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见过?
怎么可能?
谢折衣想笑, “曾经?有多曾经?”
“昨天,前天,还是三个月前?”
楼观鹤:“比如……千年前?”
谢折衣的笑容在楼观鹤平静的声音中渐渐消失, 漆黑眸子定定盯过来, 但只一瞬又挑眉露笑冲破方才凝滞的氛围, 似乎毫不在意道:
“你在胡说什么呢,千年前, 别说是你, 连我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怎么可能见过?”
楼观鹤很平静看他一眼,没说话, 谢折衣虽然笑着,声音却冷了下来, 用传音道,“楼观鹤,如果你一定要探究我的身份,挑战我的底线,也别怪我翻脸了。”
谢折衣自来到云阳城之后, 就没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异常,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楼观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楼观鹤看了他一眼, 谢折衣没有躲,冷冷对上那双平静的冰蓝双眸, 即便再如何相似, 也始终不是, 根本没必要避开。
两人对上两秒,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不过一直留意此处的凤朝辞可看不下去了, 他从刚才楼观鹤出声起就全程没忍住时不时看过来。
他又想起了谢玹在三清殿对他说的话。
瞻仰师兄?
怎么个瞻仰法?
自从刚才凤朝辞看见谢折衣在剑上紧紧贴着楼观鹤,凤朝辞就一直处于重新组织世界观的状态。
他从来没有想过师兄会和人离的这么近,但现下突然回过味来。
谢玹说的瞻仰,不会是想方设法靠近师兄试图……玷污师兄吧?!
要不然为什么会贴师兄那么近?!
凤朝辞能想到的离师兄最近的方式,就是每天跟在楼观鹤背后,瞻仰对方拔剑的风采,从来没敢想象过和师兄搂搂抱抱之类的事。
最开始谢玹说瞻仰,凤朝辞理所当然地以为谢玹和他一样都是只对师兄怀揣着崇敬。
但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不对。
想到这里,凤朝辞心一提,不要脸的谢玹,怎么敢对他师兄有这种心思!
如今一看两个人对上视线,离得那么近,还一动不动,这可得了。
不行,不能让谢玹再这样缠着他师兄了,要不然……虽然凤朝辞一直坚信他师兄不可能会被谢玹得逞,但现在,凤朝辞本来坚定的心也不确定了。
师兄,他不会也真,真对谢玹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话就说话,谢玹你离那么近干什么!”
凤朝辞第一时间窜到了谢折衣和楼观鹤的中间,强行把谢折衣和楼观鹤隔开。
“???”
这凤小公子也吃错药了?
谢玹被凤朝辞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一跳,朝后退开几步,“你做什么?”
凤朝辞上下扫了谢玹一眼,极度愤怒道,“好你个谢玹,居然抱着这种不要脸的心思,之前还敢骗我说你只是瞻仰师兄!”
“啊???”
谢折衣一脸莫名其妙,他什么心思,这凤小公子脑子终于想明白他根本只是对楼观鹤恨的牙痒痒了?
“你说,谢玹瞻仰我?”
说到瞻仰两字时停顿半响,带着几分玩味。
凤朝辞插到两人中间,面朝着谢玹这边,而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显而易见说这话的人是谁。
楼观鹤这话是问的凤朝辞,可视线却一直看着谢玹。
谢玹无语抽了抽眼角,刚想要说“这你也信”。
但凤朝辞此刻好不容易和楼观鹤搭上话,立马一股脑地把他所知道的全都一骨碌吐了出来。
什么“谢玹这不要脸的早就瞻仰师兄你许久”、“想方设法都只是为了引起师兄注意”、“歪门邪道死皮赖脸师兄你千万不要被这家伙得逞啊”。
总之,在凤朝辞的口中,谢玹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为了接近楼观鹤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变态了。
越说越离谱,这谁会信?
谢折衣无语到极致,反而气的笑了出来,但当他抬头看着楼观鹤看过来的眼神,没忍住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楼观鹤似笑非笑:“我为什么不信?我倒还奇怪,你最近怎么老是碰巧出现在我面前,若说你……”
他顿了下,“若说你瞻仰我,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谢折衣看着似看好戏的楼观鹤,他最近总是出现在楼观鹤面前,凤朝辞不知道,楼观鹤还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贪图他那点血吗?
难不成还真能是贪图他这个人?
光是冒出这个想法,谢折衣就浑身一激灵,他怎么可能对楼观鹤有什么心思?
他对上楼观鹤戏谑的眼神,一瞬间又明白这人恶趣味又犯了,好啊,既然你想这么玩,那看看到底是谁更能恶心谁。
谢折衣一把越过凤朝辞,扑上去抓住楼观鹤手臂死死不放,像破罐子破摔直接大声道:
“对!既然现在一切都说穿了,那我也不不需要再藏着掩着了!”
“楼师兄,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都不知道,你让我和你一起御剑飞行,主动让我抱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我知道,我终于把你这块寒冰暖化了,我知道,楼师兄,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其实也早就喜欢我了吧?!”
做戏嘛,谁不会做戏,他又没有面子,等找回三清神瞳,他也不再需要谢玹这层身份,到时候丢脸的也只会有楼观鹤一个。
他这动静可不小,一瞬间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连那边正在寒暄都诸位世家家主与松山主也停了下来。
待所有人听清他这段话皆不约而同惊讶看向楼观鹤。
一起御剑飞行?主动让谢玹抱他?
这是楼观鹤能做出来的事?
“好个楼观鹤,好个第一天才,我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一直明里暗里护着这个废物,原来我们冷心冷情的第一天才,也动了凡心嘛。”
那处嘴角还渗着血,好不凄惨的洛今在第一时间嗤笑出声,讥讽看向这对在他眼中的狗男男。
“放狗屁!”一向不会放粗话的凤朝辞终于骂出声,他本来只是想警告谢玹收敛一点他的心思,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场面了?
“师兄怎么会喜欢……”谢玹。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的话说出来,站在视线中心的楼观鹤反握住谢折衣抓住他手臂的手,对着谢折衣露出几分笑容,冰冷又纯粹,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那看来我们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等回青莲宗,我们就举办结契大典,昭告天下,结为道侣。”
众人:“???”
凤朝辞:“! ! !”
洛今在:他就说,这就是对狗男男!
而谢折衣……谢折衣目瞪口呆看着楼观鹤,没想到这家伙为了看他好戏,居然能这么豁出去 ,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
“好啊,只要楼师兄你愿意,等回青莲宗,立刻马上,我当然愿意!”
很好,他现在绝对不会回青莲宗,就算真要去青莲宗也绝对不可能是以谢玹的身份。
所有人都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能见证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这有情人的身份实在是……出人意料。
“咳咳咳!”
宋山主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宋山主强行让自己露出笑容,“我那两个弟子闹着玩呢,什么道侣之类的话当不得真,小辈之间小打小闹不需要在意,我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看看我们该如何处理面前这块界碑。”
表面看似风轻云淡,实际早就快绷不住笑脸了,要不是现在还有这么多其余人在场,宋山主非得抓着楼观鹤的肩膀使劲问问,他说他要自己去寻找答案,这就是他寻找到的答案吗?!
结为道侣,这是能儿戏的事情吗?!
甚至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宋山主几乎快气的吐血,但为了维持青莲宗的形象,他只能勉力维持着嘴角的笑容,想要转移众人的注意,至少别再去看谢玹那边了!
人人都有八卦之心,尤其是关于楼观鹤这种天之骄子的八卦,更是叫人抓心挠腮地想继续看下去。
但看着宋山主强行撑起的笑容,众人不得不给宋山主面子,极其可惜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那块伫立千年的石碑之上。
凤家主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咳,宋山主说的是,小辈嘛,确实年轻气盛,情之所至情不能已也是正常的,也不用太惊讶……嗯,不用太惊讶。”
他看了眼那边在楼观鹤说出结为道侣之后,整个人瞬间僵硬得跟块石像一般的凤朝辞,忍不住眉头一皱,“小辞,过来。”
差点忘了他这个小祖宗,之前就是为了楼观鹤要死要活闹着要去青莲宗,现在不知道该有多震惊,还是先叫回来,免得等会儿又闹出什么事儿。
而青莲宗那边,也是一个个惊呆了下巴,虽然之前奇怪过谢玹什么时候和楼观鹤关系这么好了,但没一个人会想他俩是这种关系。
其中又以莲山弟子为最,一个个呆滞在原地,不比凤朝辞好多少,全都处于怀疑人生的状态。
道侣?师兄和谁?谢玹?
是他们疯了还是谢玹疯了?
谢折衣传声给楼观鹤,“这下你满意了?”
道侣,这人可真敢说。
修真界的道侣,一旦结契,则神魂所系,命魂相依,生死共存,非至死不渝不结道侣,一般而言,多是露水情缘,没人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性命和别人绑在一起。
楼观鹤刚才一开口就是道侣,属实把谢折衣都吓了一跳,不过,答应他的是谢玹,关他谢折衣什么事?
无视周遭若有若无看过来的眼神,谢折衣看向诸位世家家主与宋山主围着的那块石碑,当务之急,还是先进城,等取回了神瞳,赶紧甩了谢玹这层身份。
现在,一想到他方才应下了和楼观鹤结为道侣的约定,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
石碑那处,涉及正事,诸位家主神情也认真了起来。
比如,这石碑该怎么处理?听方才弟子所言,这石碑可以震慑罗刹不敢靠近,罗刹害怕之物,极其难得,随便一想都知道其中大有可为,所有人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怎么分?
关系到利益问题,众人虽然脸上笑意盈盈,但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谁都想要,可东西只有一个。
谢折衣看了半天,见他们协商来协商去,没争论出个结果,轻啧一声,喊道,“你们争这么久,这东西搬不搬得走都还不一定呢。”
有人看不惯他这副轻描淡写的语气,嘲讽道,“不过只是一块石碑罢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废物吗?”
谢折衣摊手,“啊行,你们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的,众人虽不太信,但试一试又无妨,凤家主直接摸上这块石碑,金色灵力显现,想要将这块石碑挪动几寸,结果大出人意料,居然真如谢玹所说。
在一位化神巅峰近乎大乘的修士灵力作用下,这石碑巍然不动,别说是挪动半寸,就是一丝一毫连颤都没颤一下,似乎所有的灵力落在这石碑之上全都被另一股力量无形地化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好了,刚才谁都想把这块石碑抢到自己名下,但若是这石碑连化神大能都挪动不了,那就只能把它放在这儿?若不能移动,那这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一时,诸位家主都有些失望。
不过,凤家主倒是记得方才是谢玹先指出来了这块石碑不能被移动,他心中一动,转身看过去,这次倒未曾因为其余什么名头,而是认真细细打量这个人本身。
这一看,倒愣了愣。
他以前,只听闻过谢玹纨绔二世祖的名头,再多的印象,那就是方才突然和楼观鹤两情相悦要结为道侣的闹剧,他方才看的清楚,这个谢玹方才纯粹是在作戏,完全是在胡闹。
但楼观鹤,这态度就值得玩味了,比起谢玹这个只有草包之名远扬的二世祖,楼观鹤在修真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绝世天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永远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千年前的谢折衣,还是千年后的楼观鹤,都是这样的人。
不管你喜欢或是厌恶,你都会不受控制地被其吸引,忍不住去追寻目光。
而楼观鹤随第一天才之名远扬的,还有他冷心冷情无情无欲的性子,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但是现在,若说谢玹一个人胡闹可以理解,但楼观鹤竟然会在最后应下,无论怎么想,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不过,虽然有些不解,但这些都是青莲宗的事,与他关系不大,看看热闹就够了,不需要牵扯太多。
但现下,他转过去看谢玹这一眼,莫名其妙觉得很眼熟,谢玹基本没有下过山,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谢玹,怎么会觉得眼熟?
少年眉眼俊俏,红绳系高马尾,对周遭一众或明或暗的目光视若无睹,懒洋洋支着下巴看着那块石碑,很是随性。
哪里熟悉呢……凤家主皱着眉头打量这名叫谢玹的少年,总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上下扫了一圈,也没察觉异样,直到少年似乎察觉到视线,忽地看过来一眼。
极其随意的一眼,但凤家主在对上那双漆黑眸子的一瞬间,周身忽然一凛,身体本能地紧绷,像是一瞬间感知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眼睛,那双眼睛……对,就是眼睛。
凤家主曾在先祖留下的藏书阁中无意间见到一副画,画中之人也是一名少年,正倚在枝头懒懒朝下看,手中折枝梅花,神情似笑非笑,极其懒散恣意。
那少年与谢玹自然是两模两样,毫不相似,画中的少年更为好看的惊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漂亮,灵气逼人,随意一笑,准保无论男女老少,一勾一准。
谢玹是远远比不上那少年的,只是不知为何,凤家主在对上那双漆黑眸子的刹那,不合时宜地就想到了那名画中少年,也是同样有双乌黑发亮的眼眸。
而那副画卷右下角,一字一句记载了少年的名字:
凤兮九年,漆水梅林边,浮月落星桥头,吾临水边花下,仰头见仙人。
谢氏折衣,仙人矣。
很难相信,凤氏先祖全族被灭,被迫改头换面流落他处,却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恨谢折衣入骨,反而曾临摹过一副谢折衣少年时的画卷,称赞其“谢氏折衣,仙人矣”,珍藏在书阁不曾外传。
也不知那位凤氏先祖是抱着怎样复杂的心思,留下了这副画。
乌黑眼眸到处都是,怎么就忽然想到那个了,凤家主甩去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念头,为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的冲动感到好笑。
谢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
他收敛心神,问道,“谢小友,方才你是如何得知这石碑不能挪动的?”
谢折衣:“猜的。”
干脆利落两字。
凤家主顿住,“猜的?”
谢折衣眨眼,“对啊,就跟刚才那个人说的一样,我想着我肯定搬不动那石碑嘛,那当然得问问你们能不能挪了,没想到你们也不行。”
“……”
众人齐齐沉默一下,果然草包就是草包,这想法还真是草包能想出来的,只是刚好歪打正着叫他给说对了。
凤家主也顿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
也对,谢玹草包之名连他都有所耳闻,不知道才正常,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会有办法。
他甩去这种多余的想法,笑了下,“原来是这样,谢小友也是……聪慧。”
说到最后又顿了一下,想来是一时找不着什么准确的词能称赞,勉强说了聪慧二字。
倒是最开始那名被打脸的弟子听见这种理由,嗤笑一下,“凤家主何必给他脸,我果然没说错,草包就是草包,我还当他真有什么本事呢,原来是歪打正着。”
“诶,你要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有个办法。”
似开玩笑一般的语气,所有人都重新看了过来,只见谢玹抬眸,目光落在说话的弟子身上,唇角勾起几分弧度。
只是这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再配上谢玹本人草包的身份,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那弟子极其不屑道,“你?你能有什么办法?连凤家主都没能挪动那石碑,你能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人相信他真有什么办法,看起来太像逞强好胜在那胡扯。
不过凤家主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乌黑眼眸,心中微动,那股莫名的感觉又来了,让他忍不住想再信这少年一次,微微笑道,“若谢小友真有什么办法,不妨一说。”
谢折衣摇头,“不行,这办法不大合适,还是算了。”
“什么不合适,我看就是这家伙故弄玄虚,在这里胡言乱语,凤家主还是别理这草包了。”
“你这家伙,在这一直吵什么,说谢玹是废物,你难道有办法?!”
凤朝辞虽说还处于怀疑人生状态,但谢玹……就算他再看不惯,也是师兄第一次亲口承认的……呃,想要结为道侣的人?
那就不能容忍别人随便骂谢玹,虽然那家伙确实该骂,但只能他骂!
不过说到师兄,怎么这次师兄听见有人骂谢玹没反应。
凤朝辞朝楼观鹤看去,就见楼观鹤一直看着正在说话的谢玹,冰蓝的眸映着少年的身影,没有任何想要阻止谢玹继续胡扯下去的行为,反而……似乎在等着什么?
而那边的弟子被凤朝辞一怼,顾忌凤朝辞的身份没有反驳,但神情显然不服。
而谢玹在凤家主的再三劝说,又在那名弟子的“刺激”之下,“勉为其难”答应,但提前申明道:
“反正是你们要我证明给你们看的,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可不能怪我。”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眼皮一跳,尤其是宋山主之前见识过谢玹有都能折腾,隐隐觉得不妙,但谢折衣一反方才推拒犹豫的态度,这次倒过去的很干脆。
一点没有拖泥带水走到界碑面前,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座石碑,看着上方龙飞凤舞的八字。
折花论剑,倚树桥头。
年少时的他呀……
太久远了,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也不需要留恋。
“轰隆——”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少年拔剑,随手一挥,似乎是极其随便地挥过去,毫无停滞地劈向那块石碑。
在凤家主手下纹丝不动的石碑,此刻在这样似乎极其随意的一剑之下,刹那碎得四分五裂。
谢玹是有剑的,一柄没有灵的凡剑,但在方才某一刻,少年站于石碑崩塌的烟尘之中,剑握在他手中,竟隐隐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仿若错觉。
而那伫立千年无损的界碑,就这样在少年的手下崩毁,一时之间,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谢玹居然胆大包天就这么把石碑给劈碎了。
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能轻描淡写地笑道,“这样就可以了,现在这石碑碎成一块一块,不仅好拿,也好分,你们也不用再争了。”
“……”
所有人齐齐沉默——
作者有话说:两章合一,今晚或者凌晨的时候会再更,以后会尽量日更,欢迎评论区留言呀,今天随机掉落红包[撒花]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
感谢林七、whos 和一个不知名宝宝的营养液
推推专栏预收快穿互攻文《病弱炮灰是大佬(快穿)》,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点个收藏[红心]
文案:
你既不是天命在身的主角,也不是有权有势的反派,你只是一个炮灰,连名字都不配有,死在故事的开篇。
谢九歌:呵呵。
炮灰是不可能炮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炮灰。
【世界一:双腿残废病弱谋士×流落民间落魄皇子】
兄长为救将军攻身死,而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双腿残废生活不能自理,将军攻为报答救命之恩决定纳你为男妾,保你衣食无忧。
直到后来遇见真爱受遣散后院,你因无人在意饿死街头。
谢九歌:谁家好人报恩是纳人做妾的?
拒绝做妾,转头养成未来霸主,成为万人敬仰的帝师!
【世界二:冷酷无情大魔头×高冷禁欲高岭之花】
你离经叛道,欺师灭祖,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在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中杀上魔主的宝座,突然走火入魔一朝暴毙,只为成为主角受后面捡漏的金手指。
穿越后,看着面前天生通透道体、绝佳炉鼎之资,一路追杀你到这里的正道仙君。
谢九歌露出微笑:很好,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强绑高岭之花双修,摆脱必死命运,称霸修真界!
【世界三:顽劣不堪仙门废柴×端方雅正弟子楷模】
你早逝的母亲为你留下了一块木牌,她告诉你,她曾经救过一位仙人,你凭着这块木块就可以拜入天下第一仙宗。
母亲死后你流落为乞儿,你想到母亲的话决定前往仙山撞撞运气,但是在路上遇见土匪不幸殒命。
而主角受捡到你的木牌得以拜入天下第一仙门,一路升级打怪,最终飞升。
谢九歌:这次,我不死,换我来!
其余世界待定……
【阅读指南】
*沉浸式快穿,可当单元文阅读
*每个世界1v1 he -w-
*爽爽爽甜甜甜苏苏苏~
第42章
“你、你、你这这这……”
半响, 才有人反应过来,但仍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界碑就这么碎了?连凤家主方才都没挪动的,伫立千年, 承载剑意的界碑……被谢玹一剑就劈碎了?
总觉得很玄幻, 像活在梦里一样。
而在这些人反应过来想要找谢玹算账时, 谢玹已经不知何时又躲到了楼观鹤的身后。
“咱们说好了的,不管发生什么可都赖不到我身上, 你们就说现在, 这石碑是不是可以随便搬了?”
他从楼观鹤身后探出个头,眉眼微挑,一点没有闯祸的心虚, 反而格外理直气壮。
而楼观鹤虽说什么都没说,但他挡在谢玹身前没有动, 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众人看了看地上碎成几十块的石碑,又看了看躲在楼观鹤身后毫无所畏的谢玹。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能搬了吗?
碎成几片几片的,当然是能搬了,但碎了的界碑能干什么?!
只是在惊怒的同时也在疑惑,谢玹是怎么劈碎那界碑的, 千年不毁的界碑, 就这么在谢玹那么随手一剑下化为碎片,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界碑有那么容易被毁损吗?
界碑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毁损, 那上面有谢折衣曾经留下的剑意, 那是最无坚不摧的剑意, 刻于界碑之上后,也让界碑成为剑意的载体,无坚不摧, 历经千年不朽。
别说是摧毁,连挪用搬动都不可能,当然,这其中肯定不包括谢折衣本人。
这剑意随少年时的谢折衣无坚不摧诞生于世,也在千年后的谢折衣随手一剑之下化为碎片。
这些,其余人当然不明白其中复杂的缘由,他们只是单纯的疑惑。
不约而同全都看向谢折衣,谢玹这远近闻名的草包,什么时候也这么厉害了?
可惜他们才看过去,就见谢玹极其不屑一个个瞪回来,“看什么看,没见过天才吗?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
众人:“……”
这种不要脸的做派,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天才。
凤家主看着碎成一片一片的界碑,最开始也沉默了下,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刚才还好好的界碑一下子就变成一堆碎块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追究,而是看向谢折衣,以及他手中那柄剑。
人,是不折不扣的筑基初期,甚至根基不稳,一看便知是用丹药堆出来的虚浮底子。
剑,也是确确实实的凡剑,毫无灵智,除了稍微锋利些,与最寻常的铁剑没多大区别。
谢折衣对上凤家主探究的视线,毫无所避地直视,挑眉道,“看我干嘛?反正你们也挪不动,还不如干脆劈碎了一块一块捡着分了算了,就按你一块他一块我两块这种分,刚刚好。”
即便这个时候,也不忘口头上占点小便宜,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不过凤家主还是问道,“谢小友,你是怎么劈碎那界碑的?”
谢折衣看白痴似地看他一眼,“你没看见吗?就那样,一剑劈下去,就碎成大块小块了。”
他说着,还用手比了个挥剑的动作,“你们这群人磨磨蹭蹭的,还不如我干脆,一剑下去,管他什么石头豆腐,全都通通碎成片,我这剑,可是我爹特意寻找的最锋锐的玄铁,果然削铁如泥,削石也如泥。”
其余人见他吹自己一把的同时还不忘踩他们一脚,有人受不了他这嘚瑟样子,忍无可忍道,“就你那柄剑,就算真能削铁如泥,那也是凡剑,凡铁,怎么比得上我们有灵可助力的灵剑!”
“再说了,谁让你把界碑给劈了!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还在这嘚瑟,你知不知道能够震慑罗刹的东西有多难得吗?你就这么毁了!毁了!”
现下最能够解释谢玹能够破碎界碑的原因就是,那界碑不知为何,挪不走,屹立不倒,但自身却脆弱,只需一柄削铁如泥的凡剑都能劈碎……也真是阴差阳错。
挺过了千年的风霜雨雪,结果居然倒在了一个无知废柴手上,真是,叫人不忿。
在场的人,有一个没一个,看着谢玹的眼神都隐隐带着怒色。
可惜谢玹兴许知道他招惹人的本事,全程躲在楼观鹤身后,该怎么嘚瑟怎么嘚瑟,十分自然地就把楼观鹤当成了挡箭牌。
而效果自然十分显著,楼观鹤修为高,名气大,寻常弟子见了他那张冷脸就不敢靠近,而诸位家主也不会气的直接跑过来教训谢玹这种以强凌弱不体面的事。
而效果最好的一点还在于,有楼观鹤挡在身前,凤朝辞那小炮仗就不敢过来在他耳边烦他。
在亲眼看着谢玹将界碑劈碎那刻,凤朝辞只感觉他那颗心也随着界碑一起碎掉了。
那样无坚不摧,锋锐不可挡的剑意,就这样没了……
刚才见到这块石碑的时候,就属凤朝辞最兴奋,不是因为这石碑可以震慑罗刹,而仅仅是因为那上面见证着一名少年天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传奇,是凤朝辞一直孜孜不倦追寻的,真正的天才。
只是还没看几眼,现下好了,什么都没了,全都成了渣,凤朝辞看着这堆碎成块的残块,心痛至极!
有一瞬间,凤朝辞是真想把谢玹刀了。
但在他想要拔出凤鸣去找人算账时,罪魁祸首已经躲在了师兄身后,一点没觉得心虚。
天杀的谢玹!
自从遇见谢玹这狗东西他就没顺心过,如今叫这家伙勾搭上了师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得了!
师兄,你糊涂啊!
凤朝辞满腔怒火化为憋屈,憋在肚里,只能死死瞪着谢折衣,可惜谢折衣才不会在意眼神这种毫无杀伤力的东西,直接无视。
更叫凤朝辞憋屈。
小人得志!
而在所有人怒气腾腾的视线中,谢折衣一脸不理解地道,“毁了?怎么就毁了?碎了又不是不能用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一顿,看向中间那堆碎块,对啊,虽然说这界碑碎是碎了,可其上附着的剑意却没那么轻易散去。
想到此,也没心思再去计较谢玹的事,几位家主想通这其中的关键,连忙叫人去捉几只罗刹过来做实验。
然后事实证明,即便是碎片也仍然具备震慑罗刹的能力,当然,这能力与碎片的大小成正比,碎片越大,效果越好,而越小的碎片,最后几乎就没有任何作用。
当证实这件事后,所有人看着这堆碎片的视线都发热起来。
没想到居然又让谢玹歪打正着,眼下这些碎块,不仅方便携带,而且现在数量一多,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有一个,所有人都不愿罢休,倒是好分了许多。
最终,由几位家主与宋山主共同商议之后,决定平均每个势力分十五块。
而后将这十五块分下去,组成十五人组小队,佩戴由这石块做成的腰牌进入罗刹堆里去探索结界,摸索进入云阳城的路。
只是虽然有了这石块做的腰牌可以震慑罗刹,但这石块只能震慑最低级无灵智的罗刹,若遇上有灵智的罗刹,仍然是一番苦斗。
不过现下云阳城外绝大部分都是最低级的罗刹,只有极少数是高阶罗刹,若真那么倒霉碰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其间危险不必多说,所以也必须得挑选最优秀的弟子。
眼下既然已经商定,其余家主也不必再留,各自回了驻地开始布置人手。
宋山主看着手中这十五块腰牌,也在思索该派哪些弟子去。
当然,无论派谁去,都不可能有谢玹。
宋山主现在对谢玹,已经不能说头疼了,他现在都有点怕见到那活祖宗,每一次都能给他当头一棒。
尤其是,现在谢玹在宋山主眼中,不仅是惹事精,还是个狐狸精!
“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山主在其余人走后,这次直接把谢玹和楼观鹤两个人一起留了下来。
他不信这两个人之间真能有什么,观鹤和谢玹,道侣?
还有比这三个词连在一起更荒谬的事情吗?
面对宋山主的质问,楼观鹤面色不变,只是在看着谢折衣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勾起几分笑,“若谢玹真心喜欢我,想和我结成道侣,我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行。”
谢折衣:“……”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呢,总好像他舔着脸去求他答应一样。
宋山主听见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似乎观鹤并没他想象中为爱就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就要跟谢玹在一起,那到时候,兴许他还真没辙。
那看来就是谢玹强求了,宋山主没好气看向谢玹,“所以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谢折衣本来这次很老实只想说他刚才只是想恶心楼观鹤,没什么心思,但听见楼观鹤把自己说的跟被他强迫了一样,一时气笑。
于是学的有模有样的,跟楼观鹤一模一样的说词,道,“若楼观鹤真心喜欢我,想跟我结为道侣,我勉为其难同意也不是不行。”
“……”
宋山主:“???”
你们俩这在搞啥呢?
既然两个都这么勉强,干嘛还闹那么一出?——
作者有话说:凌晨这更虽迟但到[化了],我还是太高估我自己了,感谢宝宝们的订阅,真的很感谢![红心]
感谢小鱼的火箭!!!超级无敌感谢[爆哭]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whos 、林七的营养液
第43章
宋山主不瞎, 就现在谢玹与观鹤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也看不出半分“有情人”的样子。
所以道侣之言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想到这里,宋山主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 观鹤和谢玹两个人, 怎么看怎么荒谬。
只是,想到观鹤最近段时日的异常, 宋山主心又一提, 如果观鹤真对谢玹毫不在意的话,根本不可能陪他演这场闹剧。
虽说现在还是假的,但若他再不做点什么,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真了。
想到这个可能,宋山主就觉得眼前一黑。
不行, 他不能再让谢玹挨在观鹤身边了。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进入云阳城罗刹聚集圈之内,危险重重,无论是他想要隔开谢玹的私心,还是为了保障谢玹安全来说, 谢玹都不该跟着观鹤身边一起去。
他道, “罗刹聚集地内危险重重, 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完全保证万无一失,现在有了界碑所做的腰牌, 正好选出十五名弟子随我一起进去, 观鹤作为首席弟子是一定要去的, 至于谢玹,为了你的安全,你就随其余的弟子一起留在外面。”
“那怎么行, 我来云阳就是要进去找我爹的!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开玩笑,他都到云阳边域来了,怎么可能不进去,无论如何他都得进去。
但宋山主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谢玹去,而且理由十分的正当,这都是为了谢玹的安全着想,况且,只有十五枚腰牌,只能紧着最优秀的那批弟子用,怎么也不能让只能是拖累的谢玹占用名额。
但谢玹一听这理由,冷哼,“什么叫为了我的安全?我还需要你们保护吗?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保护,我自己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宋山主:“……”你说这话,还真是半点不心虚。
宋山主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无语。
谢折衣挑眉:“你不信?”
宋山主:“……我该信?”
信了才有鬼吧。
谢折衣见状也不多余解释什么,只是不急不缓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大块……“石头”。
宋山主见到这块石头的时候,不敢置信看向谢玹,“这怎么在你这儿?!”
这石头色泽莹白,剑意萦绕,赫然正是先前被众人争的不可开交的界石碎块。
而眼前这块界石,不仅体型大,几乎占了原本界石的六分之一,且其上剑意极为充沛萦绕,甫才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宋山主就感受到了锋锐的剑意,比之他们扯皮了无数次才勉强同意均分的界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货真价实的界石,且又大又好,只是谢玹怎么会有?!
谢折衣佯做得意道,“我为什么没有,明明我才是最开始想出办法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不能去?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喜欢过河拆桥,好在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偷偷顺了一块最大最好的塞进了储物袋。”
当时尘埃飞扬,界碑崩毁之下剑意肆散,混乱中也没人注意到谢玹在浑水摸鱼。
也正是因为他偷偷拿了一块,导致后面在协商的时候发现数量不对,所有人都开始互相怀疑对方偷偷顺走了,彼此猜忌,才扯皮了半天。
结果互相猜忌了半天,却没想到居然是谢玹这家伙,胆大包天在一开始趁所有人不注意就偷偷顺走了一块。
在宋山主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下,谢折衣反手将界石又收入储物袋,转而抬头,得意看向宋山主道,“看见了吧,我有这么大块界石,就算是罗刹都得绕着我走,我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也不需要占用那十五个名额。”
“再说了,楼师兄都没嫌我烦赶我走,宋山主你急什么?”
谢折衣露出笑容,看向楼观鹤,“是吧,楼师兄?”
刚才两个人还在那里互相“勉强”,现在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又一点不心虚“师兄”“师兄”地叫上了。
楼观鹤看过来一眼。
谢折衣看回去。
两人就这样在宋山主面前眉来眼去,至少在宋山主看来是这样。
顿时两眼一黑,他忽然意识到,以观鹤的性子,从他一而再再而三为了谢玹破例之后,就注定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宋山主最后还是没能阻止谢玹跟着一起去。
最终决定由楼观鹤领队,又再挑选十四名最优秀的弟子组成十五人组小队,当然,若是加上谢玹这不合时宜一起的人,也勉强算得上十六人组队。
至于宋山主,他不和谢折衣他们一起,那界碑所做的腰牌最多只能震慑最低阶的罗刹,因此宋山主只让他们进入罗刹堆的外层查探,而宋山主则一个人更深入一段距离。
临近出发时,那其余十四名弟子见到跟在楼观鹤身后的谢玹,神情全都变得精彩起来。
不过想必是有先前楼观鹤一番“结为道侣”的惊世之言,这次倒没人站出来质问你怎么会来这种话。
凤朝辞自然也是这十四名弟子之一,在看见谢玹出现的那刻,他这次没有任何惊讶,居然还有一种波澜不惊的从容。
有了先前几次的三观重组,后面就算谢玹再闹出什么事,他相信他都不会再大呼小叫了。
还有什么事儿比师兄要和谢玹结为道侣更离谱的事?
有了谢玹这个突兀的存在,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异常奇怪,跟在身后的弟子没一个出声。
凤朝辞又还对天问碑一事耿耿于怀,既然奈何不了谢玹,那就只能憋屈地生闷气了。
倒是谢折衣格外的自在,他走在楼观鹤旁边。
云阳城最外围一圈是树林,低阶的罗刹随处可见,越往云阳城走,罗刹越密集,走出树林则是一眼看到尽头的平地,不过如今那处平地已经全部都是罗刹,而云阳城就在罗刹围着的正中心。
而谢折衣他们现在就是在最外层的一片树林中,林中密密麻麻的全是低阶罗刹,而谢折衣与楼观鹤走前最前面,因此出现一个奇观。
几乎是谢折衣走到哪处,哪处的罗刹全都如见了极度恐惧之物般退居三里开外,十分壮观,罗刹密密麻麻朝着四下逃散。
凤朝辞与另外十几名弟子何时见过罗刹这等恐惧逃窜的模样,一时都不由愣住,迟疑道,“这腰牌的效果,这么好?”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佩戴的腰牌并没有那么大的效果。
谢折衣他们几乎是畅通无阻走了大半,而后在林中央,好巧不巧,居然碰见了颍川洛氏一行人。
与谢折衣他们的惬意相比,颍川洛氏那边的人看起来就要狼狈太多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血迹斑斑。
最前面带头的洛今在更是还在怨毒地骂道:“这破腰牌,不是先前还说可以震慑罗刹吗?!怎么这次一点用也没有!”
“少主,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刚才要不是因为这腰牌震慑那群罗刹停了一下,咱们方才可能真逃不出来了。”
“呵,也就只有这点用。”洛今在冷笑嗤道,“还说什么有那什么剑意在可以逼退罗刹,也不过如此,也是,毕竟都死了不知道多久了,要真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还没等继续嘲讽完,迎面看见前面谢折衣一行人,个个步履从容,甚至连衣角都干干净净,没沾染任何灰迹,与浑身是血的洛今在等人,可谓一个天一个地,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们怎么没事???”
“你们进罗刹窝了???”
两波人碰面,皆是被对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颍川洛氏众人几乎是见到青莲宗这些人连衣角都完好无损时,全都呆了一秒,与闲庭散步的青莲宗等人相比,他们现在跟一群难民也差不了多少。
而青莲宗这些人在看见狼狈不堪的颍川洛氏等人时,也不敢置信地叫出了声。
还不待颍川洛氏的人反应,就见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罗刹,在即将靠近时,忽然纷纷顿住,朝后退去。
颍川洛氏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住:“……”
等等?这正常吗?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罗刹见了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一样,现在见了青莲宗这些人倒好,全都跑了。
而青莲宗众弟子见了这场景,倒见怪不怪,若最开始还惊异于腰牌效果之好,后面就麻木了,不愧是那个人的剑意。
“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些罗刹不敢过来?”
青莲宗这边的人一听这话,一脸莫名,“不就是那个腰牌吗?你们难道没有??”
“那腰牌有用?!”
其中落在最末尾,一名被罗刹咬断手臂的弟子走上前,唯一剩的那只手拿着那只断手,断手手心还握着一枚腰牌,“我就是拿着这只腰牌被活生活咬断了这只手,你跟我说腰牌有用?!”
“这……”
青莲宗的人一时都被问住了,他们一路走过来,走到哪,哪里的罗刹就退到哪,一直以为是腰牌的原因,可如今听颍川洛氏的话,腰牌并没有这么大的用?
那为什么那些罗刹要跑?
倒是谢折衣看了眼那只腰牌,再扫了眼那名弟子的脸,十分没同情心地笑了下,“可能……这就是你之前骂我的报应吧。”
腰牌毋庸置疑是有用的,只是对于青莲宗等人来说,罗刹见之即避的原因,腰牌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有谢折衣在,只要他想,别说是这些最低阶的罗刹,即便是更高阶有灵智的罗刹,见到他也只能恨不得退避三舍。
而对于颍川洛氏来说,腰牌本来是有用的,就算不能使罗刹退避三舍这么夸张,但让罗刹忌惮不敢靠近是可以,之所以被罗刹紧追不舍,归根究底嘛……
自然就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格外凄惨的弟子。
正是先前骂谢折衣的三人之一。
这三个人这次也在颍川洛氏队伍当中,不过经过方才罗刹追杀,那两个人已经不负所望被吃了,只剩下最后这个人侥幸苟活,不过也断了条手臂。
如果这个人一起死在了刚才,那群罗刹也不会再追颍川洛氏这群人了。
谢折衣之前刻下指令让那些罗刹吃了这三个人,而谢折衣的指令,对于罗刹来说,无异于源头的指令,可以让他们无视所有的一切,无视腰牌带来的恐惧,只为了吃了那三个人。
所以,谢折衣说这是那弟子的报应可没说错。
……得罪他谢折衣的报应。
但那弟子可就直接被激怒了。
“你这家伙,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夹子,为了保千字排名,明天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以后更新就定在每天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爱你们[撒花]
感谢沉岚、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whos 、林七、小白的营养液
第44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骂你怎么了,我就算真要杀了你能怎样?!”
那弟子一路被罗刹追杀,咬断一只胳膊, 早便又惊又恐, 如今见谢玹这个废物居然敢幸灾乐祸, 那股惊恐就化为了怒火,如失去理智一样只想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若他稍微还有点理智, 就该知道如今谢玹跟在青莲宗众人身边, 旁侧又有楼观鹤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里跟谢玹叫板。
这人骂的越来越难听,甚至还想要冲上来动手, 青莲宗的人神色都不太好看,虽然他们一向看不惯谢玹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也轮不着颍川洛氏的人来教训。
被骂的当事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折衣笑着,静静看着这名弟子像发了疯一样想要冲过来,他身后颍川洛氏弟子不想在这里起冲突,从后面想要拉住这个人,但却被一把掀开。
洛今在身上也受了伤, 他不想在这里跟青莲宗的人打起来, 此刻看见那个弟子跟发狂一样拦都拦不住, 骂了句“废物”后,冷声让那弟子回来。
但那弟子却似乎根本没听见一样, 一点反应没有, 对洛今在的话置之不理, 一心想要冲向谢折衣。
而谢折衣就站在这人前面不远处,虽然是笑着,但眸底却没多少笑意, 莫名显出几分寒意。
这个人……
后面的洛今在还在骂着喊这人的名字,一边恼怒这人居然敢不听他的话,一边疑惑这人今天居然敢不听他的话?
洛今在虽然在他爹那儿没几分话语权,但在这群弟子当中,作为少主的权威还是很足的,这名弟子平日对外虽嚣张跋扈,但对洛今在却势必是俯首帖耳,毕恭毕敬的。
这弟子居然对他置之不理。
洛今在皱眉,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而谢折衣全程看着这弟子逐渐从最开始的暴躁,发狂,到双眼发红面目狰狞似乎完全丧失理智。
这弟子当然不会再听洛今在的话了,从刚才这人开始不受控制狰狞,谢折衣就察觉到这人应该已经被罗刹迷惑快要被同化成小鬼了。
只是能够蛊惑人的罗刹,通常都该是中高阶,刚好对应修士的元婴至化神期,也就是说,方才在这林中,至少有元婴以上甚至化神的罗刹。
不过,谢折衣抿唇,他既然下了指令是吃了那三个人,有他的指令在,这群罗刹应当不会选择蛊惑而放过这个人,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干扰……
看来得想办法将幕后人引出来。
谢折衣将思绪压下去,抬眸看着面前狰狞得整张脸开始抽搐,渐渐爬满青筋,似被吓了跳做戏道,“哎呀,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青莲宗的人也全都看见了这人这副模样,纷纷叫道,“罗刹小鬼!这人已经被罗刹同化成小鬼了,大家当心别跟他靠近!”
瞬间林子中心空出来一大片地,所有人都警惕看着最中间那发狂的弟子,面色赤红,脸上逐渐爬满青黑的块状,断了的手臂重新“嘎吱嘎吱”似肉瘤一样长了出来。
罗刹小鬼本身战斗力并不高,但这种怪物却极具污染性,若被其咬到,修为弱者会直接同化,高阶修士有罡气护体不惧这点,却架不住这种小鬼皮肉血液全都有毒,容易侵染腐蚀道心。
此刻所有人警惕看着这只新鲜出炉的小鬼,不约而同握紧剑,防备这小鬼突然地靠近。
但这小鬼没有试图靠近,而是脑袋旋转了一圈,咕噜噜的眼珠环视将它包围住的众人,忽然周身膨胀,膨胀越来越大。
有人见状惊呼:“不好,这小鬼想自爆!”
“快设结界!”
小鬼的血肉全都可以腐蚀神智。
但这小鬼的举动实在出人意料,通常小鬼除非走投无路逼不得已,否则根本不会自寻死路。
而眼前这只根本没有试图反抗,直接就自爆,仿佛它出现的意义就是为了用血肉蛊惑他们这群人。
结界张开了,但青黑的雾气却无孔不入地侵蚀了进来。
凤朝辞看着逐渐逼近眼前的黑雾皱眉,不对劲,师兄呢?师兄为什么不出手?!
而被凤朝辞念叨的楼观鹤,此刻手正放在拂雪剑上,但另一只手压在他的手腕上,“楼观鹤,相信我,别动。”
谢折衣望着逐渐蔓延至身边的雾气,漆黑眸子微冷,“就让我们看看这小鬼后面的人是谁。”
楼观鹤低眸,看过去一眼。
青黑的雾气四下蔓延,那些弟子纷纷如避虎狼朝四下退去,少年却无一丝恐惧站在原地,漆黑眸子静静看着这些四下游离的雾气,而这些雾气在他四周也未如在其余人那里那般肆意浮动。
而是安静下来,静静在他四周轻轻漂浮,想亲近,又害怕。
楼观鹤收回视线,没有应答,但也没用再试图一剑破开这雾气。
因此才有凤朝辞刚才的疑问,师兄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颍川洛氏这边的弟子一个个早在先前一路的逃窜中筋疲力尽,因此相比青莲宗之人来说最先中招,青黑雾气入体,不过却并未发狂,而是呆滞地站在原地,失去神智。
谢折衣见状,也肯定了他心中的一个猜测,这小鬼不过是幕后人推出来的引子,若他只想要了他们这群人的命,大可以直接利用这林中中无穷无尽的罗刹围攻,却偏偏选择用小鬼蛊惑神智。
那就只能别有所求了。
越来越多的弟子中招雾气入体呆滞站在原地,谢折衣见状,也跟着双目失神站在原地,顺便扯了扯旁边一直平静旁观他“精彩变脸”的楼观鹤。
“站着干嘛,快点,快学我。”
楼观鹤看他,没说话。
看他干嘛?
谢折衣没好气道,“楼师兄,好师兄,求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楼观鹤定定看他一眼,终于肯配合了。
就这么喜欢看自己求他?
神经病。
谢折衣总能在某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感受到楼观鹤的恶趣味。
忍忍忍,再等等,等取回神瞳之后,他就再也不需要跟这家伙虚以为蛇了-
青黑雾气中,一个个呆滞在原地的弟子,如牵丝傀儡般,在许久之后终于动了。
不约而同地,如被人控制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谢折衣看着这些弟子过去的方向,顿了下,这个方向……是贯穿整个西南地界,由西自南流经,云阳城。
浪花拍打两岸,漆水源头自十万大山深岭,波涛汹涌,一路狂奔向南流至云阳地界开始一马平川,逐渐平缓,直至流经云阳城,化为平缓的河水,清澈见底,极为灵秀。
而现在,这些被控制的弟子,就这样站在潺潺流动的漆水面前,然后,一个接一个毫不迟疑地往下跳了下去!
谢折衣皱眉看了一眼,这幕后之人居然是要他们这些人跳进漆水里面去?为什么?
前面跳进去的都是颍川洛氏弟子,凤朝辞双目无神紧跟在一名颍川洛氏弟子后面,等他前面那弟子一跳,这小公子也跟着就要往下面跳。
谢折衣早已不知何时来到了最前面,扯住了凤朝辞的领子,笑道,“凤小公子,你还真想成落汤鸡呀。”
颍川洛氏的人基本都跳了进去,他管不着,青莲宗这些人倒不必跟着跳进去,反正他如今已经知道漆水有问题,之后就好说。
耳边传来谢玹烦人的打趣声,凤朝辞睁眼就见身前波涛汹涌的漆水。
“我怎么会在这儿?!”
凤朝辞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两脚凌空,若不是谢玹抓着自己的领子,想必他不出所料早就成了只落汤鸡。
谢折衣笑道,“这得问小公子你了,扑棱着不管不顾就要跳下去。”
“你这人,都这个时候怎么还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师兄呢?!这么危险的情况,我们得赶紧去找师兄!”
谢折衣挑眉,“看清楚,是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反倒惦记着楼观鹤干嘛?”
凤朝辞见他这个时候居然还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血压升高,十分想抓着这家伙的肩膀使劲晃晃,看看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垃圾,怎么能有人这个时候了还不急!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等等,你为什么没事?!”
谢折衣:“都说了,其实我是个绝世大天才,平常装成废柴的样子,一直偷偷修炼,然后专门等到这个时候就展露真面目,惊艳所有人。”
凤朝辞:“……”
人原来无语到极致,真的会说不出话来,有一瞬间凤朝辞感受到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他在这里心急如焚,这家伙还在这里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你说你是绝世大天才,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是谢折衣呢?!好歹还沾个谢字。”
“呸,我这嘴说的什么话,居然拿你跟那样的天才比,真是被你气昏头了。”
谢折衣:“……”
他还是高估了这凤小公子的智商,在刚才听见“谢折衣”三字的瞬间,谢折衣确实顿了一下,以为这向来傻白甜的小公子这次居然这么敏锐,结果,啧,太高看了。
谢折衣把凤朝辞拉回了岸上,其余人跟在后面,在谢折衣方才开口叫凤朝辞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似暗含某种奇特力量般,所有人浑浑噩噩被控制的思绪忽然清明,纷纷恍惚看着面前陌生的场景。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儿?”
一时间,原本寂静到死沉的漆水边忽然热闹起来,凤朝辞下意识觉得这水很危险,想要离远点,但他发现谢玹站在水边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过来点,离那条水远点。”
可惜谢折衣只笑,“凤小公子原来还怕水,胆子这么小,刚才还那么一股脑往下面跳,我差点拉都拉不住,啧。”
他真是多余关心!
凤朝辞恼恨瞪他一眼,“你等会儿掉下去活该!”
虽是这样说,却也跟着站在原地没动。
谢折衣看他,“你还站这儿干嘛?”
凤朝辞呵呵:“你管我?”
谢折衣:“楼观鹤在那边探查,你带着这些弟子去找他。”
凤朝辞皱眉,“你呢?”
“我?”谢折衣笑了下,“我自然是,随后过来。”
才怪,先把这人诓走再说,等这些人稍微走远点,他就跟着进漆水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不过这次凤朝辞或许是察觉到什么,说什么也不走,皱眉,“不行,你跟我一起,一个人在这人干什么?”
谢折衣:“都说了,我是天才,我有办法。”
凤朝辞瞥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办法?呵,等会儿随便路过只罗刹就把你当点心吃了。”
谢折衣看他,金冠华服的少年神色一贯的傲慢不耐烦,明明口口声声说着嫌弃,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然干脆再蛊惑下神智,让这家伙乖乖过去算了。
罗刹可以蛊惑,小鬼可以蛊惑,那作为创造这一切的源头,谢折衣自然更会蛊惑,且侵蚀的无声无息。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直接叫楼观鹤过来把人领走。
方才临近这里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谢折衣选择继续跟着众人前往终点,而楼观鹤则紧追着过去了,也不知道那黑影是什么,能让楼观鹤追这么久,现在还没消息。
就在谢折衣试图传音联系楼观鹤时,在所有人没注意的角落,落在最后的洛今在刚才并未跟着洛氏那些弟子一起跳进洛水。
而是落在了最后,在理智与入侵的意志相抗衡,直至谢折衣方才出声的瞬间,终于完全意识清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清醒,他就留意到了站在岸边的谢玹凤朝辞两个人。
方才残留的意识里,他还记得他颍川洛氏的弟子全都跳了进去,凭什么青莲宗的人全都没事?!
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阴鸷的眼睛紧盯着谢玹,楼观鹤说这是他的道侣,能让楼观鹤亲口承认,一定很重要,想必要是这人死了,楼观鹤肯定痛彻心扉。
谢折衣正和凤朝辞僵持着,但下一秒,他陡然察觉到一道气息猛然靠近。
他立马发现是那洛氏少主,刚刚没注意,居然还留在这里,这突然冲过来,看这毫不迟疑的杀气,显然目标是他。
什么仇什么怨,谢折衣轻啧,站在原地没动,正巧,这洛少主过来想杀他,可以借机装作不小心落水,也不用跟这突然较真的凤小公子僵持。
但谢折衣想的很好,却没料到凤朝辞在看见突然冲出来的洛今在目标明确地朝谢折衣冲去是,猛然反应过来扑上去。
然后……谢折衣完好无损站在原地。
倒是凤朝辞和洛今在双双一起落水了。
谢折衣:“……”
其余人也没料到这番变故,反应过来全都凑过来,“凤师弟!”
可惜漆水表面平缓,人一掉进去却如入深渊,毫无动静,瞬间淹没于水面再无动静。
这下好了,该跳进去的人没进去,不该进去的进去了。
谢折衣看了眼微微涟漪的水面,说了句“你们别进来,去找你们楼师兄。”
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也跟着跳了进去。
他早就想跳了,跳的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其他人傻眼了,没想到居然又进去一个。
“不行,谢玹一个人修为薄弱,你们去找师兄,我进去看看。”
那人修为算这群弟子中深厚的,吩咐完这句话也立马跳了进去。
“这怎么行,我也得去,你们在这里去找师兄。”
“不不不……”
青莲宗弟子虽性情各异,但“济世救人”“仁爱恩泽”却刻于骨子,此时一个个都做不到见死不救,如下饺子般一个个“噗通”跳了进去。
只留下最后一名弟子站在岸上,想跳,又怕到时候不能及时给师兄传消息,只能徘徊在岸边。
而楼观鹤回来时,就见漆水岸边空荡荡一片,只有一名弟子在那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那名弟子在看见楼观鹤身影的瞬间,眼眸一亮,忙道,“师兄,你总算回来了,谢玹和一众师兄弟他们全都进漆水去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伍六七、林七和一个不知名宝宝的营养液[红心]
感谢爺毁天下、Arrogant、鱼君的雷[红心]
第45章
漆水浸着凉意, 水下一片幽暗,无形的力量在微微波浪中蔓延,似一层薄雾蒙在眼前, 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黑暗, 神识外放出去如触碰屏障。
谢折衣睁开眼,黑漆漆一片, 整个人浸在幽冷的水中, 某一刻,恍惚回到千年前,他怀着无尽的怨恨跌入无妄海。
但无妄海的冷, 是深入刺骨、冻结神魂的冷,与漆水的凉意不同, 眼前的黑暗,也不过只是那股力量蒙蔽神识,而非神瞳被挖的痛苦。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漆水逸散,推动着谢折衣朝某个方向前进,谢折衣没有反抗, 很平静地让自己顺着这股力量朝前飘动。
直至似乎触碰到某个屏障, 水流忽然退去, 双脚重新踏足在地上,只是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很安静, 黑暗与寂静是滋生不安的摇篮, 但谢折衣从始至终都平静地朝前走,没有任何迟疑。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洛今在,你最好别惹我, 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凤朝辞,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谢玹那种废物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凤朝辞冷笑,“手下败将,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让你看看如今谁才是手下败将。”
“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
随着这句话落下,那边刀剑相交的铿锵声响起,谢折衣听见那处的动静,脚步顿住,一时沉默了下。
他还真是白担心了。
没想到这小公子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不管不顾地跟洛今在打起来。
谢折衣朝前走了几步,并没掩饰自己的脚步,那边的凤朝辞和洛今在同时察觉到异样纷纷停下动作,“谁!”
这里虽然已经离开漆水的范围,但那股无形的力量仍然笼罩,如一层屏障,漆黑一片,即便是神识也看不见。
凤朝辞和洛今在同时掉进来,被那股力量推着到了这处地方。
若是正常人,面对这种陌生危险的未知地方,都该暂时冷静下来休战,但凤朝辞和洛今在几乎是一发现对方的存在,就开始炸毛,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两个人三言两语之下就拔剑,毫不犹豫地出手,招招致命,完全是冲着杀死对方的目的,一点没留情。
只是察觉到暗处有第三人的存在,两人到底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勉强停下手,警惕望向四周,但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尤其是除了方才一瞬间的动静,后面就再也没有任何气息。
谢折衣在即将靠近时,刻意放缓了气息,他摸到凤朝辞旁边,刚把手搭上去。
凤朝辞瞬间吓的跳到旁边,“谁谁谁!!!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藏头藏尾的算什么本事!”
谢折衣没想到他反应居然这么大,他不过将手虚虚搭在他肩膀一下,凤朝辞就整个人窜出去老远。
不由好笑,平日里看着那么骄傲,没想到居然胆子这么小。
升起几分捉弄心思,他凑过去,朝这人耳边吹了口气,小声道,“凤小公子~”
“什么鬼东西??!”
凤朝辞被这口冷气吹的一哆嗦,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双手紧紧握着凤鸣才能汲取一点安全感。
眼见着要把人吓坏了,谢折衣才拉住这不知道要惊慌失措下乱跑的小公子,“别跑了,是我,谢玹。”
凤朝辞一听这话,瞬间停下来,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反应过来,刚想要怒声骂这家伙,就听谢玹对他“嘘”了一声。
凤朝辞下意识收住声,没叫出来。
不远处洛今在感受到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逐渐暴躁起来,冷声叫道,“凤朝辞?你真死了?”
没人回他。
被他念着的凤朝辞正和谢玹站在黑暗中,小声质问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凤朝辞本来是准备质问谢玹为什么吓他,但又很快意识到谢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时怀疑起眼前人的真假。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忒没眼光,居然冒充谢玹那废物想来迷惑我,我才不会上当。”
谢折衣:“……凤小公子,其实,要真有人想迷惑你,根本不需要变来变去那么麻烦。”
太傻白甜了,勾勾手都能乖乖上当的程度,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谢玹?!”
凤朝辞这次是真确定面前这人是谢玹那废物了,就这说话欠揍的程度,绝对是真人无疑。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折衣:“来救你呀,凤小公子看不出来这么爱当落汤鸡,跳一次不够跳两次。”
凤朝辞闻言顿时恼道,“我这都是为了谁,你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感谢我救你就算了,还敢明里暗里嘲讽我?!”
谢折衣:“都说了,其实我是个大天才,根本不需要你救,之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凤小公子,以后别再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了。”
是笑着说的,可语气却带着一种平静的冷漠,一瞬间竟分不清楚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凤朝辞一时愣了下,但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顾生命扑过来救他,结果这家伙不感谢他就算了,这是还在怪他多管闲事?
他真是多余救他!
凤朝辞整个人气的发抖,“好好好,我要是下次再管你一下,我就自己去死!!!”
“好啊。”黑暗中,少年轻描淡写地应了。
真是,不知好歹!
凤朝辞听见他居然还敢应,更是气的火冒三丈,刚想要骂出声,但谢玹却直接道,“跟我走。”
说完,就朝前方一个方向走去,走出几步,见凤朝辞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头,问,“你难道想永远困在这儿?”
凤朝辞冷哼,“我凭什么要跟着你,难道你还能知道怎么出去?”
谢折衣笑了下,“也许呢。”
他似是而非甩下这句话,就继续朝前走去。
凤朝辞见他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暗骂这人不知轻重,在这个地方都敢乱走,可虽然刚才才放狠话说绝对不管他,但最后还是没能做到坐视不管,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那边的洛今在还在原地转圈喊凤朝辞的名字,凤朝辞回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洛今在还留在那里。
“洛今在……他留在那里会怎么样?”
“可能,会死吧。”
谢折衣随意的应答声传来,漫不经心,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凤朝辞闻言愣了下,他想过谢玹会恨洛今在恨的要死,毕竟洛今在几次三番都想要害他,这是在太正常不过。
但恨,也需要有激烈的情绪,就像方才凤朝辞直接激动起来拔剑相向,恨不得直接杀死对方,可谢玹方才的语气却很平静,什么也没有,没有恨,没有不满,比单纯的恨更让人毛骨悚然。
有一瞬间,凤朝辞竟隐隐从谢玹身上看见了师兄的影子,对所有事情的不在意不关心,对生命的冷漠漠视。
“谢玹,你……”
凤朝辞想要说什么,不远处逐渐响起的一道道喊声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凤师弟!”
“谢玹!”
“少主!”
“你们在哪儿?!”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朝这边靠近,越来越近。
这边的凤朝辞、谢折衣闻声齐齐顿住脚步。
凤朝辞不可思议看过去,“?”
怎么人都来了?
谢折衣:“……”
合着他刚刚说的全都白说了,一个个全来添乱了。
走,暂时不好直接走了。
谢折衣本来打算只带着凤朝辞一个人走出去,剩下的颍川洛氏之人包括洛今在,全都会一直困在此地,不出三天,这些人全都会灵力消散,魂飞魄散而死。
这个地方弥散的这股无名力量,谢折衣实在太熟悉了,本就是来源于他,自他而诞生的怨念诅咒。
不过现在这诅咒大概已经被人利用,设下阵法吸取灵魄,困住修士的三魂七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远处不断靠近的人群,静谧的黑暗逐渐热闹起来,那边最后赶来的青莲宗众人在黑暗中找寻半天,找到了最开始进来分散在各处的洛氏弟子,又一起找了过来。
谢折衣垂眸,叹了口气,青莲宗,青莲。
倒是真跟他们那祖师一个德行。
杀人都不好杀。
颍川洛氏之人还真是走运。
在谢折衣沉默的片刻,凤朝辞已经大声应着喊回去,“我们在这儿呢!”
所有人就这样在漆水之下,不知名的黑暗结界中汇合。
互相看不见,彼此只能拉着剑柄保证不走散,谢折衣过去的时候,那些青莲宗的弟子格外兴奋,“谢玹,终于找着你了,要不然真是没办法面对师兄了!”
谢折衣:“……”呵呵,原来还有这层原因,都怪楼观鹤这神经病,非要胡言乱语。
不过,他迟疑问道,“楼观鹤没进来?”
“师兄还没回来,但有弟子在外面接应。”
……原来你们还有点理智,还记得留个人。
算了,这里不能久留。
谢折衣重新转身,道,“跟着我,我带你们出去。”
有人质疑,“跟着你?你知道怎么出去?”
听声音,是颍川洛氏的人。
可惜谢折衣现在不太想搭理他,自从进入这个地方之后,这些诅咒怨念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太大危害,却会若有若无地影响他的情绪。
所以凤朝辞在方才,才会一直隐隐感受到谢折衣的不对劲,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谢折衣在这里根本没有掩饰他的异常。
面对这人的质疑,极其冷漠地扔下两字,“随你。”
而后直接朝前走。
信不信由他们,谢折衣能感受到逐渐升腾的戾气,脚步不由加快,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青莲宗的人不可能放他一个人走,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追了上来,而颍川洛氏之人,洛今在看着快要没影的青莲宗众人。
这里他刚才已经摸索过,根本没有出去的地方,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此咬牙道,“跟上去。”
谢折衣在前面走,身后一大群人跟着他。
一片黑暗中,谢折衣走的不急不缓,仿佛看得见一样,如履平地。
身后的众人则要磕绊许多,互相牵着一条线艰难地跟上谢折衣的步伐。
少年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走停,转向,变换,自如平缓,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凤朝辞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全都一点看不见,走路都走的不稳当,可谢玹却似乎毫无影响,而且仿佛,对这里很了解一般,走的十分自然。
“你看得见?”
谢折衣笑了下:“这需要看见吗?”
前世,分两次,很长一段时间,谢折衣都是看不见的。
与黑暗为伴,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即便时至今日,依然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
作者有话说:迟来的更新,也是更新!orz
谁懂上班第三天就喜提加班的救赎感[裂开]
感谢爺毁天下、小鱼、鱼君、陌樱恋的雷[撒花]
感谢岑也、困于荒野的心脏、崽崽的崽崽、林七、山山而川、姜的营养液
第46章
一行人走在黑暗中, 很安静,不知为何没有人说话,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抑。
“你到底知不知道路?”有人问出声。
但谢折衣没有回答, 随着越走越深, 他的脚步也越走越快,这股无形的力量, 来自于神瞳的力量, 愈来愈浓稠,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回归,变得欢快踊跃, 翻涌起来。
“轰隆——”
似乎触及到某个界限,浓稠不变的黑暗忽然间隙划过道闪电, 似巨雷的轰鸣炸在耳侧,淅淅沥沥的雨落下,刺目的白光消散后,一瞬间空间转换,所有人下一秒置身于雨夜电闪雷鸣之中, 恍若幻境。
谢折衣抬眸, 望着突然转变的场景, 神情平静而冷漠。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身上, 冰凉略微湿润, 极为真实, 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哪儿?!”
他们纷纷看向最前方停住不动的少年,而后顺着他的目光朝一个地方看去。
那里,雨夜雷电交加下, 白光一闪照耀出一道场景。
“家主大人,求您,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我怀的是您的骨肉,是云阳谢氏的血脉,您不能这样……”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模样生的极漂亮,浑身素净简陋也仍然难掩风姿,此刻电闪雷鸣的雨夜,她乌黑长发湿漉漉散落地上,正捂着肚子狼狈痛苦地祈求着面前的男人。
可惜男人毫不动容,高高在上俯瞰这女子,“你只是个低贱的散修,不配生下云阳谢氏的血脉。”
那女子见求他无用,又转为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夫人,夫人!求您,求求您!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死,但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
那名被叫做“夫人”的女子,神情精致而冷漠,看着她的眼神很淡,毫无情绪,“你是死是活都是谢钧的事,与我无关。”
怀孕的女人被所有人围在中间,那位谢家主看着这怀了他血脉的女人,毫不犹豫,冷酷下令道,“杀了她,孩子也不能留。”
那女子闻言,如被下了最终通牒,绝望得跌坐在雨中,四周围满了云阳谢氏的仆役,她被围在正中央,闪电划下的白光映出所有人冷漠旁观的神情,冷酷至极。
而凤朝辞这些人,在听见“谢钧”二字时,皆炸开了锅,“谢钧,这不是千年前那被谢折衣亲手杀死的云阳谢氏家主吗?!”
当然,这谢钧还有另一个身份,也就是那位赫赫有名谢折衣的亲生父亲。
所以眼前这场面是,千年前所发生的事?
所有人看着面前这场景,一时安静下来,全都继续看了过去。
四周弟子得令,毫不迟疑拔剑。
也就在剑落下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那女人突然浑身冒出道金红光芒,夹杂着磅礴的灵力,将四下围过来的弟子全都击飞出去,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看着这幕。
雷声轰隆,闪电照耀白光之下,所有人看见那女子周身源源不断溢散精纯巨大灵力,化作一道金红光束直冲天际。
照的暗沉的夜一瞬明亮,墙角梅枝颤颤而绽,不过只是一瞬,所有的异象又全都消散,似乎只是幻觉,只有空中陡然增多的精纯至极灵力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谢钧本来冷漠的表情在看见这异象之后,化作惊愕,又转而变成狂喜,这女子自然不可能有这种巨大的灵力,他看向这女人的肚子。
“天生异象,生来不凡,天命成神之人!是真神数万年前曾作下的神谕,哈哈哈,天佑我谢氏,我云阳谢氏将会出现一名神子!
“这,这,这……她她她,她肚子里的是谢折衣??!那,那那她她她是……”谢折衣的生母?
凤朝辞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在看见那道冲天金红光束时,他就彻底睁大了眼。
《仙史》记载,云阳谢氏谢折衣,天生神骨,三清神瞳,生来尊贵,但从来没有提及过他有一位出身低贱的母亲。
其余人也全都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仿佛窥见千年尘埃下的一抹真相。
那边的场景还在继续。
女人活了下来,被云阳谢氏以最好的药材补品丹药供养。
直至数月之后生产那日,连绵不绝的哀嚎声,产房外无数候在外面的仆役产婆丫鬟里里外外焦急地跑进跑出,而在一声“生了,生了!”的喊声中。
比之前更大,大壮观的异象降临,天边一抹金红神光如火烧云般,烧了大半天空,云阳城方圆百里红梅逆时而开,艳丽无比。
众人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在睁开眼的那刻,露出那双澄澈平静的漆黑瞳眸,仿若有灵一般,映着所有人的身影,被这双眼睛看见的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没有人怀疑这孩子的身份,天生神骨,三清神瞳,天命成神之人,他云阳谢氏,幸得天命,将会诞生一位神明-
在生下谢折衣后,那女子便没了用处,云阳谢氏的神子,不需要一个低贱的母亲。
那女子这次倒没有反抗,她的孩子成功活了下来,那她能不能活着,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在最后喝下毒药之前,她请求道,“我能不能再见他一眼。”
谢钧皱眉,那女子见他又要拒绝连忙又添了句,“看在我为云阳谢氏诞下神子的份上,能不能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我只是想见一见他。”
在她再三祈求之下,最终,还是让她见到了被众人簇拥的孩子。
那孩子平静看着她,乌黑的眼珠纯粹澄澈,女子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那双被众人尊崇敬畏的神瞳,眼角有泪,“娘要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不论你是不是什么天命成神之人,你都是娘最珍贵的宝贝,折衣。”
“掬水观鹤影,折枝花满衣。”
女子低声念了这句诗,她蓦地有些恍惚,露出缅怀的神情,“折枝花满衣,折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取一前一后折衣两字,小名就取中间一字的花,爱花惜花怜花,他们都说你将会是千百年来最难得一见的天才,你注定会成为千古有望登神第一人。”
“只是,如果可以,即便你未来能拥有无上的力量,也一定不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小花,小花。”
如花之灿烂,明媚生姿。
上一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叫谢折衣这个名字。
那时的谢折衣不过出生数日,没人会觉得他能记得这些。
只是,天命成神之人,生而知之。
当他还在母胎之时,就已经有了意识,只是最开始诞生之际,天性懵懂而冷漠,对生死之事没有概念。
看着眼前女子在哭泣也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哭,只是静静地,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听着她说“折衣”,听着她说“小花”-
“怪不得,怪不得从来没听说过谢折衣的母亲,原来她在生下谢折衣后,就被云阳谢氏秘密……”
凤朝辞这些人见了这幕,纷纷恍然大悟,只是谢折衣名字由来居然是这样吗?
“掬水观鹤影,折枝花满衣。”
等等,凤朝辞念着念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谢折衣,楼观鹤。
谢折衣的名字居然跟他师兄出自同一个诗句,果然天才连名字都有缘分。
这首诗,并不是什么出名的诗句,甚至可以说,这天底下也就寥寥几人听过。
那是谢折衣母亲年少时所作。
谢折衣母亲名宋清风,她虽只是一名散修,天资平平,地位卑贱,却从不轻贱自己,曾立志仗剑游览山河,于溪边掬水观鹤,折枝头落花满衣,潇洒从容,如清风自由。
直至遇上那位高高在上的谢氏家主,谢钧。
在一次游历中,她不幸中招被人使了诡计封住修为,被当做炉鼎贩卖,而后被途径的谢钧看上带回了云阳谢氏做了谢钧的专属炉鼎。
其间反抗过,挣扎过,甚至想过自尽,但她不想死,她凭什么死,而谢钧从始至终冷漠地旁观她的挣扎,似乎看戏一样取乐。
她的体质很特殊,天生可以续灵,是炉鼎的极佳体质,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体质,所以谢钧留了她那么久,也导致她即便在喝下绝子药之后,仍然怀了孕。
在最后,生下谢折衣之后,她知道她一定活不下去了,以她对谢钧的了解,别说他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哪怕有几分对宠物般的喜爱,也绝对不会允许云阳谢氏的神子有一位低贱的母亲。
所以在最后,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只是看着那个孩子,她生命的延续,如果她无法再自由如风,那么她的孩子,也将秉承她最美好的祝愿,承载她最美好的时光,永远快乐地活下去。
太久远,太久远的记忆了,那时的谢折衣即便有意识,却很难理解,他那时听见那女人的那番话,只是单纯觉得折衣两个字很好听,现在再看这一幕,才留意到了折枝花满衣的前一句。
掬水观鹤影?
楼观鹤?
楼观鹤怎么会知道这首诗?还是单纯只是巧合?——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鱼、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Ly、川宝、三万万万、岑也的营养液
第47章
甭管凤朝辞这些人如何感叹, 那边的画面再度一变。
谢折衣母亲为谢折衣取名一事,自然瞒不过谢钧的耳目。
一道传来的还有她的死讯。
根本没待仆从威逼,在见完谢折衣最后一面后, 宋清风直接一头撞死在了梁柱之上, 鲜血四溅, 死的壮烈。
即便最后要死,也该让她自己决定怎么死。
谢钧得知她的死法, 沉默了会儿, 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折衣?小花?”
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无表情道, “她还是这么可笑。”
“我云阳谢氏神子之名,怎么能让一介低贱散修命名。”
无论是名字, 还是所有与这个女人有关的一切,都将会在云阳谢氏抹去一切痕迹。
从今以后,他们云阳谢氏的神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这样的生母。
只是,在第一步取名的过程就受到了阻碍。
神子出生第三个月,云阳谢氏终于确定了这孩子的名字。
至于先前那女人所取的?那当然从来没有人当真。
谢钧进入神子所在的崇明殿。
大殿很大, 光线明亮, 因而显得空旷, 照顾随侍的仆从全都跪在两侧,恭恭敬敬诚惶诚恐, 虽说名义上是照顾神子, 但并没人敢与那孩子亲近。
许是天命成神的奇处, 虽才三月,却已经有四五岁孩童大的模样,眉眼生得漂亮, 长得极其好看。
他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上,因着还是小孩子,赤足悬在半空,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眸静静打量着下面跪了一排排的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是蓦地一激灵,总觉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
没有寻常孩子的活泼,很沉默安静,却莫名给人无比的压力,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孩子。
但大多时候,这孩子都会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一个人坐在那里。
最开始,这可把谢钧急坏了,以为他是出了什么问题。
恨不得将整个云阳城的医修都抓过来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经过百般折腾,才终于发现原因,原来是三清神瞳威力巨大,消耗也大,曾有言,三清神瞳,可破世间虚妄,以“神”命名,自然非比寻常。
那孩子尚小,还未踏足修炼之途,身体并不能支撑这样巨大的负担,闭上眼睛也是一种身体自发调节的手段。
而现在,谢钧一进殿,就对上那孩子平静看过来的视线,冷淡毫无感情,天真懵懂又冷酷。
崇明殿,专为神子诞生而修的神殿,其中布局是最前面无数阶梯铸就高台,下方宽阔大殿专供人跪拜,而神子自然就坐在那最高最高的大殿之上的高台上。
在这样的大殿上,没人会把他当成孩子,尤其是当他平静看过来时,更是与寻常的孩子完全不同,浑身似乎被看的透彻,毫无秘密。
谢钧被这样的视线看着,下意识顿了顿,走近几步想要跟这孩子说他的名字。
但那端坐高台的孩子似乎早已知道他来的目的,根本没等他开口,直接平静道,“我要叫折衣。”
谢钧霎时抬头,惊疑不定看他,“折衣?为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似乎听过,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
孩子,近乎本能地选择,懵懂冷淡又执着,面对那双漆黑的眼睛,谢钧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只是另一个谢小花的名字却严禁人提及,谢折衣这名字便罢了,但谢小花绝对不行。
谢钧不想惹那孩子不高兴,但他看着那从出生开始,就平静冷淡的不像个孩子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提要求,居然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影响到他。
谢钧更坚定了要抹除所有与那女人相关的痕迹,之后,别说是宋清风留下的遗物,便是曾经伺候过见过宋清风的仆从,也全都被处死了一批又一批。
这边的凤朝辞等人看着谢钧处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纷纷为他的冷酷感到心惊,虽然千年后的世家仍然坚守森严的阶级,但再如何说,过了千年,世家逐渐褪去旧日的辉煌,也难免改变了许多。
至少,在凤朝辞所在的逐游凤氏,即便尊卑分明,但也未曾有谢钧那般冷酷残忍,说杀就杀。
不过,还有一点让众人不理解。
他们看着高台之上的孩童,在谢钧走之后再度闭上眼,眉眼冷淡安静。
这,这,这是谢折衣??
这是那个在《仙史》上以恣意风流,不可一世闻名的少年天骄?
小时候居然这么冷漠?看起来冷冷淡淡,和轻狂恣意的少年天骄形成反差太大,凤朝辞他们甚至都不敢太相信这是谢折衣。
只有谢折衣看着那个孩子,皱眉,幼年时的他,那时,那时他好像……
随着谢折衣犹疑的下一秒,那边的孩子忽然睁开眼,漆黑澄澈的神瞳看向空中虚虚的一点,似乎看见了什么人一般: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他突然的问话,跪在高台下的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地抬头。
看着这一幕的凤朝辞等人也全都惊疑不定地朝四下到处张望,他们是以旁观者的角度也什么都看不见,那孩子到底看见了什么?
而这,恐怕也只有谢折衣才知晓了。
他曾一度以为那是他幼时神瞳负担过大而产生的幻觉,但现在以第三视角再看这一幕,他再度肯定,那一定不是幻觉。
真神……确实曾在他幼时降临,注视过他。
谢折衣前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黑暗当中,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幼年时,神瞳力量庞大,他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大多时间是闭着眼睛。
第二个阶段则是后来神瞳被挖,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自然看不见。
而在第一个阶段中,谢折衣坐于高台之上,虽然闭着眼睛,刻意不让自己去观察四周的环境,让自己陷入黑暗当中。
但安静黑暗中,那道身影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三清神瞳可破世间虚妄,即便是神明可能也没想到,祂悄无声息投下的分身居然会被一个孩子察觉。
在谢折衣神瞳所及下,周遭的一切归于混沌黑暗,只有大殿梁顶坐着一个人,衣摆落在半空,浑身洁白不染纤尘,浑身散发着冰蓝的光芒,极为的显眼。
谢折衣努力想要透过那层冰蓝的光去看他的脸,却如雾笼罩一般看不分明,只对上一双冰蓝无情的双眸。
祂没有回答谢折衣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谢折衣顿时站起身,睁开眼,四下望去,但什么也没有,仿佛是一场幻觉,而他站在高台之上。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起跪在下方的仆从弟子,俱是惊疑不定地询问,“大人,您怎么了?”
神瞳睁开之后,带来巨大的损耗浑身隐隐作痛。
但谢折衣这次坚持着没有闭眼,而是一寸寸扫视四方天地,想要找出方才那道身影,可惜,堪称可破一切虚妄无所不利的神瞳,这次却毫无所获。
直至损耗过大,甚至双眼流下两道血泪,惊得整个云阳谢氏围着他团团转,在几次三番未果,才再度闭上眼,重新令自己陷入黑暗。
幼时的谢折衣,没有认知,没有理解,懵懂天真,本性又冷淡冷酷,即便是面对他母亲最后的离别,也没能激起他太多的情绪,所以谢钧曾赞道,神子就该是这般冷漠无情高高在上。
但他第一次见那道冰蓝光芒的身影,却不受控制地好奇在意。
在终于坚持不住闭上眼再度陷入黑暗,墙角梅枝微颤,不知哪里吹来阵清风,清香萦绕鼻尖,谢折衣似感受到什么,下意识睁眼。
眼前不再是崇明殿高高在上、空旷寂寥的高台,而是一处大雪纷飞的梅林,那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梅枝下,平静地看过来。
幼时的谢折衣,身量还不高,离这人的腰都还差大截,因此只能抬头仰望着祂,与那双冰蓝的双眸对上:
“你是谁?”
那人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还是那句,“你不需要知道。”
十分的冷淡。
谢折衣抿唇,大概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拒绝,他顿了下,朝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因这人的冷淡而退缩,再度抬头,乌黑的眸盯着这人,即便看不清面容,仍认真看着他,问道:
“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人看他,没有回答,显然可以问,但会不会回答就不一定了。
兴许又是一句冷漠的“你不需要知道”。
谢折衣问:“你知道,什么是娘吗?”
他的神情冷淡而疑惑,“那个女人,她抱着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我不懂。”
“这个,我需要知道吗?”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他面前那道身影,许是未料到他会这么问,低眸,冰蓝的眼眸映出他疑惑的面容。
天命成神之人,注定寡亲缘情缘,七情六欲尽断,入道途,叩天门,问长生。
那人冷漠道,“需要,也不需要。”
衣摆被扯住,那人低头。
小孩正仰望着他,努力够着脑袋才能勉强抬起头看他,问道:
“那你可以教我吗?”
“教我,需要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说:一到周末,玩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我怎么能玩了整整一天,大半夜才狼狈不堪爬起来码字,还不如平常工作日[化了]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岑也、26452699、川宝、Ly、陌樱恋、林七的营养液
第48章
“不可以。”
那人淡淡道。
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谢折衣抬头看他, 分明看不清面容,浑身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接近, 但不知为何, 总觉得很亲近。
“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你不想理我, 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既然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谢折衣歪头, 纯然的疑惑, 乌黑碎发落在眉眼,没有在云阳谢氏时那般冷淡近乎渗人,反倒竟有些显得乖巧可爱。
可惜他面前这人毫无所动。
“为什么要出现在你面前?”
祂垂眸, 看着谢折衣,视线纯粹的冰冷, 没有温度,答道,“或许,是让你知道,你未来会死在谁的手上。”
谢折衣更疑惑了, “你是说, 我会死在你的手上?你会杀了我吗?”
“或许。”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答案, 一切都像场幻境,那人出现的恍如一场梦, 消失的也如一场梦, 到最后, 谢折衣的问题一个也没能解开,反而愈发疑惑。
就像小孩子喜欢做梦一样,谢折衣一度分不清那场梦是真实还是虚假, 梦中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又为什么说未来他会死在祂的手上。
华丽空旷的崇明殿,谢折衣跪坐在高台之上,殿内寂寥安静,他闭着眼,置身于黑暗当中。
方才那场幻境一瞬破碎,再想回忆那人的声音身形全都模糊不清,只记得梅枝落雪中,那双俯瞰自己的冰蓝眼眸,漂亮的不真实。
还有,方才他问了很多问题,那人全都是说他不需要知道,唯有在问娘是什么的时候,回答的模棱两可。
需要,也不需要。
那是什么意思?
需要知道,但不需要在意吗?
谢折衣想到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女人,虽然没什么感觉,不理解她的那些话,但他喜欢她给他取的名字。
不过,她是死了吗?
虽然宋清风是在见完谢折衣,等谢折衣彻底消失在眼前才撞柱自尽,但谢折衣那时正对她感到好奇,三清神瞳运行之下,整座云阳谢氏悄无声息尽收眼底。
鲜血淅淅沥沥顺着台阶而下,她撞得极快极重,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脑袋撞得头破血流,而后下一秒顺着柱子倒在地上,躺在了血泊中。
双目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谢折衣离开的方向,嘴角却有笑意,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不瞑目,还是含笑九泉。
谢折衣通过三清神瞳,以第三者的视角由半空看见这一幕,鲜血溅的很高,映入眼帘尽是血红。
他静静看着这一幕,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没有任何人察觉,谢折衣将那女人的死亡全过程尽收眼底。
他那时还不能理解死亡,甚至于不懂悲伤难过亦或是母亲的意义。
只是,如果娘这个身份值得在意,亦或是看在她为他取名的份上,那就如她所愿,承载她的意愿,自由如风。
宋清风,送清风,送清风一曲自由如歌-
天生神骨,三清神瞳,云阳谢氏好不容易能出一位神子。
谢钧对谢折衣的事情极其慎重,他无比希望将谢折衣培养成忠诚于云阳谢氏的一柄利刃,做云阳谢氏的守护神,带领云阳谢氏走向新的顶峰。
强大,优秀,冷静,对外人不需要有任何怜悯的利刃,受云阳谢氏供奉而忠诚于云阳谢氏的神子。
在谢折衣五岁之前,谢钧都一直以为他做的很好,那孩子正按着他期望的样子长大。
直到谢折衣后面开始修炼之后,随着他实力愈发强大,名声愈发远扬,谢折衣开始了他的叛逆生涯。
不听从谢钧的命令,不顺从云阳谢氏的安排,不顾及云阳谢氏的利益,无法无天,桀骜不驯。
从幼时冷淡沉默,众人供奉敬畏的神子,到少年时恣意妄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天骄。
谢钧看着忽然长歪的谢折衣,完全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一直没有让谢折衣接触外人,从小到大向谢折衣灌输的理念全都是忠诚于谢钧,忠诚于家族,忠诚于云阳谢氏,一切以云阳谢氏的利益为重。
可谢折衣最终完全和他期望的相反。
谢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一开始,在他一时心软让谢折衣见到宋清风那一面,从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偶尔回应谢折衣时,谢折衣就不可避免地长歪了。
亦或是,他本就不可能受人束缚,受人操纵。
谢钧在谢折衣幼时曾对他不停地灌输一个理念,“你是云阳谢氏的神子,你强大,尊贵,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你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需要守护云阳谢氏,只有云阳谢氏才是你的归属,只有云阳谢氏值得你的忠诚。”
从出生之日起,谢折衣一直被供奉为神子,周围只有云阳谢氏族人毕恭毕敬地围绕着他,向他不停灌输一切为家族而生的理念。
若换作寻常的小孩,早该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洗脑中如谢钧所愿,永远以云阳谢氏为重。
但谢折衣在谢钧这样说时,反而抓住重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包括你吗?”
谢钧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笑道,“我是你的父亲,你听我的话,不叫低头。”
谢折衣静静盯着谢钧,表面没有反应,但在谢钧走后,他再度一个人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半空那里的房梁。
他一直喜欢一个人盯着那处,云阳谢氏的人对他全都毕恭毕敬,没人敢靠近他,所以谢折衣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等着那个人再来。
虽然,那个人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三清神瞳也察觉不到那人的任何踪迹,但谢折衣冥冥中就是感觉,那个人似乎还在。
“父亲?我需要听他的话吗?”
谢折衣一个人对着虚无的前方自言自语。
久久的,没有任何回应,整座大殿很安静,谢折衣跪坐在高台上,他已经五岁了。
那场幻境似乎是他的一场梦,梦中的一切不知何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那双梅落冰雪间的冰蓝眼眸,冰冷纯粹的美丽。
三清神瞳在最开始几年给他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他不能修炼,不能踏出谢氏,大多时间都在这高台之上,要么闭着眼睛沉浸在黑暗中,要么偶尔睁开眼睛,则盯着那处房梁。
而五岁之后,随着他神骨逐渐完整,已可以很好地承受住三清神瞳的负担,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正式开始修炼。
谢折衣站起身,他站在高台之上,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他没有失落,或许已经习惯,这五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毕竟除了谢钧或是他派过来的那些人灌输忠诚之类的言论,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
“我要走了,这个地方,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崇明殿,说是供奉神子的地方,其实也可以说是囚禁神子的地方,既是保护也是囚禁,禁止任何人私自见谢折衣,严防死守有人意图接近给他灌输不好的理念,在这里,他只需要接触谢钧,意图让他对谢钧产生依恋。
谢折衣在高台上待了五年,他不喜欢这里。
“你喜欢梅花吗?下一次,我给你带一束梅花吧。”
“如果,我还能见到你的话。”
谢折衣并不觉得会有回应,只是在即将离开时,他忽然记起那幻境中雪落梅花,和那双冰蓝的眼眸一样漂亮,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谢折衣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处高台,平静看向这座困了他五年的大殿,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地方,除了那场如梦的幻境,而在最终踏出殿门那刻,一道声音忽然落在耳边:
“你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
冰冷纯粹漠然,似来自遥远的九天,是对他第一句的回应。
像是幻听一样,出现的突然,极轻极冷。
谢折衣猛地回头,周遭所有的仆从全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
可惜,大殿内,那处房梁上没有任何身影,那道声音也仅仅出现了一次,再没有任何回应-
五岁以前的记忆,大多是寂静幽深的黑暗,众人跪拜的高台,所有人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供奉。
因此,显得那场幻境格外地如场梦一般,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不存在的幻境。
那个人,在最后对谢折衣说,他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
所以,在未来的数十年,无论是威名远扬的云阳谢氏少年天骄,还是后来人人喊打无恶不赦的魔头,谢折衣都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他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
无论是谢氏,或是谢钧,或是天命,全都不需要。
凤朝辞他们,就这样看着那个幼年谢折衣,在寂静空荡的崇明殿高台上,一个人度过最初的五年。
直至最后踏出崇明殿门时,不知为何,突然回头,唇角勾起一丝悄然的笑,本冷淡沉默的眉眼无端泄出几分不驯。
谢钧看不见那丝笑,这个角度,刚好只能凤朝辞他们看见,一时才恍惚从这小孩身上,看见未来十年后恣意风流少年天骄的模样。
就在他们感慨时,那边那人忽然转头,看过来一眼,漆黑纯粹的三清神瞳似穿过千年缝隙,透过前世今生,看向凤朝辞这行人。
“他他他他看见我们这些人了?!”凤朝辞惊叫。
可惜还没能等他再反应,忽然整个幻境似乎遭受猛烈重击一般,开始摇晃,从那处黑暗无数台阶堆砌的高台开始崩塌。
“怎么回事??这幻境要碎了??!”——
作者有话说:不是养成,真神不会养孩子[捂脸笑哭]
下一更,等我熬夜,可能预计三四点,不如明天上班的时候睡觉orz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26452699、芜湖、猜、三万万万、Ly、林七、小鱼的营养液
第49章
一道惊鸿的剑光划过眼前, 寒气顷刻逸散,冰蓝剑气所至之处,幻境如镜子般破碎成千万片最终化为星星光点消散。
天光照在众人身上, 众人一阵天旋地转间睁眼, 入目漆水清澈缓缓, 草木青葱,远处一座青玉铺就的弯拱桥, 漆水两岸垂枝梅绵绵不绝, 绯红潋滟,细长的梅枝垂在水面,迤逦妩媚。
不再是方才浓稠到不见天日的黑暗, 也不是那似真似假的幻境,而仿若重见天日一般, 面前的一切美好的不像话,众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方才那道横亘黑暗的剑光,众人却再熟悉不过,他们纷纷转头。
楼观鹤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垂枝梅下,拂雪剑出鞘, 通体银白冰蓝灵力四溢, 他握着出鞘的拂雪, 冰蓝的眸正看向这边,花枝垂落在他脸侧, 如神似仙。
青莲宗尤其以凤朝辞最为惊喜,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纷纷大喊, “师兄!”
众人皆朝他那边跑去,唯有谢折衣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谢折衣还沉浸在幻境中的他最后那一眼。
凤朝辞他们只看见了那抹笑,只有谢折衣看见, 那个“他”在最后转过头来时,张了张嘴,口型是,
“ta,在,你,”
但只说了这三个字,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一道剑气携寒霜将整个幻境捣成碎片,剩下的话也就不了了之。
再睁眼,白衣的少年站在垂枝梅下,正看着他。
ta?
哪个ta?
他,她,它还是……祂?
只是,即便是幻境,能让那个自己这么郑重在意的,也只可能是,祂。
祂,在,你?
在他哪里?
只有三个字,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判断那个自己想要表达的含义,不过,却能通过这短短三个字推出一个消息。
祂还没死。
还在某个地方。
可惜再详细的就没了,谢折衣暗恨楼观鹤插手的不是时候,刚巧打断了最后那句话。
那道幻境,虽说是幻境,却并非完全的虚幻,那漆黑浓稠的空间,可以说,是以神瞳为引设下的结界,而随着谢折衣的回归,神瞳的力量无比的活跃。
谢折衣没有犹豫地朝前走,在其他人眼中毫无方向一片黑暗,他却如鱼得水,这道结界通往的不是别处,正是云阳城内侧,走过千百万遍,所过之地,浓稠的黑暗翻滚,直至将要踏出结界时,那股力量达到临界点。
谢折衣他们被拉入了幻境,神瞳本人记忆的幻境,也可以说,是谢折衣曾经记忆碎片的幻境,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的世界。
所以,幻境中的那个“他”,既可以是虚幻,也在一定程度是真实的。
而凤朝辞他们惊喜地围在楼观鹤身边,“师兄,你什么时候来了?!”
即便楼观鹤从始至终都冷冰冰毫无表情,但青莲宗众人在看见他的那刻都如见了主心骨,彻底安下心。
跟在楼观鹤身后,也就是最后被留在外面的那个弟子答道,“我们在你们才进幻境时就到了,跟着你们一起进了幻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刚才看得见你们,却不能靠近。”
什么?!
楼观鹤也进了幻境?
这话一出,谢折衣猛地抬头。
那谢小花这个名字岂不是就暴露了???
就在这么想的那一刻,那弟子又道,“所以你们刚才在里面看见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那种表情?”
谢折衣连问,“你们没看见?”
那弟子摇头,“我们只能看见你们被困在幻境中了,但看不见那幻境的内容。”
谢折衣闻言,又去看旁边的楼观鹤,见他毫无异色,似乎并没发现什么,不过就算他现在发现了也没关系。
反正,他现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害怕暴露身份了。
谢折衣看向四周随风摇曳的梅枝,垂在漆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清幽梅香散在风中,无边无尽,连绵不绝。
“那个幻境,是,”凤朝辞顿了顿,回答那弟子道,“是千年前云阳谢氏跟谢折衣幼年的经历有关。”
他将幻境中的所见所闻复述了出来,众人皆是沉默了一瞬,没人会想到千年前那位谢折衣,年少时居然有那样的经历,那样的性子。
尤其是凤朝辞,他在看了那幻境时,简直是颠覆了他原本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谢折衣从始至终都是他想象中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但没想到年幼时居然被供在华丽空旷的崇明殿,不见天日,不见外人。
这是《仙史》中从未有过的记载,还有他那位被抹去一切痕迹的母亲,更是闻所未闻。
《仙史》由世家所著,对不利于世家的记载避而不谈,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谢折衣堕魔一事,又是不是另有隐情,那人,当真那般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吗?
凤朝辞缓缓冒出一点疑惑,如果《仙史》并不准确,那它所记载的事例,又可信吗?
“我说,你们聊够了吗?也不看看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一个个还有心情在这儿叙旧?”
在凤朝辞稍微对《仙史》质疑时,身后的洛今在见他们还在那里兴高采烈的兴奋,冷嗤嘲讽一声。
“呵,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厉害,要是不爱看,大可以带着你颍川洛氏的人滚远点。”
凤朝辞可不惯着,直接怼了回去,但话虽这么说,但青莲宗众人却也意识到现在情况不明,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众人围城一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时刻防备四周是否会有危险。
水面平缓徐徐向南流去,垂在水面的垂枝依依摇曳,清风徐来,小桥流水蜿蜒。
一切安静祥和地不像话。
仿若世外桃源。
有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安详静谧得像是从一个幻境,又到了另一个幻境。
“这里是云阳城。”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那边传来。
“谁!”
众人顿时警惕转身看过去。
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眉眼清艳,秀发半挽,以一根木簪束成发髻,穿着一身白色锦云裙,颇为脱俗。
可惜这样一位翩翩佳人,双眼处却蒙着一层白色绸带,嘴唇苍白,脸色也白,却是个瞎子,看样子还是个病秧子,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样子,好一位病骨支离的病美人。
病秧子,眼盲,白衣白绸带。
这特征实在太明显了,尤其是她方才还说了云阳城,那面前这女子的身份,只可能是现如今云阳谢氏的新任家主,谢白玉。
那曾被谢从安提起的云阳谢氏羸弱的两位女君中的长姐,在前任家主死后被迫挑起了云阳谢氏家主的重担。
“云阳城,这里是云阳城?!”凤朝辞不敢置信地叫出声。
其余人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云阳城,“那,那你是?”
即便心中隐隐有答案,但听见从这女子口中“云阳谢氏家主,谢白玉”时,仍然觉得恍惚。
所以,那条漆水,其实就是直接通向了云阳城内部,只是中间隔了那道结界,之前他们都没能发现,今日倒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闯过那道结界得以进城了。
谢白玉道,“这里是云阳城,你们是谁?如今云阳城罗刹包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面色虚弱,甚至还是靠身旁人扶着才勉强站稳,但在看着谢折衣这些外来不明之人时,神色冷凝,毫无怯弱之色。
凤朝辞他们对这位新任家主皆是只闻其名不曾见过本人,往日只听云阳谢氏两位女君羸弱不堪,孤苦伶仃,如今见了这位新任家主,却觉并非世人以为的那般柔弱。
“我们是青莲宗的人,此次听闻云阳罗刹围城特来相助,这番能进城,也实在是机缘巧合。”
待谢白玉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稍微思虑了会儿,她看向谢折衣这一干人,目光审视又冷峻,待看见他们身上青莲宗莲花纹弟子服饰,以及周身清灵之气,暂时缓和了神色。
不过在看见楼观鹤时,她顿了下,“他是谁?”
凤朝辞莫名其妙道,“这是我们青莲宗此次领队首席师兄。”
谢白玉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又将目光落在谢折衣身上,“那他又是谁?”
谢折衣正懒洋洋靠在垂枝梅下,他看着四周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水,花,云,桥,漆黑的眸映出一寸寸熟悉的地方,唇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旁人看上去便只觉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随着谢白玉这么一问,众人也跟着看过来,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都习以为常。
“这是,是,就是个草包,不用管他。‘’
谢折衣见众人看过来,笑嘻嘻抬手挥了挥打了个招呼,“白玉姐,好久不见啊。”
众人一愣,皆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凑近乎。
谢白玉皱眉,“你是?”
谢折衣露笑,“我爹是谢从安。”
谢白玉一怔,“你,你是小叔叔的儿子?”
原身谢玹的记忆从七岁起,七岁之前一片空白,按时间推,谢从安离开云阳谢氏时,谢玹应该六岁,按理来说应该曾经在云阳谢氏待了六年。
所以,谢玹虽然没见过谢白玉,但谢白玉应该见过原身谢玹。
只是……原身谢玹七岁之前在云阳谢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七岁之前的记忆完全是虚无?——
作者有话说:下班之后,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感谢日暮流淌、小鱼、爺毁天下、捏碎的雷[撒花]
感谢日暮流淌、陌樱恋、林七[红心]
第50章
谢从安虽然早就叛出云阳谢氏, 但他与谢白玉这位侄女的关系应当还不错。
在谢折衣说出他爹是谢从安后,那位新任谢氏家主显然态度和缓了不少,对他们这些人放下了戒备。
谢白玉皱眉 , “小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叔叔他居然让你一个人下山。”
谢折衣挑眉,诶,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在原身谢玹记忆中,自他有记忆起,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青莲宗的地盘, 而唯一单独下山的一次,就被罗刹杀死而后才有了他谢折衣的重生。
但谢白玉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她为什么会觉得谢从安不会让原身谢玹下山?
谢折衣愈发察觉到他这次重生并不是偶然, 他看向谢白玉,也不知道他这位便宜姐姐,又是不是知道些内情。
他心中千转百回,面上却佯做不满的样子,哼道, “我爹他自己一个人跑云阳城这边失踪下落不明, 哪还能管得着我?!腿长在我身上, 我爱去哪去哪!”
“不过,白玉姐, 你一直在云阳城, 我爹就是在云阳城失踪的, 你有没有在云阳城看见过我爹啊,或者最近有没有人进来?”
谢白玉皱眉,“小叔叔失踪了?”
“云阳城自罗刹封城后, 根本没有人可以进出,我没有看见过小叔叔的踪迹。”
说到这,她问道,“罗刹封城,里里外外水泄不通,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谢折衣于是把他们是如何跳进漆水,如何进入云阳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他们被小鬼引诱跳入漆水,而后阴差阳错进来云阳城。
谢白玉听完,抿唇,“你是说,你们在漆水经过结界时,进入了一处幻境中,看见了千年前的谢,谢折衣?”
谢折衣点头,同时也在观察他这位便宜姐姐的反应,“话说,白玉姐,云阳城为什么会突然引得罗刹围城,外面那道结界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是没想到他和这位谢氏家主似乎很熟络的样子,一口一个白玉姐喊得亲热,但见他一点不拐弯抹角地就问这么直接,难免担忧那位家主觉得冒犯。
但谢白玉虽皱了下眉,却没有生气,她抬头,双眼覆着白绸,肤色苍白近乎透明,刚欲说话,一阵风吹过。
似乎连这般轻柔的风都经不住,她猛地低头一阵猛咳,众人都看见那捂着嘴的手帕被血晕染开,顿时心惊,虽说一向听闻谢氏两位女君体弱,但今日还是被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身后的随从属臣见状也纷纷惊叫道,“家主,您身子不好,外面不宜久留,不妨回府再叙。”
“咳咳咳!”
谢白玉咳完那一阵,重新抬头,原本苍白的嘴唇依稀染上点绯红血迹,平添几分绮丽,她略微抱歉道,“我身体不适,还请诸位见谅。”
凤朝辞等人一听,连忙摆手,哪还真能让人道歉,这位谢家主拖着病弱之躯陪他们在这儿站着,分明是他们思虑不周。
谢白玉对众人的反应并无波动,而是又直接转头看向谢折衣,“小玹,你刚才的问题我不好直接回答你,你若想知道,不如随我回谢氏自己去看,正好,你随小叔叔离开谢氏这么久,青翎她也很想你,她见到你,也一定很高兴。”
去云阳谢氏,本就是谢折衣最开始的目的,自然是求之不得,其余人也纷纷应下,他们现在也一时摸不清云阳城情况,见这位谢家主气质清灵,不似歹徒。
云阳谢氏作为云阳城唯一的修真世家,若有这位家主相助,他们也能更好地了解云阳城的情况-
谢白玉走在前面。
谢折衣他们跟在后面。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鸟语花香,小桥流水落花和风,极为静谧祥和,几乎不像是被罗刹围住危机逼近的困城,倒像一座世外桃源般不可思议。
众人愈发觉得云阳城情况捉摸不透,如团迷雾,越探越困惑,他们这些外面的人十万火急一样来救人,但云阳城这些被困的人,反倒看起来不急不躁,一点危险将至的恐惧也没有?
难道他们不知道外面全是罗刹吗?
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百姓一问,只见那人神色骄傲道,“有谢家主布置的那道结界在,外面的罗刹根本进不来,有什么可怕的!”
谢折衣顿时看向谢白玉,外面那道结界,是她布置的?
那道结界分明有他潜藏的神瞳诅咒……若真是她所布置,那罗刹围城的事跟他这位便宜姐姐有关系吗?
众人也是没想到,外面那道连化神期大能都拦在外面进不来的结界居然是这位看上去弱柳扶风的谢家主所为,实在是,人不可貌相,一时间升起几分敬意。
人都是慕强的,之前不过是有求于人,面上客气,如今才真心起了几分敬意。
云阳谢氏,不愧是曾经赫赫有名的修真大族,即便衰落至今,每任家主却皆是灵秀之辈,虽大多短命夭折,可仍撑着云阳谢氏顽强地屹立不倒。
众人之前对云阳谢氏揣测居多,如今跟在这位谢家主身后,一寸寸打量这座千年屹立的古城池 ,倒一时不敢轻言。
直至,途径纷纷扬扬的垂枝梅,头顶是艳阳,漆水澄澈映衬日光金光粼粼,他们跟着谢白玉踏上一座青玉所筑的弯拱桥。
“浮月落星桥?!”
凤朝辞在看见足下青玉弯拱桥,桥下漆水波动,再见桥头一棵数十米高,并二头,如瀑布倾落而下的垂枝梅,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哪里。
“浮月落星桥?!这就是《仙史》奇景篇首篇里记载的浮月落星桥??”
其余人随着凤朝辞的提醒也认出了这是哪里。
谢白玉站在桥头,停下脚步,看着桥头那株如瀑瑰丽至极的垂枝梅,神色淡淡,肯定了他们的答案,“是的,这里就是浮月落星桥。”
“可惜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到这里来,想必能看见浮月落星的盛景。”
《仙史》奇景篇,专记载修真界瑰丽奇观,其中首篇浮月落星桥,与问天剑一般,也与谢折衣有关。
漆水徐徐而流,两岸梅落垂枝,青玉而筑的弯拱桥,桥拱形似满月,每至夜晚,灵光照耀倒影水中,如一汪明月浮在水面,而漫天繁星自天穹闪烁,水中星光点点。
月桥卧星汉,天地镜中月。
不过使之真正名声大噪,名扬修真界的,却是少年时的谢折衣。
那时谢折衣也不过才刚刚满十二岁,自崇明殿出来已经七年。
七年间,他不愧为天命成神之人的身份,天资根骨心性皆非比寻常,短短七年时间,修为突飞猛进,毫无阻滞,十二岁晋升元婴一跃而成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年轻一辈无人可出其右。
十二岁这年,由七大世家举办,所有世家都会参与进来,修真界最有名的问道试炼中,谢折衣以一敌六,将其余六大世家的天骄压在剑下,毫无还手之力,以最强势的姿态夺得了此次问道试炼的第一。
以前的试炼,七大世家的少年天才,一个比一样骄傲,通常各自为队,从不结盟,但此次,面对横空出世的谢折衣,他们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默契地决定联手。
其中岐山楚氏的楚二曾过来找谢折衣,告诉他其余五个世家的那几个已经决定要联手对付他,然后问谢折衣要不要跟他一起联手先淘汰掉其余人之后,他们之间再来对决。
谁知谢折衣听见这个提议,连思考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轻飘飘瞥了楚二一眼,在楚二以为他绝对不可能拒绝时,谢折衣收回视线,直接拒绝,“不。”
“不?!”
楚二没想到会被拒绝,咬牙,“你拒绝我?你难道不怕我跟他们一起对付你?谢折衣,就算你再厉害,可你只有一个人,难不成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六个?!”
谢折衣莫名其妙看他,“为什么不可以?”
越是故作茫然,越是气人,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楚二直接被谢折衣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好,谢折衣,你有种,你等着!!!”
结果,谢折衣却当真以一己之力,把他们另外六个人压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后,在夺得问道第一,带着无数赞誉美名,带着修真界无数人的瞻仰敬畏,谢折衣回到云阳谢氏,在云阳城所有人的欢迎中。
刚巧是一个星月交晖的夜晚,谢折衣踏上浮月落星桥,夜风吹动少年衣衫,无数的星光落在少年周身,周身流光溢彩,名扬整个修真界的天才,乘月而归,星河流转。
少年天骄,以一敌六而胜,本就传奇,而当踏上那座浮月落星桥,恰好成就一番奇景。
随着无数人对谢折衣的追捧,浮月落星桥的美名也跟着流传出去。
凤朝辞对谢折衣的光辉事迹如数家珍,自然知道浮月落星桥,而到了云阳城,每一处叫人惊叹之地,无不是与千年前那位可称传奇的天才有关。
众人一时站在桥上,惊叹驻足,似乎也跟着想体会千年前那人,在夺得第一名扬修真界后,是如何迎着夹岸无数人的赞誉追捧,意气风发踏上这座浮月落星桥。
谢折衣也站在桥上,望着桥头那垂枝梅,久久未语。
不过,很快,谢白玉的问话把他拉回神:
谢白玉转过来,“小玹,你小时候经常来这座桥上玩,你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天天加班,天天熬夜,哎
感谢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陌樱恋和一个不知名宝宝的营养液[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