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够 没机会了


    青天白日的。


    怎么好像……


    都没了理智。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遮光效果异常好。


    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开着。


    朦朦胧胧。


    任恔妤眼底泛着激吻过后的水意,脸颊嫩得发粉。


    看着就令人想要采撷。


    是那种极度自控后还会崩盘的谷欠望。


    “任恔妤……”


    他手臂撑在两侧,肌肉因为隐忍克制而贲发出青筋。


    呼吸滚烫, 声音哑得要命。


    任恔妤心脏狂跳。


    每一块骨头都在发软。


    他身形挺拔,上半身精壮宽厚, 薄薄一层阴影笼罩着她, 那双眼黑得发亮。


    “现在叫停,还有机会。”


    任恔妤觉得他在挑衅自己。


    是认为她没有那样的胆子吗?


    她偏不。


    手指很烫, 全身气血都涌上来, 任恔妤勾住他腰间皮带的暗扣,“我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 要来就来, 干嘛这么磨磨唧唧的。”


    导火索被点燃。


    程烬单手解了腰间的暗扣。


    一片昏蒙中,任恔妤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动作干脆利落,衣服之下是锻炼得当的肌肉。


    胸肌。


    腹肌。


    斜侧肌。


    很饱满的样子, 小腿压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任恔妤痴痴地盯着那块地方,直到程烬浓重粗烈的气息泰山般压过来, 她才回神。


    他好像被释放了什么天性。


    任恔妤晕晕乎乎,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关灯。”


    在最后一丝理智溃散之前,她声如蚊讷地提醒。


    啪。


    一瞬间, 房间陷入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剩下最真实的触感。


    时间被拉得漫长。


    很久。


    任恔妤才明白过来那句话——


    “现在叫停,还有机会。”


    程烬他……


    简直不是人。


    她有种被野兽拱了的感觉。


    还是那种不要命的拱法。


    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


    他跟八百年没吃饭、饿昏头了一样。


    任恔妤控制不住地想要抓点什么。


    手指触到他结实的背部,胡乱地留下各种划痕。


    她知道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样清冷寡淡。


    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突破了她的想象。


    任恔妤觉得自己快没力气了。


    人在被榨干的边缘。


    “程烬……”


    她脸颊后背都是细密的汗,说话都在哆嗦, “够了……停……”


    话还没说完,男人滚烫的唇堵过来。


    喘气的间隙里,他声音嘶哑得厉害, “没机会了任恔妤。”


    尝到了噬骨的滋味,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压抑了十几年,他干涸得快要死了。


    直到这一刻,才勉强有活着的感觉。


    程烬握着她腕骨的手收紧、用力。


    黑眸汹涌,浑身滚烫。


    他要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要让她记住被他包围的感觉。


    不止此刻。


    *


    任恔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纯饿醒的,身边已经没人了。


    外面天都黑了。


    壁灯开着,光线很暗。


    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忍不住翻白眼。


    从中午到现在,程烬一定是给她折磨坏了,她才会睡这么久!


    太过分了!


    事实证明,她一点没错。


    譬如现在。


    任恔妤还是一点儿劲都没有,浑身酸痛的跟车轱辘碾压过一样。


    最要命的是,那种擦破皮的疼缓缓从被子底下袭来……


    简直难以启齿。


    任恔妤倒抽一口气,忍着难受撑着床坐起来。


    被子刚掀开,内室门开了。


    这是个大套间。


    所以看到程烬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但——


    这裹着浴巾,头发湿淋淋的,胸口还有水珠是怎么个意思?


    草。


    该不会是还想跟她再来吧?


    那些个求饶不得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任恔妤手比脑子快地盖回了被子,一脸警惕,“不行!”


    “不可以再来了!”


    她还没活够。


    想多活几年。


    程烬停在原地,安静地看她。


    等她说完了才走过去。


    “程烬,我认真的你听见没?”


    任恔妤细眉蹙起,知道明明是她勾得他,现在又过分地把人推开有点不好,但不行,她要为自己着想。


    “你那样我受不了……”


    程烬在她跟前停下,坐在床沿上。


    身上附着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混着那一股清冽,一点都不难闻,甚至令她想要靠近。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场景的话。


    “嗯,知道了。”


    他声音清淡,眸色温和。


    见他好像真没有要再来的样子,任恔妤稍稍放轻松了一点,奇怪地问:“我应该睡了好久吧,你怎么现在才洗?”


    程烬视线贪恋,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地逡巡。


    “这是第四次。”


    “第四次?”


    任恔妤多少有点惊讶,“你又不脏,干嘛洗那么多——”


    看着他眼底的幽色,任恔妤嘎嘣一下止住了话茬。


    而后,耳尖泛红,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居然…还不够吗。


    可他在她这儿都来了不下三回……


    他怎么会…


    如此…


    旺盛。


    任恔妤干咳了一声,移开眼,“我好饿。”


    程烬声色温和:“外卖刚到,现在去吃?”


    她点点头。


    但是起不来。


    程烬拦腰把她抱起来。


    动作太利落,任恔妤双腿摩擦了下。


    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倒抽了口气。


    “不舒服?”


    程烬眉头沉了下。


    “你说呢?”


    任恔妤埋怨地瞪他一眼,手还是乖乖搂着他后颈,“疯了一样地对我……”她牙关轻轻磨了磨,“不疼才怪吧?”


    程烬低垂着眼帘看她,“抱歉。”


    “下次注意。”


    任恔妤:“?”


    “你还想有下次?”


    她越想越不爽,腮帮子气鼓鼓的,“谁家女明星这么惨啊,我过两天就要进组——”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吞回去了。


    程烬强势地堵住她唇,撬开牙关,吮吸舔舐。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过她。


    然后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的错。”


    任恔妤:……


    她被亲得没力气,软软靠在他怀里。


    连斥责都像弹棉花:“禽兽……”


    “嗯,”程烬欣然接受,很温柔地把她放在沙发上,“我是。”


    任恔妤一时语塞。


    桌上饭菜很香,仍旧是她想吃的那家。


    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她就暂时不计较了。


    接过程烬递过来的筷子,任恔妤催他:“你快去把头发吹干,湿着容易头疼。”


    “好。”他只是说着,但并没有任何动作。


    任恔妤三催四催之下,他才出去。


    其实叫他去吹头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怕他在自己吃饭的时候突然禽兽。


    她有点后悔这么早就满足他了。


    虽然她确实被伺候得很舒服。


    任恔妤饿狠了,吃了一大碗饭才感觉到饱。


    桌上的菜被她吃得只剩一半了,她还有翻菜的坏习惯。


    吃完才意识到这不是她自己的个人餐,程烬应该也还没吃。


    算了。


    一会给他再点一份新的。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任恔妤捧着手机刷视频的时候,眼皮子酸酸的,即将上下打架的时候,程烬回来了。


    不是去吹头发之前穿的浴袍,是出门时搭配大衣的高领羊毛衫,身上似乎还带着未褪的寒气。


    “你出门了?”


    任恔妤打起了点精神问。


    他在她旁边坐下,“买了点东西。”


    “什么啊?”


    看他把袋子放在桌上,任恔妤没注意到袋子上写的药店名,直接拆开看了眼。


    几秒后。


    她跟扔烫手山芋似的丢回去。


    “啪”一声掉桌上。


    “我不用这个,要用你用,我睡两觉就好了。”


    任恔妤那点困顿烟消云散,尴尬地想抠脚。


    在那种地方涂药。


    还不如找个地缝让她钻进去呢。


    程烬没什么反应,温柔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


    她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被我翻得没法吃了,我给你重新点一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他未必喜欢的。


    譬如这个内脏,她记得他不爱吃这种。


    任恔妤拿起手机,打开美食软件搜索店名。


    “不用。”


    程烬神色平淡,看不出一丝介意或是嫌弃,“我吃剩下的这些就够。”


    “那怎么行?”


    她蹙眉,滑动手指开始看菜品,“这个香酥鸭你吃不吃,网上说这个也很好吃……”


    程烬眼眸温和地看着她。


    到此刻,总算有了一点真实感。


    任恔妤还在点菜,一道阴影忽然就笼罩下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程烬倾身过来。


    刚想问他怎么了,人已经被他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程烬手臂肌肉结实,抱她跟抱小猫似的。


    以为他是抱她去休息,毕竟她现在浑身都酸,走两步估计腿就软了,便什么都没问。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任恔妤摆摆手,“你歇一会,或者实在饿的话,稍微吃点,等我下单,应该很快就会送到。”


    程烬在床边坐下,握住她一只腿。


    任恔妤的话茬迅速止住,抽动了下,没抽出来。


    “你干嘛……”


    她又开始警惕。


    程烬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过了会儿才说:“别紧张。”


    “不会对你做什么。”


    然后。


    那只药膏就出现在她视线里。?


    刚不是还在桌上吗?


    他什么时候拿的?


    任恔妤十分抗拒,“我不涂。”


    程烬温温柔柔哄她:“听话。”


    她有点生气地瞪着他,“听个屁。”


    “你这是在强迫我知不知道?你变了程烬,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这样的,以前我说什么你都听都做,你现在都有大男子主义了!我真的生气了你知不知道?”


    程烬没有马上回应。


    气氛有点沉静。


    他眼瞳很黑。


    情绪也不外露。


    就这么安静看着她。


    看久了,任恔妤就有点心虚。


    她眼睫垂落下来,气势也没之前硬了,“……我就是不想涂。”


    羞耻就算了。


    也很丢人。


    她知道他在关心她,也知道自己这脾气闹得没道理。


    但有什么办法嘛。


    她从来就这样,从小到大这个脾气就没好过,不想改也改不掉。


    任恔妤想着开始委屈。


    是真的觉得委屈。


    即便没道理。


    程烬手指抚上她脸颊,那块软软的,触感很好。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眼底温柔又无奈,“我知道。”说着倾身过去在她嘴角温温柔柔地亲了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是过两天还有工作吗?涂了会好得快些。”


    任恔妤眨巴着眼睛看他。


    眼底有还没散干净的委屈。


    看起来很萌。


    让人心化掉的那种。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更别说程烬哄了她小半小时,期间他肚子都叫了两次。


    药膏冰冰凉凉,但他指腹温热。


    任恔妤羞红了脸,没法面对他,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脸颊热热的。


    他指法温柔。


    还挺舒服的…


    但她还是很尴尬。


    太安静了。


    必须说点什么。


    “程烬。”她埋在被子里,声音有点闷。


    “怎么?”


    “我过两天进组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你会不会想我啊?”


    程烬指腹轻微一顿,垂着眼帘挤出一块雪白的药膏。


    而后低低回应:“会。”


    任恔妤有点满足,心里甜丝丝的。


    但一想到很快就要聚少离多,又失落起来。


    只是这么点时间,且还有机会再见面,她想想都觉得难熬,那这十年间的程烬呢。


    任恔妤不敢想了。


    她心里有悲伤的情绪在蔓延:“我从前那样对你,你真的没有一刻想过放弃过喜欢我吗?”


    如果是她,根本坚持不下去。


    这不是一天两天,是三千多个日夜。


    程烬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黑直的眼睫遮住半张眼。


    看不见深处细碎的波动。


    “想过。”


    他声音微涩,带着点自嘲。


    怎么会没想过。


    只要放弃喜欢她,似乎就不会再受那种四面八方来的无形折磨。


    但只要想想,他就难以忍受。


    喜欢她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一种无法割舍的本能。


    如果硬要舍去,就连带着他跳动的心脏一起。


    枯萎、死亡。


    任恔妤心里胀胀的,眼睛也有点酸。


    好像有一根针在胸口刺着。


    她有点哽咽:“程烬——”


    “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把这十年间他本该拥有却没有拥有的,一件一件弥补回来——


    作者有话说:上章结尾后面修改了下,如果感觉跟这章开头衔接不上,可以回去翻一下[让我康康]


    第32章 戏弄 那种size是浴巾也不能完全遮……


    那天疯狂之后, 两个人就没再有过。


    任恔妤到第二天才有点力气自己走路,涂了三次药,那种擦破皮的疼也不怎么明显了, 虽然肌肉还有点酸。


    只在酒店住了一晚,他们就回了自己家。


    越临近离开的时间, 任恔妤心里那股舍不得就越明显。程烬去哪儿, 她就跟到哪儿,任恔妤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粘人过。


    她这回是真的在用心去爱程烬。


    太像树袋熊了。


    还被蔡奶奶打趣。


    任恔妤没有一点羞赧, 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飞机是明天中午的。


    她订完机票后放下手机, 外面夜色沉沉,窗帘早已拉上。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


    任恔妤靠在床头, 翻看他高中时候的那些照片。虽然他们是隔壁班, 但也不是没有过大合照,只不过因为搬家不知道被她塞到哪儿去了。


    那个时候的程烬还很青涩,不爱说话的乖学霸, 往哪儿一站都是兵。


    老师领导们都很喜欢他。


    高二那年运动会,他们两个班离得近有个大合照。


    任恔妤看他站在大合照的人群里, 冷白的皮肤都跟她可以媲美了。哪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斯文干净的,秀气得像个女孩儿。


    不过长得确实出色,小百号人里, 她一眼就找到他了。


    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眼眸漆黑,也不看镜头,斜侧着也不知道看谁。


    任恔妤视线下滑。


    两个班的女生都排在前面, 她个子高,站在女生队伍里最后一排。学校除了周一和特定日子必须穿校服外,其余时候基本不怎么管。


    她喜欢各种漂亮的裙子, 海蓝色的连衣裙在队伍里挺明显。


    她那时候只听说过程烬的名字,还不知道他本人长什么样。


    以为他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完全不感兴趣。


    现在才知道,这人只是看着一本正经,清心寡欲,实际上满脑子不可描述,搞她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任恔妤想起酒店那回心里还有点发怵。


    她眼睛轻飘飘地转着,才发现程烬这个斜侧的角度大概、可能、似乎……在看她?


    任恔妤拿过手机,用拍照软件把他们俩这块拍进去,然后放大、再放大。


    模糊的像素里,她眼皮子跳了下。


    草。


    真在看她。


    浴室门打开,门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烬从里面出来,身后的水汽弥漫。


    卧室里不冷,他围着个浴巾,上半身是光着的。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微凹的锁骨滑下来,一路顺着肌肉线条没入腰间的浴巾里。


    四处都透着性感。


    “这么好看吗?”


    温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一瞬间拉回了任恔妤飞远的思绪。她耳廓发烫,脸颊泛起不自然地红晕,抬眼对上他视线。


    程烬漆黑的眼瞳正幽幽看着她。


    任恔妤心脏跳得飞快,傲娇得像只高贵小猫,轻哼一声,“明明是你勾引我,还怪我……”


    “我才不稀罕呢。”她把合照往脸上一盖,完全隔开视线,倔强道:“反正进组后有男主演的下水戏,我看谁不一样。”


    她就是嘴硬,想找点面子,但没考虑到程烬。


    等感觉到床边人坐下来时已经晚了。


    程烬揭开那张合照,手指扣住她下巴。


    不由分说封住她的唇。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残余着点水渍,顺着她脸颊陷入柔软的长发里。


    任恔妤被迫仰着脑袋,细细碎碎的声音完全抑制不住。


    他刚洗完澡,身上有清浅的皂香。


    闻得她心神荡漾。


    程烬的吻从她的嘴缓慢地舔舐到耳垂,手在她背后上下抚摸。


    酥酥麻麻的电流感钻进脑子里,任恔妤浑身发软,但还有一丝理智,手抵在他胸口。胸肌结实精壮,触摸时她感觉手指头都在发烫。


    “别乱来……我要进组的……”


    “嗯。”他发出低低的音节,惹人的磁性摩擦着耳鼓,“不做。”


    但也只是不做而已。


    任恔妤被亲到浑身瘫软得像滩泥,双眼水雾迷离的时候才知道他在戏弄她。


    他在极尽所能地勾着她。


    显然是成功了。


    她现在想要却不能的谷欠望达到了顶峰,很幽怨地瞪着他,“程烬,你是故意的。”


    程烬很欣然地接受她的控诉,甚至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在她锁骨上舔舐过后才慢条斯理地回:“我是。”


    他捉着她的腕骨,略带薄茧的指腹缓慢摩挲着,“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


    任恔妤更幽怨了,“我那是正常工作,你不也每天给很多女病患看诊吗?还要查房交流,我都没说什么。”


    程烬眼睛黑洞洞,摩挲着她腕骨的力气加重了一点,“任恔妤,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任恔妤抿了抿嘴,自觉理亏。气势顿时弱了。


    她就是一时嘴硬才说男主演有下水戏的。


    “谁让你问的让我那么尴尬,我看自己男朋友的身体也不行嘛?”


    程烬眼神温柔,“没说不行。”


    “还想看哪里?”


    “……”


    任恔妤又瞪他,“老不正经。”


    说着她无意识瞥到程烬腰腹之下,浴巾虽然挡着,但还是能看到凸起的弧度。


    她太知道他有多能耐了。


    那种size浴巾不能完全遮挡也正常。


    “你傻不傻啊?”


    任恔妤又心疼起来,“吃醋吃到连带着把自己也折磨了,不难受啊?”


    “没事。”


    程烬松了她的手,这会儿声音明显压不住了,有点沙哑,“我去冲个冷水澡。”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咽回去了。


    *


    等程烬重新收拾好上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开了盏台灯,暖黄的色调,衬得他清凌的轮廓都温柔了些。黑直的眼睫微垂着,有种沉静的气质。


    令人着迷。


    任恔妤看着看着扯掉了他的书,像粘人的小猫钻进他怀里。他体温比她高,身上暖洋洋的。


    程烬眼底溢出无奈,重新拿起书,另一只手覆在她背上。


    “程烬。”


    “嗯,怎么了?”


    任恔妤幽幽叹息,“我舍不得你。”


    一想到明天就要走,她难过地想哭。


    “我一直在。”


    他声音低缓,手指很温柔地抚着她。


    “那我们说好了,如果你有空你就来探班,我有空我就去找你,好不好?”她微微抬起脑袋,眼底亮晶晶的。


    程烬用手指轻轻地剐蹭了下她脸颊,“好。”


    任恔妤心满意足。


    她圈着他精壮的腰,无意识的摩挲衣料,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喜滋滋的,“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什么?”


    她伸手戳戳他腹肌,“你是不是早就暗恋我?”


    程烬看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脑袋毛茸茸的,整个人很软地趴在他怀里,“嗯?”


    任恔妤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但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她把那张合照拿过来,转而改成躺着姿势挨着他,“你看——”


    她手指着照片上的少年,“这是当时学校举办运动会咱们两个班一起拍的合照,你这眼神分明就是在看我。”


    很骄傲的语气。


    程烬看过去,目光幽沉。


    那时候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太阳依旧毒辣,明亮的光线里,他只能看到少女白皙到发光的后颈皮肤。


    还有微卷的长睫。


    他因为家庭原因养成了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日常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学习。


    虽然长相吸引了很多女孩子给他递情书,但没有一封是她的。


    从入学仪式那天,程烬就记住了她。


    一个漂亮明媚到周遭失色的少女,不爱学习,有小脾气,喜欢玩乐,身边总是有一群嘻嘻哈哈的朋友,男男女女。


    喜欢她的人到处都是。


    他只是暗中看着任恔妤。


    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轻易靠近,却又舍不得挪开视线。


    班里有喜欢她的男生,时常会很大声的讨论她。


    还会找各种理由叫她过来。


    她很熟练地穿插在两个班级之间,轻而易举地拿捏着那些男生,她说她对他们没兴趣,只把他们当做能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可他还是经常听到她在课间和他们玩闹时发出的嬉笑声。


    很难忍。


    像有蚂蚁在身上啃。


    程烬手里的笔戳破了稿纸。


    他的位置始终安宁,好像和她划分出了楚河汉界,永远没有交集。


    程烬把稿纸撕烂、揉碎。


    面无表情地丢进垃圾篓。


    国庆节前的课间,他从办公室拿了比赛表格回来,正好撞见班里男生对任恔妤的告白现场。


    他对这个男的有印象。


    叫周乔。


    和他一样都是转学生。


    就在上周,他还听见他跟几个男的在厕所吊儿郎当地评价任恔妤——


    “也就长得好看点了,我听说家里没什么背景,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这种女的肯定拜金啊,我爸做生意的,一年赚的钱都够她半辈子花的了,也就是我看不上这种骚货,不然拿下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狂妄自负,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令人恶心。


    另一个摇摇头,“你刚转来不知道,任恔妤这女的虽然长得漂亮又风骚,但是不喜欢跟谁在一起,她就喜欢钓着这些男的,这些男的搁她屁股后面颠颠地捧着她,她享受死了。”


    周乔不以为意,“还不是钱出的不够多?老子爹有的是钱,勾勾手指就来了你信不信?”


    “乔哥说的对,女的都那副德行。”


    “老子可看不上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天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几个人嘻嘻哈哈,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去了。


    程烬从厕所隔间里出来。


    冰凉的水冲在手背上,他眼底漆黑一片。


    然而此刻。


    这个叫周乔的,堵住了教室后门,吊儿郎当又特别自信的模样。


    “任恔妤,给你个机会,跟哥在一起。”


    周围好多人看热闹。


    虽然学校里给校花表白已经成了每周都有的特别活动,但人的本质就是爱凑热闹爱吃瓜。


    任恔妤不在意这些眼光。


    她有些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假笑:“这位同学,我们不合适哦。麻烦让让。”


    还要回去睡觉呢。


    周乔跟聋了一样,靠着门框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动作,实际油腻得任恔妤看着就反胃。


    “校花这是觉得我没诚意?”


    他拍拍手,两个狗腿跟班一个拿出一捧鲜花,另一个拿出一个礼物袋。


    里面是一部最新款手机和一条大牌项链。


    不管哪个都不便宜。


    “跟我在一起,这些都是你的。”


    周乔眉宇间不乏得意。


    程烬站在门外,握着表格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感受着周乔落在任恔妤身上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人很想扒下来,毁尸灭迹。


    “不光这些,以后你想要什么都会有,我有的是钱。”


    二中不乏有钱的,任恔妤的众多追求者里也不是没有富二代。


    但这样拿钱砸她的,周围人第一次见。


    大家默默围观。


    任恔妤反胃地想吐。


    她笑笑,眼里都是讽刺,“拿着你爹赚来的钱找女人,很骄傲?”


    周乔脸色微变。


    她走过去,正巧看到站在他后面几步的程烬。


    明亮的光线下,少年皮肤冷白,能看见手背上淡青色血管,干干净净的气质,轮廓清瘦,出尘清绝的长相。


    任恔妤被惊艳到。


    他们班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帅的男生了?


    是哪个崽暑假变异了?


    和程烬视线对上的瞬间,任恔妤莫名眼睛发烫,一秒就移开了。


    她微微仰头,冲周乔示意:“喏——”


    “看见没,长成这样才有资格做我男朋友,你什么姿色心里没数啊?”


    周乔脸色难看,回头看了眼。


    程烬就在他身后。


    当即眉头一皱。


    白白净净,鸟话都说不出几个的转校生。


    也配跟他比?


    “你特么眼瞎?喜欢这种小白脸?”


    周乔语气不快。


    任恔妤翻了个白眼,扯了下嘴角,“家里有镜子吧?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说完,烦得要命,“好狗不当道。”


    看都没看他,冷着脸撞开人,转头进了自己班。


    “我草你——”


    周乔反应过来,脸色铁青,作势要追上去。


    一道身影突然挡在面前。


    程烬跟一堵墙似的站在那。


    周乔本来就不爽,左右都绕不过去的时候就更不爽了。


    “你特么有病啊?滚开!”


    程烬比他高出一个头,面无表情地垂眼俯视他,“马上打铃。”


    周乔:“?”


    “班主任的课。”


    刚说完,上课铃准时响起。


    周乔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一眼隔壁教室门,但又没办法,班主任的课没人敢捣乱。气得咒骂了程烬一句才转身进去。


    程烬坐在自己位置上。


    讲台上是老师在激情讲课,他黑睫低垂,目光落在左手的手背上。


    课前任恔妤怼完周乔走后,绵软的裙摆风一样扫过他的左手,像轻盈的毛絮。


    正面相对,她总算看见他了。


    还夸他长得好看,够格做她男朋友。


    程烬略微出神,拇指指腹轻缓地摩挲着被她裙摆沾染过的地方。


    可那天以后,任恔妤极少再来他们班。


    是周乔。


    他心里滋生出阴暗的想法。


    周乔这样滥交的人,圈子混乱又恶臭,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每一个放学的傍晚,程烬都会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深沉的眼看他像在看死人。


    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在运动会举办的前一天,程烬在教学楼走廊上远远看到练习结束的任恔妤,她是运动会的啦啦队队长,一身淡粉色短袖和雪白短裙,扎着丸子头,在阳光之下明媚生动。


    那一瞬间,他醒过神。


    她不会喜欢一个阴暗、不正常的人。


    如果做了这些,他一辈子都只能当阴沟里的老鼠。


    整个运动会期间,程烬像一个追捕影子的狙击者,她热烈得像灿阳,在无数人世界里路过、绽放,笑得很甜很耀眼。


    但遗落了他。


    他才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记住他。


    操场上时不小心碰到他会丢一句对不起,视线如同扫过垃圾那样扫过他,没有为他驻足一秒。


    那句够格做她男朋友也只是随口一说。


    她从没放在心上。


    程烬不一样。


    他记得很牢很牢,她说那句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动作他都记得。


    大合照那次,没人看见他隐在人群里的手已经绷紧到极致。


    皮肤之下,青筋贲发。


    后来……


    只要遇到或是看见她,他对她的谷欠望就会疯涨,白天他还会努力克制,可一到晚上他连克制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念头像暗潮一样无边无际地吞没他,令他窒息。


    每一次。


    每一次都只能靠着白天可以再学校碰见她来缓解。


    但依旧有忍耐不住的时候……


    “干嘛不说话啊?”


    任恔妤回头瞥他,看见他黑沉幽深的眼眸,“可别跟我说记不起来什么的,堂堂学神,这种理由超级蹩脚的。”


    下沉的思绪被拽回来,程烬单手扣住她下巴。


    触感细腻柔滑。


    任恔妤被迫仰着,感受着他在唇上碾磨。他总是能很轻易地让她全身发软,知道什么样会让她沉溺。


    她轻喘着气息推他,语气有点埋怨:“你是亲亲怪吗……”


    程烬低眸,指腹轻按着她嘴角。


    如墨的眼底有浅浅笑意,温温柔柔地吻她额头。


    “早点睡。”


    他拿开她手里的照片,放到床边柜子上。


    台灯关掉。


    卧室里一片漆黑。


    外面似乎有风声。


    任恔妤贴着他胸口,树袋熊一样搂着他。


    “程烬。”


    “怎么?”


    “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想象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有多狡黠勾人。


    程烬顺从地问:“什么?”


    任恔妤撑起一点身体,趴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里带着点香甜,“我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她说着顿了顿,纠正自己,“不是好像,是已经,是正在。”


    “不是出于心疼也不是出于愧疚,是纯粹地喜欢你这个人,你的好你的坏,你的温柔你的压抑。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其实早该告诉他的。


    只是她一向比较迟钝,也很少说情话。


    程烬呼吸滞涩了一瞬。


    而后,心脏重重跳起来。


    十年前的渴望,在今天回响。


    程烬手抚在她背上,喉间紧涩。


    心跳震动耳鼓的间隙里,他声音沙哑磨人,“我听到了。”


    “睡觉。”


    再说点什么,明天的飞机就可以取消了。


    他没那么好的自制力。


    第33章 吸引 你嘴怎么这么软


    任恔妤上飞机前还跟程烬黏糊了一阵, 最后走的时候故作凶狠地锤了一下他胸膛,“每天都要想我知不知道,不然下次见面我一定把你——”


    锤成烂泥这几个字刚要出口, 她就觉得毫无威慑力。


    圆润漂亮的眼睛狡黠一转,像个小狐狸。


    任恔妤凑到他耳边, 用很轻的声音道:“不然下次见面, 不许你跟我睡一张床。”


    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答不答应。


    清甜的香气随着飘逸的长发扫过他下颌, 程烬如墨的眼睛沉而晦涩,嘴角却挂着温柔的笑。


    她总是能很轻易地就勾起他内在的谷欠望。


    看不见任恔妤的身影以后, 程烬脸上的温和像融入水里的冰, 很快消散。


    没有她在的地方,毫不令人留恋。


    *


    任恔妤进组后才知道男主演是谢观澜。


    ——之前她被全网黑的时候,造谣事件的男主。


    她还记得他的战斗粉舞到她微博底下。


    说她是婊.子, 配不上她们哥哥,哥哥看上她是她祖坟冒青烟, 她居然还敢脚踏两条船。诸如此类难听到问候她十八代的话,层出不穷。


    在这件事出来之前,他们曾合作过一部仙侠剧, 当时反响特别好,应剧方和平台要求,她努力营业媚粉,和谢观澜炒cp。


    二创极多, 热度居高不下。


    那时候的谢观澜令她印象很不错,温柔体贴绅士,很尊重人, 挺可靠一男的。如果没有这一出被黑,她依旧会这么认为。


    想到被黑期间,不少之前的好友私下发消息安慰她,唯独这位跟她示好过还合作过的男演员毫无动静。


    哪怕差点因为他的私生毒唯丧命,也仍旧当哑巴。


    如果提前知道男演员是谢观澜,这部剧她不会接。


    于涵知道的时候也是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手机砸到酒店床上,“剧方特么几个意思,男主演瞒得死死的,是准备再让他吸一次你的血吗?明知道之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剧方是瞎了吗!”


    于涵气都快喘不匀了,“骗我们签了合同,想利用你的热度给他谢观澜铺路,我没见过这么贱的剧方!”


    倒是任恔妤反过来安慰她:“算了,违约金那么高,不就三个月吗?熬过去就好了,咱们下回一定问清楚男主演,我就当跟个人机演戏了。”


    于涵还是气,最后发泄了一通后说要去找剧方聊聊。


    任恔妤知道拦不住,也没打算拦。


    从H市下飞机到这儿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天太疲惫没顾得上,但今天她还算有空,程烬的微信框消息还是两个月前的。


    说不失落是假的,明明昨天还说不会忘记她,会想她,结果这都多久了!


    她捧着手机,安静地盯了会儿,有点丧气。


    算了。


    谁叫她欠他呢。


    任恔妤点击对话框开始打字。


    【我下飞机这么久,你怎么不问问我安全到了没?】


    刚要发送,她又觉得不太好,删了又重打。


    【蔡奶奶今年是不是又做好吃的了,没有我陪着吃饭的日子是不是很无聊。得意jpg.】


    犹豫两下,发出去。


    但一秒后,迅速撤回。


    任恔妤往床上一瘫,有点郁闷。


    这么发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离开他就活不下去了……


    不行。


    她要独立。


    不能当恋爱脑。


    她撤回了消息也会有提示的,但凡程烬点开微信就一定能看见。


    不能着急。


    他肯定会发消息问她的。


    这么一想,任恔妤干脆把手机藏进被窝里。


    眼不见为净。


    她起来开始收拾行李箱,把一些日用品收纳。


    整理了快一小时。


    结束后,任恔妤迫不及待地去看手机。


    ……空空如也。


    什么意思嘛!


    男人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任恔妤气得锤床。


    *


    任恔妤的戏份挺重,经常是熬大夜拍。


    休息时间非常紧促。


    戏拍到第十天的时候,谢观澜要去拍杂志,剧方看任恔妤这几天没休息好,恰好道具组也出了点问题,干脆给几个主演都放了两天假。


    任恔妤回到酒店倒床就睡。


    这段时间生物钟全乱了。


    从傍晚一觉睡到半夜,任恔妤再醒来的时候,感觉人好多了,头也没那么痛了。这几天因为太忙,都没顾得上找程烬。


    这么多天,他真的跟个哑巴一样。


    别说电话,连消息都没有。


    要说自己谈了,谁信啊。


    任恔妤认栽。


    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


    原本以为这个点程烬可能睡了,但消息刚发过去,他的电话就来了,她愣了一下才接起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对面的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似乎有点疲惫。


    任恔妤没及时回他,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是因为值夜班。”


    “哦……”她放下心来,说起这几天熬大夜拍戏的事儿,还说起搭档的男主演是谁,有种难言的心累。


    那边听完陷入沉默。


    因为一直不说话,任恔妤还以为电话被挂了,拿下手机看了眼才发现还在通话中,“程烬,你在听吗?”


    他声音比刚才沉了点,“我在听。”


    “如果做得不开心……”


    程烬看着眼前的电脑,瞳孔很黑,“我还有存款,也许不多,但——”


    “噗——”


    任恔妤被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隔着手机她都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有多认真,心口软软的,“我就是吐槽一下啦,工作还是要做的。”


    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连日来在没有他消息和在自己要矜持中反复做斗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都散干净了,她忽然很想抱着他。


    他体温比她高,抱起来很舒服,胸肌结实,靠着很有安全感。


    越想,任恔妤心里的空虚感就越重。


    “还要睡吗?”程烬声音低沉微沙,“或者我陪你说说话?”


    任恔妤刚好起来的情绪很快低迷下来,“不睡了吧,我饿了准备吃点东西,你值夜班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知不知道?”


    “好。”他温和着声音,很有耐心地应。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外卖到了。


    任恔妤才挂了电话去门口取。


    吃饭的时候,想到程烬不在身边。


    任恔妤胃口都快没了。


    她盯着饭看了一会,忽然福至心灵。


    点开手机去看机票。


    到南淮最早的机票还要等五个小时,那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任恔妤思索了两秒钟,扒了一口饭就拿上大衣口罩和帽子,从于涵那儿摸了车钥匙就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冬天还没过去,外面很冷。


    但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程烬,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去南淮开车走高速差不多三小时。


    任恔妤也不怕自己实习期刚过,还没怎么开过就上手了,还好这儿离南淮还算近,要是回H市时长都得翻倍,真开不下来。


    到南淮的时候,已经四点多。


    天还很黑,路灯亮着,南一医院里灯火通明。


    她停好车,在早餐摊子边买了点程烬爱吃的早点才裹着大衣进医院。


    结果科室里空着,没找到人。


    任恔妤问了值班护士,护士说几分钟前看程烬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她摸了手机下意识想打给他,却又想起自己过来他不知道,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四点多钟的天。


    乌漆嘛黑。


    任恔妤一出去就感觉到一阵寒意,往手心里哈了哈气才走出去。


    在住院部这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正准备放弃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句男人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点像程烬。


    绕过大楼,任恔妤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大楼后面的木头长椅上,程烬一身白大褂站在旁边,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长椅上女人的半个身子半张脸。


    任恔妤眼皮子跳了下。


    竟然是方梨。


    她现在的位置和程烬隔了有几十米,远远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任恔妤沉默着就站在那儿,也没打扰他们。


    一声不吭的,像个雕塑。


    程烬背对着任恔妤,并不知道她在身后,低眸看了眼手表,“我已经出来十分钟,如果没什么事,我该回去值班了。”


    清清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方梨这一次回到南淮是偷着回来的。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想在被家里包办婚姻前再见一面程烬。想起之前在他住院时放过狠话,说他一定会后悔她就有点自嘲,他怎么会后悔,后悔的人一直是她,把话说得太绝把事做得太狠。


    所以即便没可能,但方梨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一见,厚脸皮么,又不犯法。


    就当是满足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正好看到有人来医院闹事。


    被闹的医生就是程烬。


    “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方梨有点生气,但又没有办法左右他,“医闹这事儿可大可小,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出面帮你解决好这事。我知道你没错,但患者不会听的,你是当事人,说什么都是错。”


    “而且……我不会把这事儿当做要挟你的筹码,我只是单纯想帮你。”


    程烬一直跟她保持着适当距离,只是从任恔妤的角度看过去,挨得有些近。


    “不必。”


    他声音淡淡,脸色也很淡,“以后也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程烬说完要走,被她拦住。


    “你就这么喜欢任恔妤,喜欢到连对自己有利的事都拒绝吗?她哪里配得上你?”


    方梨有点急,脸色不太好地站起来盯着他。


    提到任恔妤,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温和。


    方梨没有错过,心脏刺刺地疼。


    “她很好。”


    程烬直视着她,“是我一直……在渴望她。”


    两个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有聊不完的天。任恔妤站在那,拿着早点的手指露在外面,冷冰冰的。


    在看到方梨主动抱了程烬的瞬间,她怀疑自己开车开太久了,出现了幻觉。


    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方梨动作极快。


    程烬的反应也很快,但在他推开人之前,她已经迅速放手了。


    “最后一次了程医生。”


    方梨吸了口气,“再见。”


    程烬眉头蹙着。


    对她这样突兀的举动感到不适。


    在她转身的刹那,自顾自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他没有接受外人这样亲密接触他的习惯,无论什么理由。


    程烬回头,想要走回住院部。


    眼睫一抬,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住,眼底有诧异闪过。


    沉默了片刻,他走过去。


    和任恔妤面对面。


    “什么时候来的。”


    他嗓音淡而微沙,灯光照得他面庞清瘦,皮肤冷白。


    眼睑底下有浅浅的青影,透着倦意。


    任恔妤垂下眼睫,看着手里已经没那么热的早点,将那种沉压闷堵的情绪抵下去,尽力让自己正常一点。


    好不容易才见面的。


    “有一会了。”


    她声音低低的,重新抬起眼睛去看他,他比电话里还憔悴一点,穿得也不厚,“我们别站在这儿了,很冷,回你科室吧?”


    程烬漆黑的眸子认真看她,像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默了两秒,说了句好。


    回科室的路上,为了避嫌,任恔妤保持着距离,一句话也没说。


    好像他们就是意外碰上的。


    科室里开了空调,很暖和。


    门关上的时候,程烬把白大褂很随意地丢在一边,转而捉住她腕骨,很凉。他凝着她,低声问:“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可以和同事换班。”


    他手指温温的,触着皮肤很舒服。


    任恔妤还是有点变扭,抽回了自己的手,“想给你个惊喜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


    程烬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去。


    他不说话,任恔妤又有心事,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


    她其实想问,但又觉得问出来不就是不相信他吗?


    程烬是什么的人,她还不够清楚吗?


    任恔妤脑子里的思想打了会架,还是主动打破沉默,把早点放在办公桌上,“这个可能有点冷了,你一会放微波炉里热一热。”


    程烬顺从地应好。


    猜到她应该是突然过来的,又问:“什么时候走?”


    任恔妤犹豫了下,“可能天亮以后,也可能明天。我还没想好。”


    程烬绷紧的身体略微松了松,“困吗?”


    她摇摇头。


    “那去休息室等我……或者回家等?”


    “好……你记得吃,我先走了。”任恔妤看着他,抿了抿唇离开。门关上之后,她站在灯光敞亮的走廊里,又想起来方梨抱他的那个场面。


    她拍拍脸,很轻地吐了口气。


    休息室或者回家都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她开了这么久的车。


    但任恔妤就是莫名的倔强,哪儿都没去,回了车里。


    她没怎么了解过医生值夜班要几点下班,那会儿也忘了问,干脆窝在车里休息,确实不够舒服,但可能又累了或者心事重,任恔妤很快就睡过去了。


    最后是被一阵敲车窗的声音惊醒的。


    任恔妤睡眼惺忪,脑子还有点懵。


    偏头看到车窗外熟悉的脸,她愣了下,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但是天气大概是不太好,阴沉沉的。


    她按了开锁,朝程烬示意。


    程烬打开车门,看到她窝在车里,头发都有些乱了,“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


    任恔妤捋了捋头发,清醒了点。


    车里又陷入沉默,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才发现程烬就这样沉默着看她。她有点不自然地收起动作,眼神飘到别地儿,“干嘛一直看着我。”


    程烬握住她手指,轻轻捏了捏,“为什么不开心?”


    任恔妤下意识反驳,“没有,我——”


    “你情绪不对。”


    他声音很淡地打断她。


    任恔妤眼睫动了下。


    “有这么明显吗?”


    “有。”他视线逡巡着这张素净清纯的脸,“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任恔妤抿抿唇,有点欲言又止。


    程烬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


    许久。


    她败下阵来。


    “我看见你和方梨……你们关系很好吗,还抱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就觉得有点难受。


    程烬怔愣了一瞬,看了她一会解释:“我不知道她会突然……抱歉,是我没有保持好距离。”


    他一道歉,任恔妤心里就软了,但还是追问:“大晚上四点多,你干嘛要去见她?”


    程烬面色不变,“值班护士说院长有事找我,我下来只看到她。”他抹去了一些可能会让她担心的事,“起先跟我聊职业上的事,出于礼貌我听了一会。”


    原来如此。


    她就知道的,程烬不是那种人。


    但知道和听到他亲口说还是有些区别,任恔妤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什么都没了,那种久没见到的开心很快取代。


    “抱歉,这件事我没做好。”


    程烬很诚恳地又道歉了一次。


    “我没怪你。”


    她心里没芥蒂了以后,感觉人都轻盈起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过于突然,程烬直接被压住了,手下意识搂住她腰。


    他长得实在好看,清绝出尘的气质,越是近距离越是会被吸引。


    任恔妤觉得自己算是真的完了。


    她趴在他胸口,轻叹口气,“其实我不该怪你的,我从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也有好多异性朋友,那时候我不知道原来看自己很喜欢的人跟异性接触会难受的心里发疼,现在知道了……”


    她看着程烬漆黑的瞳孔,眼里似乎有细碎的波动,“程烬,怎么办?”


    “什么?”他手搂在她腰间,感受着她温热清甜的气息。


    “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疯了。”她说着一口咬住他唇,故意轻轻舔舐了下,黏黏糊糊地看他,“你嘴怎么这么软……”——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呜呜[可怜]但是挺肥的[三花猫头]


    第34章 脱缰 乖乖,别这么看我


    任恔妤只是突然想调情一下, 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撩。


    那双漆黑的眼像风雨欲来般暗压下来,她明显感觉到程烬的气息重了不少。


    唇瓣被封住,牙关也被无情撬开。


    这个吻汹涌得堪比海啸。


    任恔妤抓着他大衣领口, 力道很紧。


    有种只要稍微松一下,她就要像滚落的碎石, 叮呤咣啷地坠进无边海底。


    太凶了。


    亲得太凶了。


    任恔妤艰难地往后移开了一点唇, 直喘气儿,残余的理智让她试图去对抗那只已经探到腰上的手。


    他指腹带着点薄茧, 轻微的粗粝感摩挲在肌肤上, 令她不由自主地发颤。


    “你……你冷静点……”


    她嗓子干涩得要命,脸颊因为激吻泛起红晕, 双眼水淋淋的。


    周围来来往往的车, 又是在医院边上。


    好多人呢。


    任恔妤试图往后撤退,腰被程烬手臂牢牢锢住。


    他额角抵上来,双眼晦涩难耐。


    “我错了程烬, 我刚刚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调戏下你,没想……”她话说一半, 低呼一声,那只探进来的手非但没收回,甚至更往里了。


    她哆嗦着抖了下。


    程烬没吭声, 亲了亲她额角,缓慢往下,吻落在她眼皮上。


    温热。


    发烫。


    任恔妤以为他在克制,刚想说话, 又被他唇堵住了。


    他吻得深刻。


    一寸一寸地攻陷,让她逐渐没了抵抗的力气。


    到最后,她有种灵魂都被吸走的感觉。


    又麻又酥。


    任恔妤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干脆摆烂。


    她抬手去圈他腰。


    理智开始不清晰。


    以至于程烬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她都不知道。


    地下车库光线昏暗。


    天然的氛围剂。


    任恔妤被放在车后座的时候,心脏狂跳。


    震得耳鼓都在响。


    车门关上的时候,她惊觉自己好像又发现了程烬新的一面。


    他在这种事情上猛烈得不像个正常人。


    程烬体温高,在此刻尤其热烫。


    她很难想不起第一次,不论是掐他打他,又或者是哑着嗓子求他结束,都没有用。因而衣服掉落在地垫上时,任恔妤很浅地有了点意识,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她抓着程烬青筋贲发的手臂。


    那块结实到抓着都费力。


    程烬很敏锐地捕捉到她那一丝情绪。


    哪怕整个人像张开到极限的弓,一扯就断,却还是克制着自己。


    “这次不会。”


    “别怕。”


    嘶哑到快撑不住的浓重气息散在脸上,任恔妤胸口起伏得更明显了。


    紧张、兴奋、微惧。


    程烬指腹碾磨着她的唇,然后慢慢抵进去。


    碰到她柔软有温度的舌尖。


    “替我摘掉眼镜。”


    他喉结滚动,额角都是汗。


    车里温度不低。


    但他呼吸烫得吓人。


    任恔妤被他哄着,触摸到凉凉的金丝边框。


    隔着镜片去看他这双眼睛,深邃晦暗又迷人。


    真好看啊。


    极致的清冷面容配上愤张的肌肉。


    换谁不迷糊啊。


    “乖乖,别这么看我。”


    一滴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手指紧握,理智快要溃散。


    任恔妤脸颊耳朵滚烫。


    捏住了镜框中间,摘下来。


    就像被困的凶兽没了封印,程烬彻底脱缰。


    任恔妤气息断断续续,晕晕乎乎。耳边偶尔传来轿车开走的声音,她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别发出过分的声音。


    太疯了。


    疯到她几乎以为车要散架了……


    程烬抽身的时候,任恔妤困得眼皮直打架。


    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又在车里很不舒服的窝了一段时间,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任由自己陷在角落里。


    她还没完全睡着,懒散的眼眸缝隙里,程烬正在用湿纸巾给她慢条斯理地擦拭。


    从内到外。


    细致体贴。


    和先前疯狂的样子不同,那副金丝边眼镜已经戴在他鼻梁上,眉眼内敛,看着清冷又正经。


    值了夜班又经历这样激烈的事,竟然还有精神帮她穿好衣服。


    以及她在折腾中散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乖乖。”


    他手指很轻地帮她捋头发,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温意。


    “嗯?”


    任恔妤实在没力气,很随意地趴在车窗边框上。


    程烬给她扎好马尾,手指勾起她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眼里有温柔的笑意,“刚刚叫的,我很喜欢。”


    她不知道,每一次压抑后发出的声音都搅动着他的神经。


    令他发狂。


    如果不是顾及她还要回组里拍戏,他甚至舍不得在最后用手捂住她的嘴。


    她很轻易地就能勾起他心底的阴暗面。


    “叫什么……?”


    任恔妤脑子混沌,还没意识到他说什么。


    几秒后。


    她猛地睁眼,眼底还带着残余的水意,耳廓脸颊烧得滚烫。


    “你不许说了!”


    谁家男朋友当着女朋友面堂而皇之地说这种……


    她不要面子的吗!


    像个被踩中尾巴炸毛的小猫,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却没什么攻击力。


    程烬把人揽进怀里,温柔又忍着笑地亲了亲她毛茸茸的发顶,“嗯,不说了。”


    回去后,程烬抱着任恔妤上楼。


    她窝在他怀里,感觉有点颠簸。


    睁开眼,困顿地睁眼。


    才发现这儿不是她送给程烬的房子。


    “你怎么又住回来了?”任恔妤勾着他脖子,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含含糊糊地问。


    程烬单手抱她,开了门带她进去,“住习惯了。”


    “……”


    她实在又累又困,只依稀记得程烬带她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迷蒙中好像又亲上了……


    后来的事任恔妤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等她睡醒已经是下午,还是被于涵的电话打醒的。


    “我说你人怎么不在,要不是看监控还不知道你大半夜的开车溜走,就这么两天休息时间,你还乱跑,乱跑就算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是要吓死我啊?”


    于涵最近明显暴躁不少,大概率是被剧方气的。


    任恔妤把手机拿远了点,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任恔妤,你又把手机放一边是不是?还听不听我说话?”


    她打起点精神,声音懒洋洋的,“听着呢姐姐,我一时冲动才跑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成不?”


    于涵气消了点,“是不是去南淮了?”


    “……”任恔妤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于涵半天没说话。


    好一会儿磨着牙道:“恋爱脑真是没救,我不管你自己开车去的还是找的代驾,回来给我找代驾听见没?实习期刚过就跑,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


    “听见啦。”


    任恔妤无奈。


    于涵让她注意影响,不要耽误工作,早点回。


    她一一应下。


    挂了电话,卧室门被推开。


    一阵香味散进来,她猛吸了一口,“好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程烬一身米色羊毛衣,衬得人都温柔了。


    他走过来在床边蹲下,给她穿鞋,“你喜欢吃的都有。”


    任恔妤垂眸看着他,清瘦的轮廓,深邃的眉眼。


    真好看啊。


    怎么都看不腻。


    她一把扑过去,勾住他脖子。


    “我不想走路了。”


    软绵绵的嗓音,带着撒娇意味。


    程烬笑了笑,揉了揉她蓬松的脑袋,很男友力地抱起她。


    刷牙、洗脸、去客厅吃饭……


    她几乎不用动手。


    在剧组里要减肥,任恔妤不敢吃太多,只能浅尝几口。


    “对了,有件事我要质问你。”


    “什么?”


    程烬抬头,看到她嘴角边沾染的油渍,指腹很轻地擦去。


    “我之前从H市下飞机到酒店,你居然都不给我发消息,一点都不称职,害我等了你好久……后来我拍戏太忙把这事儿忘了,你倒好,一连这么多天都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她故作凶巴巴地模样。


    程烬很平静地反问:“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装模作样,“那我怎么知道……”


    程烬很轻地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及时联系你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任恔妤的嘴角刚上扬一点,就听他继续说:“你走后蔡奶奶摔了一跤,送去了医院。”


    “什么?”


    她一惊,“严不严重啊?”


    “还好,但老人大多骨质疏松,经不起折腾。”


    程烬说得很平淡,她却听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和蔡奶奶也算半个家人了,发生这样的事没有告诉她,是怕她担心吗?


    真是笨蛋,怎么什么都自己扛。


    任恔妤情绪低下去,“之前蔡奶奶说,你搬去那个小区之后,很沉默寡言,你妈妈对你也不好,过得很辛苦……我不是想揭你痛处,我只是想说——”


    她眼神热忱地看他,“我们现在是很亲密的关系,很多事情你不要憋在心里,你可以告诉我的,不仅快乐可以分享,痛苦也可以分担的。”


    程烬望着她,喉间涩了下。


    他很淡地笑了笑,“所以那天在小区的楼道里相遇,你说你想清楚了,是因为蔡奶奶告诉你我以前过得很苦,你心疼了对吗?”


    任恔妤下意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


    怕他误解,她嘀咕解释:“我可不是因为你可怜就会去同情你的人,我只是那个时候想明白了,其实我可能很早就喜欢你,只是不愿意安定,也很迟钝地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


    她放下筷子,想到从前,自己都觉得过分。


    “你都过得那么苦,还要给我买那么贵的生日蛋糕,最后都被别人分走了……”


    任恔妤心里有点酸,“傻不傻啊。”


    程烬伸手握住她手,捏捏她手指。


    “自愿做的事,不分傻不傻。”


    任恔妤有点难过,但其实也有点想知道他的过去,蔡奶奶说的那些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那……你一直经历了这些经历了十几年吗?”


    程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嗯。”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有股风轻云淡。


    程月如丢下过他不止一次。


    他从小比别人聪明,后来也觉得过分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程月如懒惰成性,总是幻想一夜暴富或者靠男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因此在豪门梦破碎以后,不停地钓凯子。


    他十一岁那年,程月如从上个男人那儿卷来的钱用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钓到愿意为她花钱的男人,她嫌弃他是拖油瓶,把他锁在家门外,什么都不说就回老家了。


    他当时很小,但也知道程月如不想要他。


    可他不能没有监护人。


    小小的程烬就这样蹲守在家门口看不见的角落里,等到跟着程月如回了老家。


    程月如是回去问父母要钱的,她快活不下去了。


    程烬原本并不想出现,但他饿了三天,每天只能捡一点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维持,但还是不够,他饿得眼前发昏。


    迫不得已下敲响了从未见过面的外公外婆家门。


    老两口并不知道自己女儿连孩子都有了,知道他存在的第一件不是关心不是回应他的乞求给他一点吃的,而是把还在睡懒觉的程月如拽了起来。


    他们逼问程月如孩子从哪儿来的,逼问她孩子爸爸是谁。


    程月如看见他气得要命,恨不得弄死他。


    为了颜面,不停地撒谎,要把她嘴里所谓的乞丐野孩子赶出去。


    人有时候为了求生什么都不怕。


    程烬挨了许多打,硬是没出去,冷着脸告诉二老真相,二老气得脸色铁青。


    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乡下人嘴碎,说话难听,老两口差点高血压都犯了,程烬名义上的外公立誓要跟程月如断绝父女关系。


    那个时候程烬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


    他们都希望他消失,不存在。


    一场闹剧搞得鸡鸣狗跳。


    程月如被赶出家门,把气通通撒在他身上。


    程烬一声不吭地挨打,也不反抗。


    后来很多次,程月如想尽办法要把他甩掉,甚至想要伪装成意外弄死他。


    但都没成功。


    他没有想要缠着程月如,但年纪太小了,他必须要有个监护人。


    程烬就那样在发霉长草的童年里,一天又一天地熬过来,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打交道。


    有一回看到路边被欺凌的小狗,毛都没长齐,却生不出半点同情。


    甚至冷眼旁观,期待这只小狗什么时候死去。


    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有点不正常。


    不。


    不是一点。


    他淡漠到冷血、扭曲。


    如果没有遇到任恔妤。


    没有那一抹鲜亮的玫瑰红裙闯入视野,他可能学不会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可能会走向负面道路,在某一天终结自己的生命。


    程烬开始期待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


    因为那样,可以有机会看到她。


    她笑起来明媚生动,一双眼熠熠生辉。


    她夸他好看,够格做男朋友。


    那种属于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击着他,他开始渴望她,在每一个看向她的目光里,到后来在梦里一塌糊涂。


    他开始想要把任恔妤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想法与日俱增。


    如果可以和她在一起,哪怕下一秒就去死他也愿意。


    后来她真的和他在一起。


    程烬才发现,谷欠望不过刚刚开始。


    ……


    他望着任恔妤发红的眼圈,将话头止在和程月如有关的事件里,那些隐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继续生根发霉。


    不见天日。


    任恔妤没忍住,扑进他怀里。


    滚烫的泪掉下来。


    她有猜测他过得苦。


    譬如吃不起饭、生母对他不好这些。


    根本没想过他身世这样凄惨,惨到她觉得跟他比起来,她曾经所遭受的那些都太小儿科了。


    他还那么小,就要防备亲妈随时可能害死他。


    “对不起啊……”


    任恔妤声音哽咽。


    她混蛋,让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怀里的人哭得直抽抽,程烬轻抚着她的背。


    任恔妤哭够了从他怀里退出来,一双眼惨兮兮的红,鼻子眉毛也红,像个小可怜。程烬低垂着眼睫,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


    顺带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程烬……”


    她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声音沙沙的。


    “嗯。”


    他很温柔地应她。


    “我想送你一份礼物。”她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有亮闪闪的光。


    “什么?”


    任恔妤眨着湿润的睫毛,捧着他的脸,“现在不能告诉你。”


    她给他的爱太少了。


    她要让很多很多爱,很多很多温暖,包括她的在内,都源源不断地流向他,去对抗那些残忍岁月带来的痛。


    第35章 疼吗 不要为我涉险


    晚上任恔妤给蔡奶奶打了个视频, 陪着聊了很久才和程烬去吃饭。


    程烬第二天还要去医院,就没叫醒她。


    等她睡醒已经临近中午,床头柜上压着张字条, 说饭菜在冰箱,醒了就去热一热。


    屋子里没有程烬的身影, 难免有点空落落的。


    任恔妤抓了抓散乱的头发, 慢吞吞刷牙洗脸,期间接到于涵的电话, 让她早点回去, 她懒洋洋应着,就把电话挂了。


    冰箱里的饭菜都是新鲜的, 没有一样她不爱吃。


    任恔妤热的时候心里暖融融的, 那么早就要去医院上班,还抽时间给她做饭。


    越想,想见程烬的念头就越重。


    快速吃了几口垫肚子, 任恔妤决定在回剧组前再去医院看一次程烬,毕竟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


    把自己包严实后, 她开车去往南一。


    程烬的科室以往都是安静的,这回不太一样。


    任恔妤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听见一阵吵嚷,男男女女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很聒噪。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非常不礼貌。


    不礼貌的来源正是从程烬的科室里传出来的。


    门口有几个护士站在那,脸色不太好看。


    科室门没完全打开,任恔妤离门口还有几步路的距离, 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门内,五十来岁的妇女哭天喊地地拍桌子,搞得啪啪直响,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给我治死了,你当什么医生!这么年轻就当主治医师,肯定是背后有人,你治死我孩子,这事儿没完!”


    旁边一脸黢黑的男人义愤填膺地掏出手机,“我要曝光你,曝光你们医院,居然敢让这么年轻的医生给我儿子做手术,我老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程烬面色很淡,“患者脑部重创,颅内出血严重,送来的时候已经命悬一线,手术前告知过你们,救活的概率不大,只能尽力。”


    “你放屁!”


    妇女双眼红肿,“我儿子送来的时候明明还有气儿,都是你给治死的!你赔我儿子的命!”


    她情绪十分激动,得亏陆昀铮竭力拦着。


    陆昀铮脸色难看,“医闹是违法的!”


    科室里好几个死者家属,各个都是不好惹的相。


    几张嘴像机关枪一样攻击着程烬。


    脸庞黢黑的男人咬牙切齿:“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种没有医德的畜生!就你这样的也配当医生!”


    他几乎要把手机怼程烬脸上,余下的家属们更是有恃无恐地要去抓程烬发泄。


    护士们一上前,女人就鬼哭狼嚎,叫嚣着欺负人,以至于没人敢真的去阻拦,生怕被沾上。


    事态比那天在手术门口还要严重。


    程烬没再犹豫,拿起电话要拨内线叫保安。


    女人发现得快,嘴里一边辱骂一边抄起桌上的盆栽狠狠砸过去。


    乌烟瘴气,乱成一团了。


    程烬反应过来时,一道黑色的纤瘦身影突然撞向他,他没站稳,惯性往后踉跄,撞到墙。那个巴掌大的盆栽就这么砸在了扑过来的人脑袋上。


    “啪”的一声。


    声音很重。


    紧接着是一声忍痛的闷哼。


    任恔妤痛得捂住头,好在她戴了帽子,没直接接触到,但这女的劲真不小,她难受地直抽气。


    还没来得及问程烬怎么样,手腕就被一股蛮力握住。


    劲很大。


    “你疯了吗?谁让你跑过来的!”


    程烬眉头沉下去,脸上浮现阴霾,声音很重,呼吸也很重。


    面对闹事家属的辱骂挑衅动手仍旧泰山般不动分毫颜色的人,这一刻声线里带着颤抖与怒意。


    还好只是盆栽。


    如果是别的利器呢……程烬不敢想。


    任恔妤一下子懵了。


    脑袋还在突突地疼,也不知道肿了没有,就被他凶巴巴地问责,问得她一时都不敢出声,但委屈陆陆续续地来了。


    她有点生气。


    用力去抽手,但被他握得更紧了。


    凶她还不让走,什么意思吗!


    始作俑者也只是惊了一下,就又趾高气扬地发泄:“你也是人,你知道害怕啊?那为什么要治死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妇女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儿地拿东西砸人,逮到什么砸什么。


    陆昀铮知道程烬有多宝贝任恔妤,赶紧去阻拦。


    好在科室里简洁,没摆几样东西。


    任恔妤早就被程烬护在身后,很安全。


    但她气不过,直接摘了口罩对峙:“你们这是蓄意伤人!不服就去上诉打官司,在这闹事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刚刚砸我那一下,我就可以报警告你们寻衅滋事!”


    任恔妤这张脸还是太权威了。


    娱乐圈也不是白混的。


    闹事家属里有人认出来,确实有被这话吓到。


    这毕竟是公众人物,别到时候讨不到公道拿不到赔偿还倒贴。


    有家属劝女人改天再来,女人情绪极为激动,“你们怕我可不怕,我儿子都被他们给弄死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程烬干脆报警。


    警局离医院不远,闹事家属很快被清走。


    护士里有任恔妤的粉丝,蠢蠢欲动地想要个签名,最后都被陆昀铮带出去了。


    科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程烬脸色很冷。


    “再用点力,我手腕要碎了。”


    任恔妤先前的那点气性早就没了,她有点委屈地看他。


    程烬像干涸窒息的鱼重新沾到了水,终于缓过来,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这种事以后不许做了,记住了吗?”


    “哦。”她眼睫低垂下去,心里闷闷的,还是忍不住顶嘴:“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担心你也有错……”


    任恔妤挣开他的手,“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回去。”


    小性子又上来了。


    程烬脸色稍霁,无奈轻叹一口气。


    动作很快地重新握住她。


    他伸手去摘她头顶上的帽子,额角那块已经肿了。


    任恔妤皮肤本来就白,一点异样就能非常明显。


    程烬呼吸重了点,喉间艰涩,“很疼吗?”


    她抿唇,摇摇头。


    结果一个没注意,程烬的手就碰了上来,任恔妤当即倒抽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睛凝着她。


    “……”


    任恔妤眼神飘了会儿,有点不太自然地解释:“也就一点点吧,是你刚刚按得太用力了我才——”


    话还没说完,她被带入一个安全可靠的怀抱。


    程烬轻柔地扣着她后劲,眼睫微垂,“抱歉。”


    任恔妤愣了会,心里也不闷了,那点委屈也没了,她手在他腰上,捏着他的白大褂,“你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你干的。”


    他没反驳,只安静地说:“相信我一点,我不会让自己受伤,以后别做傻事。”


    任恔妤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她把脑袋枕在他肩上,“我可不可以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程烬捏了捏她后劲细嫩的肌肤,“好。”


    下午没有手术,也不用坐诊。


    没人来打扰。


    任恔妤坐在椅子上,任由程烬给她额头上药。


    其实不严重,至少没破皮,但他不放心,一开始还要让她去做个ct,好说歹说才终于答应只涂药。


    程烬眉眼深邃内敛,瞳孔漆黑,认真给她涂药的样子很帅。


    手法细致得好像她是个什么艺术品。


    任恔妤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想起陆昀铮临走前说的话:“你都治不好的人,咱们整个南一都没人能有办法,阎王手里抢人,真当医生是神仙了。你要继续对他们这么仁慈,他们有一有二就有三,想安生就得彻底解决,不然就算跟你无关,网上那些键盘侠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你淹死。”


    任恔妤忽然有点后悔当时就那么闯进来了。


    闯进来就算了,后面居然还摘了口罩。


    她有点窘迫地问:“程烬……我今天这么做是不是会连累到你啊?”


    程烬给她擦药的动作轻微一顿,又继续,“不会。”


    “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好。”


    任恔妤想了想赶紧跟于涵通气。


    于涵迅速回过来一通电话,她正在打字,一个没注意就接了,暴躁的语气一下子就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跟你打了多少次招呼让你注意点,这种情况下露脸你是不想混了吗!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女明星?”


    “……”


    她眼皮一跳,迅速切了。


    尴尬地忍不住咳嗽,“……她就这样。”


    程烬合上药,将指腹擦拭干净,很认真地迎着她的视线:“她说的没错。”


    “以后不要为我涉险,如果有万一……”


    后面的话艰涩得他说不出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任恔妤心里闷疼了下,忽然扑过去抱住他。


    程烬眼眸晦涩,手指缓缓屈起。


    她脸颊挨着他冷白的肌肤,呼吸很轻:“别瞎想,不会的。”


    任恔妤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段极为来之不易的感情,不仅他珍而重之,她也珍而重之。


    回剧组的途中,任恔妤握着手机,眼睫垂落着,看了微博很久,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很好的日子,去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故事,作为礼物送给他。眼下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她不想她不在程烬身边的日子里,他孤军奋战。


    快速编辑好文案,任恔妤秉着呼吸发了出去。


    然后,直接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