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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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前挤满了观众, 陈述已经站在了祈福台下,看着丰收袋被缓缓提起来,挂在假树上。
场外时不时传来尖叫。
观众席有人拿起手机拍摄, 交头接耳:“今年的山君好他吗帅!”
“那是钛谷的陈老板吧?我之前在他家穿过眉钉, 人相当可靠,技术很稳, 就是比较冷淡, 我一直喊疼, 他挺凶地叫我忍着别说话,不然会炸洞。”
“正常, 之前我一个哥们追过他, 追了半年都没追到, 发信息从来不回,后来就放弃了。”
“我听文旅局那边的人脉说,山君人选要处男呢, 为了符合神话形象。但陈老板都三十多岁了吧?!”
“可能是独身主义, 一辈子不恋爱的那种。 ”
“他家是香港富豪,有钱有颜,这种世家子弟不都流连花丛纸醉金迷吗?”
“不。据说陈家是情种世家。”
一聊起情情爱爱,什么性别对立都不存在了。众人十分好奇看上去一脸性冷淡的陈老板究竟会不会为爱下神坛,尝一尝凡人的七情六欲。
毕竟他只像是不重欲, 不像是阳-痿。这么帅的人如果那方面不行, 简直暴殄天物,是颜控的损失。
花轿停在了戏台附近。
陈述一身厚重的盔甲, 手臂上绑着臂缚,化妆师在他身上动了点小巧思,把原本盖在额头和脸侧的符文也画在了脖子上, 喉结的痣变成蛇眼,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平添了几分邪性的禁欲感。
他结实宽阔的背脊在衣料上撑出虬结的线条,弯下腰,掀开青色帷幕,伸出手,摊开宽大的掌心。
一只白皙清隽的手从花轿里伸出来,放在他掌心上。
陈述一把将里面的人拉了起来。
向嘉洋从花轿中侧身而出,场外先是一阵寂静,之后人声骚动,惊呼不断,闪光灯频现。
他一身轻薄绸衣,描金绘羽,长发束起,露出白净的脖颈和耳廓。化妆师用金粉和亮片勾勒他的眼尾,像鸟雀振翅时的彩色羽毛。他站定,抬眼看向陈述。
视线短暂相接,向嘉洋率先移开,勇敢只坚持了一秒钟,他怪不好意思。
陈述握着的力道不轻不重,牵好向嘉洋,没松手。
掌心里的手指纤细,骨节清晰,微微发凉,和陈述覆着硬茧、略粗糙的指腹截然不同。
背景音乐响起,台下声音潮水般退去。陈述只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低头错开摄像的镜头,说:“没想到妆效会这么好。”
向嘉洋发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好看吗?”
陈述喉结滚了一下,没回答。那颗被画成蛇眼的痣随之滑动。
不知道为什么,向嘉洋总觉得陈述现在看上去有点渴。
他拇指极轻地、几乎觉察不到地,在向嘉洋手背上蹭了过去。一层薄薄的茧,刮过细腻皮肤。这一蹭的意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向嘉洋心尖颤抖。
“准备好了?”陈述声音比平时更低。
向嘉洋点头,脚尖碾了碾花轿,轻轻道,“嗯。”
陈述将他牵下花轿,向嘉洋左脚踩上台阶。
与练习不同,正式跳丰收的戏台有特殊构造,下面是制冷机,台阶铺满厚重的山巅雪,入目所及是苍茫的白色,一直延伸到祈福跳台。
向嘉洋慢慢地登阶,陈述已经消失在身后。
周伯特地交代过向嘉洋,这个过程他要走得慢,步伐要稳,提起戏服时动作要轻。于是向嘉洋捏着戏服,赤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脚踝上一根红线暴露在视线里,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周围有虔诚的本地岛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祷告。
有信仰是好事,虽然跳丰收实质上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能给人们心中带来希望。
为了让雪能保存得更久些,制冷机温度极低,跳丰收演出也选在凉爽的夜晚,向嘉洋慢慢挪动步伐,很快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冰冷,连带着他的体温也降下来。
炎炎夏日里他有身处冰山的凉意,向嘉洋一声不吭地走到跳台旁,镜头放大,捕捉他的脸,高清摄像头里向嘉洋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没有一丝瑕疵,柳枝一样的眉毛像一笔青黛。
雌雄莫辨也不过如此了。
神话形象中云雀不仅代表轻盈,活力,热烈,也代表一种美学,历年云雀人选都比较清秀,但像向嘉洋这样明媚生动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原本显得下里巴人的浓妆在他身上变成了阳春白雪,观众对山君的好奇全都转移成了对向嘉洋的惊艳。
向嘉洋站在祈福台边等待两秒,听到鼓点后纵身一跃。
“咚——”
他如猛禽般迅速摘袋,直直地往陈述上撞去。
一根烤翅中就这样完成了。
向嘉洋被陈述揽进怀里,忽然“哎哟”了一声。
“撞到了?”陈述打横抱着他,确认似的掰过向嘉洋下巴,问。
陈述的臂缚上有铜钉,有可能不小心扎到向嘉洋。
“没有。”怀里人却摇头,他仰头凑到陈述耳边悄悄嘀咕,“太冰了陈老板,没人跟我说台上的雪那么冷呢,我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说完先把丰收袋高高地一抛,丢出去。人群马上一窝蜂聚集起来,是个姑娘抢到了丰收袋,在镜头里露出喜不自胜的笑。
“那走。”陈述说,“回化妆间给你暖暖。”
按照规定,云雀的双脚绝不能落地。于是陈述抱着他离开人群,剩下的还有舞狮队要上场庆贺,这些流程跟他们没关系了,陈述绕上小道,避开人,把向嘉洋一路抱到后场的化妆室里。
周伯兴奋追来,推开门:“小向,跳得好!”
他眼睛大放光彩:“今年的表演完成得太棒了,多亏有你。”
“荣幸之至!”向嘉洋冲周伯笑。
他边说话边被陈述放在椅子上,陈述半蹲着撩开向嘉洋裤腿,一只手抓着他小腿肚,火热的指温让向嘉洋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周伯站门口问,“小向受伤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周伯,您去忙吧。”向嘉洋冲他道,“我准备卸妆呢!”
周伯走了,陈述看向嘉洋冻得直吸气,给向嘉洋找来了开水烫过的毛巾,垫在地上让他暖脚。
化妆间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都跑去看舞狮了,向嘉洋体温慢慢回暖,陈述试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才放心地直起腰。他给向嘉洋端了杯热水,看向嘉洋捧着喝。
“一会儿把袜子鞋子都穿上再让人帮你卸妆,别感冒。”陈述把向嘉洋鞋子找来,放他腿边。
向嘉洋注意到陈述的妆,他好奇:“陈老板,你脖子这个符文设计得真好,抹了会花吗?”
“不清楚。”陈述说,“你要试试么?”
向嘉洋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往花纹上看,他伸手直接戳了戳陈述的喉结,那颗痣是烫的,蛇眼让妆效栩栩如生。
陈述眸色瞬间一暗,当即握住了向嘉洋手腕。
“”向嘉洋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跟陈述的距离极近,嘴唇就在陈述的耳边,说话时呼吸会喷洒在陈述耳廓上,“陈老板?”
陈述放下向嘉洋的手,嗓音有点哑:“别乱抓。”
他都还没开始抓呢!向嘉洋瘪瘪嘴,面上乖巧应道:“好。”
看陈述面上没什么情绪,向嘉洋拿捏不准自己的意思传达到没。
他就故意这么一回,结果还碰壁了。
可惜了那颗痣,向嘉洋都还没开始挑逗,陈述就打断了他。
向嘉洋被陈述叮嘱了几句别光脚乱跑,老老实实坐在这等化妆师,之后陈述带上门离开。
差不多半小时后,向嘉洋脸上洗干净了,化妆师姐姐把他的假发和玉冠都取下来,跟他说:“你可以去换衣服啦,一会儿表演结束散场人很多,要是你没什么想看的就先走,不然到时候肯定得和他们挤。”
向嘉洋谢过姐姐,穿好鞋去找更衣室。
由于戏台是在户外搭建的,方便市民来观看,幕后这些工作间全都是小棚,拉个帘子就能进去,简易方便,向嘉洋转了两圈总算找到写着“主演更衣室”木牌的棚子,钻进去开始换衣服。
棚里有隔间,也只是用简单的帘子将其分隔开。
戏服其实很复杂,里三层外三层,虽说材质轻薄,可是难打理。向嘉洋窸窸窣窣地解开上衣拉链,低着头在跟腰带作斗争。
他才把上衣往后褪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
向嘉洋一回头,和陈述对上眼。
向嘉洋肩膀裸露,胸前光景暴露无遗,小腹弧度在腰带下若隐若现,细腰上有小窝眼,转过来时一副美人出浴的模样,相比之下,陈述狼狈很多。
他只穿了条内裤。
“”向嘉洋宕机了。
虽然他很想在陈述面前浪一次,但肯定不是现在。
虽然不是现在,但是美色当前
向嘉洋非常不客气地环视了一下陈述的身体。
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段,成熟饱满的胸肌,优越性感的倒三角区,笔直而光洁的大长腿,一览无余。
向嘉洋干脆也懒得把自己衣服先披上了,他弱弱开口:“陈老板,我走错了?”
“”陈述慢了半拍才回答,“没。”
就当是陈述走错了吧。他拿起桌上的衣服,绕过向嘉洋,推开左手边的帘子,去了旁边的隔间更衣。
陈述走得太快了,而且表情太自然,太平静了。向嘉洋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好像碰了一鼻子灰。
陈老板似乎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可能不是陈老板喜欢的类型。
菜不对胃口可没办法,向嘉洋总不能回炉重造。他想着自己是改变一下形象呢,还是干脆放弃。如果陈述实在对他这样的不感冒,他总不能往陈述的水里撒一把春.药吧?
只能放弃了。
而且陈老板是人皆尽知、名副其实的古井,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威严不可侵犯,疏离持重。
向嘉洋叹气,还不敢叹得太大声,怕一帘之隔的陈述听见。
的确,所有人都觉得陈述一惯端严沉稳,所以只有陈述自己知道,他紧紧攥着衣服站在更衣间里,内心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青筋从手腕一路暴起,蔓延至肩头。陈述强压下额角弹跳的太阳穴,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向嘉洋皮肤白皙,脖颈弧度漂亮利落,虽然身上没几两肉但不至于皮包骨,是恰到好处的薄肌,腰细得仿佛一只手能拧断。
他用手指戳碰陈述喉结时的触感和悸动仿佛还历历在目,留有余韵,加之刚才的画面,引得陈述脑中一阵过电的发麻。
向嘉洋回过头用那双干净青涩的眼睛看他,秀色可餐。
而食色性也。
陈述并没有那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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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就两句话死活放不出来一直锁我。
导致性张力全无,没达到我的心理预期。
总之就是陈老板想着想着小洋就了。他低头一看,皱眉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了。
第32章 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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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丰收圆满结束后向嘉洋收到了文旅局那边的感谢信, 信封里还装了购物卡、景区七日游免费票、风铃岛明信片和限定火漆印。
他一下成了大红人,走在路上都能别人认出来,说他是今年的云雀。
他心想那么明艳夸张的妆容, 都化得不像他了, 竟然还能被人认出,看来这次跳丰收相当完美, 场面空前绝后, 影响力深远。
本来这该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 直到向嘉洋在钛谷见到陈述。
更衣间的尴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但次日陈述一出现在纹身室内, 其他店员就奔走相告了他身上的某个变化。
“你们看见了么?”姚小川问。
简凡:“看见什么?”
姚小川煞有介事:“老大戴了个戒指。”
什么?!
向嘉洋墩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简凡摁上他肩膀, 让他稍安勿躁。
“什么样的戒指?”简凡问。
姚小川描述:“就很普通的素银, 上面也没钻,不像是订婚戒指,主要老大是戴在小拇指上。这什么意思懂么?尾戒!传说中三十岁还是处男就会变成魔法师的独身戒, 代表不婚主义。老大终于打算出家了?”
简凡不动如山:“也有可能纯粹为了装饰。”
姚小川满脸肯定, 说得有模有样:“不,他绝对是要去当和尚了。本来我们就一直调侃他收学徒是在行善积德,现在他功德圆满可以入行了,钛谷以后要易主了,说不定半年后我们能看到老大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个空碗来朝我们化缘。”
虽然他们两个的对话让向嘉洋很想笑, 但向嘉洋有点笑不出来。他坐回椅子上叹气,纠结地抓了抓自己头发。
现在是工作时间, 插科打诨不可取,很快一间门半开的纹身室就传出严厉的声音:“你们两个丢下客人在干什么?”
“来了来了!”简凡应了句,朝向嘉洋挤眉弄眼一下, 转身跑过去。
简凡的暗示向嘉洋没看懂,他心烦意乱地开始摸鱼。
向嘉洋:谷雨,吱吱。
詹谷雨:来了,咻咻。
向嘉洋:我觉得陈老板有点躲着我,就今天-
他一直在里面没出来,早上我和他打招呼,他就朝我点了点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怎么办?-
他还戴了尾戒。难道是扮演山君还没出戏?
詹谷雨也在摸鱼。
他工作强度大,产品就是要天天和研发battle,和同事battle,和客户battle,需求会塞满了詹谷雨的每一寸毛孔,让他彻底萎了,连欲望都没有。好不容易闲下来,詹谷雨决定跟向嘉洋认真说道说道。
毕竟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比较有意思。他希望向嘉洋能快点把陈述拿下,这样他将拥有豪门里唯一的人脉,兄弟开路虎他也能不吃苦。
詹谷雨: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
向嘉洋有点脸热:是我们昨天不小心走错了更衣间。
詹谷雨秒懂。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相较于感情上的需求,他们可能更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又不是两直男大眼瞪小眼,躺一张床上能打游戏打到天亮,向嘉洋性取向为男,陈述也是,这么闹一出乌龙,心态上肯定有变化。
难道昨天已经脱光了赤诚相见?
詹谷雨:他没反应?
没有的。向嘉洋可以保证。
他亲眼看着陈述熟视无睹、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走去了隔壁。
詹谷雨:那你可以转变策略了-
你之前采取的是暗中打窝钓鱼上钩,但太不明显了-
陈老板对你的暗示既没有表现出很喜欢,也没有表现出很抗拒-
说明有层窗户纸还没被捅破。可能他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我猜的。)-
你现在直接抱上去,跳他身上,掰着他下巴强吻他吧!-
把他推倒吧向嘉洋!
其实这个办法向嘉洋早就想过。
只是他担心,自己太心急了反而引起陈述反感。万一陈述觉得他只是馋个身子,图个快餐恋爱呢?
一开始的确看中那张脸。现在不同,向嘉洋非常喜欢陈述,喜欢到一定要吃到才行。雷达看到一块精品水煮鸡胸肉能忍住吗?不能。
所以他也不能。
人品见于细节,他已经不用担心自己遇人不淑了,陈述很淑。
好像即使他真强吻了陈述,结果也不会再坏了。无非是陈述从此以后将他拉进黑名单死生不复相见,一怒之下辞退了他永久禁止他进入钛谷店,就像现在这样若即若离中间永远隔着某条线。
向嘉洋死马当成活马医,病急开始乱投医,居然认真思考可行性。
詹谷雨: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问问别的大师-
你不是在钛谷打工么?店里学徒肯定也了解陈老板-
或者你认不认识和陈述年纪差不多大的?最好是陈述朋友。向他们讨教一下?摸摸看陈老板是什么路数。
这个方法听起来不错。
和陈述年纪相仿的陈述的朋友,向嘉洋还真认识几个。
不能是林潜。林潜看上去也很寡。
也不能是老罗,他只喜欢打羽毛球。
向嘉洋发信息:萧二少,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和音澜哥吃个饭。
萧思越可能是住在手机里的,秒回:哟?
萧思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给对方发挥阴阳怪气的机会,向嘉洋打断施法:吃不吃?
萧思越:包吃的。
有热闹他包看的。
有陈述的热闹他就是死了都要爬出来坐在坟头通宵看的。
约好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私房菜,向嘉洋提前预定了座位。
加上萧思越后他们几乎没有聊天,偶尔一次刷到萧思越朋友圈,向嘉洋会给他点赞。这人朋友圈里一溜烟的小宝文学。
[小宝,又到了我想念你的时候了。其实你本身就很好,所有人都因为你是你,才爱你。你时常觉得自己是残缺的,但我愿意用尽一切将你填满,我会把时间都花在你身上,让你的灵魂每天都更多一些,丰满一些。我自私贪婪地希望你的目光只能看向我,你的眼里不能有别人,哪怕是一丁点影子。所以亲爱的,你必须永远属于我,我的钱。]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向嘉洋笑了半天。后来听陈述说,小宝其实不是钱。是赵音澜。
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把赵音澜追到手的,值得膜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老的姜牵着赵音澜走过来,入座。
“你好。”向嘉洋打着手语,看着面前这位漂亮优雅的青年。
赵音澜是后天失聪的聋人,可以说话但是听不到声音,但因为听不到声音反馈,他找不着音调,也把握不准音量,所以基本不会开口说话。他长得很漂亮,身上有艺术家独特的气质,温柔从容,一坐下就微笑着冲向嘉洋比划: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向嘉洋的手语是为了和阿公交流临时学的,比起面前这两位,他属于门外汉,而向嘉洋惊讶地发现,萧思越看上去这么吊儿郎当的人,正儿八经打手语问旁边人要吃什么菜时,手部动作竟然流畅得浑然天成。
这顿说好是向嘉洋请客,他要请人帮忙肯定不能让人自费,显然萧二少有意刁难,或者逗乐,菜都想往贵了点,直到赵音澜一巴掌拍上他的脸蛋,略带嫌弃地把他挪开,拿过菜单自己点了几道还算亲民便宜的家常菜。
萧思越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有他在,三人交流毫无障碍,有时候向嘉洋看不懂手语,赵音澜就直接在手机上打字跟他说话。
两人还交换了一下微博。不同于向嘉洋的摸爬滚打杂糅百家,赵音澜是科班出身,画画方面基本功过硬,风格多变神韵统一,主页作品和大V认证看上去华丽优秀。这应当是个很出挑的人。
正餐吃完上了饭后甜点,他们才开始聊正事。
萧思越一语惊人:“你加过陈述微信,有他联系方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没有。
要有什么不对?
向嘉洋懵懵懂懂:“我加的工作号,头像是钛谷logo,朋友圈是作品,这怎么了吗?没有三天可见,应该也没有屏蔽我,简凡他们能看见的我都能看见。”
萧思越眯起眼睛。
那他懂了。
陈述这个老狐狸还没有告诉向嘉洋资助人的事。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估计是不敢。
萧思越自己也是恋爱关系中年长的一方,可以理解陈述的道德枷锁。
义父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称谓,但在某些时候,它是一块遮羞布,盖上是选择体面,撕开是选择情人。
陈述现在既下不去手,又放不开手。
萧思越毕竟是收了陈述五个百分点的让利。这事他可不能搞砸了。他做生意多年本就是个人精,常年混迹名利场,打过商战打过小三,加之情场浪子的丰富经验,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觉得陈述对你毫无兴趣?”
“嗯。”向嘉洋点头。
“我不这么觉得。”萧思越没有反手卖了陈述,也没有明确是在帮向嘉洋打抱不平,他手指点了点桌面,提议,“既然陈述这么规矩,那你就得闹腾。不然你们永远没有进展。”
他拿出来一张卡放桌上,“这是gay吧卡座的预约会员,你要不要试试去玩一玩?”
向嘉洋接下了。
“我一个人去吗?”向嘉洋问。
“小宝会陪你。放心,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你。”萧思越说,“你就当是去认识新朋友,看个新鲜。”
向嘉洋没什么问题。赵音澜冲他温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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钛谷店只有一盏灯亮着,其他员工陆续离开,陈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站在洗手间洗手。他略显疲惫,眉宇是里化不开的忧虑。
今天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关在纹身室里工作。
效果算有。
脑子里那些画面不会再随时随地蹦出来了。
擦拭完手,陈述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裤兜里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是萧思越的信息。
萧思越:[图片]
萧思越:我小宝今晚去酒吧玩。
萧思越:瞧瞧看见了谁?
陈述看到这张图片的瞬间,眉头陡然皱得更深。
向嘉洋站在香槟塔旁边,和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在说话,看穿搭是酒保,但照片之外有没有别的男人再和向嘉洋搭讪,他就无从知晓了。
陈述:你让赵音澜一个人去酒吧?
萧思越:你管呢。我们的情趣,碍着你了?-
我晚上有应酬,让他自己出去玩-
我反正是放心-
小宝不会和1玩的。他不舍得让我伤心-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被什么肌肉男带走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觉得呢?
一条比一条贱嗖嗖。
欲擒故纵这一招通常最为人所耻,然而还是那句话。
招数不在新,不在高,有用就行。
萧思越把手机丢车座位上,静候了13秒。
陈述:地址给我。
他看到这信息时快笑死了,但把车载音乐放得更大声了些,故意没有马上回复。
萧思越打算晾着陈述,让他先急个三分钟。
结果30秒都不到,电话响了,陈述打来的。
像索命一样急促,响铃声把萧思越都震了一下。
“地址。”陈述声音冷得出奇。
萧思越快笑倒在座位上,憋得很辛苦:“什么地址?”
“萧思越,你再跟我装蒜?”
这句听起来更是寒意逼人。
“香樟大道307号,店名玻璃湾公社,在C店。”萧思越边脚踩油门边驶离gay吧,“赶紧的陈老板,人都到了好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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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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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穿着西装马甲的服务员走到卡座边, 把两个小吃拼盘放在桌上,侧身一指,“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你们的。”
赵音澜本来在玩手游, 他听不到声音, 余光看见桌上多了东西才抬的头。简单打了个谢谢的手势后,他拍拍向嘉洋肩膀, 两人朝后面卡座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点头致谢。
没想到男人径直朝他们走来, 硬生生挤在了向嘉洋身边入座, 朝他伸出手:“嗨,我叫伊森, 我们见过的。”
向嘉洋有些意外, 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面孔。典型混血长相, 深邃的眼窝与平缓的眉眼,皮肤小麦色,一时间很难判断他来自哪个国家, 因为他身上同时带有多种文化的影子, 神秘又独特,欧式大眼眨巴眨巴看着人时莫名有一股极强的吸引力。
看清这张脸后,向嘉洋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他还以为是萧思越找来的群演。
社会上有很多为恋爱或婚姻服务的职业,比如婚介,再比如鉴情师。或许这位风流倜傥的金发帅哥也是拿钱办事的一种。
向嘉洋握上他的手, 保持距离感地只捏了捏指尖:“你好, 向嘉洋。请问我们在哪见过?”
“路边。”伊森的记忆力过分惊人,甚至精确到某个时间点, “你坐在车上和旅行团打了招呼。我当时在团里,人很多,你没注意到我也很正常。”
向嘉洋愣住了, 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随机艳遇。
“当时你用挪威语说欢迎来到风铃岛,我的朋友们。”伊森的中文一点口音都没有,他微笑举起酒杯,和向嘉洋的碰了碰,“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对吧?今天能在这见到你我太高兴了,能跟你喝一杯吗?”
玻璃湾公社每天都有表演,前半场是腰肢很软的小0们站在桌上跳kpop,扭得全场尖叫不断,后半场是肌肉男坐在椅子上脱衣服,这时候大家都玩嗨了,角落里通常藏着人在互相亲嘴。
总之出现在这的人要么好奇心旺盛想过来玩玩,见见场面,要么是饥渴难耐发泄欲-望的,男人出现在这等同于狩猎,找到顺眼的直接泡走开房。
伊森的眼睛很亮,看着向嘉洋时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浓稠热烈,他像是真的高兴坏了,嘴角就没降下来过。
“我还看过你的演出,你是今年的云雀对不对?”伊森又碰了碰他的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原本我只打算在风铃岛住半个月,可是现在我不想走了,一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的氛围,我旅游过西北,对比后发现还是海边适合我。二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跳丰收,对你一见钟情。”
他可能生来就是胆大坦然的性格,敢爱敢恨,也很开放,“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们可以在海外登记,举办婚礼,我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如果你不喜欢旅游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如果你喜欢我们就环游世界。”
赵音澜已经很努力在辨认伊森的口型,但没看懂,他比划着问向嘉洋:他在说什么?
向嘉洋比划:他说要跟我结婚!
赵音澜瞪大眼睛,把伊森放在桌上的酒杯挪开了。意思很明显,请你滚。
伊森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看出赵音澜和旁人有些不同,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于是他把酒杯重新挪回来,朝赵音澜点点头,也没有贸然开口。
“没事。”向嘉洋朝赵音澜示意,表示自己能解决。
他碰了下伊森的杯子,喝了口酒,“我们可以聊聊,但我对你没兴趣,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要是觉得还能聊,我们就喝,当交个朋友,不能的话你就换桌吧。”
伊森表情痛苦地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坐着。
他可不会干出性骚扰那种事,立刻转变策略,挪到卡座对面,和向嘉洋交谈起来。因为两人都常年旅游,去过不少地方,加上向嘉洋会语言,伊森待他更加亲切热情了。
闲聊话题无非是旅行中遇到的趣闻,这很正常。
如果能抛开周围环境的话。
大概是音乐足够嘈杂,前方座位的两个男人突然亲在了一起。
他们一亲,方圆二十米内的人仿佛得到信号一样,蠢蠢欲动。
向嘉洋甚至听到了啵-啵-声和呻-吟-声。
陈述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身形挺拔到鹤立鸡群,拨开一众微醺的男人,视线直直落在向嘉洋脸上。
萧思越并没有告诉向嘉洋陈述来了没,什么时候来,这种开盲似的见面必然患有风险,比如陈老板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步伐迈得很大。向嘉洋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紧张局促,他眼睁睁地看着陈述坐在了自己右手边的沙发上。
陈述没有打扰人兴致的意思,直接把向嘉洋拉走太失礼。他骨子里的涵养是根深蒂固的。但他手指弹了弹向嘉洋的酒杯,抬眸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向嘉洋也不问陈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笑,“而且我听酒保说度数很低,能当饮料的。”
周围音乐声音很大,他们要凑近些才能听到彼此说话,向嘉洋手挡着嘴唇,小声介绍:“陈老板,这是伊森,他说看过我的跳丰收,想和我交个朋友。”
陈述好像才发现座位上还有个人似的,他看了伊森一眼。
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五官硬朗,中文流利,也是个混血。
而且还很年轻。目测二十出头。
“原来你们认识。”伊森惊呼,“我以为山君和云雀并不熟悉,只是文旅局按照风格找来的主演。”
“你们聊。”陈述点头,淡淡说。
他没有插进话题,也基本不开口说话,只是双腿交叠坐在那,仿佛一樽石狮子,看守着什么。
陈述一副只是恰巧在玻璃湾公社遇见向嘉洋的模样,摆出蹭朋友座位的散漫神情,脸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手里玩着手机,指腹时不时滑动屏幕,像是在刷什么视频。
见他不说话,伊森问:“嘉洋,你朋友不介意我跟你喝酒吧?”
向嘉洋也说不上,他侧头。
陈述掀起眼皮,“不介意。”
手指滑动屏幕,在自己朋友圈里来回切,进去又出来。
伊森又问:“那我们一会儿玩点游戏好吗?傻瓜拳?还是逛三园?”
陈述端坐着,不咸不淡地继续看手机,主屏幕来回滑,看壁纸看了五分钟。
伊森道:“那山君要玩吗?他一个人坐着只吃东西,会不会很无聊?”
向嘉洋也不懂陈述会不会无聊。他试探地看去,陈述朝他摇头,意思是不玩。中途陈述回复了下顾客的信息,安排了下周的时间表,把每个工作日都填得满满当当。有些想和向嘉洋搭讪的男人走过来问能不能拼桌,他只抬了下手就把人打发了。
唯一能看出陈述这个人的魂还在这的表现是,他会拦向嘉洋喝酒。
游戏输了,陈述直接代罚,空杯后展示给伊森看,看完又继续低头刷手机。
差不多过了一小时,赵音澜打手势,说萧思越要来接他。伊森酒量似乎不太好,这么低度数的果酒都能灌醉他,此刻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
向嘉洋起身:“那我们走了,你叫好车了吗?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
伊森伏在桌上比了个ok的手势,其实还算清醒,只是喝累了。
“我送你。”陈述跟着向嘉洋站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公社。陈述的车就停在店门口十里开外的位置,保时捷解锁后车身弹出亮光。向嘉洋站在路灯边上吹风,酒吧里燥热封闭,导致酒精有些上脸。
“醉了吗?”陈述问。
“没有。”向嘉洋摇头,“就是有点热。这里还挺好玩儿的,东西也好吃。”
“你看了他很久。”陈述站在车边,突然看过来,“伊森也好玩?”
向嘉洋想了想,公正地评价:“他虽然之前生活在海外,但玩这些本土的酒桌游戏很厉害。”
“行。”陈述点点头,气笑了。他拉开车门,先开了空调,侧头看到路边吹风,揪着衣领散热的向嘉洋,又问,“他长得帅?”
天呢。
谁能帅得过你啊。
向嘉洋在心里顶了一句。
“还好。”向嘉洋笑笑,问,“怎么了?”
陈述说:“先上车。”
向嘉洋只好走过去,钻进副驾驶座。陈述并没有马上开走,先是又调了调空调温度,问他:“凉快了吗?”
“够了够了。”向嘉洋惬意地躺在座位上,还调了他喜欢的高度。
“以后如果没有人陪着,别来这种地方。”陈述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路,“我担心你会生病。不是说joe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么?”
“偶尔一次没事啦。”向嘉洋笑着说。
“以后也别和不认识的人喝酒。防人之心要有。”
他说一句向嘉洋顶一句:“没关系,伊森很真诚的。”
陈述太阳穴跳了跳,他眸色暗下来,沉默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太管教,没人会喜欢这样。陈述把自己哄好了,侧过身给向嘉洋系安全带。
向嘉洋看着他转过来,伸手半圈禁地越过座位,够到带扣,下一秒,向嘉洋直起腰凑过去,在陈述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地一下。
电光火石,转瞬即逝,蜻蜓点水。
嘴唇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梦里的羽毛。
他这一招实在是太快。快准狠。
根本没给人躲闪的机会。
陈述愣在原地,近在咫尺的脸上表情僵硬,瞳孔缩了缩。
向嘉洋说:“陈老板,你生什么气?我才不喜欢伊森呢。”
陈述觉得自己着了魔。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受到刺激,将要从火山口迸发出来。
他缓缓皱起眉,一语不发地看着向嘉洋,只看着,什么动作都没有,冰冷的五官下血液翻涌,眼神晦暗不明。
“现在是向嘉洋还是joe?”
“向嘉洋。”
“那我是谁?”他的大手忽然捏住向嘉洋下巴,指腹在下巴尖处摩挲两下,哑道,“你认错人了没有?”
“你是陈述。”向嘉洋窝进座位里,有点想躲,他总觉得陈述手指的温度烫得有些惊人,跟一块火山石似的,“你是陈老板”
有什么轻盈的面纱被撕开了。
陈述说,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
向嘉洋懵懵懂懂地听着这话,点头,“对。”
陈述说:“那你别后悔。”
他一根手指拨开向嘉洋温暖湿润的嘴唇,视线越来越暗,越来越烫。陈述摁住向嘉洋肩膀,凑上去含住那张今晚让他格外不满意的嘴,希望向嘉洋别再提起伊森了。
他知道不能。
正因为知道不能,他怀着一生可能就亲这么一次的念头,亲得格外粗-暴,格外凶狠。
“向嘉洋,你真的太不乖了。”陈述磨着他嘴唇,低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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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这两人亲亲怪,会亲很久。正好我练练写kiss的技巧,谢谢大家
第34章 过咽喉,淌心肺
*
向嘉洋没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一开始只想往陈述脸上来那么一下, 像老虎耍个威风,顺便和陈老板解释清楚他跟伊森纯友谊。说实话,亲脸颊或许很亲密, 但硬要掰扯, 也可以解释成正常社交行为,比如陈述这样的混血一定能理解的贴面礼。
但亲嘴就不一样了。
亲嘴是恋人之间做的事, 更遑论陈述这种亲法。
他大手揉捏着向嘉洋后脖颈的一块软肉, 扣住后脑勺把向嘉洋拉近, 看起来冰冷锋利的嘴唇压上来,停留短暂的几秒, 二人的呼吸在唇齿间融合、推扯, 暖呼呼的气息吹动脸上绒毛。
热。
向嘉洋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体温的、带有侵略性的热度。空气里还有男人惯用的檀木香。
陈述亲一下就移开了, 四瓣嘴唇距离不过一个指节,他们互相能看清对方的眼睛与睫毛。
向嘉洋胸膛微微起伏:“你,你亲我干什么?”
“不喜欢?”陈述看着他嘴唇。
向嘉洋大概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酒后白皙的脸蛋上泛着潮-红, 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 他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嘴唇微微张着,比平时更加红润,还残留着湿润光泽。
他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陈述安抚性地揉搓他头皮, “反感?”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向嘉洋摇头。
陈述看了他好一会儿, 眼神的贯穿力很强,充满严肃, 好像是在检查向嘉洋的瞳孔。瞳仁清晰,没有颤动或缩放,眼眶里含一层水, 视线能聚焦,一切正常。
其实不用多问,陈述也清楚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向嘉洋。
这双眼睛虽然青涩,但并不稚气。不同于joe的色厉嚣张,向嘉洋看着陈述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攻击性。
对视几秒后,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一团柔软的东西在内心深处疯狂发酵,直至填充了四肢百骸,令人骨痒难耐。
向嘉洋气息微喘,难得较真了一回:“陈老板,我可没有亲你,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陈述挑眉:“没亲我?”
“我碰的是这。”向嘉洋指着他脸上某个位置,“当然不算亲。”
他本意是想从陈述嘴里撬出点自己想听的话。当陈述那张薄情冷淡的嘴唇压上来时,向嘉洋就知道自己赢了。至少他能确定,陈老板是有欲-望的。
但陈述选择身体力行。他抬起向嘉洋下巴,掰过脸,在向嘉洋的脸上也印一个吻。
“还你了。”陈述说。
向嘉洋万万没想到陈述还有这一招,他顿时瞠目结舌,呆在座位上。他的腰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还不等向嘉洋低头看去,陈述就已经封住了他嘴唇。
车内始终不方便,中间还隔着中控台,向嘉洋被一股大力推着,与陈述唇齿相依。
陈述先是贴着他,深邃的眼睛占据向嘉洋整个视线。随后他低头,含住向嘉洋嘴唇缓慢磨-吮。感官骤然被放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唇部神经,向嘉洋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没有抗拒,也没有发抖。
大手从后脖颈绕到脸侧,掌心紧贴这张无比年轻而鲜嫩的脸,陈述的眼神暗了些,突然加重力道,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向嘉洋嘴唇。
吃痛后向嘉洋忍不住喊他,陈老板。
这声不像是求饶,更像是不满。陈述干脆撬开了他的嘴唇,啄吻饱满的唇珠,含咬唇角,用舌头润湿唇缝。那双总是不近人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浓厚的色彩,嗔痴贪,三念俱全。
他单手扣住向嘉洋,一点点地在嘴唇上打着圈碾-磨,生津止渴般的唾液洇漫在嘴角。向嘉洋呼吸明显紧促起来,手指忍不住抓住陈述的衣服,浑身僵硬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才好。
逼仄密闭的车内空间响起啧声,水润清亮,充斥一股微醺的躁意。
向嘉洋是第一次接吻,他知道陈述也是。或许是无师自通,或许是天赋使然,这个男人的吻如同烈酒般甘醇辛辣,吻技娴熟,轻而易举就能挑拨人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和渴望,前调轻柔,中调浓艳,后调劲猛,蚀骨销魂。
陈述的呼吸愈发滚烫急促,他重重地吮-吸两片温暖柔软的嘴唇,没给向嘉洋一点喘-息的机会。
直到看见怀里人涨红的耳朵,陈述才移开嘴唇,修长手指插入向嘉洋汗涔涔的发丝间,低哑,“换气。”
向嘉洋照做。他全凭本能反应深呼吸几口。
在他补入新鲜氧气的空档里,陈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胡乱地吻着向嘉洋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下巴,最后停在嘴角,亲了几口,又转向耳朵。
这张脸实在是在陈述眼皮子底下晃了很久。他给过向嘉洋很多次机会,也给过自己很多次机会,能不听便不听,能不看便不看,然而有些种子种下去,就没有连根拔起的可能,无非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向嘉洋又用那种声音喊他,陈老板。
陈述的吻开始变得粗-暴。
他单手托着向嘉洋下巴,把这张脸抬起来,逼着向嘉洋仰头看自己,然后他俯身吻下去,以舌尖撩-拨贝齿,尝着残留的果酒,这次陈述没打算放过向嘉洋,他轻而易举地捅开牙关,舌头钻进去,与口腔里的软舌相碰。
向嘉洋第一反应是头皮发麻。那样粗粝厚重的东西正压在他舌面上,冷不丁地相遇,触碰,推搡,碾合,肉与肉地贴在一起。
电流从尾椎一路窜到脑门,激起一阵酥-麻,全身血液进而沸腾,冒起火花般的泡泡。
陈述亲得向嘉洋承受不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架在他下巴上的手指顿时用了点力道,不容置喙地扣住他,将他拉回来,舌头再次卷入口腔内,搜刮里面的空气与津-液。
这个吻转而霸道浓稠,不论向嘉洋怎么往后躲,陈述都能追上来,直到他的手包裹着向嘉洋后脑,将人摁在了座位上,继续加深力道,吻得专注而霸道。
他此刻掌控着向嘉洋的一切。
那阵淡淡的果酒香飘散在空气里,带起周遭的热度,暧昧因子上下浮动,涌出独属于风铃岛的情-潮。
没人说话,也没人叫停。
向嘉洋被亲得发懵,脑袋暂时无法思考,本能让他享受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不可否认,陈述的吻美妙又窒息,向嘉洋肾上腺素飙升,第一次有这样新奇的体验。他的心跳现在很快,多巴胺飞速分泌着,流通在四肢百骸,他晕乎乎地卧在云端,脖子通红,嘴唇发酸。
今夜的酒还不足以令人沉醉,真正富有魔力的是这个吻,它近乎是完美的,把“人生初体验”的门槛拉得太高了,此后恐怕很难再有什么超越它。
向嘉洋的身体会记住在车里发生过的所有感受。
陈述的亲吻像一块蛋糕,口感甜美、绵密柔软,即使制作过程粗暴急切,也无法改变它火候正好的事实,唇齿留香,被烙印在味蕾的记忆里。
或许中途戒断了一段时间,但只要再度接触,所有的感官都会被唤醒,榫合着陈述的风格与气息。
向嘉洋有些眩晕了。他以为陈述亲个几分钟怎么也该够了,然而十几分钟过去,陈述的唇还停留在他唇上,怎么也尝不完似的攻城略地。
他还是那样喊了一句,陈老板。
这次黏糊糊的,有气无力,还是在百忙之中找到点陈述含-吮的空隙才得以出声。
陈述让他别这么喊。
“你太不让人省心了,向嘉洋。”陈述说话的气流如数灌进向嘉洋口腔里,过咽喉,淌心肺,他染上情-欲的眼睛定定看着向嘉洋,看了好一会儿,沙哑,“你轻信旁人,包括我。”
他们是上司和下属,是长辈和晚辈,是施与受,是伯乐与千里马。他们之前只有金钱交易,现在却有了肉-体实欲。千错万错都是陈述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也是陈述承担。他只是告诉向嘉洋,你信错了我。
“我不是圣人。”陈述手指滑过向嘉洋脸上的颧骨,抚弄他漂亮的眼尾,将他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哑道,“我是下-流货色。”
向嘉洋即使被弄得晕晕乎乎,也没忘记表态。
他说,那也不错。
似乎是没猜到向嘉洋会这么想,陈述凝视着他,最后摇了摇头。他重新沉默地啃吸着向嘉洋的嘴唇,野蛮、粗-鲁、不顾一切。
最初的激烈被稀释过后,气-喘-吁吁的两人才停下来。
向嘉洋因为缺氧而满脸通红,眼神还是空濛的,陈述帮他扣好安全带,慢慢地开着车。
仍然是谁都没有说话,室内空前地安静,只有导航播报道路的声音。
无尽的欲言又止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中途陈述有好几次都侧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人。向嘉洋没有回应他,只是愣愣地盯着前面车窗,好像困了的小型犬躺在草地上发呆,半梦半醒。
陈述人生中少有如鲠在喉的时刻,向嘉洋越静悄悄,他越惧怕。
直到陈述把车开到南汐巷,前面路口进去就是民宿。
“到了。”陈述说。
向嘉洋这才有了反应,他解开安全带,“哦”了声,推开门。一条腿迈出保时捷,向嘉洋回头,“谢谢陈老板,再见。”
“”陈述眉心一皱。
向嘉洋砰地带上门,绕了下车屁股,准备往民宿走。驾驶座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陈述坐在那,看向他,“来。”
向嘉洋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上,他赶紧走过去,弯腰凑近:“怎么了?”
陈述搂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拉进车里,反手带上车门。
向嘉洋一脸呆滞地坐在陈述腿上。
“再亲会儿。”陈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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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向纣王和男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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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再亲会儿?
保时捷空间不大, 向嘉洋直起腰,脑袋能碰到车顶。陈述用掌心托住他的后脑,调了下座椅的高度。
“我得回家了, 陈老板。”向嘉洋坐立难安道。
他并不是害怕, 而是紧张,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走。嘴上是这么说, 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向嘉洋一动不动地坐在陈述腿上。
显然, 陈述常年健身,也练过腿。向嘉洋与他面对面时很不自在, 腿部的布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述抚了他腰一把, “别动。”
他骨节突出的手指在向嘉洋细腰处紧扣, 怀里人如同游乐场里的大棕熊玩偶,毛茸茸热乎乎。
“休息下。”陈述说。
他用手背测了测向嘉洋体温,从中控台里抽出来一瓶矿泉水, 拧开后递向嘉洋手里:“喝点。”
非常明确简单的指令, 向嘉洋咽了咽嗓子,接过水杯浅酌两口。
换做以前,向嘉洋说要走,陈述会放他走。但是今晚,此刻, 不行。陈述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若有若无的面纱被撕开后,欲-望的口子只会越来越大。他火热的手不论做什么手势似乎都带了点情-欲的味道, 抚摸过向嘉洋耳垂和脖颈。
向嘉洋忽然挪了下,“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陈述问。
“屁股。”向嘉洋嘀咕,“腰挺着好酸呢。”
陈述干脆把他压下来, 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向嘉洋的下巴抵在陈述肩膀上,一股好闻的洗衣粉香传来,淡似一层雾。
胸膛紧密相贴,向嘉洋甚至能感受到陈述的呼吸。
“这样舒服了?”陈述的手拍着他后背。
“比刚刚好。”向嘉洋靠陈述身上,勉勉强强地说。
他这种时候倒是挑剔,一会儿问陈述给的水怎么不是冰的,一会儿嫌保时捷车内空间小,一会儿又说陈述肌肉练得太结实了,硌腿。
“看来是还有力气。”陈述揉拧着他肩胛,“喜欢么?”
陈老板没问喜欢什么,向嘉洋干脆就懒得回答,反正这会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段休息的时间有些漫长,陈述一直抱着他,因为错开了脸,向嘉洋看不清陈述此刻的表情,只感觉到强劲有力的手掌一直在背上安抚。
没人开口,似乎都不想打破这份餍足的温馨。
向嘉洋都想拿出手机玩会儿了,陈述忽然抬起手,食指拨弄了下向嘉洋的耳垂。
他一激灵,撑着陈述肩膀直起腰,一双眼睛因为应激而瞪得很圆:“这样很痒。”
陈述笑了,指腹捏住耳垂搓揉,“敏-感?”
他说话声音不疾不徐,有些发哑,气流从嘴唇渡出,荡过几厘米的距离扫向向嘉洋耳廓,因为距离太近,像是抵着他耳朵说的,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能贴上来,惹得向嘉洋忍不住仰起身,宛如被正在煨着的烈酒烫了一下。
这男人笑起来总是很动人,嗓音里含着一架管风琴,不失风雅,也不失激-情。
向嘉洋努力克制着身体的起伏,咬牙商讨:“才不是呢。你先松开我。”
他本意并没有想和陈述发生什么,亲过一次就算了,陈述居然又把他拉回来,说要再亲会儿。诚然,他撩拨在先。
可他才23岁,平时一直收敛克制,今天才犯了点小错,越了点小界。在酒精上脑的情况下,他还只是亲了口陈述的脸。
够乖了吧?
陈述不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让着他吗?
现在的情况是,陈老板不仅没让着他,还有要吃干抹净的意思。
向嘉洋有种误入盘丝洞的错觉。
虽然虽然陈述亲得他很舒服,但是向嘉洋吃不消了。他年轻拘谨,小尝荤腥已经心满意足,大鱼大肉会很撑,撑到今晚恐怕得失眠,翻来覆去地回忆起车里的情景。
似乎看出来向嘉洋脸上的犹豫与纠结,陈述抬脸望向他:“不想给了?”
这张脸占据视线时的冲击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大,高挺得近乎完美的鼻梁,深邃五官,眼神滚烫,唇峰凌厉冰冷,冰火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割裂。
原来陈述不成熟不冷淡时是这样的。
向嘉洋伸手摸上陈述的脸,男人明显一顿,挑眉看着他。
作乱的手描摹陈述的额头与鼻翼,画画似的移到嘴唇,摁上唇角,掠过脸上那颗痣的时候还揉了揉。
陈述身上似乎一共就这么两颗痣,一个在脸侧,一个在喉结。他生得这么锋利冷漠,两颗痣恰好到处地点缀在皮肤上,平添了一丝柔和,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
“你要亲多久啊?”向嘉洋说。
这就是松口了,或者说,心软了。
陈述没回答,直接吻上来。
向嘉洋睫毛微颤,强迫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他对不起亲朋好友列祖列宗,他实在钟意陈述的脸,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能帅成这样?吃什么长大的?他是被色诱了吧?绝对是吧?
他现在像昏-淫-无度的商纣王。那陈述是什么?男狐狸精?
男老狐狸精?
嘴唇的触感打断了向嘉洋的思绪。
有过刚才一番纠缠,两个人明显都更娴熟了,嘴唇紧密相贴,动作幅度更大。向嘉洋下车过后被晚风吹得冷静了些,坐回来时也有些后悔,然而陈述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攻势异常猛烈。
他含住向嘉洋的嘴,先是重重吮-吸已经通红的唇瓣,再用舌尖打湿了唇纹,细细地舔着每一寸,唇部敏-感神经带起一串激烈的反应,直通大脑,在神经中枢勾起阵阵涟漪。
向嘉洋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搭上了陈述的肩膀。男人似乎很受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摩挲向嘉洋腰身,往下则揉蹭着腿侧的肉。
“搂紧。”陈述哑道。
他低下头,压着向嘉洋亲。
舌头撬开牙齿,撞入口腔里,无数神经元被激活,向嘉洋头皮一阵发麻,愣愣地挂在陈述身上,被他索求着,一丝空隙都不留。
唾液色-情地黏合,推抵,交换,滋滋作响。陈述吮着向嘉洋的软舌,后又舔舐口腔上膛,在那打着圈地研磨,像精心画一匹野马。
粗-重的喘息声被含在唇缝里,向嘉洋忍不住抖了抖,陈述则一只手捏住他下巴,逼着抬起,不让他躲。
向嘉洋微微瞪大眼睛,眼底是不可思议。陈述吻技越发老道,吻得高超不说,还吻得很舒服,他甚至都没有回应陈述,只需要被引导,被摆弄,被伺候就行了。
他们都是男人,接个吻谁也不吃亏。向嘉洋努力地扯回一丝理智,在思考他需不需要也回应一下陈述。莫说吻技高低,谁也不喜欢做这种的时候对方像木头似的干杵着吧?
于是向嘉洋试探性地勾起舌头,挠痒痒般舔了舔陈述舌尖。
这一下激起的反应很大。陈述几乎是立刻撤开了唇舌,捏着向嘉洋下颌,定定看向他。
眼底情愫翻江倒海,喉间溢出曼妙的喘-息。陈述低头吻了下向嘉洋嘴角,把溢出来的唾液吮干,说:“你听话些。”
他似乎不要向嘉洋主动。
这一次的指令没有那么明确了。听话,这词向嘉洋能懂。但听什么话?陈述压根就没有说话。他囫囵吞枣地领悟着其中奥义,思考陈老板是不是要独揽责任。
孰不知他此刻的嘴唇过于潋滟,像颗冰镇樱桃。陈述眼神暗了几分,指腹摩挲向嘉洋的下巴,往下拨开他的唇瓣。
“陈老板。”向嘉洋笑了下,喘-着气说,“你温柔些。我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陈述愣了,他眼底划过明显的意外,眉心微皱:“你跟”
“没有。”向嘉洋打断道,“没和樊煜亲过,太亲密的举动我们全都没做过。之前joe情况很不稳定,他很反感樊煜,我怕激怒joe,就提前跟樊煜达成过协议。”
陈述沉默地把玩着向嘉洋耳垂,弄得向嘉洋耳朵烫度惊人。
他眼底的惊讶被愧疚取代了,里面是化不开的阴翳。他觉得自己品行卑劣,衣冠禽兽,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早就知道向嘉洋有前任,他不在意向嘉洋的情感经历,但他没想到自己拿的是向嘉洋的初吻。
他是高兴的。但也有负罪感。
他的吻依言变得温柔了,在向嘉洋嘴唇上亲了好几下,用额头抵住怀里的人额头,皱眉看着他眼睛说,“我知道了。”
向嘉洋的嘴唇像果冻似的,晶莹饱满,尝起来甜美至极。
陈述开始细致、缓慢地亲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探进去舔过口腔内壁后,撤出来又吮一吮唇瓣,向嘉洋的气息瞬间被他夺走,缩在陈述臂弯里浑身发-软,无力动弹,呼吸则慢慢加快,再度缺氧后眼尾都开始泛-红。
眼看着向嘉洋要滑落,陈述拦截他的腰,把人托起来提了提,摁进怀里,加深这个绵长细腻的吻。
唇齿搏-斗里,陈述半含着向嘉洋嘴唇问,“舒服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向嘉洋才说:“你舒服吗?”
陈述笑了,他边笑边渡过去炙热的气息,喉结滚动时黑痣性-感迷人,而后他用手指抚弄向嘉洋头发,提醒向嘉洋再换口气,别忘记呼吸。
不言语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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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陈述说他还想亲,。我思考一下
第36章 1小时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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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阅读灯原本开着, 现在关了。
陈述抓着向嘉洋手腕时,指腹碰到了上面还没脱落干净的疤痕。
他的吻戛然而止,皱眉看着向嘉洋。
“没了。”向嘉洋解释, “这就是之前的, 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掉完。”
陈述低头在那上面也亲了一下,大手包裹着向嘉洋的手指, 一根一根揉弄, 跟他说, 以后不准。
车内昏暗,催生欲-望发酵, 环境成了最好的保护罩, 将他们圈入其中。向嘉洋趴在陈述身上喘-气, 调整呼吸,陈述继续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一下一下, 力道轻缓安稳。
等他调整得差不多了, 陈述抬起他下巴,找到他嘴唇,舔上来。
舌尖颇有技巧地在口腔内打圈,缠着向嘉洋舌头搅动,把他嘴里的果酒一滴不剩地卷走, 又喂给他水, 怕他口渴。
跟陈述接个吻像打架似的,向嘉洋浑身的骨髓液都被抽干了, 胃腹空虚,竟然有点饿。
他揉了揉自己肚子,陈述问他怎么了。
“想吃东西。”向嘉洋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声, “喝酒果然是假饱。”
车内阅读灯再次亮起。
陈述看了眼手机,时间一晃而过。
他亲向嘉洋亲了1小时17分钟。
虽然包括了休息阶段。
这会儿两人都心满意足,处在温馨慵懒的气氛里。
陈述说:“带你去吃夜宵。”
向嘉洋面上一喜,张嘴时却愣了下,他抿唇后道:“还是不要了,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陈老板。我先回家吧,太晚回去民宿,一楼带小孩的租户会嫌吵呢。”
陈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这回向嘉洋走得相当干脆利落,对陈述没有半分的留恋和不舍,他几乎是和陈述说了一声“那明天见陈老板”,就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步伐匆匆,像是真的赶时间似的。
陈述不由得思考,一楼带孩子的租户是很凶?
还是很不讲理?
能让向嘉洋忌惮成这样。
保时捷在南汐巷街道旁停留了十几分钟,才慢慢融入进夜色,驭车离开。
街道垃圾桶后方走出来个男人,望着保时捷离开方向足足看了几十秒,才收回视线。
樊煜本来今晚是打算在民宿门口蹲点的。他必须要再和向嘉洋当面聊聊。
不管是声泪俱下地祈求向嘉洋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得见上面才行。
他实在是太想向嘉洋了。
前段时间在国外出差时就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和他在同一片海岛上。
风铃岛就这么小,地图上一个指甲盖的面积。
街道就这么拥挤,指示牌上两步路的距离。
然而他却见不到。
他跟向嘉洋恋爱一年多,连视频会员账号都是用的同一个,凭什么向嘉洋可以毫不在意地从两个人的生活中抽离出来,抛下他转头去看别的男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表哥。
樊煜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什么,他双目猩红,狼狈地蹲在街边角落里抽了根烟,边抽边拿出手机联系自己的特助,说是要把下个月的安排全部推掉。
他要留在风铃岛。
“可是樊总”艾米丽那边有些犹豫。
“我说,推掉。”樊煜语气不容置喙,他嘲弄地冷笑,“本来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三流合作商,我就算不去露脸,他们也不敢有意见。”
他爸从小就教育他要多跟陈述亲近。
奈何成长至今,他跟陈述已经彻底不可能好好交流了。
他哥撬他墙角。
樊煜低低骂了一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保时捷上走下来个人的画面。
向嘉洋衣衫不整,走路飞快。很明显,车里发生过什么。
但距离太远,夜黑风高,加上保时捷贴了防窥膜,樊煜偷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凭借经验去猜测。
向嘉洋和陈述做了?
在车里?
他吗的。
樊煜差点把自己后槽牙都咬碎,他满脸愤愤,眼底闪过浓重的不甘。
向嘉洋答应跟他在一起试试时,跟他提出过简易的情侣合约。
虽然不具备什么法律效益,但两人君子之盟。
合约说得很清楚,向嘉洋的病症会反复,且副人格具备高攻击性。他们不能亲,不能草,只能牵手或者拥抱。合约上也附赠了向嘉洋的过往病历,以及详细的医嘱。
樊煜没意见。joe才14岁,他和向嘉洋都让着点joe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他现在觉得向嘉洋骗了自己。
不能和他做,能和陈述做?
樊煜心中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妒意,有浓烈的醋味,也有自尊心和攀比心。从小到大他就不如陈述,事到如今,连他的男朋友都更特么的喜欢陈述,跟陈述跑了!
他们两个男-淫-女-娼,狼狈为奸!
樊煜把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气得肝疼。他脸色阴沉地离开南汐巷
向嘉洋之所以拒绝了陈述的邀请,是因为他的脑袋有点痛。
和joe共处这么多年,他清楚这是某种危险的信号,大脑已经在提醒他快速将自己封闭起来,最好处在安全独立的个人空间里。
窗外夜色浓重,向嘉洋关了灯,坐在床边在备忘录上给joe留言-
明天记得去上班!-
要剪辑两个视频,素材我放在一个叫洋洋得意的文件夹里,实在不懂你就问问简凡-
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我和陈老板有进展了(*^U^*)-
你一定也很为我开心吧!-
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订购了最新的青春言情杂志-
那些是你自己的东西,要收拾好,我给你买了收纳箱,放在床底下
后面的话向嘉洋还没打完,他突然头痛欲裂,眼神无法聚焦,身体一软,仰躺在床上。
姿势足够丑陋,四仰八叉地,呈大字状。
本次切换过程时间有点漫长。
向嘉洋躺在床上,细看他会发现,他的手臂在抽搐,手指在发抖,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冷汗,唇色越发苍白,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他喉咙间溢出一些痛苦的呻-吟,伴随着几句简短的,好疼。
不要。
大概7分钟后,这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和痉挛才结束。
床上的人坐起来,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下,甚至还开了风扇,拉到床头,对准自己。降热了会儿,他才查看手机。
备忘录里的日期和日记倒是详细,但是翻到最新一条后,joe像踩到地雷般不出所料地爆炸了。
操!!!
joe猛地在那行字旁边打了批注:什么叫有进展?有进展是什么意思?哪个进展?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干了什么?
向!嘉!洋!!!
那老东西三十多岁了还没谈过恋爱你不觉得这就是一场骗局?他指定哪里有问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信帅哥,帅哥要是他这个年纪还没过经验,那肯定是个阳.痿。他肯定根本就印不起来!
虽然他人还可以,但是他身体不行。
我在书上看过了,很多夫妻或者情侣就是因为性.生活不和谐才分道扬镳的。你谈恋爱要往长远了考虑,你图他一时的美色有什么用,再过二十年他就年老色衰爱驰了。
你现在找他要一百万分手费,让他换个人发展。快点的。这事醒来之后你立刻办,记住没?
joe特地在最后一条备注上使用了加粗、加大、加下横线、变斜体等一系列操作。
但joe觉得,向嘉洋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正巧了。手机抖动两下,有人发信息。
一般来说,joe即使顶了号也不会帮向嘉洋回复任何信息,除非是非常重要且紧急的情况。因为在不清楚背景的情况下帮向嘉洋回复很容易闯祸。
但这次发信息的人头像是钛谷logo。
陈述。
joe冷笑地点进去,看见陈述问向嘉洋睡了没。
睡了没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还意犹未尽呢我请问了。
joe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现在给我打100万,银行卡号62122xxxxxxxxxx5599。
他已经等着陈述质问这笔钱是要干什么了,如果joe说这是分手费,这老东西估计不会发的。
不发就说明他小气,连100万都不给。
发了说明他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向嘉洋。
总之不管陈述干什么,joe都有办法歪曲他的形象。
然而对面的人根本没有询问这笔钱的用意。
陈述问:joe?
joe愣了下,心道我了个去,陈述不愧是够老,敏锐度就是不一样,这都被发现了。
感叹完后他想着要怎么为难,手机银行的短信却弹了出来。
[您尾号5599的储蓄卡账户X月X日XX时XX分收入人民币1,000,000.00元,当前余额为人民币1,XXX,XXX.XX元。对方户名:陈述,对方账号尾号:2770。交易类型:转账汇款。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95588。]
“”joe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零。他来回数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是一百万。
他深呼吸几口,拿起手机。
joe:你有病?谁找你要钱你都给吗?
joe:[疑问][翻白眼][擦汗]
他把微信最阴阳怪气的几个表情都送给陈述了。
陈述:你是向嘉洋弟弟。
陈述:应该的。
————
——
第37章 排异反应
*
老东西即使打钱也无法得到他的认可。
joe对所有追求向嘉洋的人都一视同仁。
洗漱过后, joe简单收拾了下房间,但夜里他失眠了。
joe正躺着玩手机。其实向嘉洋用的软件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尤其是某直聘软件。他尝试着睡觉, 没成功, 腰酸背痛,大脑时不时传来一阵剧痛。
切换不仅对向嘉洋来说很痛苦, 对joe来说也是同样的。
这次的症状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些, 半夜的时候joe忽然爬起来, 一路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上吐下泻。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joe揉了揉太阳穴, 脸色发青地坐在地上, 放水冲干净马桶, 他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今晚你吃什么了?记录一下,以后别吃了。”
向嘉洋这个时候没办法回应他, joe吐完揉着胃, 皱眉。他的生活经验没那么丰富,想起向嘉洋交代过药箱的位置,于是去里面翻找了几下。
有蒙脱石散和几盒止泻药,joe打算等会还是肚痛就冲泡一袋。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一会儿是胃绞痛, 一会儿是头晕, 一会儿是小腿抽筋。直到他走路去床头拿手机时,忽然一脚踩空, 整个人平地摔地栽倒在地上,他才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他在慢慢地失去平衡,并且伴随着多种并发症。
joe有些慌了, 并不是向嘉洋吃坏东西才这样。
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得口干舌燥,整个人仿佛悬浮在空中,脚始终落不了地。
joe再次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
苍白得仿佛一张白纸,一揉就皱,嘴角是还没擦干净的水渍,他的瞳孔变得格外大,明明周围没人说话,室内安静空旷,但是他好像听到了狂风怒号的声音。
joe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清水泼向脸蛋,试图保持清醒,在这个过程中他有三次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迫使自己弯曲膝盖,差点直接跪地上。他扶着洗手台,手指用力地扒拉着,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扛过去这种排异反应,joe又有点想吐。
他弯腰,干呕了半天,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吐的了,只剩下胃酸和苦水。等冲干净马桶,joe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仰头看白炽灯。
他不得不打开歌单,将声音开到最大,才能勉强保持专注力。
硬生生撑到上午八九点,joe先给简凡发了信息,说想请个假,再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清朗:“上午好。”
“欧文哥。”joe习惯这么称呼治疗师,“我我们”
他说话听上去很抖,欧文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重新组织语言,温和地笑道:“没事,不着急,你慢慢说。我在听着,joe。”
“我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一次切换。”joe缓缓道,“但情况不太好,我现在很不舒服,吐了几次,肚子也很痛,有一个小时我甚至什么都听不到,视线也很模糊。以前以前从没有过。”
欧文嗓音一惯地温暖平静:“好,现在你在哪里?”
“民宿,房间。”
“找个地方坐下,深呼吸,保持冷静,好吗?能做到吗?”
“好。”joe坐在向嘉洋的书桌前,看着桌上的明信片,和一摞信封。
明信片是跳丰收结束后文旅局给的,信封大部分是这些年向嘉洋跟笔友的往来交谈。一张信纸被压在笔筒下,已经写了两行字,joe看出这封是给资助人的,因为开头的称呼是“哥哥”。
“方便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欧文似乎找个了没人的地方,那边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这样方便joe集中注意力。
“我也不太清楚。他和他喜欢的人应该是见面了,发生了点什么。”joe陈述事实。
欧文:“你觉得他心情如何?”
“”尽管joe很不想承认,但还是道,“挺好的吧。”
欧文笑了:“那就没问题,放宽心。你要相信向嘉洋有独立做主的判断力。”
“嗯。”joe没刚才那么慌乱了,他揉着自己发酸的腿,“为什么我会这样?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没说出来。但他相信即使他没说出来欧文也能听懂。
“现在先不用考虑别的,我给你们开过的药里有一盒外包装是绿色的,你找一找。”欧文笑道,“拆开吃两粒就行,半小时后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谢谢欧文哥。”joe松了口气。
这通电话结束后,joe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相反,他迷茫了。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手指忍不住抚摸着细腻的皮肤。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一个麻烦,十年来joe见过三个治疗师,欧文是负责时间最长、最值得信任的,但即使在欧文面前,他也不敢露出自己最深层的一面。
比如此时此刻,他很害怕。
好在再过半小时后,向嘉洋居然醒了。
向嘉洋:嗨嗨,还好吗?
joe:“你别说话,吵得我脑子疼。”
向嘉洋:怎么啦?
向嘉洋:不舒服?你吐了?
向嘉洋:找欧文了吗?
joe:“找了,吃过药现在好很多了。”
向嘉洋:嗯呀。joe乖,别害怕,来我摸摸头(*^U^*)
“”joe臭着脸骂他,“神经病。”
向嘉洋:那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吧?你先把午饭点好。
joe冷着脸照做,他切到外卖软件去。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很不受他掌控了,joe两次尝试滑动屏幕,手指都愣是点不下去。他僵硬着半天没动,向嘉洋也没有说话,好像在微笑着,平和地看着他。
主人格应该感觉到了。
joe默默叹了口气,先放下手机,然后猛地把自己手拍在桌上:“给我动起来!”
向嘉洋:轻点轻点!
joe手指不够灵活了,他费力地张开五指,放在桌沿,借着手腕的力气活络筋骨,一根一根掰动手指,让它们回春。
一顿外卖点得相当艰难,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聊天框。
陈述:生病了?
joe这回想藏都藏不住,向嘉洋火眼金睛一抓即中:陈老板找呢,回复他!
joe冷笑:“我不想回。”
向嘉洋:他给我们发工资,下个月要交房租了!
joe淡淡:“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刚从他手上要了一百万。你现在放余额宝里吃利息吃一辈子都够了,辞职更是小事一桩。”
向嘉洋:什么O^O||
向嘉洋:这是违法的吧?无功不受禄!
joe:“他备注了自愿赠与。什么无功不受禄?我告诉你,一诺千金。你跟他讲过的话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任何一个男人要和你说话都得充值费用,不然你凭什么搭理他?”
向嘉洋:乔儿。
向嘉洋:哥没白疼你。我非常感动。
向嘉洋:但是话不能这么讲!赶紧把钱转回去。
joe:“你以为我不知道转吗?你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连张开了U盾的卡都没有,我服了,我要转回去银行提示我交易限额达到上限,我查了一下你这张卡一天只能转五万!”
joe:“你到时候去银行柜台找工作人员帮你吧。”
向嘉洋:听上去好麻烦!
向嘉洋:我真的要惩罚你了乔儿-皿-
joe嘴角抽搐,挺心虚:“谁能料到老东西真会转啊?你要惩罚惩罚他去吧。”
钛谷店。
简凡跟姚小川刚刚消毒完设备,陈述摘了手套,拿上车钥匙。
“要出门?去哪啊?”姚小川愣住,“今天不还有两个活儿吗?”
“改时间了。”陈述说,“向嘉洋没来?”
简凡摇摇手机:“跟我请过假,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说这两天可能都没办法来店里,但视频剪得差不多了,他晚上会发。”
陈述点点头,简单跟两人交代两句,叫他们看好店。他推开大门离开。
“你有没有觉得老大今天不太一样?”姚小川说。
“有的。”简凡捏捏自己下巴,“他刮胡子了。”
姚小川:“没错。他不仅刮胡子了,他今天还穿得很帅。OOTD满分。”
简凡啧啧两声:“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姚小川:“至少得先好上。”
简凡:“有道理。支持仗色欺人。”
他两在钛谷店把陈述宣传成铁树开花,陈述已经开着车直达南汐巷民宿。
昨晚为了确认向嘉洋安全,陈述已经问过民宿老板张凤,凤姨说的确看见向嘉洋回来了,进了房间以后没过多久就关了灯,窗口都是黑的,应该已经休息了。
陈述这才放心。
但今天向嘉洋没去钛谷,也没告诉他是不是生了病,他不管怎么样都得来看看,亲自确认下情况。
临近下午,风铃岛很热,太阳直射在小院里。
joe趴在桌前在放松腹部肌肉,忽然听到阵敲门声。
“谁?”joe扯着嗓子问。
向嘉洋:你去猫眼看看。
joe:“我懒得去。”
“谁?!——”他继续扯着嗓子问。
敲门声继续,但门口的人没说话,只是敲得更重了些,还很急躁,啪啪啪地响,有扰民的嫌疑。
joe不耐烦了,站起来去拨动猫眼上的盖片,他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门外的男人开口:“宝贝儿,是我。”
樊煜嗓音沙哑,“能开个门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大概过了半分钟,门吱呀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看到向嘉洋的脸,樊煜忍不住,冲上去就要把人抱住:“小洋”
————
——
第38章 想要他,你做梦
*
砰!——
joe一拳砸在樊煜左脸上, 给人抡得身体都倾斜,一脑袋撞上墙壁。
男人额头立刻鼓起一个大包,还有丝丝血迹渗出, 可见joe下了狠手, 一点劲都没收着。但joe现在还处在平衡期,对身体的掌握并不完全, 这一拳砸出去他很难再使力气了, 站在那冰冷地看着樊煜, 叫他滚出去。
樊煜挨了这一下,眼底先是闪过震惊, 接着是愤怒, 最后强行压下, 只剩苦笑:“宝贝儿,只要你能消气,我可以站在这给你打。”
joe怒极反笑:“站在这给我打?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 怎么你做错了事, 反而还是你来施舍我,给我个机会教训你?樊煜,你未免太他吗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表演型人格,大庭广众之下像狗一样求饶能让你暗爽?你就这么贱是不是?自我感动到颅内高-潮了?”
他的话说得太难听了。以樊煜对向嘉洋的了解来看,向嘉洋温柔体面, 即使骂人也不会骂这么脏。樊煜有点清醒过来, 他目光难以言喻地看着面前人:“joe?你是joe吗?”
问完他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世界上知道向嘉洋有DID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他是其中之一。并且相处一年多,他已经可以辨认出主人格副人格的性格了,他更加相信自己是向嘉洋的不二之选, 其他人都比不上自己。
joe:“老子是你爹。”
樊煜脸色大变几下,强忍心头不满道:“向嘉洋在么?你哥在么?让他和我说话。你没有权力替他做决定。”
joe:“我可去你——”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陡然从樊煜身后伸了出来,猛地拽住他后领,将他整个人拖了过去,力道大到能把人从地上拔起来。
樊煜的脸色骤然涨红,勒紧的衣领让他面部变成猪肝色,这股外力始料未及,来得突然,樊煜躲闪不及,毫无防备地被人拖着趔趄两步,差点当场被掀翻在地。
来人比他高,力气大,不由分说,出手极其迅猛果断,动作幅度大,带着怒火,将樊煜半拖半扔地甩在墙壁上,樊煜吃痛地哀嚎一声,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撞碎了,他反手摸上背部,半跪在地上咳嗽。
一道冰冷到令人骨寒的男性嗓音从门外传来。
“我警告过你几次了,樊煜,几次?”
是陈述来了。
joe怔住片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陈述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挡着他,拦住并划清樊煜和他们的距离界线。
joe皱眉,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这动静很大,民宿一楼二楼的租户听见吵闹声都拉开门走了出来,围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好几个人在猜测发生了什么,满脸看热闹的表情,连民宿外马路上的路人都驻足,抬头眺望。
这让joe有些不适。他不喜欢被人围观,且很讨厌自己处在视线中心。尤其是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两个男的拉拉扯扯,暴露主人格的性取向。
“进来说。”joe撑着发疼的脑袋,拉开门。
陈述联系了下凤姨,张凤很快把民宿其他租客都赶走,让他们别看了。樊煜坐在一把木凳上,自己擦着额头上的血,他憋着一股火,当joe带上门后,他彻底爆发:“表哥,你,你什么意思?”
他擦了一把额角的血,眼睛死死盯着陈述,里面全是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怒火。
原本樊煜注意力都在joe身上,陈述出现后,他开始转变了攻击力。他想不通陈述为什么要和自己作对,他们是姻亲关系,怎么着也认识了二三十年,这层关系难道比不上陈述跟向嘉洋认识的几个月?
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刚才的勒拽而嘶哑,“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
陈述甚至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声音凛冽威严:“我是不是说过,别再来骚扰他。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我是他男朋友!”樊煜低吼出来,试图用身份压人,但这话在眼下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前男友。”陈述冷静地纠正,三个字像冰锥一样砸下去,“而且是你亲手搞砸的。”
樊煜的视线在冷漠的陈述和一旁满脸烦躁的joe之间来回扫射,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上来,让他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指着陈述,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充满了讽刺:
“所以呢?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保护者?哥哥?”
他尖叫着指控,“别装得那么道貌岸然了!”
joe闻言,眉头拧紧,刚要开口驳斥,却见陈述抬手,极轻地拦了他一下。
陈述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看着樊煜,那眼神里连鄙夷都懒得掺杂,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无视。
“说完了?”陈述的声音平稳得可怕,“说完了就滚。”
最后五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樊煜脸上。陈述从头到尾都没回应樊煜可笑的指控,这种彻底的蔑视,比任何愤怒的回击都更让樊煜难堪和绝望。就好像他是个跳梁小丑在无理取闹,陈述才是名正言顺坐怀不乱的那个。
“我一直拿你当长辈,表哥。”樊煜慢慢嘲讽起来,他尖锐又讥诮,“向嘉洋跟我谈过,就算之前不知道,我来风铃岛后你也知道了。你护着他?你凭什么护着他?!我们之间的事你根本不能插手!”
相较于樊煜的激动和狼狈,陈述站在那如同一尊华美的雕塑,冰冷得毫无人气,但他张嘴时一字一句都像针般扎在樊煜皮-肉上:“凭向嘉洋在我这,受不得一点委屈。”
樊煜愣了。心脏都有一瞬停止了跳动。
樊煜的脸由红转白,他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急需找到任何一丝能扳回一城的可能。他看向joe,或者说,他希望能看到的向嘉洋,他的语气变得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好,好…就算我错了,行吗?让向嘉洋自己说!我们谈恋爱时一起去看过电影,一起吃遍高分餐厅,连睡觉我都要抱着他才能睡着。我手机里全是给他拍的照片。就真的不行了?我道歉,认错,认罚,这些都不行么?”
他转而对着陈述,试图拿出谈判的架势,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表哥,你把他让给我…你把他还给我行不行?我和他一年多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了解他的一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什么时候会难过,他生病”
樊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不适的优越感:“对,他的病。你知道他生病了么?这种病很复杂,很脆弱,一般人根本处理不了。只有我知道怎么照顾他!”
他几乎是吼完了这段话,胸膛剧烈起伏,期待着看到陈述脸上出现震惊或至少是动摇的神色。他坚信这个秘密是他的王牌,是他和向嘉洋之间最深层的纽带,是外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陈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joe都抱起手臂,露出了一个极其嘲讽的、看小丑般的冷笑。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陈述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你说joe?”
樊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的自信土崩瓦解了。
向嘉洋对此一直羞于启齿,绝不可能轻易告诉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这个认知让樊煜感到一阵恐慌。
樊煜僵硬地看向向嘉洋。他似乎在寻求一个确认。
而joe的眉毛皱起来,他脑袋微微偏着,像是侧耳聆听着什么。
樊煜闹这么一通不仅幼稚而且招笑,但他一直在挑衅陈述,这让向嘉洋非常相当无敌之不满。主人格清醒时见证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此时此刻已经忍无可忍了。
向嘉洋可以接受樊煜跟自己发脾气,谈得不好是他们两人的事,解决也应该面对面,一对一,没必要牵扯到旁人。
但他无法接受樊煜在这着急跳脚地指责陈述。
所以向嘉洋拜托joe当自己的嘴替。
joe不会免费当这个嘴替的。他突然朝樊煜走过去,抬手就“啪”地一声,往樊煜脸上甩了一巴掌。
“樊煜。”
他这么喊大名,让室内两个男人都看向了他。
“向嘉洋给过你机会好聚好散。他觉得既然是他生病,不能给你恋人之间该有的亲密,让你不舒坦了,算他对不起你。”
“所以即使你在外面乱搞了他也没有闹,只是告诉你你们不合适。毕竟谈恋爱就要两个人都愿意。你不愿意让着他了,他也不愿意惯着你那些毛病,那你们就分开。”
“但现在你要找陈述麻烦,不能。他忍不了。”
“他是不是太给你脸了,樊煜。”
“他现在喜欢谁,跟谁亲近,和你有关系么?你以为你是谁?你配指手画脚哪怕一个字?除开一个前男友身份外你还有什么?你有能让他回头的价值么?”
“他和你谈的时候没有亏欠过你任何。生病了他给你买药,喝醉了给你醒酒,袜子他给你洗,房间他给你打扫。别人都说他是看上你的钱,然而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到底是不是。”
“你他吗的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就是在外面找了个人聊骚约炮,拍摄视频存到私密相册里,浏览记录里一周点开二十次来回欣赏?”
“你贱不贱?”
joe说完把桌上一杯开水全泼在了樊煜脸上。
“你他吗的脏死了。”
“滚。”
樊煜被骂懵了。
这些话樊煜听出来不是joe说的,是向嘉洋。因为joe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大部分时候主人格谈恋爱会尽量避开joe。所以向嘉洋真的不要他了。樊煜一时间都顾不上来生气,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和失落,像是拼命伸手,但怎么都抓不住流沙。
可是他的确很喜欢向嘉洋,喜欢到愿意放下身段留在风铃岛纠缠不休,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便富有优越家世不凡,大少爷一个,以前就混账糊涂到处惹是生非,少有这么卑微求谁的时刻,然而他发现就算他自以为纡尊降贵了,也没有人买他的账。
甚至连他引以为傲的DID陪同治疗,都不算秘密了,陈述一句话将他的幻梦打碎。
那么他还有什么?他跟陈述比,还有哪一点优势?
樊煜跟陈述说:“表哥,就这一次,你就让我这一次。我犯浑了,你揍我理所当然。但是是我先认识的向嘉洋,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你能不能别管这事了?”
陈述也跟他说:“不能。”
“这事我管定了。”陈述道,“他是我一个月打五千生活费喂起来的小孩,我管定了。”
“我比你更早认识他。”陈述看着樊煜,面无表情,“想要他,你做梦。”
————
————
作者有话说:
洋就这样被弟弟和老公宠着护着[求求你了]
小洋有人疼[求你了]
第39章 有事烧纸
*
樊煜走了。
他再待在下去, 自尊会荡然无存。男人好面,樊煜也不能免俗。他把这事闹得相当不好看,也不打算收拾烂摊子, 几乎是气急败坏又心灰意冷地摔门而去。
樊煜可能没太听懂什么叫一个月五千生活费喂起来的小孩, 他以为陈述说的是给向嘉洋的工资。
但是有人懂。
五千这个数字精准,少见, 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工薪家庭里都是父母极尽力气托举。对于一个贫困山区的高中生来说, 这笔生活费救他于水火, 能让他吃遍食堂的牛肉面与盐酥鸡,能让他交上班费、购买几套足够换洗的校服、订购英语报纸、挑选教辅, 能让他过得不用那么辛苦, 也不用那么拮据, 甚至可以拿来还债。
向嘉洋的家离学校特别远,小学时他需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早上六点就要出发, 穿着一双又破又大的板鞋,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走路,到学校时裤子全湿,上面都是露水。他的衣服裤子总是大了好几码,这样即使他长高了也穿得下。
为了不拖累阿依姥姥,他很少吃肉, 直到初三还只有一米五几, 坐在班级最前排,瘦成一把营养不良的干草, 最快乐的时光是和谷雨还有妹妹们去山上摘野果,新鲜解渴,还饱腹。
这种家徒四壁, 睡的枕头都发霉的情况直到他上高中才有所好转。他考上了市里的重点,入学半年后,阿木曲布老师牵桥搭线,给他办理了助学的扶贫项目。
年段里和他同样参与这个项目的同学跟资助人关系没有这么亲密,只有向嘉洋认认真真地坚持着,每个月都给资助人写信,他感觉得出来资助人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或者家境良好,因为每个季度他寄信的地址都不同,有一次甚至寄的国际信件,送往西班牙。
高二之前,向嘉洋对资助人是感谢。
高二之后,他对资助人是尊敬,以及一生的铭记。
当时向嘉洋已经与DID对抗了多年,自14岁开始,他需要花费双倍的努力才能跟其他人一样,因为他会有“空白”的时间与记忆。
为了更漂亮的成绩,向嘉洋会在犯困的时候跪在地上背书,并且不断给joe心理暗示,让他不要出来,不要抢夺身体。
他生活条件逐渐好起来后,惹了点麻烦。在他们那,连单亲家庭会被人鄙视和非议,向嘉洋家里情况复杂,有同学笑话他,说他有娘生没娘养,爹妈都不要他,爹还在牢里。
事实的确如此,向利超之前负债百万,老找亲戚借钱,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跟他断交了,而家里老人又去世得早,向嘉洋几乎没有近亲,从小被放养。
高二文理分科后,学校召开家长会,动员家长全力支持学生的学业,还进行了职业规划等科普。校方要求全体学生家长到场,阿木曲布老师有点难办,私下找了向嘉洋交流,问他家里有没有长辈可以出席。
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这些年的家长会,向利超一次都没来过。
向嘉洋也不好让阿依姥姥代劳。
姥姥是谷雨的姥姥。
于是青春期高傲又别扭的向嘉洋冷着脸问阿木曲布老师:“就当我是孤儿不行么?”
时至今日向嘉洋都记得阿木曲布老师的表情,那是一种心痛,还有自责。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老师,阿木曲布应学校强制要求不得不和向嘉洋谈话,但他也没想到会事与愿违,向嘉洋在某个瞬间暴露出的尖锐,化成一道城墙横在身前,拒绝所有试图关心他又无能为力的人。
阿木曲布老师还观察到,班里有些小团体私下里在打赌,赌这次家长会,他们班有向嘉洋在就肯定没法全勤,要被年段批评。
正巧资助人打来了这个月的生活费,阿木曲布老师灵机一动,问资助人家长会当天有没有时间。
资助人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具体情况,也没有说要找打赌同学家长的麻烦。
他只回了阿木曲布老师两个字:有空。
然后提前三天订票,五小时飞机抵达成都,三小时动车抵达凉山首府西昌,七小时大巴辗转到布拖县,近两千公里的行程。
实验班的家长会在校礼堂召开。
当天晚上七点,冷峻高挑、风尘仆仆的男人踩在最后几秒走进来,吸引了全体家长的注意。
他绕过前排座位,朝讲台上的阿木曲布点点头以示晚到的歉意,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众人表情精彩纷呈,虽然全场鸦雀无声,但他们内心早已如烧开了的沸水。
混血吗?
外国人?
好年轻,谁家的哥哥吗?
我靠,明星??
这是谁的家长?
“会议开始前我先点名,同学被报到名字后,麻烦他的家长举手示意我。”阿木曲布面带微笑,“感谢各位到来,配合我的工作。”
“吉克木乃。”
“苏朗。”
“阿伊莎。”
“马柄源。”
“方娜。”
“向嘉洋。”
后排座位上,陈述抬起手,定定看向阿木曲布,不骄不躁地回应着周遭投射来的惊讶目光
次日,向嘉洋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瞬间感觉全班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用谷雨的话来说,高中时期的向嘉洋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日渐宽阔和结实的肩膀让他打架都更有气势,挺拔倔强的背脊一向直立,长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翳,唇红齿白,鼻尖小巧精致,宝石一般的眼睛更是神来之笔。
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气质出尘。
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多数时候温和恭俭,偶尔锋芒毕露。
彼时他已经长高了,一米七多的个子,不再只能坐第一排,他绕到中排座位,把书包放下,抬眸冷冷地一个一个对视回去。
他能料到家长会之后,班上必然一片腥风血雨。
讲台上,一团人围着传阅家长会出勤表。向嘉洋干脆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出勤表夺了过来,冷冷:“看够没?”
与预料中反应不同,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道:“这次我们班全勤。你家长昨晚来了。”
什么?
向嘉洋愣了,立刻低头看表。
他一目十行,在后半段锁定了自己名字。向嘉洋一栏的右侧,龙飞凤舞地落了签名。
签的是学生名字。
没法造假,阿木曲布老师点名后会在旁边打个红勾。
向嘉洋皱眉看着这生猛遒劲而无比熟悉的字迹。
一道荒唐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旁边的同学证实。
“来的是你哥?还是远房亲戚?他好像才二十多岁,我妈说就坐在他旁边,身上还有香水味,手上的表网上一搜几十万,衣服和鞋也是牌子,贵得要死。”
向嘉洋放下出勤表,马上冲到了办公室。
“老师”向嘉洋气喘吁吁,愣愣地看着阿木曲布。
“来啦?”阿木曲布笑着递给他一封信,“资助人留下给你的。他还有事,说是要出国,赶时间,就先走了。”
向嘉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接过信封,朝阿木曲布鞠躬,哽咽道:“谢谢老师。”
拿到这封信后,向嘉洋去了洗手间。带上隔间门的瞬间,他泪如雨下。
他靠着墙壁蹲下,手指发抖地拆开信封,里面是简陋的作业纸,一看就是资助人顺手从阿木曲布老师桌上拿的。
[放宽心,好好读书。一切有我和老师托底。
祝健康顺遂,前程似锦。]
向嘉洋鼻涕和眼泪一起掉,他擦了又擦,眼泪还是止不住,视线模糊,艰难地辨认上面的字迹,反反复复地看,在心里默念无数次。
一切有我托底。
健康顺遂,前程似锦。
他在厕所里躲着,哭了一整个大课间。
这么远,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难坐的车。这么无聊的家长会。
向嘉洋喘不上气,用校服擦眼泪,袖子全湿了,信纸却完好如初。
直到joe也忍不住开口:向嘉洋,别哭了。
“嗯。”向嘉洋瓮声瓮气应一声,站起来。当他推开门出去时,又是那个坚强开朗、时常能把姥姥逗得哈哈大笑的向嘉洋,又是那个数理化近满分、与同学时刻保持距离的优等生。
生活照旧。
资助人永远留在他心里。
向嘉洋回到教室时仿佛又高了些。他背脊更挺拔了。
詹谷雨瞥见他眼眶发红,连忙从抽屉里扯了几张纸塞他手里:“谁又惹我们洋神不高兴了?学霸?笑一个呗。”
“那张表我给你拿下来了。谁都抢不走。”詹谷雨神叨叨地从一堆试卷里扯出出勤表,“你要不把这表贴桌上吧,像奔跑的骡子前面总要绑个苹果那样,这才有前进的动力。”
向嘉洋破涕为笑,用胳膊肘击他:“你是不是有病。”
“资助人签你名字签得真好看。现在好了,有人给你撑腰了。”詹谷雨笑道。
大概是看向嘉洋还有点心不在焉,詹谷雨豁出去了,眼睛一闭就道:“兄弟别哭了,来抱一下,说说心里话。”
“谁跟你抱一下。”向嘉洋淡淡,“兄弟你选择题第七题选错了。”
“”詹谷雨骂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住卷子,“我靠!这你特么都看出来了?你好变态。”
他骂骂咧咧地低头重新算题,向嘉洋憋着笑,把出勤表放回讲台。
他有信了,表就不用了
问:
世界上谁会每个月给向嘉洋打五千块钱生活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到大学?
答:
资助人。
问:
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个人说他每个月打五千生活费给向嘉洋。这个人是谁?
答:
陈述。
问:那么结合所有情况来看。陈述是谁?
“”
自樊煜离开后,房间就剩下了落针可闻的、诡异的沉默。
陈述看过来,还是先开了口:“今天向嘉洋没有来钛谷,我担心你们的病况,所以过来看看。”
joe嘴巴动了动,说不出来话。他的表情能称得上惊疑不定。惊疑不定地盯着陈述,眼神令人发毛。
桌上摆着外卖,陈述拎起袋子,打算帮他把垃圾带走。
“总吃外卖不健康。治疗师有没有给过饮食方面的建议?菜单发给我一份。”陈述自顾自道,“我给你们做,干净些。”
joe还是站着,眯起眼睛,幽幽凝视陈述。
“如果你们不喜欢被打扰,我会把一日三餐按时放在门口,你们开门自取就好。”陈述说。
尴尬的气氛让人无处遁形。陈述顿了顿,错开视线,看得出他动作有些紧绷,内心估计也千疮百孔。
没人接他话,他只能自行说下去:“如果向嘉洋不想见我,我不会出现。放完饭我就走。空的保温盒放在原位置,你们不用管,我下次来会取走清洗。”
向嘉洋:他要走了。
向嘉洋:你叫他站着。
joe:“站着。”
陈述脚步一僵,站立,回头。
“怎么了?”
向嘉洋:你把他推到门口。
向嘉洋:你问他,除了钛谷工作号以外,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微信。
joe照做,一把将陈述赶到门外。
“除了钛谷工作号以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号?”joe满脸风雨欲来。
陈述略艰难地点了下头,看不出眼底情绪,表情平静如一潭死水。
向嘉洋:你叫他手机拿出来,切号,给我们加好友的二维码。
joe:“把那个号二维码给我。”
陈述单手揣进裤兜,掏出来手机,解锁后手指操作了一通。
向嘉洋:我数三二一。
向嘉洋:你扫完他二维码以后马上关门。马上。必须是马上。立刻。right now。懂吗?
joe深呼吸一口,凝重地拿起手机扫码。
滴一声。
手机界面开始弹跳。
一秒后,跳到名片界面。
备注是“哥哥”。
头像是资助人用的头像。
底部没有“添加好友”,只有“发消息”和“音视频通话”。
joe“砰”地一声,当着陈述面把门关上,反锁三次,心惊肉跳地站在原地。
向嘉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嘉洋:啊啊啊啊啊啊啊——
joe:“我操”
joe:“我他吗操”
joe:“恭喜你。”
joe:“你瞎撩几个月的帅哥是你的资助人,你的哥哥,你的义父。”
向嘉洋:阵亡。
向嘉洋: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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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有二更
第40章 我想你
*
陈述站在门外, 一只手拎着垃圾袋,一只手保持着要叩门的姿势,停滞了足足五分钟。
他被向嘉洋拒之门外。
这种情况在陈述的意料之中。换做谁忽然接收到如此富有冲击力的信息, 都无法泰然自若面对。
比较可怕的是, 尽管陈述给过自己心理预期和铺垫,此情此景还是让他觉得糟糕无比。
他被向嘉洋拒之门外。
覆水难收, 他和向嘉洋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从这一刻开始, 向嘉洋不再将他看作陈述, 而是跋山涉水帮他参加家长会的资助人。
他必须给向嘉洋留下充足的时间来消化事实。
陈述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门,放下了手。他最后还是没有敲门, 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陈述转身下楼。
如果此时刚好有人路过, 会看到陈述的表情一如往常那样冷静自如,但倘若细细观察,能发现他不仅气压很低, 喉结还频繁地来回翻滚着。
向嘉洋给资助人的每封信都用标准的书写格式, 有几次甚至在开头用上了“尊敬的”三字称谓,他在年少时将资助人当做榜样,毕业后经济独立,也效仿着参与了几个公益项目,做着同样的扶贫计划。
然而。
引路明灯在恍惚间, 变成了那天夜里车内的阅读灯。
周期颇长的往来信件, 饱含叮嘱的墨水字迹,变成了即时窒息的吻。
人前他们衣冠楚楚, 人后他们根本不是人。
向嘉洋概不知情,陈述心知肚明。
既然心知肚明,为什么还是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陈述下楼时自嘲一笑。
因为他是衣冠禽兽。
他想要向嘉洋。
*
室内。
joe还靠着门, 背后发冷汗,他看着手机里的好友界面,五雷轰顶。
显然,向嘉洋比他更崩溃。
joe仿佛能看见脑子里有个白色的火柴人,扑通一声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五指张开,瞪大眼睛,六神无主,如同一条无骨鱼般就这样滑了下去。
火柴人向嘉洋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逐渐崩塌。
向嘉洋:完蛋了。
向嘉洋:joe,我们完蛋了。
向嘉洋:我们踢到铁板了。
joe:“纠正一下,是你踢到铁板了好吗?我是不是令令令申申申申申过你,少瞎几把撩陈述。现在好了,你中大奖了,脸都丢完了!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joe:“等一下,他不会还站在门口吧?”
向嘉洋:不会的。
向嘉洋:他肯定已经下楼了,根据我的估算下楼没那么快,保时捷应该就停在民宿门口,你现在走到窗口去,估计还能看见他正准备上车。
向嘉洋:陈老板不会再找我们了,他会给我们时间冷静冷静。
joe冷笑:“才厮混这么几个月,你倒是了解他。”
joe依言走到窗边,居然真的看见那辆保时捷停靠在路边,陈述刚刚拉开车门。男人站在光下,一如初见时,有大半的身影都被棕榈叶遮挡着,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恋人的絮语,不知道怎么,惹得楼下的男人突然抬眸,看上来。
joe莫名与陈述对视上,他嘴角抽搐,站在窗口鞠了个躬,接着唰地拉上窗帘。
向嘉洋:你以后还会叫他高级装货吗?
joe:“”
他明显冷下脸来,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半晌后才开口。
“不了。”joe手脚发凉,忍不住吐槽,“靠!世界真小,他怎么会是”
向嘉洋:那你以后要怎么称呼他?
joe:“陈先生。”
向嘉洋:?哇。
向嘉洋:好陌生,好恭敬。
向嘉洋:(*^U^*)我可以笑吗
joe:“不可以谢谢。”
joe:“难道我还能对资助人甩脸色?我倒是要问你了,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向嘉洋就要先尖叫三分钟。
来风铃岛几个月,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在钛谷和陈述爷爷下飞行棋,当着爷爷的面说要追陈述。他玩滑板受伤后下套似的,主动说要给陈述报备用药。他试图打个舌钉。他还叫陈述给他介绍对象,要帅的高的沉稳的会画画的,还扬言不是钛谷店学徒的他能不能挑。他天天往店里订花,跳丰收还钦定陈述做他的山君。
复盘到近期。
他大逆不道地往陈述脸上亲了一口。
他都不敢告诉joe,其实他和陈老板已经在车上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现在,手机里的好友信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泡了几个月的陈老板,就是他放在心底敬爱有加的资助人。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向嘉洋一定要坐进去,回到刚来风铃岛那天。他那时要做的是放下雷达的止咬器,从詹谷雨的车后座上跳下来,再将钛谷店乃至方圆十里的区域都划进导航的黑名单里,非必要绝不涉足。
本质上向嘉洋还是个乖孩子。即使是青春期,也没有条件允许他离经叛道。如果一早知道陈述的身份,他就不会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了,哪怕陈述长得好比天仙都不行,向嘉洋越不过去心里那道门槛,死死捍卫道德底线。
向嘉洋:不喜欢了T T
joe闻言扬起眉,意外:“果真?”
向嘉洋:果真。
向嘉洋:资助人对我们来说是什么?
joe:“呃。”
joe:“长辈?恩人?”
joe:“就这样差不多了吧。偶像?高悬天边的明月?那不至于。你不需要仰望任何人。”
向嘉洋:对。
向嘉洋:长辈。
向嘉洋:试问。你难道会和自己二舅谈恋爱吗。
向嘉洋:资助人就像家里的二舅。
向嘉洋:T T我们完蛋了。
他是完蛋了,joe却高兴了。
此桀骜不驯的初中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根吸管在手指里转,喜上眉梢,表情颇为满意:“所以你想通了?你终于冷静了?他不是你crush了?”
向嘉洋:想通了。
joe:“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先说好,我可不帮你收拾这史诗级灾难现场般的残局,你自己处理。我要切号了,我要睡觉。”
向嘉洋:好。
向嘉洋:我们跑路吧。
joe结舌:“也不至于怂成这样吧?!”
向嘉洋崩溃:至于。
他又想起车里的情景,唇齿热度至今未消。
向嘉洋:你不清楚情况,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得先和陈老板说清楚,然后把手上的工作都处理完,该交接就交接,该砍就砍,再找个良辰吉日辞职,离开钛谷店。
joe:“不离开风铃岛?”
向嘉洋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反问joe:你喜欢风铃岛吗?
joe也沉默。
半晌,他回答:“还行吧。”
向嘉洋笑:那就是很喜欢了。
向嘉洋:虽然我们和陈老板之间存在点误会,但换个地方打工,不用天天和他见面就好。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和陈老板不是炮友就是仇人
向嘉洋:不如折中一下,也许能交个朋友,做个忘年交。T T
joe差点喷了。
他挠挠脑袋,略无奈地问:“万一他对你有意思呢?”
向嘉洋:那也是我引诱他的,本来不该的。我成千古罪人了!
这话joe是信的。
在他眼里向嘉洋就没有追不到的人,就算是陈述也不可能招架得住。
joe呵呵一笑:“ok。你想办法赎罪吧。”
夜里joe很早就上床休息,他一般在的时间都不会太长,这次是个例外。等向嘉洋醒来时,已经过去两天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对着空气脆生生道:“早上坏。”
向嘉洋重新夺取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先起床洗漱,才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把稿图清完。桌上手机震动两下,他拿起,看见陈述发的信息。
陈述:早餐在门口。
陈述:[图片]
从他和joe把陈述赶出门外后,这两天陈述都按时在门口放饭。做了什么他还不提前告知向嘉洋,每次打开保温盒饭时都像开盲盒。
但意外的是,这些菜都很合向嘉洋的胃口。
近两页的聊天记录里都没有绿色的对话框,他们没有回复陈述。陈述似乎也不在意,他可能看出向嘉洋情况有些不稳定,还在病中,没有精力应付这些人际交往。所以陈述只是按时按点地发来图片,简单交代几句,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也没有提起那个荒唐糜-乱的吻。
陈述:今天会下雨,也会降温
陈述:如果要出门带把伞,衣服多穿点
向嘉洋腮帮子塞得很满,他边吃鸡蛋边看微信界面,一条条信息弹出来。
其实他还没捋清楚思绪,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陈述。
过了会儿,手机再次震动。
陈述:醒了吗?
陈述:饭盒我拿走了。
陈述:是joe还是向嘉洋?
向嘉洋有点懒懒的,精神气不足,刚刚恢复主导权时手指也有些僵硬,他抿唇,思考了会儿,还是回了这条。
向嘉洋:2
界面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想到陈述此刻正拿着手机,站在民宿楼下在给自己打字,向嘉洋睫毛抖了抖,垂下眼眸。
陈述:[图片]
陈述:雷达想你。
向嘉洋一愣,放大图片。
威猛的杜宾站在路边,仰头看着某扇窗户,面前就是民宿的朱红色大门,以及院里的花花草草。
画面里,雷达戴着银白色止咬器,脖子上挂着栓绳。陈述的手臂出了镜,他抓着栓绳,胳膊线条结实流畅,手背青筋根根分明,跃然纸上、扑面而来的力量感。
他就是用这双手给向嘉洋做了特别好吃的一日三餐,分钱不收,店、别墅、民宿三点一线,来回跑,甚至不需要向嘉洋回个谢谢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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