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记性差, 小时候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
谢白玉突然提及以前的事情,谢折衣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倒也没有隐瞒, 很直接地承认后, 看向谢白玉问道, “白玉姐,你能说说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小时候……”
谢白玉站在桥头, 二指宽的白绸覆在眼前, 衬得她脸愈小,伸展的绸带随风飘扬,她淡淡道, “你小时候,很乖, 很安静。”
“啊???”
凤朝辞没忍住叫出了声,“谢玹??乖??”
这两个字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其余人也全都抽了抽嘴角,不提谢玹闻名修真界的草包二世祖名声,这段时日他们也算是见识了这家伙闹腾的性子,无论如何也和“乖”这个字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很乖?很安静?
谢折衣本人也顿了一下。
所以原身离开云阳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七岁以前的记忆全都消失, 本人也性情大变成了嚣张跋扈的二世祖?
但谢白玉并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谢折衣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这位便宜姐姐, 到底瞒了些什么?-
云阳谢氏族地府邸。
千万年修真大族, 不悔玉铺就地阶, 清心铃悬挂檐角,画廊林苑,一圈又一圈, 绯红梅花沿径次第绽放,整座府邸以最中心为阵眼,布就聚灵阵,充沛灵力溢散空气之中,十分舒适。
谢折衣他们跟着谢白玉一进府,就见着坐在屋前台阶上撑着下巴坐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裙,五官生的漂亮,依稀可窥见日后绝色。
她没像谢白玉那般病弱得苍白,也没有用白绸遮住双目,那双眼睛是睁开的,可惜若再细看,便能看见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毫无焦距,原来竟也是个瞎子。
那小姑娘听见这边的响静,立马露出笑容,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姐姐!”
谢白玉冷淡的神色,在听见那小姑娘开口的时候,瞬间柔和下来,“阿翎。”
她蹲下身,抱住不管不顾冲过来的小姑娘。
众人在那小姑娘喊“姐姐”的时候也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谢白玉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谢青翎。
谢青翎身为主脉之人,自然也受了诅咒的影响,一出生和谢白玉一样,天生眼盲,双目失明,但比谢白玉更严重,这甚至影响到了她的身体发育。
明明是与谢白玉一同出生,但发育迟缓,分明与谢白玉同岁应该是二十岁,但却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连智商也只有八九岁的程度。
实在是……唏嘘。
谢折衣看着那边抱在一起的两姐妹,两个瞎子,一个病弱,一个痴傻,皆是受诅咒影响。
一时有些沉默。
他恨的是那个人,那时他不管不顾只想要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带他的所有后代都承受这份怨恨诅咒。
但重生归来后,曾经那份扭曲心神的戾气消散许多,谢折衣终于有了更客观的角度来审视这件事。
这到底是他和那个人的恩怨,又与她们这些后面的人有什么关系?
那边谢白玉和谢青翎说了几句话后,起身对她道,“阿翎,你看,你小谢哥哥回来了。”
小姑娘是看不见的,但却似看见一般转头“看”向谢折衣,脸上顿时露出比见到谢白玉还要惊喜的表情,“小谢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十几年未见,她完全没有害怕认错人的犹豫,似乎笃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小谢哥哥一样,直接兴奋地朝谢折衣跑过来。
可惜跑到一半,她忽然又像是感受到什么,猛地顿住脚步停在原地,想靠近又不敢。
谢折衣察觉到她的害怕,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转头,看着一直站在他旁边的楼观鹤,谢青翎在怕楼观鹤?
“小谢哥哥,你旁边那个人是谁,好可怕……”
谢青翎浑身颤抖地朝后退去,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众人也纷纷不明所以,不懂她到底在怕什么。
谢玹旁边的人?
不就是师兄吗?
楼观鹤虽然全程神色冷冰冰,但也不至于到把人吓成这样的地步。
还是谢折衣盯着惶恐不安的谢青翎瞧了会儿,忽然露出笑容,先是对楼观鹤道,“楼师兄,你看你,一天到晚冷着个脸,都给人小姑娘吓成什么样了。”
而后上前一步,蹲下身摸着小姑娘脑袋安抚道,“阿翎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你姐姐和我都在,没人能伤到你。”
谢青翎在谢玹走进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亲近的气息,浑身没再颤抖,她抓住谢折衣的袖子,才勉强冷静了点,“小,小谢哥哥?”
“对,是我。”谢折衣在把小姑娘安抚平静后,才趁机问,“阿翎,你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害怕?”
“是,是那……”
谢青翎刚想开口说什么,谢白玉忽然把她拉了回去,“阿翎胆子小,许是一下见了这么多人被吓住了,是我疏忽了,我先让人带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小姑娘被她拉住后,一下安静了下去,没再试图凑近谢折衣,也没再对楼观鹤露出恐惧的神情,只是一动不动地被她抱在怀里。
众人就这样看着那小姑娘被人带下去,全程很安静,很乖巧,像是一瞬间被按下了开关,跟着仆从慢慢地消失在眼前。
“这,她没什么事吧?”
谢白玉:“她没事。”
很平静,丝毫没有最开始见着胞妹的温柔,像一下又冷漠毫不关心起来。
众人皆感受到了这丝反差,不由察觉出奇怪。
但谢白玉除此之外,对他们的态度仍然十分客气,众人虽觉这对双生姐妹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但身为外人也不好说道。
而谢折衣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谢白玉,她刚才分明是有意让谢青翎靠过来,而在谢青翎露出惊恐表情时,她没有露出任何担忧,反而似乎……在确认什么。
她在确认什么?
她知道什么?
谢折衣看向楼观鹤,就见楼观鹤正看着方才谢青翎离开的方向,神色冰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啧,看什么看,都怪你,成天冷着个脸,都把小姑娘吓跑了。”
谢折衣佯做怒骂道,打破了稍微凝滞的氛围,也让楼观鹤回过头看他。
从进入云阳城开始,无论是谢折衣,还是楼观鹤,都一直似有若无地保持沉默,尤其是楼观鹤,一直保持着游离观察的态度,冷漠而审视。
谢折衣是因为“近乡情怯”。
但楼观鹤是因为什么?
谢折衣本来不关心楼观鹤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才谢青翎那态度,还有谢白玉,两个人对楼观鹤都有不同的反应。
她们认识楼观鹤?
谢折衣盯着楼观鹤瞧,几乎想盯出朵花来,谢白玉和谢青翎都是云阳城的人,按理来说跟楼观鹤不可能有交集,现在只能说明,楼观鹤和云阳城有牵扯。
楼观鹤也转头看他,面对谢折衣打量的表情,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完全看不出什么。
楼观鹤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凤朝辞却受不了了。
这谢玹仗着他师兄稍微对他纵容了点,就开始作妖了,那小姑娘被吓跑,跟他师兄有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谢家主和她妹妹并没有表面看的那般友善。
“我说谢玹,你不要仗着师兄喜欢你,你就蹬鼻子上眼得寸进尺,我师兄在这里好端端站着,怎么就成吓小姑娘了?!都是要结成道侣的人了,怎么还想着用这些伎俩吸引我师兄注意!”
凤朝辞早就看不惯谢玹了,如今又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他最尊敬的师兄,更是火上浇油,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等等,你说什么,你说,谁和谁要结成道侣?”
是那位谢家主。
谢白玉自出现在众人那刻,始终是平静淡然的模样,即便病弱咳血,仍然端得一副家主的姿态,一举一动规矩威严。
而现在,在听了凤朝辞那番话后,这位家主终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似乎听见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唇抿的发白,连原本一丝血色也无的面颊也因过度激动染上血色。
凤朝辞没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下意识回道,“我师兄和谢玹啊,等后面我们回了青莲宗,师兄就会和谢玹定下契约,结成道侣,昭告天下。”
“咳咳咳!咳咳咳!”
谢白玉忽然又剧烈咳了起来,大概是忽然心绪起伏过大,一时难以抑制。
“家主!家主你没事吧?!”
周遭谢氏的仆役属臣皆没料到谢白玉忽然这么严重,一时手忙脚乱,连忙想要上前扶住谢白玉,但全被谢白玉制止了,她缓过这一阵后,抬头,稍微恢复平静。
“不行,小玹,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只抬头,面朝着谢玹的方向,完全没有试图和楼观鹤说话。
谢折衣注意到了这一点,刚才谢青翎也是,现在谢白玉也是,只是谢白玉没有那么明显,但谢折衣仍然察觉到谢白玉对楼观鹤很忌讳。
为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谢折衣想要激她一激,于是佯做恋爱脑晚期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行白玉姐?我就是喜欢他,爱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结成道侣,你说不可以,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都是没想到还能从谢折衣口中听见这么肉麻,又恋爱脑又无可救药的发言——
作者有话说:感谢勿、林七的营养液
感谢小鱼、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第52章
谢白玉也被谢折衣这番话震在了原地。
她大概也没想到谢折衣居然已经“情根深种”到这种地步。
静默半响, 她给出理由,语气平静但极其肯定,“小玹, 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谢折衣闻言抬眸, “白玉姐凭什么这么说?楼师兄和我两情相悦, 他喜不喜欢我,我还不知道吗?倒是白玉姐莫名其妙说这话很奇怪, 你和楼师兄素不相识, 从未见过面,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不会喜欢我?”
“难道,白玉姐你和楼师兄认识?”
谢折衣转头看楼观鹤, “楼师兄,你和白玉姐之前见过?”
楼观鹤:“没见过。”
他看着谢白玉, 冰蓝的眼眸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地自以为了解我?”
谢白玉:“你确实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 你不可能爱上什么人, 更不可能和谁结成道侣,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请你不要把小玹扯进来, 小玹他心思单纯, 既然你根本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就不要戏弄他。”
凤朝辞一听这话,气笑了,“戏弄?到底是谁在戏弄谁啊?要不是谢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师兄, 师兄才不会松口答应呢!”
还心思单纯,就谢玹那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他要能叫心思单纯,那这世上也找不出什么黑心肠的人了。
这位谢家主,枉他最开始还敬佩她身残志坚,没想到却是个不讲理的。
谢折衣也是没想到他这便宜姐姐把他当作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绵羊,第一次被人夸单纯,这感觉还挺新奇。
不过,谢白玉那番话却很有意思,什么叫,楼观鹤没见过她,但她见过楼观鹤?在哪里?怎么见的?谢青翎和她对楼观鹤态度奇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折衣转头,想看楼观鹤有什么反应,却见楼观鹤神色冰冷,他看向谢白玉,唇角勾起几分笑,“没想到谢家主看上去光风霁月,也如俗人般自以为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臆想,就敢对旁人评头论足。”
“我和他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教。”
谢白玉唇抿的发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啊,楼观鹤又想干什么?
谢折衣本来还在疑惑谢白玉对楼观鹤的态度,但楼观鹤的反应也超出谢折衣的预料,他这番话什么意思?
这番话怎么听,都仿佛他跟楼观鹤真有点什么,可他和楼观鹤那可真是,天大的清白。
谢白玉刚才说的有错吗?
完全没错。
楼观鹤可不就是毫无人性没有感情,恶趣味十足,完全只想戏弄他?
都这时候了,楼观鹤能为了恶心他现在还能坚守两情相悦的人设不动摇,也实在是有毅力 。
“我想干什么?”
楼观鹤目光从谢白玉挪到满脸都是“神经病又发作没救了”无语的谢折衣。
谢折衣和那双冰蓝双眸对上,浑身又开始发毛,这人又想干什么?
他不禁想往后退一步。
但楼观鹤不知何时一只手扣在了他的手腕,牢牢的,令谢折衣只能站在原地,两个人挨得极近。
“既然我和谢玹两情相悦,那自然是要结为道侣。既然要结为道侣,那自然是要做道侣要做的事情。”
他身量高挑,身形修长如松柏,谢玹这具身体比他稍矮一些,是故楼观鹤是低着眸,睫羽微垂,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与他面对面的谢折衣看得见他那双咫尺的冰蓝双眸。
楼观鹤那番话太过惊悚,别说凤朝辞那些人,谢白玉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这种肉麻的话。
而且做道侣要做的事情?!什么事情?!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他能做什么事情??!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没人出声,也没人有动作。
而谢折衣看着楼观鹤垂眸,那双冰蓝双眸如玻璃珠纯粹冰冷,似蒙着层薄冰,看不分明情绪,只觉似又在戏弄他,又有一瞬仿若真情实意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楼观鹤越凑越近,几乎鼻尖相抵,呼吸相缠。
看上去就像是要亲他一样。
不是吧?!
楼观鹤这次为了戏弄他牺牲这么大?!
谢折衣已经完全不明白楼观鹤到底在想什么了。
“咳咳咳咳咳咳!!!”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上去时,谢折衣忽然猛地一阵巨咳,弯下腰顺势与楼观鹤拉开了距离。
楼观鹤能豁出去,他可不能。
几乎是所有人在看见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下意识都松了口气,虽然他们在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楼师兄真可能和谢玹两情相悦,但如今真看见这种场面,那刺激,那冲击感,绝对非比寻常。
哪怕之前还犯嘀咕,但如今一见楼观鹤主动要亲谢玹的样子,没人再质疑他对谢玹的态度,以楼观鹤的性子,即便是戏弄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谢白玉也久久怔愣在原地,没想到楼观鹤会用这种方式来反驳她的话。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谢白玉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一时没有心思再和众人交流下去。
谢氏的家仆为众人安排了房间。
其中,谢折衣和楼观鹤是两个房间。
看来即便是先前见到楼观鹤和谢玹那么亲密之后,谢白玉还是不死心,想要分开他们两个。
谢折衣是非常满意这个安排的,但楼观鹤却对那家仆冷冷一笑道,“我还从未见过,哪一对道侣是分开住的。”
谢折衣:“???”
什么道侣不道侣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成道侣了?
那家仆根本经不住楼观鹤的逼问,下一秒就从心地收回一把钥匙,“对不住对不住两位,我记错了。”
还等不及谢折衣叫住他,那家仆就飞快跑没影消失在眼前。
房内顿时就剩下谢折衣楼观鹤两人。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折衣一把坐在凳子上,他实在看不懂楼观鹤在想什么了。
“别用你对外人那套,咱们两个之间有没有关系,我们两个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发的什么疯?别告诉我,你真爱上我了?”
谢折衣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方才楼观鹤那举措太突然,太震惊,连他一时也没想到,惊在了原地,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楼观鹤真的会亲下来。
但楼观鹤又毫无迟疑,神情又平静的诡异,最后连谢折衣都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在最后连忙咳嗽着避开了那个吻。
疯了,楼观鹤绝对疯了。
面对谢折衣的质问,楼观鹤倒是波澜不惊,他道,“既然她不相信,那就证明给她看,我到底有没有感情,是不是戏弄。”
“?”
谢折衣不可思议看他:“这有什么好证明的,不相信就不相信,本来我们就是假的,她们说就说,有必要……做到你刚才那样吗?”
那个,近在咫尺,擦着鼻息而过的亲吻,谢折衣甚至不想再回忆。
楼观鹤:“假的?谁告诉你是假的?”
谢折衣不敢置信睁大眼:“你什么意思?”
楼观鹤对他勾起几分笑,“你说你能修复我的净莲圣体,我自然要把你绑在我身边,道侣契,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谢折衣,谢折衣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万万没想到楼观鹤居然会是这种想法。
道侣契,同生共死,神魂共生,是此界约束最重,后果最严重的契约,无论修为再高,境界再深,都无法违抗道侣契的制衡。
有人曾猜测,是否有朝一日,有人能突破神境,成神成圣,仍旧不能摆脱道侣契的束缚?
不过古来今往,没有任何人成功登神,而唯一高居九天的真神,也不可能与人结下道侣契,是故这始终是个推测,不了了之。
楼观鹤能想到用道侣契来约束他,确实有效,但也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谢折衣也绝对不可能答应他,“道侣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亏楼观鹤想的出来。
就算谢折衣现在立刻马上去死,他都不可能和楼观鹤结道侣契。
谢折衣看着楼观鹤,不知为何,从心底愈升起一股烦躁,楼观鹤到底在想什么。
进入云阳城,愈接近一团迷雾,神瞳潜在的力量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影响着他,谢折衣本来就一直压制着那股戾气。
而现在,看着楼观鹤,不理解楼观鹤的行为,但不知为何,又莫名在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楼观鹤不受控制暧昧不清的态度让谢折衣感受到一种烦躁。
谢折衣察觉到自己状态有异,想闭上眼静心凝神。
刚闭上眼,就听见楼观鹤道,“你又控制不住了?”
谢折衣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楼观鹤:“距离上一次过了多久?”
谢折衣一下明白他的意思,瞬间睁眼看他,“二十八天。”
一个不早不晚,但又刚好差两天。
但经楼观鹤这么一提,谢折衣陡然想起那冰凉清香的灵血,本来勉强还能压下去的躁动忽然不可抑制地沸腾,眼珠隐隐约约显露绯红 。
“你这次愿意?”
每次要吸血,楼观鹤都推三阻四好不容易才让他咬一口,这次怎么主动提出来。
“毕竟,都是要成道侣的人了,”楼观鹤看着他的神色意味不明,“给点甜头,有何不可?”
这次,这次谢折衣没急着反驳了。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
现在先咬了,以后翻脸不认人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愈慢、伍六七、呜啦啦呜嘿、Ly、勿、陌樱恋、桥边、林七的营养液
第53章
“谢玹!谢玹!你这家伙死里面了吗?快出来!”
谢折衣刚把牙齿贴在楼观鹤的脖子上, 只需要轻轻再朝下就能刺破皮肤咬下去,也就在这时,凤朝辞嚷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可惜屋内的两个人都没反应。
谢折衣一双眼眸此刻在那股近在咫尺的莲香引诱下变得绯红, 半边脸庞爬满诡丽绮艳的梅花纹, 哪还有心思搭理凤朝辞。
而楼观鹤, 只垂眸盯着少年眼角又一次浮现的梅花纹,冰凉的手指抚弄那花纹, 那处花纹温度似乎带着火焰的炽热, 楼观鹤手指的温度又格外冰冷。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处梅花纹敏感至极,宛如活物般生长延伸, 颜色愈深。
谢折衣不懂楼观鹤究竟是什么毛病,每一次都对他那处格外感兴趣, 偏偏他那里又尤其敏感,稍微一碰,谢折衣就觉得浑身一激灵,楼观鹤还老是反复摸来摸去,有什么好摸的?
这变态。
为了血, 谢折衣忍了。
他都这么大牺牲了, 谢折衣肯定不能因为一个凤朝辞就半途而废。
谢折衣一口咬下去——
“嘭。”
门直接被推开了。
随着门打开, 外面的天光落进来,屋内一下明亮至极, 凤朝辞一进来毫无准备就见到屋里谢折衣和他师兄搂在一起的样子。
“……”
“???”
“!!!”
凤朝辞呆若木鸡站在门口, 呆愣愣盯着屋内搂在一起的两人。
这不是谢玹的房间吗?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 现在这个不重要,谢玹和师兄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难道是继续刚才那个,道侣该做的事?
在凤朝辞怀疑人生的时候, 谢折衣已经一口咬下去了。
他咬的毫不留情,楼观鹤面色不变,只是将谢折衣的头按在自己肩侧,彻底掩住少年脸庞诡异的花纹。
从凤朝辞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两人近乎拥抱,谢玹的头埋在师兄的颈侧,而师兄揽着谢玹的腰,几乎要将少年整个人拥在怀里,一种近乎占有的姿势。
这副画面冲击力太强,凤朝辞完全反应不过来。
寻常人被撞见这种亲密事,早该尴尬不已分开,但屋内这两人都跟没事人一样,谢折衣现在满心都是幽冷清香的灵血,什么清白不清白,发现不发现,根本懒得去想。
而楼观鹤更是没有一点被人发现的尴尬,抬眸,冷冷看向凤朝辞:“出去。”
声音平静,语气冰冷。
凤朝辞瞬间回神,整个人脑子跟烟花炸了一样,混乱一片,跟见了鬼一样,连忙喊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师兄,你们继续!”
说完直接把门一关。
等谢折衣恋恋不舍喝完血,被迫从楼观鹤脖子那儿离开,理智回笼,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凤朝辞那家伙。
谢折衣盯着楼观鹤颈侧那咬痕,似乎隐隐还在渗血,喉咙滚动一下,但知道楼观鹤肯定不会让自己再咬下去,艰难移开视线,才有心思想刚才的事。
“现在好了,那小公子看见我们那样子,这次多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楼观鹤拉住领口将那咬痕遮住,神色平静,“他早晚都要看见。”
“楼观鹤,你认真的?”
谢折衣喝了这么多灵血,这次楼观鹤意外的大方,比之前咬一口就拍飞要好太多了,灵血冰凉,原本躁动的戾气在灵韵清幽的灵血压制下平静下来。
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舒适,神瞳的影响被削弱至最低,净莲圣血当真是好用。
谢折衣现在再看楼观鹤,又勉强顺眼了几分,再听见楼观鹤这种疯言疯语,难得可以冷静下来心平气和交流。
楼观鹤问:“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谢折衣挑眉,“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怎么可能结为道侣?”
“道侣契虽然可以把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但你不可能不知道,道侣契必须两个人心意相通,非至死不渝,同生共死不可的道侣才能立下道誓,至于我们两个……”
后面的话根本不需要谢折衣继续说,他和楼观鹤两个人,至死不渝?同生共死?哪个词套在他和楼观鹤身上都不可能,不互相捅一刀子都算有情有义了。
楼观鹤听完却无动于衷,唇角微勾,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呵呵,哪里都不可能。
谢折衣都不知道这人哪还有脸问下去,他到底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和他能结下道侣契。
“我有喜欢的人。我这辈子,下辈子,上辈子,都只可能和他结契,至于你楼观鹤,我知道你也不可能喜欢我,不过即便是想戏弄我,也该适可而止。”
谢折衣定定看着楼观鹤,漆黑眸子幽深一片,没有往常轻佻玩闹的模样。
楼观鹤在他说出有喜欢的人时,静静盯着他,冰蓝眸子看不分明情绪,平静到诡异,他问,“喜欢的人?谁?”
谢折衣:“你不需要知道。”
楼观鹤:“你前世的道侣?”
道侣?谢折衣默念这两个字,他倒是想,可惜,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妄想。
楼观鹤从他一瞬的沉默得出答案,似笑非笑,“看来不是。”
谢折衣冷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就不该指望楼观鹤能正常。
楼观鹤没在意谢折衣恶劣的态度,继续问,“是他不喜欢你?”
谢折衣又沉默了一下。
“是我不配。”
光是生出那么点念想,都是对那位尊神的玷污,更何况结为道侣这种事,更是想都未敢想,妄想渎神,他也算死有因得。
谢折衣不想再聊下去,楼观鹤的问题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凤朝辞刚才来找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去找他。”
谢折衣说完转身,也不再管楼观鹤什么反应-
凤朝辞还站在外面没有走远。
他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满脑子胡思乱想,谢玹和师兄他们不会,不会……?!
但现在还是大白天,不可能,不可能的。
谢白玉当时吩咐下去是按两间房分给谢折衣和楼观鹤的,凤朝辞问了另外的家仆谢玹房间在哪,根本没想到楼观鹤会在谢玹房里。
要不然,他刚才也不可能那么嚣张地踹门而入。
凤朝辞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古怪扭曲,这么久都没出来……
好在,在凤朝辞脑子不受控制跑得越来越偏时,房门终于打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折衣没想到凤朝辞居然就等在门外没有走,狐疑看了凤朝辞一眼,这凤小公子,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你在想什么?!我才不是那种人!”
凤朝辞从谢折衣古怪的神色一下猜出他的想法,顿时恼羞成怒,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明明是谢玹这家伙,死不要脸大白天就缠着他师兄……白日宣淫,怎么还有脸来污蔑他。
谢折衣说完也觉不对,他那话的意思不默认他和楼观鹤在屋内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两个人都觉得这话题不对,不约而同转了话题:
谢折衣:“你刚才找我什么事?”
凤朝辞:“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谢折衣咳了一声,先回道,“出来走走。”
凤朝辞也回道,“刚才谢家主找你,我过来替她叫你一声。”
谢折衣皱眉,“白玉姐?”
凤朝辞:“对,她让你去谢氏宗祠见她。”
谢氏宗祠?
谢折衣沉眸,“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凤朝辞连忙叫住他,“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知道宗祠在哪儿吗?”
这云阳谢氏的府邸大的要命,刚才凤朝辞都是绕了好久才找着路。
谢折衣朝他笑了下,“我当然知道。”
他知道?
凤朝辞愣了下,谢玹不是刚才直接就回房了吗?什么时候出来认的路?
他望着谢玹逐渐远去的背影,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从进入云阳城开始,谢玹这家伙,总觉得有时候,忽然有种陌生。
不过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瞬,凤朝辞素来心大,下一秒就觉得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然后抛之脑后,他看着谢玹快要消失的背影,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提醒道:
“下次,你要是再和师兄做那种事,一定要记得关门!!!”
这次还好是他,要是换个人,那他师兄的清誉可不就得被谢玹这家伙毁了吗?
枉他师兄那么冰清玉洁,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人物,居然折在了谢玹这家伙身上。
凤朝辞简直痛心疾首。
而谢折衣没想到凤朝辞最后居然还能语出惊人,他脚步一顿,差点踉跄过去。
“没有下次了。”
下次,他早就离开了-
谢氏宗祠。
青烟浩浩,大殿桌案层层向上摆放着数千年间云阳谢氏历代先祖的牌位。
谢折衣进去的时候,谢白玉正站在这些牌位下,仰着头,面朝着这些牌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玹,你来了?”
谢折衣笑着走过去,“白玉姐,听凤小公子说,你找我有事?”
谢白玉:“你之前说你记不得从前的事,我想着先带你来认认我云阳谢氏的历代先祖。”
“虽然你没有云阳谢氏的血脉,但毋庸置疑,你是我的弟弟,是云阳谢氏当之无愧的一份子。”
云阳谢氏的一份子?
谢折衣站在阴影中,神色一半明一半暗,无端显得冷漠——
作者有话说:下本我一定要存稿[爆哭]
感谢爺毁天下、小鱼、陌樱恋、山山而川的雷[红心]
感谢小鱼、洛希极限、日暮流淌、朝朝、呜啦啦呜嘿、伍六七、勿、芜湖、桥边、林七、70788550、Ly的营养液[红心]
非常感谢!
第54章
云阳谢氏历代先辈有资格被纳入宗祠之人, 或惊才绝艳成就大能,或为云阳谢氏做出大贡献,才可奉于宗祠供后辈子嗣拜祭。
谢折衣抬眸, 跟着看过去。
最上首的牌位毋庸置疑是创下云阳谢氏的先祖, 后面跟着的则是历代家主及杰出后辈, 云阳谢氏绵延数千年,供于案上的牌位数不胜数, 一排排一层层围着向下。
直至看到中间某一牌位, 谢折衣神色一顿。
而谢白玉还在为他介绍,“最上首的是我云阳谢氏一脉的先祖,昔年正是先祖不惧艰险横渡无妄海, 求道昆仑山,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 我云阳谢氏才得以在先祖庇佑下繁荣昌盛,鼎盛人族。”
“下面的则是我云阳谢氏历代掌门天骄大能……”
谢折衣从看见那牌位开始,就再也没能听进去谢白玉的话,似是看见极度不理解之事,他指向那木牌, 眸色沉了分, 问, “谁把谢折衣的牌位放了进来?”
历代掌门天骄大能,谢折衣姑且占了天骄大能两个, 若没有后来的事, 他自然够资格被供奉于宗祠受后辈世人代代瞻仰。
可他最后杀的云阳谢氏血染城池, 谢氏之人提及他之名无不是咬牙切齿,恨得锥心切骨,谁会力排众议敢冒全族之大不违把他的牌位呈于宗祠?
疯了?
谢折衣先是觉得恶心, 和云阳谢氏沾上一丁点的关系他都恶心透顶,无数的人名从脑中略过。
云阳谢氏中与他交好的屈指可数,且还能做到将他牌位放于宗祠,至少后面的地位非常高。
谢折衣一一筛选过去,筛到最后,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是云阳谢氏第三百五十一任家主。”
三百五十一任?
谢折衣神色一愣。
他只知道谢氏第三百五十代家主是谁。
谢氏三百五十代家主,谢钧。谢折衣的生身父亲,也是死在天问剑下的谢氏家主。
而第三百五十一代家主,正巧是谢折衣血洗云阳谢氏之后的第一任家主,那会是谁?
在直面谢折衣血洗全族后,还能把谢折衣的牌位供在宗祠,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皱眉,朝那堆牌位看去,按着历代家主那处的牌位往下数,而后终于看见一块古朴木头刻的牌位。
待看清上面的字后,谢折衣神色冷沉下来,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阴郁。
同时,谢白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谢氏第三百五十一代家主,谢别枝。”
也是谢折衣同父异母的兄长-
谢折衣五岁之后,虽从空旷寂静的崇明殿出来,但谢钧那时把谢折衣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仍然对他四周的人严防死守,云阳谢氏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主子的特殊性。
是故虽然得以重见天日,但谢折衣走在路上,沿路仆从跪拜,回到房间,弟子守在门外,谢钧派了无数人跟在他身边,任何人想要靠近谢折衣都要经过极其严密的审查。
遇上谢别枝是个意外。
应是才从崇明殿出来不久,谢折衣冷淡得不像个小孩,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乌黑的瞳眸淡淡看向前方,他走在路上,身后跟着长长的家仆。
没有人说话,一路过来,唯余脚步踩在雪地松软的塌陷声。
细小的雪花落在谢折衣发梢,他还没开始修炼,不能用修为御寒,只能穿着身厚厚的白毛围氅,愈发衬得粉雕玉琢,可惜那双眸始终毫无情绪,如雪做的瓷人。
忽然,远处青玉墙头,一抹红从外面探头。
谢折衣顿足,身后无数人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
他指了指那墙头,问,“那处是什么地方?”
身后有人回道,“是大公子的居所。”
谢折衣除了谢钧,几乎谁也不认识,这所谓大公子自然没听过,他问,“大公子?”
“大公子是家主与夫人的长子,也是您的兄长。”
“兄长?”
谢折衣念了一遍,神色无动于衷,他更对那墙头冒出来的梅花感兴趣。
“把那株梅花栽到我院里去。”
他对人没兴趣,漆黑眸子只盯着墙头招摇的梅花。
“这,可是,大公子悉心养了好几年……宝贝的不得了。”
谢折衣只两个字,“我要。”
身后的仆从尽皆感到头疼。
这位小公子才从崇明殿出来不久,沉默的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却不知为何对梅花格外感兴趣,但凡是看见稍微好看点的,必得要占为己有,真真是奇怪。
谢折衣才不在意这些仆从怎么想,他只惦记着在最后他对那个梦中人做的承诺,若下次再见面,他会送他一株梅花。
下次是多久?
谢折衣不清楚,但不妨碍他提前末雨绸缪将所有看得过去的花全都收入囊中,等到后面自然可以由着他千挑万选。
更何况面前那株花,不仅仅是看得过去,花瓣艳丽,枝蔓蜿蜒,极为姿色动人,妩媚多姿,少有的极品。
可这株花的主人,在云阳谢氏地位却也很是不凡。
云阳谢氏长公子,谢别枝,其母亲乃同为七大世家的重泽闻氏家主之女闻酌君,身份尊贵,于阵法一道天资颇高,本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可惜其因一次意外根基受损,修为跌落,再难晋升,七大世家温情少有,在她注定道途已毁后,就直接放弃了她。
闻酌君虽境界跌落,但其乃重泽闻氏家主之女,血脉尊贵,拿来联姻正好,根本容不得闻酌君反对便被强行送进了云阳谢氏,成了没有名字的家主夫人。
但无论如何,其也是闻氏之女,而谢别枝作为她与谢钧的长子,既是云阳谢氏的长子,也是云阳谢氏与重泽闻氏合作的筹码,不可谓不重要。
这些仆从怎么敢轻易得罪了这位长公子去,但他们也不敢忤逆谢折衣的话。
一时迟疑起来,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一名着青衣锦袍的少年站在那处院墙的门口,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声音清润,“折衣若是想要便拿去。”
谢折衣盯着他,没说话。
倒是身后的仆从尽皆认出来人的身份,纷纷俯身行礼,“见过长公子!”
谢别枝走近,他比谢折衣不多不少,正正大了十二岁,十七岁的少年,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神骨玉清,面冠如玉。
四下的仆从见他走近,纷纷面露迟疑,他们奉家主之命,禁止任何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接近小公子,可若是大公子的话,他们该不该拦?
谢别枝微微露笑,“我已经得了父亲的允许,你们不用这么防备。”
云阳谢氏长公子,以端方有礼、温润如玉闻名遐迩,出身世家却未有世家子的傲慢,绝不可能说谎。
那些家仆听了他这话,俱是松了口气,也不再试图拦着,识趣地朝后退了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谢别枝低头,看着矮他半截,粉雕玉琢偏偏冷淡至极的小孩,语气温和,“第一次见面,我是你的兄长谢别枝。”
谢折衣歪了歪头,他对这个人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理解到,这个人会给他花,所以在谢别枝带他进他宅院时,谢折衣很顺从地跟着他进去了。
宅院里,雪地中开得正盛的梅花迤逦而绽放,从瓣瓣绯红花瓣,可见其主人心血不少,平日里应是极其爱惜,不过此刻,这位素来把这株梅花捧在手心的长公子,却温和笑着对谢折衣道,
“喜欢吗?喜欢就让人全栽到你院里去正好。”
“长公子?!”
他身后的侍臣闻言一惊,都是知道长公子平日里有多爱惜这些花,下意识叫出声。
谢折衣可没有什么抢人所爱的愧疚,或者说,他根本还没有这些多余的认知,他只知道,他需要挑一枝最好看的梅花送给那个人。
所以他直接点头。
长公子身后的仆从看不惯他这样毫不感恩的样子,想要为长公子抱不平,但谢别枝却笑道,“这些梅花本就是我为折衣栽种的,他能喜欢,也算没有白费苦心。”
谢折衣喜欢梅花,此事人尽皆知,但没人疑惑为什么。谢折衣出生之日,方圆百里梅花逆时而开,这般天地异象伴随梅花而诞生,若喜欢梅花也似乎并不奇怪。
不过谢折衣在最开始,对梅花根本没什么兴趣,与其余的花草树木并无区别,只是在那个幻境中,随着那双冰蓝双眸一起映入眼帘,无端显得四周红梅妩媚生姿,叫谢折衣难得起了兴致。
当然,这些原因也无从为外人道也,那个幻境始终是谢折衣一个人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因着这次赠梅花一事,谢折衣倒难得在除了谢钧以外对另一人也多了几分印象。
且这印象,与谢钧不同……并不排斥。
也不知道谢别枝对谢钧都说了什么,谢钧确确实实允了他偶尔来见谢折衣,他实在是个温柔的少年,与他那位高傲冷淡的母亲截然相反。
即便随着谢折衣越长越大,显露出万万年绝无仅有的天资,名扬修真界,衬得谢别枝这位长公子如萤火微弱。
所有人提及谢氏公子,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谢折衣,而原本属于谢别枝的少主之位也摇摇欲坠。
但谢别枝从没有怨言,对待谢折衣永远温和一如初见。
所以,才显得后来愈加可憎,令人恶心——
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山山而川、伍六七、洛希极限、勿、Ly、陌樱恋、林七、70788550的营养液
第55章
恶心。
一想到这牌位是谢别枝放上去的, 他就恶心,厌恶,反胃, 甚至想吐。
看来还是他当初手下留情了, 竟叫谢别枝在后面还能这样恶心他一手。
“咔嚓。”
谢折衣漆黑瞳孔一瞬绯红, 在他冷冷的目光下,那块刻着“谢折衣”的牌位自上而下裂开道裂痕, 而后“咔嚓咔嚓”裂缝越来越大。
那是上好的紫桐木所铸, 但此时在谢折衣的视线中却似承受了千钧的压力,最终“嘭”地一声炸开,化为无数木屑飘散。
“家主!发生什么事了?!”
这动静不小, 一下惊动了外面守着的谢氏弟子,他们说到底对谢折衣这个突然冒出的谢氏人不放心, 听到宗祠传来这么大的动静,连忙闯了进来。
然后就见,受谢氏后人供奉至今的宗祠,历代先祖牌位全部东倒西歪,横着竖着倒在供案上, 还有许多甚至直接掉在了地上, 一片狼藉。
而谢折衣与谢白玉站在殿中心, 两人背对着众人,不知道情况如何。
那些弟子连忙唤道, “家主, 您没事吧?”
谢白玉:“碎了。”
那些弟子疑惑, “碎了?什么碎了?”
谢白玉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木屑。
她看不见,在地上摸索了会儿, 紫桐木坚硬锋利,谢白玉手指无意碰上木刺,瞬间血珠滴落,落在她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越发晃人。
谢折衣皱眉,那血……当然没有楼观鹤的诱人,但他能感受出,那血居然对他也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不过好在刚刚才在楼观鹤那里咬的尽兴,他现如今勉强能控制得住自己,没有显露异样。
不过,她的血,怎么会对他吸引力?
谢折衣盯着她,越发感受到不对劲。
谢白玉忽然转头,与谢折衣对上,她问,“小玹,你方才有什么感觉?”
她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道他应该有什么感觉?
谢折衣心绪百转,表面却佯做不解道,“白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感觉啊?就是这牌位怎么会突然碎了,吓我一跳,白玉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谢白玉抿唇,“什么感觉也没有?”
谢折衣:“昂。”
她不知信没信,也没追究为什么这木牌为什么会突然碎掉,只是低头,摩挲着那块木屑,突然道,“小玹,如果有一天,白玉姐迫不得已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到时候能不能原谅姐姐。”
通常问出这种问题的,不是有对不起他的事情,就是要有对不起他的事情。
谢折衣越发警惕起来,他盯着谢白玉,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白玉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白玉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动手的意图,平静道,“只是突然想问问,你若不想说便罢了。”
谢折衣思索了下,笑道,“那当然应该……不会原谅。白玉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呢,最是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受不来委屈的,谁要是对不起我,我必得叫他千倍万倍还回来,以德报怨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不过我相信白玉姐才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问这个作什么?”
也不知是手受了伤,谢白玉紧抿的唇苍白,她身子单薄,此时微咳几声,她身后的弟子觉得谢折衣说话太过放肆,想上前训斥他一顿,不过被谢白玉拦住了。
她道,“是我多问了。”-
谢折衣走出宗祠,却见凤朝辞一众青山弟子与洛今在一众颍川洛氏子弟全都赶来了宗祠殿外。
谢折衣视线一转,楼观鹤站在东南角的庭院下,远离人群,自成一处天地,拂雪剑配在腰间,蓝白衣裳飘逸,冰蓝的双眸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宗祠这个方向。
他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谢折衣立马意识到这点。
但他现在来不及思考,直接穿过人群。
“谢玹,你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凤朝辞本想抓住谢玹好好问问在宗祠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家伙一声不吭,从人群撞出一条道,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完全无视他朝东南走去,等等,那里是……?!
凤朝辞想起来那里是谁,连忙转头看去。
就见谢折衣直接一头扑在了他师兄身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凤朝辞想到自己之前还提醒这家伙记得关门,没曾想人家根本不屑于在房间里,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就在这里不知廉耻地扑他师兄怀里!
谢折衣将头埋在楼观鹤颈侧,遮掩住了快要隐藏不住的绯红瞳眸。
谢白玉的血对他并非没有影响,与楼观鹤的灵血不同。
楼观鹤的血,他光是闻闻都觉得灵魂如浸在一汪冷潭,躁动戾气尽皆平复……很舒服。
可谢白玉刚才的血,他闻到的一瞬间,谢玹这具身体本能地渴望,且潜藏的那股戾气一下被引动。
他在宗祠内忍了这么久,直到见到楼观鹤,虽然谢折衣一直觉得他讨厌楼观鹤,但无可否认,在这一刻,楼观鹤是唯一知道他身份可以帮他掩护的人。
不过谢折衣在最开始确实担心楼观鹤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神经。
“楼观鹤,帮我。”
他隐隐控制不住修罗相,在靠近楼观鹤时,眼角渐渐爬满诡异花纹,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绝对不是显露人前的时候。
好在楼观鹤这次非常配合,静静看着谢折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在谢折衣扑上来的时候,甚至似是下意识,一只手搂住少年的腰身,将人半拥在怀里,隔绝众人的目光,彻底掩住谢折衣的异样。
凤朝辞没想到谢玹居然这么不要脸,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热情成这样,偏偏他师兄貌似还真就吃这套!
苍天无眼,师兄,你糊涂啊!
青莲宗这边的弟子从没见过这么大庭广众亲热的道侣,更何况,这其中一人还是素来以冷漠无情闻名的莲山首徒。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开眼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但凡是跟谢玹有关,似乎再离奇也不奇怪了。
只是青莲宗等人大多从没见过这么黏黏糊糊的相处,看了一眼,竟不敢多看,看天看地,又控制不住想看过去,就被自家师兄冷冰冰的目光刺了回来。
倒是颍川洛氏这边,洛今在见这俩人又搂在一起,神色不屑讥讽,“奸夫淫夫!狗男男!”
谢折衣鼻尖凑在楼观鹤脖颈处,嗅了嗅,冰凉清幽的莲香充盈,远比谢白玉那莫名的血好吃的多,喉咙滚动几下,但他记得前不久才吸了楼观鹤那么多血,若再吸下去,先不说楼观鹤可能会翻脸不认人,他的身体兴许也承受不住。
不过也够了,光是贴着皮肤闻闻,浮躁的神魂就静了下去,谢折衣抓着楼观鹤的肩膀,极力克制着想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在洛今在开口嘲讽时,楼观鹤就欲唤出拂雪,只是还未有动作,整个人就顿了顿。
谢折衣舔上了楼观鹤的脖子,不能咬,舔舔总行吧。
要不然,到时候还是想办法救他一命算了,这人要是死了,到时候他还能去哪里找到这样极品的血。
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谢折衣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某人忍耐的极限。
恋恋不舍从楼观鹤怀里起来,结果没想到却见楼观鹤脸色愈冷。
“?”
他都起开了,怎么感觉这人还更不高兴了?
谢折衣暗道一声神经病。
“小玹。”
谢折衣转身看去,谢白玉从刚才他俩抱在一起脸色就不太好看,想来是谢折衣把她之前的话当了耳旁风。
“你,”
她顿了顿,想劝说什么,但大概知道没人会听她的,轻咳几声,似是妥协,“你若真心喜欢,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之后会后悔的,小玹。”
又是这套说辞。
谢折衣也很好奇,谢白玉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楼观鹤会对他不利?
但问了,谢白玉又避讳一样,根本不说原因。
一旁的洛今在才不爱掺和这爱不爱,后不后悔的事儿,实在腻歪的慌,他不耐道,“谢家主,你把我们召过来,不是要告诉我们关于这道结界的事情吗?快说吧,别耽搁本少主时间了。”
洛今在一向傲慢惯了,到了云阳谢氏地盘对其家主也没见几分尊敬,惹得谢白玉身后一众的谢氏弟子纷纷动怒。
不过谢白玉本人倒是没有生气,除了关于谢折衣和楼观鹤的事情让她神色难看片刻外,其余她都跟没情绪的假人,毫无波澜。
她终于将注意力从谢折衣楼观鹤两人身上收回来,对众人道,“你们若是想知道结界的事,就随我来吧,我带你们亲自去看看结界的阵灵,你们就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
阵灵?!
众人闻言一愣,俱是互相看了眼。
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这样威力无匹的大阵,有阵灵倒也不算奇怪,就跟九转青莲打阵有九连花一般,越是厉害的大阵,越可能诞生阵灵。
只是,阵灵一般不是平白诞生,而是附着于起阵的媒介。
而这结界的媒介?
谢折衣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朝朝、洛希极限、呜啦啦呜嘿、崽崽的崽崽、伍六七、勿、Ly、林七、愈慢、陌樱恋、山山而川、桥边、70788550、芜湖的营养液
第56章
谢白玉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
沿路亭台水榭, 青玉墙砖,云阳谢氏的族地极大,非一府一院一栋, 而是成片的建筑群, 谢折衣他们跟着谢白玉朝里走, 穿过一道道曲折的走廊。
灵气越来越浓韵,一树树梅枝在路边开的愈加繁盛, 绯红潋滟, 仿若走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最后踏出回廊,视野陡然开阔, 是云阳谢氏族地整个建筑群的最中心,空出一块数十里空地, 其正中伫立一座极其恢宏的神殿。
“这这这这里是……?!”
众人才将将看见这巍峨恢宏的神殿,下意识也跟着停下脚步,俱是屏住呼吸,不敢置信惊呼出声,与四下云阳谢氏的府邸相比, 这座神殿高耸入云, 极尽奢华威严, 比当初青莲宗三清神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白玉道,“你们没猜错, 这里就是我云阳谢氏数千年前举全族之力倾力所造的云阳神阙。”
千年前, 修真界以七大世家为尊, 神泽四方,无人不尊神,无人不敬神, 俗世凡间无数凡人供奉真神,香火绵延千万年不绝。
而七大世家作为修真界最顶级的存在,既是为了供奉真神以证虔诚之心,也是为了彰显其世家底蕴实力,七大世家倾全族之力,搜寻世间能工巧匠极尽奢华珍贵之物,打造了七座神殿。
为与寻常凡俗神殿区别,又称七脉神阙。
《仙史》曾记载,千年前,谢折衣血洗七大世家,一花一草一木甚至连条狗也没放过,一步杀一人,血迹蜿蜒浓稠滴下,顺着剑尖滴滴答答沿路而落。
空气中血腥味无处不在,几乎是杀红了眼,毫无理智,丧心病狂,走到哪杀到哪,七大世家的人被千机红线所起的千机阵困住,如瓮中之鳖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折衣一路一步步似是闲庭漫步,不紧不慢朝前一步步逼近。
一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直至杀到七脉神阙殿前。
余下残存的世家之人躲在神阙之内,跪在神前惶恐地祈求神明相助,所有人走投无路将希望希冀在神明现世除掉外面那魔头。
许是他们的诚心传上九天,得以真神显灵,谢折衣确确实实在神阙前停下了脚步。
青年面容掩在帷帽之下,只能看见苍白的下颔与半边脖颈露出来妖异诡丽的花纹,手腕缠着一圈圈蠕动诡异的红线,天问剑拖在地上,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神阙,也就是神殿,里面供奉着神明。
青年仰头,露出帷帽下阴郁苍白的眉眼,他打量着这座巍峨壮丽的神阙,里面的人在此时也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倒吸一口气至一半,又猛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但不知是不是真神庇佑,之前举族之力设下的护族大阵在谢折衣剑下一戳即破,这处神阙没有任何结界,外面没有任何防护,没有任何阻拦,谢折衣却偏偏停在了殿外,再没有前进一步,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拦在外面。
故《仙史》后面在记载这件事后,曾总结了一个结论,大意为,真神泽佑世人,以谢折衣这般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魔头乃神明驱逐之人,神殿有神明庇佑,似谢折衣这等魔头,根本进不去神殿。
此事经《仙史》传名天下,后剩下几个世家在被谢折衣逼得最后走投无路时,也都死马当活马医躲进了神阙,没想到还真见着谢折衣驻足不前,百试百灵。
不过这些只是暂时延缓了他们的死亡,谢折衣守在神阙外,最终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那些躲在神阙的世家之人居然一个个自己跑了出来。
此事,后来前去查探的人都没有头绪,也就只能归结于谢折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邪门歪道 。
神不容魔,世人经此事这样坚信,无数人跪拜于神殿希冀神明能显灵降世,而最后谢折衣死于天外天山外山,死于神域凡俗交界之地,死于离神最近的地方,也似乎更加证实这个传言,真神终于响应众生祈愿,除掉了这个罪该万死的魔头。
只是,一切的真相掩盖于千年的时光,模糊于后世人数不清的臆测臆想,但最广泛的传言,还是《仙史》曾推测的那般,神不容魔-
谢折衣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巍峨壮丽的云阳神阙,神色怔怔,一如千年前,他带着满心仇恨,杀的失去理智,但最后站在神殿前,被戾气裹挟的神智忽然清明。
他不能进去。
他满身血气,戾气缠身,浑身都脏透了。
不能弄脏了神殿,在无止境的杀欲中,这个念头止住了还欲前进的动作。
谢折衣守在神阙外,殿外没有任何阻拦他的结界屏障,是他自己给自己划了一条线,绝不踏进一步,绝不可以,玷污神明。
“哼,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座神殿吗,一个个跟看傻了似的。”
洛今在讥讽的声音把所有人拉回神。
谢折衣漆黑眸子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看过去。
这般不敬神明的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谢白玉倒未有太多生气,只是平静警告道,“洛少主慎言,真神在上,兴许你哪句无心之过,就会惹的神罚死无葬生之地。”
洛今在不屑道,“早不知死了千八百年的,兴许灰都不剩了,一个个倒还信这些,真是笑话,本少主天不怕地不怕,难不成我还怕一个死掉……”
话未完,无形的红线于半空盘旋,隐隐晦暗的力量降临,众人皆感应到一股不详,没有心思再去注意洛今在,纷纷警惕看向四周。
“啊——!”
忽然,静谧中一声痛呼从身后传来,众人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就见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洛今在似乎被无形的线吊在半空,浑身一道道细长的伤口瞬息出现。
似乎有潜在的无数锋利的线割在空中,众人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住。
“愣着干什么!快救我啊!”
这到底什么东西!
洛今在痛的咬牙,忽然耳边一道风声响起,他一惊,下意识转过脸,但那诡异的线太快了,根本躲不掉。
“嘭!”
潮生剑无令而出,千钧一发之际拦在洛今在面前,但那股无形的力量太过庞大,直接击碎在名剑榜上排名前百的潮生剑,又朝前几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今在半边脸被削穿,隐隐可见皮下白骨,但也多亏潮生剑舍身护主,那线虽击碎潮生剑继续朝前,但到底没有一开始那般势不可挡,不过还是削了洛今在半张皮,那半张皮还剩一丝连在骨头上,吊在半空,极其恐怖。
众人也没想到瞬息之间,居然会有这种变故。
那些无形的线似乎还不罢休,想要再度出手,却见谢白玉忽然割破手腕,淅淅沥沥的血沿着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
一道道诡异的勒痕出现在她的手腕,割出一道道深深的伤口,似乎在贪婪的吸吮着她的血,相应的,洛今在那边的线少了许多,众人连忙抓住这个机会把洛今在救了下来。
“少主,少主,你没事吧??!!”
颍川洛氏的弟子连忙围上去,都被洛今在挥开,洛今在半张脸皮吊在骨头上,形貌极其恐怖,但他却没在意脸上的伤势,而是第一时间吼道,“潮生剑,快去,你们快去找潮生剑!”
方才潮生剑碎成两半截,一半被洛今在紧紧握在手中,另一半不知道掉哪去了。
那些弟子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了还在意剑,连忙劝道,“少主,先别管潮生剑了,你的伤势要紧!”
“滚!你们懂什么!那是我兄长的剑!”
青莲宗这边的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认识到洛今在和他那位兄长的感情深厚,一时心情复杂。
凤朝辞虽然一直看洛今在不顺眼,但看着他如今这般凄惨的样子,也是皱眉,他看向那边的谢白玉。
谢白玉的手还不停地流血,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方才她那番动作,显然并非毫不知情,且对此似乎并不惊奇。
凤朝辞神色沉了下来,没了平常傻白甜的样子,语气冷凝,“谢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是怎么回事,若你不给个交代,也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谢白玉咳了一声,唇角溢出鲜血,脸色惨白,显然方才放血,对她影响不小,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凤朝辞的话,而是先转向谢折衣那边。
可惜,谢折衣没看她。
那些线谢折衣很熟悉,是千机红线。
但不是谢折衣放的,刚才他确实有一瞬间想杀了洛今在,但还没动手,就感受到了神阙里传来的异样。
待看清那突然无穷无尽扑向洛今在的千机红线时,谢折衣实实在在愣住了,怎么会,千机红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很快,一股无形力量自暗处溢散,铺天盖地的戾气从心底升起,随着那些红线的出现,随着谢白玉割腕那些红线饮血之后,那股巨大的戾气几乎要破笼而出。
就在即将控制不住时,一双极其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极寒的灵力从相握之地源源不断进入体内。
谢折衣诧异看向旁侧,没想到楼观鹤会帮他。
而谢白玉转向谢折衣时,正巧谢折衣在看楼观鹤。
谢白玉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转头看向凤朝辞,对他道,“我从来没说过,神阙无神,他冒犯神明,自然引得神罚。”
“什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小鱼宝宝的雷[红心]
感谢吴梨、勿、朝来雨声骤、懒菜锦袍、日暮流淌、伍六七、Ly、山山而川、林七、陌樱恋、桥边、70788550的营养液
第57章
谢白玉话落瞬间,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什么意思???
众人不敢置信看向那座巍峨神阙,这位谢家主的意思是说,神就在这里面?可是那位尊神不是已经陨落千年了吗?
怎么会?真的假的?
但这话由这位谢家主说出来, 再加上眼前这座无比壮丽的云阳神阙, 以及方才洛今在的惨状,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疑不定。
只有谢折衣, 一双黑眸沉沉望向面前这座神殿, 方才这里面确实传出来了一股神力的波动,但他不相信谢白玉的话,他也不相信那位尊神会忍受困留在云阳谢氏这个恶心的地方。
“神?谢家主, 你是说,这里面有神?”
有人终于没忍住问出来。
谢白玉没有点头, 也没有直接否认,道,“云阳神阙供奉神明,若无神,何来供奉?”
“可是, 可是真神不是在千年前就……?!”
谢白玉看向那人, 苍白近乎透明的脸庞, 此刻却微微挑起一丝笑,“神高居九天, 不死不灭,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神一定是陨落了?”
所有人沉默了一下, 千年前那场神陨变故太过突然,没人亲眼见到真神陨落,只是从血雨不断, 神像毁损,万物同悲的场景中,依稀得知真神陨落。
有人也曾想去往天外天山外山,横渡无妄海去往昆仑山寻求真神踪迹,但所有人都止步于天外天山外山。
在凡俗与神域的交界,方圆万里群山,生出无尽梅林,彻底隔绝了凡俗窥向神域的视线,也就再无从探知真神的下落。
若说真神还未陨落,其实很多人也仍抱着一丝这个想法,只是千年间,再未出现丝毫神明的踪迹,渐渐的,所有人也默认了真神陨落的事实。
如今陡然从谢白玉口中得知神明的下落,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敢置信,但见她的态度,又开始惊疑不定,但始终有一个疑问。
凤朝辞问,“若如你所说,真神若还在世,怎会不回昆仑山,反而留在你云阳谢氏?”
云阳神阙再如何恢宏华丽,但没人会觉得这里能留住真神。
那些诡异的线在吸完谢白玉的血后,隐隐显出一瞬,绮丽诡艳的红线,如被血浸染一般绯红,扭曲蜿蜒盘旋在谢白玉手腕上,毫不留情地勒出深深的伤口。
谢白玉唇色愈白,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神虽仍存于此世,却也遭受重创,我云阳谢氏有幸在此千年前供奉隐于凡尘的神明,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生荣幸。”
凤朝辞不信,“尊神若真遭受重创,怎会偏偏选中你云阳谢氏?!”
谢白玉唇角露笑:“就凭,千年前,我云阳谢氏,云阳神阙,是唯一迎得真神降世的神殿。”
众人再沉默。
千年前,真神高居九天,隐于神域,凡俗神殿千万,香火无数,却甚少投下视线,唯独千年前,云阳谢氏于云阳神阙举行祭祀之时,云天破晓,真神临世,惊动世人。
若说,真神在虚弱之时,对云阳神阙有所青睐,选择此地似乎也有迹可循。
但虽说如此,众人看着面色苍白到诡异的谢白玉,还有方才一瞬显现出绯红妖异的红线 ,隐隐的不安在心中升起。
“楼观鹤,你信吗?”
谢折衣盯着谢白玉手腕上一瞬显现出的妖异红线,他收回视线,如今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谢白玉一定在说谎。
千年前那次真神临世,绝不是因为真神对云阳谢氏有所青睐,而仅仅是因为……一次约定。
而且,真神若是真处于衰弱的阶段,也绝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祂的身份,祂绝对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地步。
清楚真神不在这里后,谢折衣终于彻底恢复冷静,也有心情跟楼观鹤问话了。
楼观鹤在谢白玉说出神阙有神,众人包括谢折衣都惊愣片刻时,从始至终却极其平静,他盯着面前这座恢宏神阙,情绪莫名。
在听到谢折衣的问话后,他转头,冰蓝双眸盯着谢折衣,反问,“你信?”
谢折衣看着前面的神阙,笑了一下,“可能信一点吧。”
楼观鹤闻言,神色冰冷了一点,“你信那里面真有神?”
他语气也冷了几分,谢折衣一下听出楼观鹤突然不悦的情绪,纳闷看他一眼,这也能生气?
“我说信一点,是说,我相信尊神在上,绝不可能那么轻易陨落,至于其他话,”谢折衣笑了一下,神色有点冷,“我可不信真神会留在这种地方。”
谢折衣明显感受到这话说完,楼观鹤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
莫名其妙的。
那处,谢白玉在说完这些后,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也不急,只是道,“你们不是想知道云阳城外面那道结界是怎么回事吗?答案就在里面,你们若想知道便随我来,若不信,也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拦着你们。”
本来众人都做好和她随时翻脸的准备了,刚才那一切都太过诡异,里面究竟有什么,谁也不清楚,可没想到这位谢家主却仍旧平静到诡异,没有翻脸,也没有强迫他们进去。
进,还是不进?
都已经到了这里,他们看着面前这座神阙,隐隐推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面,那道结界,神明的踪迹,诡异的红线,云阳谢氏千年的秘密。
迟疑间,反倒是最开始被那诡异红线削掉半张脸的洛今在抱着断成两半截的潮生剑,冷笑道,“进!为什么不进?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居然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居然敢毁了我的潮生!”
谢白玉已经走向殿门。
在潮生剑碎后,洛今在整个人状若癫狂,脸都没了一半,凭着修为硬撑着追着谢白玉的方向跑过去,完全跟疯了一样,刚才仅凭那些红线就把他弄成这样,现在他这样进去想要找里面的存在算账,根本就是找死。
“喂!洛今在!你疯了?!”
凤朝辞没想到洛今在就这么冲进去了,皱眉,这疯子!
“少主!”
青莲宗的人暂时还未动,颍川洛氏弟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洛今在一个人进去,若洛今在死在里面,等回来颍川洛氏,等待他们的也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洛氏弟子咬咬牙,也跟着洛今在追了进去。
那扇古朴华丽的殿门随着谢白玉的进去,打开了一条缝,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看见漆黑一片,一切都是未知,那些颍川洛氏弟子进去的瞬间,也尽皆没了身影与声响,归于安静。
越是未知,越是可怕,青莲宗弟子尽皆警惕看着那扇门,唯恐有什么东西顺着那条缝钻了出来。
但忽然,一道身影慢悠悠从他们面前路过,朝神殿走去。
凤朝辞大怒,“谢玹,你凑什么热闹!”
谢折衣回头,挑眉对他一笑,“都走到这了,总不能打道回府吧?若这次不进去,下次有没有这机会可就不一定了。”
完全是无知!这里面若真是涉及到神明的存在,那根本不是他们目前可以接触的层次,即便是师尊掌门他们来了,也不可能就这样莽进去。
就在凤朝辞想要把谢折衣拉回来时,却见又有一道身影跟在谢玹身后。
待看清那人是谁,凤朝辞顿时一惊,“师兄?你也觉得谢玹这家伙说的对?!”
楼观鹤看他一眼,“我和谢玹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话落,在众人愣神间,谢玹与楼观鹤已经走了进去。
凤朝辞看着那扇空荡荡的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凭什么?凭什么师兄能允许谢玹那家伙进去,反而让他们留在外面等着???”
凤朝辞想清楚这点之后,当即一头就往门那里冲,什么危不危险全都不想管了!他师兄宁愿相信谢玹都不相信他?!这什么道理?!
“凤师弟,你想做什么?!师兄刚才让我们留在外面等着,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有谢玹那个拖后腿的累赘,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得进去帮师兄!”
凤朝辞挣开众人的手,一头也进了那扇门-
进去的一瞬间。
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不知道在神阙的哪个地方,明明是和楼观鹤同时进来的,却没在同一处地方。
一切都看不分明,谢折衣却在踏足这里的瞬间,就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居然,居然会是这里。
空中浮起一朵红莲状的火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寻常的火根本无法在此地燃烧,唯有永恒的红莲业火,可以照出方寸之地。
谢折衣虽然知道该往哪走,该去往何处,即便失去双目,在黑暗中,于他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但是这个地方,如果是这个地方,他需要看见。
红莲业火朝上走,寻着记忆中的地方而去。
照着一寸,现出一道石像的影子。
谢折衣抬眸,漆黑眸子微动。
还在。
神陨之时,凡俗万千供奉神像在一瞬间齐齐裂开粉碎成灰烬,而这里,却仍伫立着这么一座神像。
谢折衣自踏足这里时,心神一动,就明白他如今在何处。
祭祀大殿。
祭祀神明的主殿。
在千年前,谢折衣就是在此地,亲眼见证九天之上的神祇降世——
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三万万万的雷[撒花]
感谢吴梨、冰糖葫芦、日暮流淌、伍六七、洛希极限、山山而川、勿的营养液
第58章
谢折衣九岁。
自崇明殿出来后的四年间, 其已经展现出天命成神之人的非凡天赋,云阳谢氏的功法秘籍,全都一触即通, 修炼晋级如修炼喝水一般, 仅仅四年时间, 就已经晋升金丹。
九岁的金丹,若传出去, 必得在修真界惊起千层浪。
但谢折衣的存在, 谢钧极其小心谨慎,别说是外界,即便是云阳谢氏内部, 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
直至现在谢折衣金丹,已经勉强在这修真界有了自保之力。
谢钧终于决定, 在谢折衣七岁这年的祈神节,于云阳神阙供奉神明之日,让谢折衣在整个修真界面前亮相-
《神历》记载,真神于万万年前某日降临此世,高居无妄海昆仑山之上, 传道万法, 庇佑世人。
世人为感念真神恩德, 便将神临之日定为祈神节,祈神节当日, 凡俗香火不断, 祭祀不断, 供奉不断。
云阳谢氏作为七大世家之一,祈神节当日比之寻常人,那等场面自然更为浩瀚恢宏, 倾全族之力修筑的云阳神阙伫立于天地无极,无论云阳谢氏主家弟子还是分散各地的分脉子弟,亦或是无数的属臣仆从,尽皆将会于此地汇聚于云阳神阙。
没人敢在云阳神阙高声喧哗,所有人路过尽皆行色匆匆,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而谢折衣在前往云阳神阙的路上,他盯着路边一株梅树,停下了脚步。
“公子?怎么了?”
跟着身后的属臣小心翼翼上前询问。
“我不想去。”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那怎么行,家主大人可是特意叮嘱过,这次公子您必须去。”
“况且这可是供奉神明的重要日子,公子您这么说,若是被多嘴的小人听了去,怕是会误以为公子您不敬神明。”
听见这话,谢折衣转头,盯着那属臣,乌黑的眸无端让那属臣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神明?我为什么要敬祂?”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那属臣连忙看向四周,见没有外人听见,才将将松了口气,“公子,您这话可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出来,真神在上,泽佑世人,这等不敬神明之言若被有心之人听去,许会招致大祸。”
那属臣说完,面前的人迟迟没有开口,四下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就在属臣以为这位颇让人头疼的小公子终于把他的话听进去时,却见面前的少年转过头,盯着他:
“有人对我说过,我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毕恭毕敬供奉,神也不行。”
谢折衣今日穿的不同于平日的简约,因打定主意祈神节当日要让谢折衣亮相于天下人面前,谢钧特意吩咐了谢折衣今日的装扮。
少年一身金玉装饰,乌发如瀑,不挽不束,只于耳畔垂下两缕金玉流苏,随步履轻晃,腰间一条赤红锦带紧束,其上悬着金玉铃铛。
他生的极好,在这般隆重打扮下,通身的金玉饰物不显艳俗,反将他本就极盛的相貌衬得越发不可窥视,恍惚间,竟似神祇临世一般。
此时,他这般面无表情盯着那位属臣,凝滞的气氛四溢,那属臣几乎要把头埋在地里去,完全不敢跟这样的谢折衣对视,只觉得这位小公子周身气势在这四年间越发无可忽视。
一边在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天命成神之人,一边也感到疑惑,是谁居然这么胆大包天在小公子面前说这种话?为什么一直跟在小公子身边的他会不知道?家主知道吗?
属臣惊疑不定之下,面前少年再度开口,让他没空再想下去,“带路吧。”
“您,您要去?!”
属臣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这四年时间里,他依稀察觉到这位小公子寡言平静外表下,并非像家主想的那般乖巧听话,只是随着谢折衣表现的越来越优秀,偶尔一次的叛逆,似乎也不值得在意。
家主不在意小公子偶尔露出的叛逆,但一直跟在谢折衣身边的属臣仆从却越来越感受到这位小公子的恣意妄为。
这位属臣本已做好谢折衣拒不配合只能去向家主请罪的下场,没曾想这位小公子居然松口了,为什么?
“神明?既然是神明,那应当无所不知吧?”少年神色淡淡,毫无对神明的尊敬,“既然想要我诚心诚意供奉祂,那至少让我看看,祂配不配。”-
金玉雕砌的大殿,极尽世间最极致的能工巧匠所造就的神像屹立于正中,白衣的神祇,自上而下俯瞰众生,冰蓝的双眸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天光透过镂空的窗棂细碎落下满地清辉,供案上摆放着仙露玉果,其案正中供奉着一青白玉瓷,里面插着去岁供奉至今的长明烛,灵香徐徐燃起,直上九天。
谢折衣进来时,神阙内所有的人下意识避在两侧,为他让出一条直通向大殿正中心的道。
所有人在看见少年出现时,尽皆在察觉出他的修为时愣在原地,一时不敢置信打量着少年的相貌,纷纷在猜测他的身份年龄。
谢钧看着所有震惊在原地的众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云阳谢氏的神子,将会在今时今日,彻底惊艳整个修真界。
而谢折衣却对众人或惊疑、或震惊、或嫉妒的视线全都视而不见,甚至也无视了谢钧对他招过去的手。
谢钧笑着招手道,“折衣,到父亲这里来。”
谢折衣走近他的身边,谢钧对他的听话很满意,谁知少年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越过他,直接走到那高百丈的神像之下。
少年站在巨大的神像之下,衬得愈发渺小,他抬头,视线先从神像的衣角,慢慢往上,只见玉袍云纹,衣袂飘飘,无一处不精美华丽,无一处不巧夺天工,直到终于要看到脸时,却是模糊一片,只有那双冰蓝的琉璃眸冷冷清清地俯瞰众人。
他在最后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来神殿的原因很简单,他想要寻一个人。
既然神明无所不知,那想来,寻找一个人的下落也应当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谢折衣抬眸,盯着面前巨大俯瞰众人的神像,已经不需要问了,他想,他应该知道所寻之人的下落了。
虽然看不清神像的面容,世间神殿万千,神像无一不华丽,无一不精致,却没有人敢雕刻神像的脸,既是因为不敢,也是因为真神高居九天,也无人面见过神明的面容,模糊的脸,却更为漠然俯瞰不容亵渎。
自然,几乎也没人敢像谢折衣这本直接抬头直愣愣盯着神像打量。
跟着谢折衣进来的属臣在见到这位小公子一声不吭越过众人走到神像面前,几乎以为这位小公子又要像刚才那般口中狂言。
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敬神明,不过即便还未开口,这般仰头直视神像,也算得上一种冒犯。
四下前来观礼的众人,此刻目光也从方才的惊疑惊艳变得古怪,这不知来历的少年想做什么?
谢钧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想到谢折衣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面子。
而在谢钧神色愈发冷凝时,谢折衣忽然转头,看向他,“父亲,这就是尊神吗?接下来的祭祀,我需要做什么?”
少年这样说道,显出一种乖巧。
谢钧闻言,神色稍微好转,兴许只是一时见到尊神,被一时震撼住才忽视了他的话。
其余人听见他那一声父亲,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九年前云阳谢氏那晚的异象,这些年外面的人并非没有揣测,如今再看这惊世绝伦的少年,顿时明了谢折衣的身份。
云阳谢氏藏了九年的天命成神之人。
谢钧的话也坐实了众人的猜测,他满意于谢折衣的听话,对众人的笑意也愈盛,他向所有人介绍道,“诸位,这是我的幼子折衣,当然,也是我云阳谢氏的神子。”
至于为何是神子,他没有细说,众人却已经猜到,天命成神之人,千古有望登神第一人。
一时之间,灼热的目光看向谢折衣,几乎要将少年的身子盯出洞来,所有窥视的打量,或算计,或惊艳,或惊疑。
谢钧又看向谢折衣,道,“折衣,你是我云阳谢氏的神子,此次祭祀神明之礼,便交由你来开始。”
这话一出,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谢别枝,他是云阳谢氏长公子,祭祀神明之礼,一般来说,要么是家主,要么就是下一任家主继承人,而现在却直接越过谢别枝交由谢折衣来。
不过谢别枝却没像众人想的那般不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毫无芥蒂。
众人有些失望,也是,毕竟是素来温和有礼的谢氏长公子。
所有人再度看向神阙正中心,那位云阳谢氏的神子。
少年一个人走到供案面前,青烟寥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他抬头再度看了眼神像,而后在那位属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直接跪下。
那位属臣可还记得这位小公子在他面前对那位尊神何等不屑,他一路提心吊胆到现在,如今猛地见谢折衣毕恭毕敬跪于神像前,本该松一口气,却又被谢折衣这一跪搞得惊疑不定。
谢折衣却不管旁人的想法,只是抬眸,看着那双俯瞰着他的冰蓝双眸。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鱼、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日暮流淌、我爱梁烨、愈漫、洛希极限、勿、林七、朝来雨声骤、山山而川、Ly、吴梨、70788550、伍六七、桥边、陌樱恋的营养液
第59章
怪不得可以在无数人监视之下悄无声息接近他。
怪不得已至化神巅峰的谢钧毫无察觉。
如果是真神的话,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谢折衣抬头,对上那双俯瞰他的冰蓝双眸, 为什么, 为什么尊神会在他幼年时注视他?
祭祀大礼, 祭祀人根本不该像谢折衣这样直视神明的面容,少年即便跪着, 但抬头看着神像的身形却无寻常人那般诚惶诚恐, 极尽谦卑。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少年身上,一时气氛安静到诡异,谢钧见谢折衣半响没有动静, 皱眉,但到底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上前。
祀神之礼是此世最盛大壮观的祭祀, 案前花果香烛极尽奇珍,而祭祀人本该跪于神像之下虔诚俯首祈愿,而后起身,恭恭敬敬将专门用来奉神的九莲花供在案正中。
古有言,“有献九莲花供神者, 众仙以铜罂盛水, 渍其茎, 欲华不萎。”
而谢折衣虽然直视神像稍显不敬,到底不算太过出格, 众人虽颇有议论, 但也不敢贸然上前,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叫所有人下意识惊呼出声。
本该被供在案正中的九莲花灵气潋滟,是云阳谢氏倾尽全族之力于四域寻求的珍品,谢折衣将那九莲花单手拿在手上, 他看了眼案前摆放着的铜罂,又低眸看了眼手中的九莲花。
谢折衣没有把九莲花放上去。
那案正中的铜罂被他随手拨到了旁边,而后手一握,凭空出现了一枝娇艳欲滴的梅枝,被极精纯灵力蕴养,越发绮丽生姿。
众人从未见过开得这般漂亮的梅枝,心神在看见这株梅花时心神一晃,但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这梅花再如何漂亮,也绝不该代替九莲花被供奉神前。
自古以来,九莲花濯濯清潋,以证世人虔诚奉神之心,这少年怎敢擅自用梅枝代替九莲花,怎敢如此?!
“这这这……不可!!!”
众人下意识惊呼出声。
而谢钧更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谢折衣居然敢在祈神之礼这样重大的场面做下这般放肆,再不能顾忌云阳谢氏的体面,直接上前冷声斥道,“逆子,你这是想做什么?!”
谢折衣倒没有丝毫闯祸的心虚,乌黑的眸看过来一眼,神情很平静,“父亲没看见吗?我在祭神。”
谢钧脸色难看,“谁教你这么祭神的,九莲花自古以来便是奉神之花,爹知道你喜欢梅花,但供奉神明之物,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若因此惹得真神不悦,云阳谢氏都将因你一人之举遭致大祸!”
谢折衣眸子微动,“惹得真神不悦?为什么?祂不喜欢梅花吗?”
真神喜不喜欢梅花,这事谢钧怎么可能知道,想必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古以来凡祭神之礼,都以九莲花为献神之花,也就成了默认的惯例。
谢折衣从众人的反应猜到了答案,“你们也不知道真神喜欢什么,想来九莲花也不过是你们擅自主张供奉于尊神。”
“一派胡言!”
谢钧已经被他的冥顽不顾气得浑身发抖,谢折衣这四年间从来没有这般忤逆他过,否则他也不可能放心让谢折衣在此次祭神之礼亮相,没想到素来听话的少年,在所有人注视之下,却说出这番邪门歪理!
他不欲再放任下去,不能再让谢折衣在所有人面前,在神像面前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丢了他云阳谢氏的脸,看来是他这段时日放松了管教,竟叫这孩子生了叛逆之心。
谢折衣将梅枝插在案上那青白玉瓶之上,这梅枝是他四年间千挑万选而得,为保证这梅开得艳丽不败,他每日都会用灵血喂养,天命成神之人的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宝,其血亦是灵韵非凡,得其灵血滋养,这梅便愈加绮丽。
由他随身而带,总想着哪日无意遇见便兑现幼时的诺言,送给那人,没曾想竟是今时今日这般场景。
谢钧快步靠近,谢折衣没动,他暂时还没有实力反抗,不过谢钧即便再如何生气,也不过是将他重新关回崇明殿,再关一个五年,十年,二十年。
不过,如果他再度回到崇明殿,谢折衣抬头,看向面前的神像,“你还会来到我的身边吗?”
“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就给你带一束梅花。”
谢折衣一直记得在离开崇明殿时他对那人所作的承诺,只是自始至终那人都没对他说过,他是否喜欢。
《仙史》记载,千年前,真神隐于神域后的第一次现世。
于云阳谢氏祈神节当日,于万万人瞩目之下,精致华丽的神像周身忽然泛着微微冰蓝灵光。
所有的人都察觉到神像的异动,惊呼,“那是,那是什么??!”
而后,一道虚影凝实,浑身白衣不染纤尘,看不清面容,只一双冰蓝双眸无情无欲,若最华丽的玉石,冰冷纯粹。
在这道虚影现世的瞬间,一股似自九天而来的磅礴威压降临,场面刹那凝滞,陷入巨大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唯恐惊扰了那突兀现身的神祇。
没人怀疑这道身影的身份……神明。
怎么会,真神怎么会突然临世。
谢钧本欲靠近的动作凝滞在了半空,他离跪在案前的谢折衣只差几寸,但偏偏就这几寸的距离,在如此浩瀚磅礴威压下,再难以动弹,连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
除了离神明咫尺之近,跪在神前的少年。
谢折衣抬头,与那双熟悉的冰蓝的双眸对上,那双如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眸倒影着少年的模样,纯粹冰冷,毫无感情。
谢折衣问,“你喜欢吗?我送你的梅花。”
四下安静,因此显得少年的声音格外突兀,在场所有人心一紧,都是没想到在神明亲临之时,这位谢氏公子居然还真跟个愣头青一般,亲口向尊神问话。
好在尊神并没有在意谢折衣的冒犯,祂垂眸,看着抬头看着自己的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震惊真神隐于神域万年后第一次现世,而接下来,却听神明之言道:
“汝为天命成神之人,百年内,汝必成神。”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唯余轻缓的呼吸。
神明箴言。上一次神明箴言是,天生异象,生来不凡,天命成神之人。而此次现世箴言,却是直言百年内,必成神。
所有人尽皆看向跪在神明面前的少年,一时间艳羡嫉恨的目光灼热到极致。
事到如今,他们哪还能不知道,此次神明现世,完全是为了这位天命神子,作下这般箴言。
若无意外,百年内,其必将成神,如此举世无双天命成神之人,引得神明降世作下箴言。
而谢钧也震惊于谢折衣居然能引得神明亲临,一时间再没有心思去怪罪方才谢折衣的忤逆,虽之前他确实认为谢折衣是万万年难得一遇的天命成神之人,如今引得神明箴言,却终于才算是完全相信。
他看向跪在神明身前的少年,没了怒气,天命成神之人,是他云阳谢氏的神子,他得慢慢来,一定要让他为云阳谢氏所用,让他云阳谢氏远远超过其余六大世家,成为修真界唯一的顶级世家。
所有人的心思不一,而处于目光焦聚的谢折衣却什么都没有想,他只盯着面前白衣的神祇,可惜似乎这次尊神现身只为作出这番箴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之幻境中更为冷漠无情,无动于衷,也毫无回应谢折衣的意思。
谢折衣抿唇,想要伸手牵住祂的衣摆,却下一秒,那道身影化作漫天冰蓝碎光,消散于神阙中心,那股自九天而来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一空,众人陡觉身上一轻,缓了好半天,才敢小心翼翼看向神像面前。
那道冰蓝身影消失不见,唯余少年孤伶伶跪在神前,垂眸,看着方才微微触碰神明衣摆的指尖不语。
但忽然,有人察觉到异常,他惊呼,“那那玉瓶里面的梅花怎么不见了?!”
谢折衣闻声,眸子微动,抬头看着案前,方才那被他供奉在玉白瓷瓶中的梅枝不知影踪。
“定是真神方才见之厌恶,随手毁去了罢。”
至于另一个答案,那梅花得真神青睐,被带回九天,根本没人会这么想。
真神无情无欲,从没人会觉得真神会喜欢什么。
唯有谢折衣抬眸,看着冷冰冰的神像。
果然,您是喜欢的吧。
只是谢折衣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真神会在那日降世,于众目睽睽之下说下那番箴言。
天命成神之人,三清神瞳,天生神骨,百年成神,这般引人艳羡,众之所趋。
所以在无尽幽暗的生死狱中,在极致的痛苦折磨中,回忆神明那番箴言,才愈发扭曲不解。
为何赐他天命成神却又亲眼见他入地狱,为何予他登天之路,却又逼他自甘成魔。
直至后来,随青莲一同前往九天拜神,于天外天山外山,才终窥得真相。
一切,自那时起注定-
谢折衣静静盯着眼前这座神像。
历经千载,仍一如昔年。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丽,谢折衣如千年前第一次见神般,跪于神像前,视线从衣摆往上,玉袍云纹,衣袂飘飘,直至那双华丽如玉石的双眸。
终于,谢折衣将视线收回,落在案前。
玉白瓷瓶正中,插着一枝极其漂亮的梅花,漂亮的不可思议,晶莹玉透,美的近乎妖异,比千年前谢折衣用血蕴养的无数梅花还要绮丽生姿。
是……他的三清神瞳所化——
作者有话说:“有献莲华供佛者,众僧以铜罂盛水,渍其茎,欲华不萎。” ——《南史》
感谢爺毁天下、捏碎的雷[撒花]
感谢柏、70747668、愈漫、勿、山山而川、Ly、我爱梁烨的营养液
第60章
有人靠近。
红莲业火熄灭, 大殿归于黑暗。
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脚步声离谢折衣越来越近。
一道清幽的光亮起,从身后而来。
谢折衣转头, 谢白玉提着一盏烛灯, 她的手腕重新割开道口子, 那烛灯内燃烧着的,正是谢白玉的血。
她身后跟着凤朝辞一群人, 待看见跪在地上的谢折衣, 当即神色一喜,冲上前叫道:
“谢玹,你这家伙刚才跑哪去了!我追着你进来结果你一下子就没影了!不对, 等等!”
凤朝辞忽然像发现不对劲,他看了眼谢折衣身前身后, 确确实实只有谢玹一个人,他皱眉,“就你一个人?我师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谢折衣闻言,也是一愣,他转头朝凤朝辞身后看去, 一圈人青莲宗的, 颍川洛氏的都在, 唯独少了楼观鹤的身影。
“这神阙有古怪,我一进来就跟他分散了, 应该是触发了什么特殊传送机制, 他应该也跟我一样不知道被传送到神阙里哪个地方去了?”
刚才确实一进来, 谢折衣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浮动,而后他就来了这里,楼观鹤和他一前一后进来, 想来也是跟他差不多的遭遇。
但谢折衣这般说完,就见凤朝辞脸色疑惑,“特殊传送机制?有吗?”
谢折衣皱眉,“你们都没有?”
他看向其余人,就见其余人纷纷迷茫摇头,“没有啊,我们就是跟着这样走进来的。”
那是为什么?
若说谢折衣是因为他本身和这座神阙的联系,那楼观鹤又是为什么会消失不见?难不成是受了他的牵连,楼观鹤现在又会在哪里?
谢折衣抿唇,神思略微不定。
“谢家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有人开口,看向正慢慢绕着神阙四周点烛的谢白玉。
谢白玉蒙着白绸,昏暗的环境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手腕上的血一直在流,神阙四周摆放着许多青铜烛台,谢白玉把血滴进去,那些熄灭的烛火刹那开始重新燃烧。
整座大殿在四周清幽烛光的照耀下重新明亮起来,众人在这般明亮的烛火之下,终于看清眼前大殿的场景。
冰冷森严自上而下俯瞰众人的神像,跪于神前虔诚俯首的少年,案前供奉神明艳丽诡异漂亮到不可思议的梅枝。
一时之间,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这这这是……!!!”
谢白玉在将所有烛盏都点燃后,才不紧不慢转身,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被她毫不在意地掩在袖下,她道,“这座神阙供有神明,小玹和你们那师兄想来是引得神明注视,才有幸被神明直接接引入殿。”
谢折衣皮笑肉不笑看她一眼,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编下去,他这便宜姐姐究竟想做什么?
“神明?”凤朝辞看着面前高不可攀的神像,喉咙吞咽了下,“这这这,面前这不就是神明吗?我师兄就算被接近,也该是和谢玹一起被接引到这里吧。”
自真神陨落至今已有千年,随真神陨落之际,此世所有神像也一同粉碎崩毁,凤朝辞这些人虽曾在随师长学习《神历》中了解到昔年真神高居九天,万世尊崇的盛景,但却无一人亲眼见过神像,也更无法想象到神明的姿态。
如今光是这样突兀见到这座伫立在大殿正中心,似以世上最极致的能工巧匠雕琢,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巧夺天工,直至神像面容,一片模糊,冰蓝双眸自上而下低垂俯瞰殿内众人。
明明只是一座石像,却让在场所有人心神一凛,总觉在这般冷漠注视之下,根本无所遁逃。
在场,唯有谢白玉和谢折衣两人从始至终没露怯,一个人跪在神前,一个人站在原地。
谢白玉素来平静的面容,露出丝笑容,略微讥讽,略微冷漠,“神明?面前这不过是座死了的神像,如何算神?”
她眉眼恬静,不言不语不笑时,只觉是一派威严庄重令人信服的家主,如此突兀冷笑,整个人神色讥诮起来,在四周明灭烛火映照下,苍白近乎透明的脸越发诡异。
她又朝前走进几步,恰恰站在谢折衣身边,抬头,仰视着巨大的神像,笑容消失,恢复死寂的平静,“我说的神,不在这里。你师兄,自然也不在这里。”
谢折衣嗤笑,“你说的哪门子神?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除了真神以外,这世上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也配称神。”
谢白玉闻言,转头看过来,唇角微弯,“谁说除真神之外,此世没有第二个神?”
“莫不是诸位忘了,我云阳谢氏千年前,亦是出了一位神明。”
谢折衣瞬间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神明指的是谁。
而凤朝辞等人也在听见她这段话后,知道她说的是谁了,这一路自进云阳城以来,到处都是那位千年前赫赫有名的人留下的痕迹。
“天命成神之人,得神箴言,百年内,必成神。我云阳谢氏自然当供奉属于我云阳谢氏的神明。”
这换作任何人来听,都得以为这人疯了不成,谢折衣千年前哪里是成神,分明是入了魔还差不多,依谢白玉的意思,那这云阳谢氏千年间,岂不是都在供奉一个魔头?!
可若真说如此,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谢折衣千年前堕魔后可是血洗云阳谢氏,就这般血海深仇,云阳谢氏该有多心大居然还敢供奉这种灭门仇人,是真没被杀够?
有人惊叫道:“谢折衣?!你是说这座神阙里面,你们供奉的是谢折衣???”
谢折衣也没想到他随口一骂能骂到自己身上,但他想过谢白玉会供奉什么野鬼恶魂,唯独没想到会供奉他。
他……若认真来说,前世确确实实在最后称得上一步证神,迈入神境。
神明箴言,百年内,必成神。若照那般来看,似乎也并非虚言,可那种成神之路,还不若从一开始就毁掉。
居然,居然供奉的会是他,虽然知道,这群人供奉他,不可能干什么好事,但谢折衣还是皱眉,没忍住骂道,“你们有病吧?谢折衣杀了云阳谢氏那么多人,供奉他做什么?”
谢白玉笑了下,唇角极浅露出一点笑:
“供奉他做什么?自然是要他活过来,活过来让他睁眼看看云阳谢氏如今这般情景是否如他所愿,要他再如何不甘心,也要为云阳谢氏所控,为我所用。”
“我用心血供奉他,用无数人命供奉他,我要他从地狱回来,要把他炼成一具傀儡,一具躯壳,我要毁了神瞳,毁了云阳谢氏的诅咒。”
她虽露笑,但语气却一点点变冷,带有一股平静的癫狂,再如何反应迟钝,众人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谢、谢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谢白玉冷笑,“凭什么,凭什么我云阳谢氏就要生生世世笼罩在他谢折衣的阴影之下,凭什么我和青翎一出生就天生体弱双目失明,凭什么我就要无时无刻忍受着这样极致的折磨!”
她冷笑几声,忽地转头看向谢折衣,语气平静到诡异,“小玹,你不会怪白玉姐吧?”
谢折衣皱眉看她,也没等谢折衣回答,她又蓦地轻笑,“小玹怎么会怪姐姐呢,小时候,若不是白玉姐救了你,小玹或许连这十几年也活不了,多活这十几年应该也够了吧小玹。”
“其实,我后来每每想起来,总是免不了后悔,明明你不过就是父亲炼出来的一具容器,连人都算不上,不会痛不会哭不会笑,我就不该答应谢从安一起把你救出来,如果不救你,我父亲就不会死,如果我父亲不死,我和青翎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你明明早就该死在十几年前!父亲是对的,是我错了!不过如今也不晚,如今一切都可以回到原位。”
谢白玉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谢折衣。
凤朝辞见状,他被这谢家主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吓了一跳,如今一见她还想靠近谢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顾不得危险,下意识大喊一声,“你想对谢玹干什么!别靠近他!”
他这突然一吼,倒震的谢白玉那似纸糊的身子颤了颤,整个人突然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鲜血,覆着双眼的白绸也浸出血迹。
一时倒分不清到底是谁想作恶,反衬的凤朝辞才是那想杀人灭口的恶人。
众人见状,猛地反应过来,这谢家主身子弱成这样,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上,难不成还打不过这她一介天生体弱之人吗?
可惜才这般想,就见谢白玉勉强停下咳嗽之后,直接用剑在手腕上划开道大口子,她站在谢折衣身旁,离供案前的那株梅花极近,源源不断的血滴在那株梅枝上,浇灌得那株梅枝越发妖艳。
同时,四周方才被谢白玉用血引燃的烛盏发出幽幽青光,所有的烛盏以梅枝为中心,在众人脚下勾勒出复杂繁丽的纹路。
白光一闪,谢白玉的声音落在耳侧,“你们急什么,谁都逃不了,我说要供奉神明,你们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祭品。”
话落同时,整座云阳城外面的结界随着那株愈发娇艳的梅枝亮起阵阵诡异青光,原本宁静祥和的云阳城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城内的百姓在瞬间双眼失明,生命如被抽取一般,每分每秒生息都在急剧衰弱——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鱼、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感谢朝朝、林七、三万万万、勿、Ly、吴梨、陌樱恋、70788550、伍六七、呜啦啦呜嘿、山山而川、我爱梁烨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