没了踪迹。


    宋山主在最前面不紧不慢地御剑而行,冰蓝的流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宋山主:“……”


    宋山主:“???”


    等等,刚才那是……观鹤?


    还有谢玹……?


    宋山主好歹是化神巅峰,其余弟子都只能看见一道流光,但他却能看见里面模糊的画面,虽然只是一眼,但已经足够他堵心了。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看见谢玹从后面不要脸地贴着观鹤,那手放在哪儿呢?观鹤不是一向最不爱和人触碰吗?怎么对谢玹就这么……


    他在心里暗骂谢从安不要脸,养出来的崽子也不要脸,整日专门想方设法黏着他的得意弟子,不过到底没有冲动拦上前把这两人叫住。


    宋山主想到在宗门广场之时楼观鹤对他所说的话。


    当时宋听雪把楼观鹤叫过去,除了有要事交代以外,在最后终于把他自在掌门主殿时就憋的疑惑问出了口:


    “观鹤,你和谢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向来最讨厌他吗?”


    一见到谢玹,就想杀了他。


    宋山主还记得最开始楼观鹤是这么说的。


    然后就见楼观鹤沉默了会儿,垂眸,“我还是想杀了他。”


    “那为什么……”


    “但我发现,”楼观鹤抬眸,神情冷漠又疑惑,“我居然下不了手。”


    “师尊,我想自己去寻找答案。”


    所以,您也别再插手这件事了。


    宋听雪听出楼观鹤潜在的意思,所以哪怕现在看见这一幕,他非常想去把谢玹从楼观鹤身上扯下去,却仍然没有动。


    就在宋山主勉强冷静下来时,一个弟子追了上来,“山主,您看见楼师兄没有,刚才楼师兄的剑遁轨迹不稳,我担心楼师兄是不是出了问题……嗯?山主您怎么了?”


    “……”


    宋山主勉强平复的心情又被勾了起来,他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没什么,我刚才看见观鹤了,他没事。”


    不过宋山主大概猜到楼观鹤为什么剑遁会不稳了,只可能跟谢玹有关,而且依他刚才所见来看……反正十分糟心。


    总有种精心养的白菜要被糟蹋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感谢whos 、林七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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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云阳城虽说是城, 但其范围却远远不止一座城的范围,方圆百里山林部署皆归属云阳谢氏的辖制范围,一条贯穿整个西南边界的漆江由西自南流过这座城池。


    千万年的修真大族, 即便衰落到如今, 仍然依稀可窥见千年前的强盛。


    谢折衣在临近云阳谢氏时, 就渐渐敛了神情,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 漆黑的眸子盯着前方那道冲天而起笼罩着四方的结界, 脸上没了一向挂着的笑容,显出一种平静的冷漠。


    深蓝色的结界包含着巨大的灵力拔地而起,将整座云阳城笼罩其中, 从外面看只能看见里面隐隐的轮廓。


    而结界之外,无数的罗刹里里外外围着, 堵的水泄不通,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不肯离去,又破不开结界,只能游离在结界外。


    即便在此之前,谢折衣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想, 但在看见这些罗刹以及那道蕴含着熟悉灵力的结界, 他就知道此事一定和他, 和云阳谢氏有关。


    结界中,熟悉至极的灵力……是他的灵力。


    只可能是他留下的三清神瞳, 有人以神瞳为阵, 设下了这道结界, 可神瞳蕴含着他极致的恶念诅咒,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得到神瞳的允许靠近……


    “你以前来过云阳城。”


    在谢折衣陷入沉思时,楼观鹤忽然出声,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谢折衣仍然维持着从后面靠着楼观鹤的姿势,按理说这个姿势,楼观鹤应该看不见谢折衣的表情,也看不见谢折衣方才一瞬的异样。


    但他忽然这么一问,还是让谢折衣神色微敛,楼观鹤既然这样问了,肯定不是问的原身谢玹。


    不过他反应极快,又恢复了笑容,“云阳城……以前那可是修仙界顶有名的大城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自然也慕名来瞻仰过。”


    楼观鹤:“以前?多久以前?”


    谢折衣直接道:“忘了。”


    摆明了不想说。


    楼观鹤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道,“你之前说你叫谢小花,你以前是云阳谢氏的人?”


    谢折衣:“这怎么可能,云阳谢氏那种大世家我可高攀不上,谢小花,啧,你见过哪个大世家给自己孩子取这种小花小草的名字?”


    楼观鹤看他一眼,勾起几分笑,若有所思道,“也是。”


    也不知信没信。


    但谢折衣管他信没信,既然他现在已经到了云阳城,等他取回三清神瞳,至少修为可以恢复一半,那时他还需要在乎楼观鹤的想法?


    若他真不识趣想要透露他的身份,就直接杀了……看在净莲圣体的份上,或者勉强留他一命把他筋脉废了当个血包。


    谢折衣闪过一丝戾气,有一瞬间他从身后盯着楼观鹤,既想直接扭断楼观鹤的脖子杀了他,又想一口咬上去把这人生吞活剥,杀意和对血的渴望扭曲交织了一瞬。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那股戾气来的太过突然,就算他平日里对楼观鹤厌恶至极,确实曾想过直接杀了楼观鹤,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受控制。


    谢折衣强行将那股戾气压制下去,冷冷看向远处那座城池,是那里面三清神瞳蕴含的戾气影响了他,那戾气本就由他而诞生,历经千年也未曾磨灭,靠的越近,影响越深。


    正在谢折衣思考如何摒除这戾气影响的时候,却见拂雪停在这半空许久未再动过,也没再朝前靠近。


    与云阳城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以看见云阳城那道冲天的结界,但实际还有百余里之远。


    “你怎么停在这儿?”


    这里距离云阳城实际的边界还有段距离,南域世家就是在再前面一段距离的边界驻扎下来,狩猎罗刹,研究结界,探寻如何进入云阳城的方法。


    按理来说,应当继续向前去南域世家驻扎之地汇合。


    楼观鹤:“在等你动手。”


    “咳咳!”谢折衣没想到他突然语出惊人,呛了两声,“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动手,动什么手?”


    楼观鹤声音平静:“你刚才想杀我。”


    “没有。”谢折衣哪能承认,这肯定不能承认,“你又错觉了。”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他刚才也就一瞬间的杀意都被他察觉到了。


    楼观鹤转头看他一眼,谢折衣当即露了个笑,十分的纯良,完全看不出刚才戾气深重的冷漠。


    就在他俩这对峙的功夫,后面的宋山主等人也赶了上来,随即就见拂雪剑浮在半空,谢玹和楼观鹤两人挨得极近。


    谢玹虽方才在与楼观鹤对峙的时候没再抱着他,但两人的距离却仍然实在是极其、非常、十分的……近。


    不提宋山主的神色有多扭曲,跟在他身后的无论是十峰弟子,还是莲山弟子见到这副场景都是一脸精彩万分的表情。


    一时之间场面寂静了一瞬,还是最后面姗姗来迟的凤朝辞不明所以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云阳城不是还在前面……”


    凤朝辞说到一半见到面前的画面卡住了,“……师兄,你也在啊,好巧,呵呵,谢玹也在……”


    好了,比师兄主动去握谢玹更怀疑人生的事情出现了。


    师兄居然会让谢玹离他这么近,这跟贴在师兄身上有什么区别?!


    只有这两位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楼观鹤是完全神色毫无波澜,丝毫没在意别人的震惊。


    而谢玹则纯粹是脸皮厚,还能一脸嬉皮笑脸地冲着宋山主解释道,“宋山主别见怪,我胆子小,刚才恐高发作,多亏楼师兄心善,好心让我挨着站会儿。”


    众人:“……”


    你看我们信吗?


    好在这尴尬的场面并未持续多久,远处一道焰火尖啸着冲上天穹,“嘭”地炸开,化作一团绽放的绿色月桂,众人脸色一变,这是颍川洛氏的求救信号!-


    等谢折衣他们匆匆赶到那处时,就见十几个罗刹正围着三名落单的修士,那三名修士都身受重伤,青色长衣尽皆染成深色,躲在一块石碑后面,面色发白地看着四周渐渐靠拢的罗刹。


    但不知为何,那群罗刹似乎摄于什么威胁,只是徘徊在附近,并不敢靠近。


    谢折衣见了那块石碑,面色一怔,只是众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下面的罗刹身上,都没注意到谢折衣这一瞬的失神,唯有楼观鹤不经意瞥过来一眼。


    那下方三名修士察觉到有人过来,一眼认出青莲宗众人的宗门纹徽,当即面色一喜,纷纷大喊道,“你们是青莲宗的人?!快,快,快下来救我们!”


    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理所当然,也根本没有顾忌这样会暴露青莲宗等人的踪迹。


    而四周的罗刹果不其然见这三人对着上面大喊,也跟着看了过来。


    青莲宗等人见状纷纷脸色一黑,他们特意施了屏息咒潜行过来就是为了不惊动这些罗刹,这几个人真是不要脸。


    “颍川洛氏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副恶心人的嘴脸。”


    凤朝辞第一个骂出声。


    但没办法,那三个颍川洛氏的人躲在石碑后面,这些罗刹靠不过去,见拿那三个人没辙,便全都转而抬头,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上面御剑的青莲宗众人。


    罗刹会飞吗?


    答案自然是……当然啊。


    赤红的双眸,青面獠牙,毫无理智,此刻见着天上的谢折衣等人,上半身背后忽然张开一对巨大的、邪气阴森的双翼,脚一蹬就朝天上挥动翅膀冲上来。


    青莲宗众人见状皱眉,但并未惊慌,青面獠牙毫无理智,只是最低阶的罗刹,大概对应人族修士当中的筑基至金丹。


    别说他们人人都在……若不提谢玹,人人都在金丹期以上,更何况宋山主跟在他们身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事,只是到底觉得晦气,想着过来救人没想到反被人祸水东引。


    “啧,我刚才就说别管颍川洛氏的人,你们偏不听,又得弄脏我的凤鸣了。”


    凤朝辞虽这样抱怨着,但却毫不犹豫直接拔出凤鸣剑,冷冷盯着下方冲上来的罗刹,神色认真,倒真有了逐游凤氏天骄的风采。


    其余人虽然也觉不悦,但济世救人是青莲宗秉承的宗旨,根本做不到见死不救,也纷纷拔出剑。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本来都已经准备大战一场,但这些罗刹……怎么突然全跑了,就像是见到了极具惊恐之物。


    本来已经张开翅膀,浓黑的烟雾弥漫,狰狞着要咬上来,但冲到半空就集体纷纷顿住,而后全都僵硬一瞬,本能地挣扎着朝下方坠去而后极速朝四下逃窜。


    “这些罗刹……他们在害怕?”有人迟疑说出口,但又不敢置信这一发现。


    要知道,罗刹没有理智,形如怪物,诞生于恶念怨念仇恨之中,一心只有杀戮,吃人,吃吃吃,杀杀杀,没有恐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罗刹产生多余的畏惧。


    宋山主也凝重地看向那些逃窜瞬间没了踪迹的罗刹,“这些罗刹在害怕什么?云阳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所有人都没看见的地方,谢折衣躲在楼观鹤背后,隐去刚才威慑那群罗刹一瞬露出的绯红赤瞳。


    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打起来。


    谢折衣看着下方那三个人,漆黑眸子显出一抹赤红,“你们可以下次再来。”


    他已经在那些罗刹的脑子刻下指令,让它们记住这三个人的味道,然后……吃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谢折衣:深藏功与名[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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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罗刹突如其来的四下逃窜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过谢折衣隐藏的极好, 没人会将方才的事联想到他的身上。


    根本没有人去看躲在楼观鹤身后的谢折衣,而是纷纷将目光落在下方那块石碑之上。


    颍川洛氏的三名弟子方才就是躲在这石碑后面而没有罗刹敢靠近,那群罗刹似乎就是在害怕这石碑?


    虽说仍然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但显然这石碑就是目前最可能的答案。


    倒是凤朝辞见到这块石碑时眼前一亮, 直接御剑落到了这块石碑面前。


    碑高六米, 石色莹白,通体无一丝纹饰, 古朴浑穆, 纵经千年风雨浸渍却丝毫不生苔藓。


    其正面用正楷一笔一划刻着“云阳城”三字,是千年前云阳谢氏鼎盛时期伫立于此地的界碑。


    不过凤朝辞对正面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他连忙又转了一圈, 终于见着石碑后面想看的内容。


    总共八字,分上下两句。


    上句问, “天高几许?”


    下句答,“剑下三分。”


    与前面端端正正的“云阳城”三字相比,这八字显然出自另一人之手,极为的轻狂恣意,似剑走游龙, 锋锐剑意逼人。


    凤朝辞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八字, 忍不住惊叹道, “居然跟《仙史》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身后的青莲宗众人也跟着凑了过来,他们自然也都读过《仙史》, 显然对这也有所了解, 此刻一个个看着这历经千载仍剑意凛冽的八字也纷纷不由惊叹。


    “这就是千年前, 那谢氏的那、那人写的?”


    这人大概是想说那魔头,但面对着这石碑上恣意轻狂,剑意风流的字, 下意识换成了那人,总觉得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不该被那样轻辱。


    凤朝辞兴奋地点头,“就是他,这就是谢折衣少年时用天问剑在这界碑上刻下的字。”


    《仙史》自千万年间流传,记载修真界历来震惊世人的大事迹,千古风流人物,名门世家,神兵利器。


    而在记载神兵利器时,《仙史》甚至专门分了一个篇章用以记载谢折衣的佩剑,天问。


    少年时的谢折衣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没有剑的,若有人来找他比试,太弱的无需用剑,勉强可入眼的,则随手折枝梅花,折花论剑,照样打得那些人不得不服。


    但一名剑修,没剑怎么行?


    有人问:“谢折衣,你是要多好的剑才肯收下?要东海的玄晶,南域的陨铁,还是北原的冷焰?”


    谢折衣听了这话,思考了会儿,望着云阳城漆水两岸垂枝而下的梅,轻笑一声道,“那倒也不需要多好,不过,我的剑嘛,总得我喜欢才行。”


    那人摇摇头,以为他这是随口敷衍他,只当玩笑话听了。


    不过谢折衣却当真如他所言,他的剑不需要多好。


    天问剑,既没用上东海的玄晶,也没有南域的陨铁,北原的冷焰,与其他世家天才的绝世名剑相比,显得极其平凡。


    炼器世家文氏遣人送剑来云阳谢氏,按照惯例,所有的剑都先由着谢折衣随便挑,等谢折衣挑完再轮着主脉分支的其他人。


    不过谢折衣往常从来都只是看一眼便摆摆手说不感兴趣,是故送剑的人也照旧当走个过场。


    但就在那送剑的弟子准备转身走人时,谢折衣叫住了他,“等等,那边那柄剑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一下。


    那是柄通体玄黑的剑,平平无奇,甚至连灵智都十分的微弱,几乎与凡剑无异,只是不知铸剑人怎么想的,偏在剑柄处斜逸出一枝绯红的落梅,便蓦然昳丽生姿起来。


    不过再如何漂亮,也始终是柄几与凡剑无异的失败品,本是送过来打算给那些被云阳谢氏招进来用以卖命的散修,没想到谢折衣居然会对这柄剑感兴趣。


    那弟子虽觉奇怪,但还是如实答道,“这剑只是文氏中一名旁支弟子所铸,灵智微弱,并无剑名。”


    谢折衣点头,“行,就它了。”


    就这么随便地选了把这么普通的剑,这可把其余人震惊坏了。


    他们之前都当谢折衣眼界高,那些呈在他面前的所有名贵珍惜灵剑全都看不上眼,可谁知道他挑了那么久居然就选了这么一个看着除了外表漂亮点,其余根本不够看的破剑。


    有人问:“千挑万选的,怎么就看上这柄剑了?”


    谢折衣拔出半寸剑,他低头,细细打量这柄剑,目光落在那处梅花纹,露出几分笑,“你不觉得,很漂亮吗?”


    那人顿了下,迟疑问道,“就因为漂亮?”


    “漂亮还不够吗?”


    谢折衣随手舞出几个剑花,剑意无阻,惊起阵阵飞花,再如何普通的剑在他手上也如神兵利器。


    “何必去求什么神兵利器?只要我喜欢,在我手上,那它就注定是这世上最无坚不摧的剑。”


    那人怔怔无语半响,笑了下,“也是,只要你喜欢就好。只是你想好取什么名字没有?”


    “当然。”


    “哦?叫什么?”


    “天问。”


    “天问?有什么含义吗?”


    谢折衣与那人并肩走在回云阳的路上,正巧经过界碑时问到剑名。


    少年抬头,望向浩瀚无际的天穹,噙着几分笑,“没什么多余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天……究竟有多高?”


    分明是抬头仰望的姿态,语气却极其恣意傲慢,带着几分轻狂骄傲。


    他看了眼那块立在路边的界碑,顺手以剑为笔,在这界碑背后龙飞凤舞写下“天高几许?剑下三分”的豪言壮语。


    何等骄傲轻狂,不信天命,不信天道,问天高几许,却又言不过他剑下三分。


    谢折衣少年时行事随心所欲,此举虽颇受某些人诟病,但少年轻狂却引得更多的人争相追捧,不失为一段雅事。


    天问剑也不负谢折衣当年所言,只要在他手上,便注定会成为这世上最无坚不摧之剑,以凡剑之身,伴谢折衣左右威名远扬,后名列神器谱首位,可惜在最后,也随着谢折衣身死道消后渐渐没了下落。


    如今这界碑之上有谢折衣当年用天问剑随手刻下的字,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剑意,即便已过千年,也仍能感受到那股凛冽不散的锋芒。


    现下来看,那些罗刹方才迟迟不敢靠近,应当就是畏惧这字中所蕴含的剑意……或者说,是谢折衣留下的剑意。


    那罗刹本就是谢折衣所创,若畏惧谢折衣的剑意,似乎也说得通。


    所以,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是个好东西啊。


    罗刹畏惧之物,若能利用好,想来必有大用处。


    那颍川洛氏的三名弟子也意识到了这点,此刻见青莲宗的人都围着这块石碑,连忙嚷嚷道,“你们靠那么近干什么,这块石碑是我们先发现的,自然归我们颍川洛氏所有!”


    凤朝辞呵呵:“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的,若不是我们赶过来,你们现在还被罗刹围着呢!”


    那颍川洛氏弟子道,“那又如何?就算你们没来,那群罗刹也根本伤不了我们,再说,也没见你们刚才有什么用。”


    “我们没什么用?!”


    凤朝辞简直要气笑了,“我们再怎么也比你们有用,连最低价的罗刹都对付不了,三个废物!我要是你们,早就羞的干脆找根绳子吊死算了,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


    那弟子被凤朝辞怼的哽了一下,“……那是你们没看见,若不是那些罗刹突然发狂,我们也不可能受伤。”


    谢折衣方才一直看着那界碑,“问天高几许,不过剑下三分”,他听着耳边凤朝辞等人兴奋的讨论,一时居然再难回想当年,他写下这段话时的心境。


    滞愣半响,在听见那弟子说“罗刹发狂”才回了神,看过去,“发狂,什么时候发的狂?”


    那弟子见他躲在众人身后,不过筑基修为,更为不屑,“关你什么事?跟你一个筑基期的废……”


    “——啊!我的腿!”


    还没待其说完“废物”两个字,就化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一道凛寒的剑气已然在所有人没有反应的时候直接贯穿了那颍川洛氏弟子的大腿。


    那弟子惊惧地抱着破了个窟窿的腿哀嚎半天,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住,齐齐向那道剑气袭来的方向看去。


    拂雪剑半归鞘,凛冽霜寒的灵气还未散去,昭示着动手的人是谁。


    楼观鹤站在原地,眼帘低垂,冰蓝的双眸深处纯粹的冰冷,他平静地道,“既然你不需要被救,那就死吧。”


    谢折衣被他挡在身后,也是没想到楼观鹤会突然动手,怔愣半响,不过若真是嫌这群人恶心想动手也符合他的性子。


    确实应该是这样,他差点还以为……


    那边颍川洛氏的弟子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青莲宗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一时心慌起来,“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不顾道义想要杀人夺宝……”


    宋山主也没想到一向置身事外的楼观鹤会突然动手,刚才那道剑气,甚至连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宋山主到底不想真闹了人命,连忙唤了声,“观鹤。”


    只是他才想缓和一下场面,那边见了焰火的颍川洛氏之人也赶了过来。


    见了这场面,那群人当即面色一寒,其中最前面领头的人更是冷冷讥讽道:


    “什么济世救人,泽被苍生,满口仁义道德,果不其然就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朗朗乾坤之下竟就敢就这般杀人夺宝。”


    “真当我颍川洛氏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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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少主!”


    那三名落单的颍川洛氏弟子在见到那群人为首之人时眼前一亮, 如见了救星一般。


    可惜那为首之人闻声瞟过来一眼,神色厌恶,“废物, 居然落得如此狼狈!”


    那三名弟子脸色一变, 知道他们少主最厌恶无用之人, 赶紧解释道,“少主, 是那罗刹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发狂, 短时间内居然挣脱了缚水咒,我们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够了,没用就是没用, 我不听无用之人的解释。”


    那名被众人换作少主的少年,不过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生就一副秾丽眉眼,偏生戾气横生坏了那分丽色,显得阴鸷扭曲。


    “不过,就算是废物,那也是我颍川洛氏的废物, 怎么也轮不着外人来教训。”


    他冷冷看过来, “真不懂父亲怎么会同意让你们青莲宗这群假仁假义之辈过来。”


    这话一出, 青莲宗众弟子可不乐意了,凤朝辞直接嘲讽道, “洛今在, 要怪就怪你们洛氏的人不讲理, 纯粹活该!也别开口废物闭口废物的,你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要说废物, 你不也是吗?!”


    凤朝辞曾剑挑南域诸世家,自然也曾去颍川洛氏指名点姓说要挑战洛氏少主洛今在。


    同样的骄傲,同样的慕强,同样的天资禀赋,不过与凤朝辞不同,洛今在此人本质残忍,视弱者如蝼蚁,视人命如草芥,沿袭了他颍川洛氏自命不凡的性子。


    凤朝辞极度厌恶颍川洛氏这种作风,当初他就是故意去颍川洛氏专门挑衅的,连他逐游凤氏都没那么嚣张,颍川洛氏倒一天天不知道在猖狂些什么。


    洛今在虽确实天资不错,但凤朝辞显然更胜一筹,因此现下凤朝辞完全有资格说洛今在是他的手下败将。


    但洛今在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别人说他废物?


    “凤朝辞,你当初不过侥幸胜我一招,呵,你身为逐游凤氏公子,居然不顾身份,自甘堕落去青莲宗拜师学艺,枉费天赋,如今这些年过去,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再说,若是我兄长还在,当初还轮得着你嚣张?”


    谢折衣注意到,这位洛氏少主,在提及他兄长时闪过一丝恨色,阴狠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望向谢折衣这个方向。


    但显然他看的不可能是谢折衣,原身谢玹可没机会跟这位洛氏少主有接触,这视线倒像是……


    谢折衣抬头看了眼他身前的少年,倒像是在看向楼观鹤,隐藏着极深的恨意。


    楼观鹤跟这洛氏少主有仇?


    这边的青莲宗等人听见洛今在提及他兄长,神色也是一顿,下意识看向谢折衣这边,确切的说,是看向谢折衣身前的楼观鹤。


    颍川洛氏的少主原本并不是洛今在,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洛昔朝。


    而洛昔朝确实曾一度在南域世家中风头无两,只是在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上,在万众瞩目的四方台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败于青莲宗楼观鹤之手,甚至没能在拂雪剑下挺过一炷香。


    在已经宣布比试结束之后,仍不甘心接受自己的失败,竟在楼观鹤转身时暴起想要偷袭,却反被斩于拂雪剑下。


    鲜血沿着长剑淅淅沥沥滴在台上,少年一袭白衣,冰蓝的眸平静地看着洛昔朝不敢置信地捂住被一剑割穿的喉咙,下一秒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满座皆惊,颍川洛氏的人连忙围上前查看,可拂雪剑气冰寒,瞬息的功夫,洛昔朝就已经声息全无,回天无力。


    面对颍川洛氏众人的质问,楼观鹤冷淡解释道,“情急之下,没能收住。”


    至于是不是当真手误,谁也不知道。


    可不论如何,确确实实是洛昔朝偷袭在先,楼观鹤若一时没控制住也极有可能。


    此事最终以青莲宗赔偿颍川洛氏一条灵矿划上句号。


    本来就是洛昔朝偷袭在先,若再强硬一点,青莲宗甚至可以直接撕破脸什么都不管,只是到底死了人,青莲宗出于道义,才意思意思赔了一条灵矿。


    在洛昔朝死后,洛今在成了少主,他与洛昔朝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对于害了他兄长的青莲宗,尤其是杀了洛昔朝的楼观鹤恨之入骨。


    可惜,无论这些年他派去多少高手去刺杀,暗地使了无数的阴谋诡计想要致楼观鹤于死地,但全都毫无作用。


    不知为何,明明楼观鹤的修为仅仅是元婴,甚至数年前还在金丹,可洛今在派出去的高手中,皆是元婴期的佼佼者甚至还有化神期的大能。


    但这些人,全都一去不返,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死的尸骨无存。


    在那位化神修士死之后,洛氏家主终于察觉了这件事,将洛今在狠狠训诫了一顿,可以派人暗杀,但化神的修士即便是他颍川洛氏也是极珍贵的存在。


    这还是洛今在用他少主的身份地位许诺了无数的好处才勉强说动那位化神修士去杀了楼观鹤,没想到,居然连化神修士也一去不返。


    楼观鹤真的是元婴期吗?!


    洛今在恨意愈来愈深的同时,莫名也多了一种恐惧,在被洛氏家主警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派人去刺杀过楼观鹤,但一边不可避免地恐惧,一边又越发地怨恨扭曲。


    如今在这里见了青莲宗众人,可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此刻提及洛昔朝,众人自然下意识望向楼观鹤,谢折衣翻了翻原身记忆,终于大概理解了这其中的缘由。


    哦,偷袭不成被反杀,这不又毒又蠢又活该吗?


    在众人看过来时,楼观鹤还未说话,谢折衣倒从楼观鹤身后探出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咦了一声:


    “诶,你兄长,不就是那个在楼师兄剑下走不过三招的废物吗?打不过人就偷袭使坏,啧啧,真是……死得好呀!”


    “你说什么?!你是个什么人,一个小小筑基期的废物,居然也配议论我兄长的事?”


    洛今在一向以他兄长为傲,哪能容得别人在他面前诋毁他兄长?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堪堪筑基初期的废物?!


    一瞬间阴狠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谢折衣,其间的杀意凛然,几乎赤裸裸地想要将谢折衣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种眼神,谢折衣见多了,内心毫无波澜,表面上却装作害怕的样子,朝楼观鹤身后一缩:


    “哎哟,我好害怕啊,洛少主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不就是你兄长输不起,想要偷袭结果反而自食其果丢了小命”


    “这么丢脸的事,我若是你,我都不好意思提出来,你居然还能把你那兄长挂在嘴边,真是,不愧是堂堂颍川洛氏。”


    “你这种人,怎么配提及我兄长?!你们这些人懂什么?!”


    谢折衣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可那张嘴却一句比一句刺人,青莲宗其余人虽说也这般想的,但都顾忌面子没有撕开这层皮,谢折衣可不会在意这些什么里子面子。


    他虽说讨厌楼观鹤,但颍川洛氏这种作风,让他想起了前世他最厌恶的一些人,他当时几乎要杀的世家血流成河,没想到还是没能杀干净,只怪……只怪他最后时间不多了。


    如今,如今自然不好像前世那般直接一剑杀个干净,可却也不能让这些人好过。


    谢折衣气人的能力不低,洛今在几乎没见过敢有人当着他面这般诋毁他的兄长,一双眼睛都气的发红。


    “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拔剑想要直接冲上来。


    谢折衣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眨一下,开玩笑,青莲宗这么多人在,更何况还有宋山主,他不信这人能伤到他。


    洛今在自然不可能伤到谢折衣,在他说完这句话,话音刚刚落下时,拂雪半出鞘。


    洛今在看见拂雪出鞘的刹那,整个人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他警惕看向一直似乎置身事外突然牵扯进来的楼观鹤:


    “楼观鹤,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这小子对我兄长出言不逊,你们青莲宗就这样由着他诋毁我兄长吗?!”


    “我怎么诋毁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谢折衣这个关头了还在拱火,青莲宗其余人虽也是这般想的,但能说到这个地步还是叫人叹为观止。


    宋山主也是头疼的厉害,他也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刚想要叫谢玹少说两句,结果才张口,就见楼观鹤直接拔出拂雪,露出几分笑,冰冷漠然。


    “我倒觉得,他方才的话确实有理,你若觉得他方才的话有哪里不对,不如拔剑,我可以送你去见你兄长。”


    “到时候,你也可以亲自去问问洛昔朝,他死的冤不冤。”


    众人:“……”沉默一瞬。


    宋山主:“……”他就知道只要一跟谢玹扯上关系,观鹤就不正常!


    谢折衣也没想到楼观鹤这次居然这么给力,旋即反应过来,极其狗仗人势嚣张地地对洛今在道,


    “对呀,你说我是在诋毁你兄长,那不就是说我师兄有错吗?你要真觉得不服,你有本事就过来呀。”


    他躲在楼观鹤背后,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洛今在被气的不轻,但他却迟迟没敢动一步。


    他甚至不敢和楼观鹤对视上,但他看着躲在楼观鹤身后洋洋得意的谢玹,一时气急道,“楼观鹤,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这么护着这废物做什么?!”


    楼观鹤不是一向不管闲事吗?怎么今天这么多事?!——


    作者有话说:明天暂时休息一天,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星期天入v,入v之后会尽量日更的~


    感谢爺毁天下、小鱼宝宝的雷,真的很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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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谢折衣看了眼那位洛少主, 在楼观鹤出声之后,这位洛少主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眉眼戾气更深, 但谢折衣却从中看出了一丝……恐惧?


    为什么?按理来说, 楼观鹤杀了他兄长, 恨能理解,但为什么会害怕?他在怕什么?


    “洛少主, 你别冲动, 我们此次是应了南域诸位家主之邀过来,并非想要与洛氏为敌。”


    宋山主怕再这样发展下去这位洛少主冲动之下真得冲上来,连忙出声劝和, 但那位洛少主看着对他的话一脸无动于衷,从始至终冷漠的楼观鹤, 恨意愈加扭曲。


    “无意与我们洛氏为敌?你们打伤了我洛氏的弟子从始至终连句道歉都没有叫无意与洛氏为敌?”


    一瞬间,恨意终于越过恐惧,洛今在抬起头阴狠看向楼观鹤,“杀我兄长,欺我洛氏弟子, 楼观鹤, 你真以为我怕你吗?!打就打!谁也别来插手!”


    见他当真不罢休想要拔出剑与楼观鹤生死决斗, 洛今在身后的一众弟子也急了。


    这怎么行,楼观鹤如今已经元婴巅峰甚至可媲美化神, 少主不过才金丹修为, 这不是去送死吗?


    “少主别去, 您冷静点,家主大人若是知道你不顾他命令冲动行事又会罚您的。”


    “罚就罚!我爹有什么资格罚我?!他就是个懦夫,我兄长被人当着他面被人害死都不敢为他报仇, 我才不怕他!”


    不提那位家主好,一提那位洛家主,洛今在情绪更加恶劣,蛮横甩开身后人拦着他的手。


    他看着楼观鹤,与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冰蓝双眸对视上的那刻,拔剑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


    楼观鹤……这个人几乎都快成为他的心魔,如果他连对着这个人拔剑的勇气都没有,那他和毁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谢折衣见着这位洛少主颤抖地想要拔出潮生剑,一时倒高看几分,无论如何,作为一名剑修,任何时候都不该缺少拔剑的勇气。


    不过勇气这个东西,有时候可以说是勇敢,有时候也能说愚蠢。


    当然,最后肯定没能打起来。


    “孽子!你想做什么?!”


    一声怒斥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灵光微敛,数名气势迫人的人影显现,道道皆是化神巅峰近大乘的气息。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修士着华服金履,神色森严威重,衣摆绣着象征身份的金色月桂纹,正是洛今在的爹,如今的洛氏家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洛家主已经如瞬移般掠至洛今在面前,一巴掌将其在扇倒在地,毫不留情。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洛今在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遭重锤猛击,被这一掌直接扇得横飞出去。


    场中一瞬安静。


    青莲宗的众人在见到这位洛家主出现的时候都做好了被算账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第一时间什么也没问就把自己儿子打成这样。


    洛今在直接被这一巴掌抽得离地旋转了半圈,狼狈不堪摔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发丝散乱。


    但他像是习惯了一样,平静地擦去嘴角的血,爬起来看向洛家主,昳丽眉眼扭曲阴暗,像只艳鬼般冲他讥讽一笑:


    “我在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我在替兄长报仇呢,你冷血冷酷无情无义死了儿子不心疼,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见他还死不悔改,洛家主神色愈冷,“废物,还敢顶嘴,丢人现眼!”


    说完,又举起一巴掌准备扇过去,隐隐聚起灵力,带起一阵风,若这巴掌再扇上去,怕是真得重伤了。


    一只手凭空出现,拦下了洛家主这一掌,“洛家主还请留情,洛少主不过年少,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有时行差踏错也正常,亲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何必弄得这样难看。”


    是名青年模样的修士,眉眼极为俊逸,与凤朝辞七分相似,气息清韵悠长。


    洛家主看了眼拦在身前的人,敛了怒气,很是无奈地叹道,“凤家主有所不知,是这逆子总是做些蠢事,实在让我不得不狠下心教训。”


    “现下青莲宗不远千里愿意来相助,这孽子居然还敢在这里找事,我若不教训他一顿,也不能给青莲宗一个交代。”


    宋山主听到这儿,连忙道,“洛家主言重,洛少主虽说年轻气盛,却到底没做出什么事来,倒是我们方才不小心伤了你颍川洛氏的弟子,认真算起来,还是我们的错。”


    三个人就这样你让一句我让一句,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啧啧,大人物无聊的寒暄。


    不过……谢折衣看了眼狼狈可怜完全看不出方才半分嚣张的洛今在,再看了眼正和宋山主凤家主等人寒暄、面露笑意根本看不出方才威严森冷的洛家主。


    这洛氏,也很精彩啊。


    这位洛家主若真如洛今在所说,自己儿子被人杀了,面对杀子仇人还能言笑晏晏,那确实是个人物。


    不是千载难遇的圣人就是笑里藏刀的小人。


    谢折衣支着下巴看着那边一群人寒暄,见没可能再看见父子相残这种精彩的戏码,遗憾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在身前人身上。


    “诶楼观鹤,”谢折衣扯了扯他袖子,“洛今在怎么这么怕你?你对他做什么了?”


    楼观鹤:“他派人来杀我,都被我杀了。”


    “啊?”


    洛今在居然派人暗杀过楼观鹤,不过细细想来,这才正常,以方才那位洛少主的态度,在亲眼看着自己兄长被人杀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谢折衣意外看他一眼,“洛今在派人杀你,你居然还能留他到现在?”


    楼观鹤:“忘了。”


    谢折衣:“……这也能忘?”


    楼观鹤:“当时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面就忘了。”


    谢折衣诧异看他,“受伤了?他派了什么人,居然能让你受伤?”


    虽然很不想承认,抛开残缺净莲圣体这一点,楼观鹤确实是谢折衣难得遇见的,天资根骨心性全都万里挑一之人。


    若千年前的谢折衣能遇上楼观鹤,兴许便是真正天才与天才的交锋,两轮明珠熠熠生辉,也不知千年前的他,与如今的楼观鹤相比,谁能更胜一筹?


    谢折衣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个想法,但又觉得好笑,怎么会突然想这种不可能的事,千年前只有一个谢折衣,而千年后也只可能有一个楼观鹤。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天才,而属于谢折衣的时代,早已尘封于千年前,成为了无声伫立的石碑。


    “是化神期的修士,我那时还不能轻易对付。”


    楼观鹤的话把谢折衣的思绪拉了回来。


    化神修士?


    “……那时?”谢折衣迟疑,“你那时候什么修为?”


    楼观鹤:“金丹。”


    十三晋升金丹之后,楼观鹤便开始四下游历,明面上的说辞是游历试炼,实际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记忆。


    在洛今在的眼里,无论他派出去多少人,哪怕是化神修士,楼观鹤都像不可预测的深渊一样将所有吞噬,因此产生惧意。


    不过实际上,那个阶段的楼观鹤并没有他想的那般轻松,虽然有神力加持,但那时他才晋升金丹不久,境界不稳,神力也微弱,还有残缺圣体的拖累,还处在最虚弱的阶段。


    那名化神期的修士当时其实对楼观鹤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最后是拼着重伤的代价透支神力才将那修士杀了。


    月色下,那名化神修士站在原地浑身发抖,霜花飞落,分不清是月色还是雪色,层层冰寒凛冽的冰霜一块一块冻结蔓延一方天地。


    少年一袭白衣,倚在树上,嘴角挂着血迹,胸口被一剑洞穿,但即便如此,仍如毫无痛觉般,冰蓝双眸平静看过来。


    在那名化神修士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忽然,天空开始飘雪,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降临此间天地。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湮灭一切的力量,灵力,筋脉,血液,魂魄,在这股力量之下,似乎都成了虚无,冻结,极具的惊恐之下,那名化神修士留下了他此生最后一句遗言,死无葬生之地,灰飞烟灭。


    “我是什么人?”


    少年低眸,勾起几分笑意,“好问题,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楼观鹤都不得不闭关养伤,后面时间一长,就忘了。


    如今,既然重新撞见。


    楼观鹤:“下次遇见就杀了。”


    谢折衣对他这句话倒不奇怪,楼观鹤能把洛今在留到现在才震惊到他了,不过现在更叫他惊讶的是,楼观鹤居然金丹的时候就杀掉了一名化神修士。


    即便是千年前的他,也是凭着三清神瞳,天生神骨才勉强在金丹期强行杀死一名化神,就这还拼着重伤。


    可楼观鹤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具残破的身体,这已经不能说是天才了……若不是谢折衣清楚地知道楼观鹤是残缺的净莲圣体,他真得怀疑天道又推出了新的天命成神之人。


    但这不可能的。


    “楼观鹤,若是以前的我能碰上现在的你,兴许会是一件有趣的事。”


    谢折衣只是下意识感慨这么一句,却见楼观鹤突然转头看他一眼,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兴许,我们曾经见过呢。”——


    作者有话说:最近开始工作,暂时时间很忙,都是熬夜写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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