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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商乐不能开车,全程都是商少元开,载他过来的司机自己开一辆跟在后面,到了某个路段就和他们走了不同的方向。


    商少元没直接带她回家,先去了医院。


    所有流程重走了一遍,重新拍了ct和x光,甚至还拍了个核磁共振,医生再三和商少元保证,之前处理得很不错,令妹的脚绝对能恢复完好,半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他才彻底放心。


    两人开着车回去,还没到家,谢总的电话就来催了:“怎么还没到,不是说中午就能到家吗?桑桑的伤怎么样?”


    商少元开车,电话递给商乐接的。


    “马上就到。”商乐说,“爸你也在家啊?”


    谢总那边换了商应清的声音:“都在呢,让你哥慢慢开,不急,去医院了吗?”


    “去了。”商乐躺在后座,“我的脚都快好了,你们别担心。”


    “听她吹。”驾驶座的商少元插话,“医生要求绝对静养,我看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好好养,上下楼梯还蹦来蹦去的,能养好才怪了。”


    “那是得回来。”商应清说,“家里也不用走楼梯,总比那边要方便,学校的工作请假了吗?”


    “嗯,请了。”商乐说,“我想吃谢总做的排骨。”


    “没问题!”谢鸿估计离手机有点远,提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挺高兴的,“排骨已经备好了,就等少元接你回来呢。”


    “你别催他们。”商应清批评他。


    “没催呀。”谢总声音立马小了三个度,“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你的心情就是进厨房大展身手。”商应清说。


    “你给我打个下手吧。”谢鸿申请。


    “我不剥蒜。”商应清拒绝。


    “我来剥,桑桑是不是要吃蒜香排骨?”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二哥?”商乐喊了一声,“你也在家?”


    谢濯安的声音带着笑:“哎,本来是我去接你的,商少元跑的比我快,昨天晚上就让司机开车过去了,争不过他。”


    “争不过说明心不诚。”商少元回得欠欠的。


    “你说得对。”谢濯安根本不跟他争,丢下一句话优雅的退出了战场。


    现在除了大哥,全家人都齐了。


    回了家商乐就被商少元扶到沙发上供了起来,苏姨和谢濯安在厨房里帮忙,谢总做他的拿手菜,商应清就在客厅一边电脑办公一边和她聊天,商少元在旁边插科打诨,最后被商应清撵去厨房帮忙,换谢濯安出来给她们泡茶喝。


    五分钟不到,厨房那边也把商少元无情的赶出来了。


    “别让他来帮倒忙。”苏姨亲自把少爷推出来,反手把门都关起来了。


    “遭嫌弃啊。”商乐替她哥叹气。


    “你去你也遭嫌弃。”商少元进来茶室坐下,把谢濯安刚给她到的茶喝了。


    谢濯安往商乐面前加了个品茗杯,重新给她倒了一杯,一边偏着头看商应清的电脑,和她小声的讨论工作,被商少元不满的敲了敲桌子:“这位女士和先生,你们俩怎么回事,能不能聊点大家都能聊的,把我和桑桑晾一边吗,我都没把工作带回家来。”


    商乐立刻声援她哥:“对啊,休息一下吧。”


    商应清笑着把电脑合上:“工作狂都发话了我还敢说什么,谢律,听见没?”


    “听见了。”谢濯安坐直了,“带了个新茶回来,要尝尝吗?”


    “直接泡,舍不得啊?”商少元说。


    “怕你喝不出区别来。”谢濯安头也不抬。


    几句话两人就电光火石地互呛了好几句。


    商应清和商乐相视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句“幼稚”,商乐深以为然。


    这俩哥哥十年如一日,说什么都要互相呛几句,主要是商少元呛,谢濯安属于正当防卫。


    “对了,你给你爸买的原版书送过去了吗?”商应清问谢濯安。


    几乎每次出国,谢濯安都会留时间去各地的书店帮他爸买书。


    “送去了。”谢濯安淡淡的说。


    “你去送的?”商少元问。


    谢濯安烧上水,从茶罐里挑了片茶叶出来放进嘴里咀嚼,点了下头:“嗯。”


    “下次我去吧。”商少元皱着眉,“你别去了。”


    商应清也赞同:“或者让司机去送,那地方车都不太好开,路太窄了,司机开比较有经验。”


    “没事。”谢濯安笑了笑。


    “大伯和大伯母不住在原来那里了吗?”商乐问。


    “换了个地方。”谢濯安说,“比之前住那里还偏僻,方圆几十里也没几家人。”


    商乐的大伯,也就是谢鸿的亲哥哥谢澜,和她的大伯母沈岚,两人曾经都是高校的教授,通过学校里的联谊会认识的,相识之后一拍即合,两个月不到就结了婚,不仅名字相似,性格更是投缘。


    这么投缘的两个人,被高校老师群体公认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以为从此他们的人生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局时,他们双双辞职了。


    辞职后找了个乡下偏远的小村子,买了块地自己盖房子,自己种地,从此开启了夫妻俩的隐居生活。


    后来生了谢濯安,其实他们本来不想要孩子的,但是觉得一个小生命既然意外的来了,也不能就这么不要,于是还是决定生下来。


    谢濯安生下来在他爸妈身边被养到一岁,就被送回了爷爷奶奶家,那会儿谢濯铭四岁多,谢鸿和商应清觉得养一个小孩两个小孩没区别,就把谢濯安带回了家。


    所以谢濯安从小就是在商乐家长大的,和他爸妈见的面不多,因为谢澜和沈岚非常一以贯之的维持着自己的乡村隐居生活,就算是和爸妈见面,谢濯安也是被谢鸿和商应清带着去乡下时才能见上一面。


    商乐一直都把谢濯安当亲哥哥,上了小学后才知道原来谢濯安有自己的爸妈。


    她其实不太明白大伯和大伯母的想法。


    小时候跟着一起去乡下看过他们,谢澜和沈岚都是很好的人,因为种地自给自足,面相都是儒雅而温和的,还带着她去抓过蜻蜓和蝌蚪,摘过野果子,每次见面都是愉快的。


    但作为父母,他们对谢濯安又完全称不上尽责。


    小时候谢濯安还能每年几次去看看他们,后来他们觉得和外界往来太频繁了,定了时间,每年只能去一次,有时候去了他们也不一定开门。


    现在换了更偏僻的住所,估计更不愿意和人打交道了。


    手机电话之类的通讯工具他们也不用,觉得纷扰。


    “反正去了也只是把东西放在门口,人都见不到。”商少元说,“你去了还失望。”


    “现在不会了。”谢濯安说,“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商乐站在商少元这一边,“下次去给我打电话吧哥,我和商少元都有时间陪你去的,你一个人进山多不安全。”


    她记得很清楚,高一时候她和商少元陪谢濯安一起回去过,那天是谢濯安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日子,他考上了谢澜和沈岚的母校,就在本市,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想给爸妈一个惊喜。


    他们之间的联系太少了,少到谢濯安只能用这个方法,才觉得自己能稍微靠近父母。


    那天谢澜和沈岚都在,但是他们表现的非常平静,听他说了考试成绩,看了他的通知书,就让司机带着他们三个人回城了,甚至没多说几句话。


    再后来,谢濯安和父母之间的维系只剩下谢澜列来的书单,谢濯安不再每年都去看他们,但是不管书单上的书有多难找,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找到。


    五年前他们换了地方,搬到了山里,开车只能到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三分之一得走进去。


    谢濯安背着书去,把书放在他们门口,有时候会坐一会儿,等等看会不会有人给他开门,但大多数时候只有山林间的风声陪着他,他自己坐着看看景色,再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有父母,又过的像没有父母。


    好在他还有另一个更像家的家。


    有一群把他真正当家人、陪在身边的人。


    “准备吃饭——”苏姨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走。”谢濯安把泡好的茶和几个杯子放在托盘里,起身的时候扶了一下商乐,“少元要不要背桑桑过去。”


    “她不给背。”商少元从茶桌另一边绕过来扶商乐。


    商乐被扶起来,手里还端着杯子,等她把茶喝完,商少元顺手接过去弯腰放在桌上。


    “这个茶味道有点熟悉……”商乐边蹦着走边回忆。


    “茗景区那边出去,一个新弄的茶山上的茶,朋友送的。”谢濯安说,“我觉得还不错。”


    商乐想起来了:“我喝过,我还买了一些呢,忘记带了!都怪商少元催我。”


    商少元也想起来了:“你就是在那扭的脚吧。”


    商乐:“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濯安端过去的茶一杯给了谢鸿,其他的让苏姨端去给其他人尝尝。


    谢鸿喝了茶,挺惊喜的:“咱们市居然也有茶山了,这茶不错,新山庄这次是和市政一起开发的,本意就是推广本地的一些产业,这个茶就可以谈谈合作。”


    “我送桑桑回去的时候去看看。”商少元说,“离茗景区挺近的,过去也就两个多小时,你上次去玩没有去看茶山吗?”


    “我崴脚了啊。”商乐说,“没来得及去看。”


    “是谁说工作不带回家的!”商应清拍了下桌。


    “对,不谈工作。”谢鸿立刻响应。


    “谁先说起来的。”商乐追责。


    “谢濯安。”商少元说。


    “明明是谢总啊。”谢濯安自证清白。


    “我的错我的错。”谢鸿举起高脚杯,“来,让我们一起祝桑桑的伤早点好起来,你坐着,你别动。”


    “谢谢爸。”商乐坐着端起酒杯。


    “你喝什么酒。”谢濯安把她酒杯拿了,商少元换给她一杯苏姨刚打好的果蔬汁,还贴心的帮她倒在了高脚杯里。


    吃饭的时候商乐想起来和商少元打的赌:“你们记得不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商少元误食学校花坛里的蘑菇的事?”


    “是你误食。”商少元给她夹了块排骨,有些得意,“等着被打脸吧。”


    “记得啊。”商应清说,“別等你妹妹被打脸了,是你吃的。”


    商少元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这还能骗你吗。”谢鸿回忆了一下,“你俩小学一年级上学期吧,那段时间估计一直在下雨,学校花坛才长的蘑菇。”


    “也没长几朵,老师说位置还挺隐蔽的,是你儿子火眼金睛翻着土找到的。”商应清补充。


    谢濯安也有点印象:“是不是学校还因此放了两天假?”


    三个人小学都在一个私立学校,只是年纪不同,商乐和商少元上一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四年级了,学校突然无缘无故放了两天假他还是记得的。


    “可不是嘛。”商应清拨了拨头发,“少元当时吃了蘑菇,第一个跟他妹妹分享,还好桑桑立刻就告诉了老师,哎你们老师都快被吓死了,强行把他嘴里蘑菇都抠出来了。”


    “通知我们去学校的时候他居然还哭着跟我们告状,说老师不给他吃东西还打他,真是恶人先告状。”


    “就为这个,学校放了两天假,专门请人去全校展开地毯式搜索,生怕再有个大馋小子见着蘑菇就往嘴里塞。”


    “隔天全校开家长会,让我们带着孩子去听讲座,我和你爸丢死人了,老师专门点名说我们没有合格的生活常识科普,讲座时候还老抽我们起来回答问题,简直是被重点照顾。”


    商少元:“……”


    回来接受审判的到底是他还是商乐?


    商乐笑得杯子里的果蔬汁都在晃,啧啧啧地跟着挤兑商少元:“哥哥,你得给爸妈发点精神补偿吧,还有我,还好我及时的告诉了老师,我小时候怎么这么棒啊~”


    商应清微笑地看着她:“宝贝,你知道为什么那个蘑菇你没吃吗?”


    “嗯?为什么?”商乐还在笑。


    “这个我记得。”谢濯安说,脸上憋着笑,“收假后是不是在学校礼堂开了个科普讲座?老师在台上提问,学校里任何地方长出来的蘑菇都不能随便吃,也不能吃其他捡到的东西,同学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然后商乐小同学就蹦的老高的把手举起来了。


    由于是她及时把商少元吃蘑菇的事告诉了老师,所以老师觉得她是个很有谱的小孩,不仅救了商少元的肚子,也救了学校的命,于是对她没有半点警惕,非常放心地把话筒给了她,让她亲口告诉其他小朋友自己是如何避免误食的。


    商乐两只手抓着话筒,脆脆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大礼堂:“我知道!要洗一洗才能吃,脏的不能吃哦,不能像我小哥哥一样。”


    谢濯安讲得绘声绘色,当律师的口才就是好。


    商应清笑得捂着肚子:“我都不想回想当时的情形,老师看我和谢总的眼神真的很复杂。”


    “还好你俩没跟着谢总姓。”谢濯安说,“小学四年级正是奠定高年级学长地位的时候,我可不想多两个傻弟弟傻妹妹。”


    商乐加入了商少元的笑不出来队伍:“……”嘴下留德啊谢律。


    说到傻,谢鸿想到了另一件事,必须一吐为快。


    “对,本来你们这一辈是商家的濯字辈,濯鸣先取的名,濯安就跟着也加了这个字,少元的名字是商濯元,桑桑叫商濯乐,早就取好的,可惜啊……”


    说到这个,商少元不吭声了。


    商乐也不吭声了。


    谢濯安有点好奇:“还有这回事吗,怎么改了?”


    谢鸿慢条斯理继续说:“这俩小崽子上幼儿园,开始教写名字的时候问题来了,濯字笔画太多,好不容易把商学会,学濯这个字的时候商少元就没耐心了。”


    “我和谢总过了快一个月才发现问题……”商应清想了想,“商少元本子上的名字写的全都是商一元,说这个字简单,还挺会改,找了个最简单的一笔画,桑桑更偷懒,濯字和乐字都不要了,直接叫商三,听说本来是叫商二的,商少元跟她说而不好听……真不知道你俩脑子是怎么想一块儿去的。”


    “后来没办法,只能给他俩改名,两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犟,多写一个字跟要他们命似的。”


    “商一元不好听,老爷子在家好查歹查,说改成个少字,叫商少元,还好笔划也不复杂,他勉强接受了,桑桑这个就不用改,说还暗含了个卦相,挺好的。”


    “难怪桑桑给少元的备注是一块钱。”谢濯安恍然大悟,“桑桑的小名也是这么来的吧。”


    商少元瞪着谢鸿和商应清,不敢相信他居然被亲爸妈给卖了:“不是说好这件事只有桑桑我们四个人知道吗?”


    “你两边的爷爷奶奶都知道呢。”商应清说,“你都这么大了,是时候直视自己的黑历史了。”


    商少元要气死了,商乐倒是无所谓,晃着伤脚悠哉悠哉吃自己的排骨,完美隐身在愤怒地想要在谢濯安面前挽尊的商一元先生背后。


    商乐跟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本来只是请一个星期的,但是谢总和商应清女士不放心,觉得她回去茗景区那边连个电梯都没有,上上下下的根本不可能养伤,商乐又不好告诉他们其实她有个上下楼梯都能背她的大学生护工。


    不,研究生护工,除了无聊一点没有任何毛病,很优秀,


    她心甘情愿多开工资的那种。


    被商少元抓走那天她给聂川发了不少信息,聂川到了晚上才回,说暂时回老城区段野的那个房子去住,她不在家,他不好单独住在她家里,而且要回去看看他的猫。


    “你可以把猫也搬过来。”商乐回他。


    聂川没同意也没反对,后来就没再回她了,她查了别墅门口的监控,他也没有回去住,商乐也不能强迫他。


    商乐在家的两个星期商少元也几乎都在家里泡着,商应清和谢濯安朝九晚五,每天都回来吃晚饭,谢总比较忙,期间也就在家吃了两次饭,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日子好像回到了她和商少元读高中的时候,那会儿谢濯安读大学,已经跟着商应清去律所帮忙了,谢濯铭开始跑国外,回家的时间也不多,就商乐和商少元最闲。


    商乐要静养,不能出去玩,无聊了就和商少元去地下室的休闲厅玩游戏,其他时候商少元处理工作,她就去谢濯安的书房里练字,居家养伤和精进自己两不误。


    谢濯安回来看到她写的字,倒是评价了一句她现在的书法开始有点自己的风格了。


    “我也不太懂,之前看你的字觉得就是在模仿,模仿大哥,模仿老师,模仿字帖,现在不太一样了。”谢濯元低头拼着他的拼图,一心二用的说,“我觉得是进步了。”


    是吗?


    商乐自己看不出来。


    拿去给商少元看,商少元只会说写得真好,横是横竖是竖的,完全没有任何参考性,他自己连个横都写不像样。


    发给大哥看,大哥根本不回。


    两个星期后去医院,医生说护具可以不戴了,让她试着用伤脚踩地走了几步,说买个护踝绷带就能尝试着偶尔走动了,但是不能走太多,还得用拐杖辅助,否则影响后期彻底恢复。


    两脚再次站在地上的感觉让商乐十分怀念。


    拄拐也比之前轻松多了,干什么都不再需要人扶,包括上楼梯。


    啊,自由的味道。


    回到学校上班的第一天,商乐受到了同事们的热烈欢迎。


    同事只有两个,万染和夏小小。


    “聂川没来上班吗?”商乐没看到她的金牌护工。


    “他今天休息。”万染说,“他本来就只用周末来上班,你今天也休息呢,这么迫不及待的回来上班,我好感动啊。”


    周一周二其他老师休息,万染就在学校值班,夏小小也在学校是因为马上暑假就要开始,她要开始做正式上课,有一点紧张,所以趁着万染值班就也来学校练课了,正好抓着校长给她指正指正。


    “向商乐老师学习,你看她也没正式上过课呢,她就不紧张。”万染笑着说。


    夏小小不敢苟同:“小乐老师感觉不管去做什么都不会紧张吧。”


    万染想了想:“也是。”


    既然商乐来了,夏小小就喊着万染去教室里练课,请她守一下前台,商乐当然不介意,摆了摆手让她们去忙,前台交给她。


    下午咨询的人不多,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报少年班的课程的家长,商乐照着叶梨做的登记表做了记录,中途还在老师群里发了个“我回来了”的表情包,兰与青和叶梨排着队给她撒花花。


    又一个咨询电话打进来,商乐低头做记录,听到有人进来了,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很快朝进来的人说了句“请稍等”,挂了电话正要站起来,来咨询的人往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商乐抬眸就看到了聂川的眼睛。


    聂川还没说话,她先笑了起来:“我回来了。”


    聂川愣了一下,眼里迅速浮起笑意:“嗯。”


    【作者有话说】


    永远在缺席的大哥


    大哥什么时候回家


    第27章


    “你怎么回来的?”聂川问。


    “我哥送我,他去野径云来那边看茶山去了。”商乐在桌子后蹦出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脚,“能正常穿鞋了,缠了护踝绑带,不过不能多走。”


    聂川欲言又止。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但人家是哥哥送,比他这个代驾去接更合适,他有什么理由来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他好像太过于想要侵入商乐的生活了,这是前所未有的。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商乐没注意到聂川的自我挣扎,拄着拐健步如飞地给他展示自己现在对于拐杖的熟练程度:“回家我也可以自己爬楼梯了。”


    聂川:“……嗯。”


    “怎么看你表情不是很高兴。”商乐这次注意到了,露出一个我明白的表情,“是不是觉得自己即将失去一份护工的工作?”


    聂川忍不住笑起来,想说不是,却点了点头。


    “放心吧。”商乐杵着拐杖从大厅另一边走回来,“客房你继续住,你在墨中书上班总要有个住的地方,搬来搬去多麻烦,对了,我给你的小猫买了些玩具零食,不过我不知道它平时吃什么猫粮,虽然我不养猫,但是以前我大哥养过,小猫不能突然换猫粮对吧,所以我没买,就买了些猫罐头冻干之类的……你要把猫接过来吗?”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完看着聂川。


    聂川也看着他,他刘海又长长了,最底下堪堪扫着眼睛,垂眸的时候一起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顿了半响才说:“谢谢。”


    “讲得好隆重啊。”商乐说,“是要婉拒的意思吗。”


    “算是。”聂川看她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扶她,“小黑胆子小,不能经常换环境,它刚适应老小区,所以……”


    “知道了,那就不搬,原来你的猫叫小黑呀。”商乐把拐杖递过来,“那等会儿把东西都送过去,都在我车里呢。”


    两人在前台值班,万染和夏小小在教室里练课,到快下班的时间点下来了,聂川在他们下来之前问了商乐的车停在哪,提前过去开车去了。


    真是个爱岗敬业的大学生,迫不及待回归代驾岗位。


    商乐很满意。


    已经六月末了,马上暑假就要开始上课,万染准备再去做最后一次线下招生宣传,本来想让商乐继续休息两天,但既然人回来了就抓来用,这次她计划带个小桌子,现场报名的就送本字帖,守桌子的工作刚好适合商乐这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士。


    实践证明这个方法招生效果很好,到了招生地点,商乐一身新中式穿搭,黑色长发侧挽在一边,桌子上放了几沓字帖,带了套便携的笔具,身姿端正,安静美貌地开始写字。


    椅子旁还靠着副拐杖。


    活生生一幅美女卖艺图,不止接孩子的家长,很多路人都过来看,看着看着就开始咨询,叶梨第一个发现这件商机,很快就跑回来帮忙。


    第一天招生结束,万染就调侃商乐都可以不用当老师了,桌子前摆个盒子,或者摆个收款二维码,就能赚不少打赏了。


    后面几天招生,小桌子反而成了墨中书的最佳宣传,商乐字写得漂亮,气质更是一等一,特别是落笔的时候,沉静而专注,是很多家长梦寐以求的孩子练书法后的完美模样。


    老师们也不发宣传单了,毕竟大多数人拿了也不会认真看,叶梨守在小桌子旁边帮忙,其他老师散开在周围,看到感兴趣的人就上去介绍一下墨中书,有意向的就带过来看活招牌写字,趁机宣传课程,效果事半功倍。


    商乐就负责安静写字,不用招生。


    因为第一天有个家长带着孩子来咨询,报了体验班,领了本字帖,叶梨让孩子自己挑一本,小姑娘不管挑哪本她妈妈都“循循善诱”:“你自己挑宝宝,妈妈不管,不过这一本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再挑挑看?”


    直到小孩挑了她妈妈满意的那一本。


    叶梨有点看不下去,这妈妈控制欲也太强了。


    挑完那妈妈正要来拿那本字帖,商乐停了笔,把小姑娘第一次挑的字帖递了过去:“你想要这本对吧。”


    小姑娘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看了眼她妈妈,没接。


    商乐把字帖放到她怀里:“字帖是送学书法的人的,你来学那当然就送你想要的这一本。”


    旁边好几个正在帮孩子挑字帖的家长立刻住了手,纷纷表示是的是的这位老师说的对,小姑娘的妈妈笑得尴尬极了,拉着孩子就走,叶梨赶快追过去跟她说明体验课的上课时间。


    那妈妈有些不高兴,但她女儿很想学,自己从书包里拿了小本子出来,认真记下了叶梨说的时间。


    叶梨回来后商乐已经在继续写字了,她吐了口气,诉说了一下刚才尴尬到爆的情况,商乐完全没有任何感觉,问她尴尬什么。


    叶梨:“……”


    虽然很解气但是还是再叫个人来帮忙吧。


    万一有人气不过骂我们的活招牌呢?


    于是夏小小被叶梨喊过来帮忙,因为夏老师一看就是不怕吵架的那种。


    也不像会让人尴尬的那种。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对家长押着个一看就很皮的小男孩来咨询课程。


    男孩爸爸:“暑假课程是吗,那正好。”


    男孩妈妈:“我们家这臭小子精力太旺盛了,在家闹腾烦死了,必须让他静静心,练书法最好了,你们学校离我们家也近。”


    “我不学!!”男孩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反抗无果,气得在旁边踹地。


    夏小小无法苟同:“孩子爸妈,书法班和其他兴趣班都是一样的,精力旺盛想静心练书法是没用的,说不定适得其反,要静心报运动类型的兴趣班更好,精力消耗完了可不就静心了嘛,你看你家孩子这个样子,他根本不想学书法,要是你们强迫他来学,回家估计更闹腾,对吧小帅哥,別踹那块地板了,踹坏了要陪的。”


    孩子爸妈:“……”


    叶梨猛吸一口气,一个箭步上前:“家长,学习兴趣还是得慢慢培养的,小朋友也要感兴趣才行嘛,我们有体验班,你们可以先报个体验班,孩子来了如果喜欢就学,实在不喜欢你们肯定也不会强迫他。”


    “要来试试吗?”叶梨对男孩笑了笑,“体验课只用上一次,你可以自己决定学不学。”


    男孩看了眼夏小小,没踹地了,对叶梨不情不愿点了点头:“我只去试试,肯定不学!”


    送走小男孩一家,叶梨心力交瘁。


    夏小小还在和商乐交换招生心得:“没来招生没发现,好多家长控制欲都挺强的,有的家长觉得练书法好,强迫孩子来学,孩子想学别的不允许,有的又相反,孩子想学,家长觉得没什么用不让学,课是孩子自己上的,东西也是他们自己学,为什么家长就非要干涉呢。”


    商乐也不懂,毕竟她从小到大想学什么都没被爸妈干涉过,或者商少元什么都不想学,也没被强迫过非得去学点什么。


    “可是很多家长也是为了孩子好,才强迫他们来学的吧。”叶梨说。


    “为你好,和强迫你,就是不该同时出现的搭配。”夏小小说,“既然是为你好的事,你自己也知道有好处,又怎么存在强迫?为你好不该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吗,孩子不愿意,就不存在是‘为他好’。”


    “那如果是孩子不想学习呢?也不管他吗?”叶梨好奇地问。


    “那就得往前追溯,这个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学习呢?”兰与青也走过来加入了讨论,“学习形成了正向反馈循环才会生成内在动力,而大多数孩子内在动力的缺失几乎都是因为家长的教育方式,这其中就有很多是‘为你好’造成的。”


    叶梨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我数学学不好跟这个没关系。”


    “就是有人天生不适合学数学的。”兰与青安慰她。


    结束后大家一起收拾了东西,全都搬到商乐车上,聂川开车,万染这次没骑车,上了他们的车,其他老师都骑自己的小电瓶。


    正是下午下班高峰期,加上这边两个学校,人流量挺大,聂川开车开得慢,叶梨她们骑着小电瓶反而还比他们快,一直在他们前面。


    “嗯?小小怎么停了?”万染坐在副驾驶,看到夏小小突然在路边停了车,更多的电瓶车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兰与青和叶梨也停了车。


    商乐在后座半躺着,闻言挪到窗边:“开过去看看,是不是车胎爆了?”


    聂川把车慢慢靠边开过去。


    夏小小的电瓶车停在绿化带边,往路边一家小店门口跑了过去,商乐目光跟过去,才看到店门口的人行道上,一个妇人勉强抱着个半大孩子,声音淹没在来往的人和车流中。


    “她需要帮忙!”夏小小大声喊了起来,跑过去帮那个妇人托着孩子。


    周围来往的人纷纷侧目,但没人停下来,车子从旁边过也没有停下来的,商乐推开车门跳下去,万染快她一步往前跑了过去。


    “我,我孩子突然吐血了,我打不到车,没有车愿意载我们,求求了帮帮忙,谁来帮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商乐垫着脚跑过去,才听到妇人哽咽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喊也喊不*出来,半大孩子闭着眼睛,脸上和衣领上全是血。


    兰与青和叶梨也跑过来了,兰与青在路边试着打车,根本打不到。


    “这边。”商乐喊了一声,“我送你们去医院。”


    “这边这边。”夏小小感激的看了一眼商乐,和妇人一起护着孩子小跑过来。


    商乐回头,聂川的车还在后面,她招了招手,聂川慢慢把车开了过来。


    “上来,上后座。”商乐把车门打开。


    妇人赶快抱着孩子上了车,夏小小也跟着上了后座,请万染帮她把电瓶车骑回学校,商乐上了前座,导航了最近的医院。


    妇人在后座抱着孩子一直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急得一直往窗外看,夏小小也跟着急,好几次探头看导航里还有多远才到医院。


    路上很顺利,红灯都没遇到一个,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医院,商乐路上就打了急救,担架车和医生都等着了,孩子下车就被推了进去,妇人根本来不及跟他们道谢,跟着车进去了。


    回到车上,夏小小才松了口气。


    又有点后怕:“我本来想帮她叫车的,我怕上了你的车,万一在车上出什么事……但是那会儿又来不及想了,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没事。”商乐说,“你缓一会儿,紧张一路了。”


    回到学校,万染她们也没走,在前台等着。


    “怎么样了?”万染问。


    “医生把人推进去我们就走了。”商乐说,“希望没事吧。”


    她其实也很紧张,一路上都注意着那孩子的情况,紧张得感觉现在脚都开始疼起来了。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赵嫣也在,是来接兰与青的,刚才等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又急又气地开口,“要是在你们车上出事了呢?要是是个专门讹人的局呢,路上的车都不敢停,也没人上去帮忙,你们怎么那么鲁莽,最多就帮她打个救护车,在那里等就行了,看了那么多新闻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确实是我当时没想周到,对不起啊。”夏小小道歉。


    “你自己去帮忙就算了,还让全部人都去,万一出事都得一起担责。”赵嫣对夏小小意见很大,皱眉看着兰与青,“看着吧,保不准之后就会说是在你们车上出事的,到时候来要赔偿我看你怎么办,那个情况我越想越有问题,上一个被讹了上新闻的可是欠了巨额债务,你拿什么钱去还,万老师这个学校说不定都得抵进去。”


    夏小小被赵嫣一番话说得头都抬不起来,越听越后怕,一直在道歉,眼睛里镶了一圈水光:“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我……我就看当时情况很紧急,真的对不起……”


    “话不是这么说,是我们一起帮忙的,怎么说的像你逼着我们一样。”万染说。


    “就是。”叶梨也听得心发慌,但还是安慰夏小小,“一起担责就一起担责,我不怕。”


    “对。”兰与青点头,“赵嫣你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干什么?”


    赵嫣都无语了:“话说得真好听,也就是现在事还没落到头上,我说这些是为你们好……”


    “小小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任何事。”商乐一直没说话,冷不防开口打断了赵嫣,“万染说的对,又不是你逼着我们一起帮忙,是我让他们上车的,那种情况,都看到了难道不管吗?”


    “不长教训就算了,什么叫看到了难道不管?还要怂恿着有下一次吗。”赵嫣不高兴的问,“被讹了呢?你来赔啊?”


    “我赔。”商乐不耐烦的说,“有本事她就来讹我。”


    之前听着还好,知道赵嫣是因为担心,说得也没错,但是越听越被她一幅高高在上教训夏小小的口气弄的不爽。


    她不爽从来不憋着。


    连带着看赵嫣的目光也充满了不爽。


    赵嫣冷笑一声:“你赔,就凭你开得起几十万的车,戴得起几万块的表?要是被讹了你这点钱都算不上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大款了吗?”


    商乐莫名其妙。


    咱们讨论的是这个话题吗。


    我什么时候以为自己是大款了,好lou的词汇。


    她懒得辩驳,把赵嫣跑偏的话题重新拉回正轨:“你管我赔不赔得起,我要纠正一点,这件事如果真是你说的什么讹人的局,做错事的就是讹人的人,而不是去帮忙的人,夏小小不需要因为她的善良在这里道歉。”


    “但是对方要是真的需要帮忙,她就是所有冷眼旁观的人里唯一一个做了正确决定的人,谁都没资格批评她。”


    “另外你无凭无据就张口闭口讹人的,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你……”赵嫣被商乐一番话说得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本来她也不想拆穿商乐的,一个虚荣的、想尽办法炫富的人,要是被她拆穿戴着假表,不知道还能不能装模作样说出“有本事来讹我”这种话。


    而且商乐看着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冷眼旁观的人,她在这高高在上的教训谁呢?


    她斗志昂扬地正要开口,聂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录像了。”


    所有老师转头看着他。


    “我用手机录像了,全程。”聂川平静地说,“车上也有行车记录仪,拍的挺清楚的,做证据完全没问题。”


    他说完,看了一眼商乐。


    他本来不打算说的,录像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想像上次救小猫一样,让商乐发现情况紧急的时候他居然又忙着留证据,十分冷血无情。


    但是他感觉商乐好像脚又开始疼了,偷偷垫脚好几次,估计是为了气势在硬撑。


    上次就是因为不想没面子脚麻了也忍着,神奇的面子,被赵嫣说的时候还好好听着呢,听到她开始说夏小小就坐不住了。


    商乐没看聂川,看着赵嫣:“听到没,留证据了,现在可以结束你的‘为了我们好’了吗。”


    赵嫣无话可说,忿忿然拉着兰与青走了。


    兰与青不好意思的回头朝他们口型道了好几个歉。


    万染松了口气:“兰老师这个侄女儿太厉害了,训得我都插不上话……夏老师别放在心上,我们都觉得你做的对。”


    “你是校长,能不能有点气势。”商乐说。


    “我的校长气势不都在你身上了吗。”万染笑着说,“好了好了下班,到点下班的传统得贯彻好,小乐校长明天见。”


    夏小小也笑起来:“小乐校长刚才真的很有气势。”


    叶梨点头:“小乐校长好威武。”


    商乐:“……”


    “如果今天是你们先看见的,你们会过去帮忙吗?”夏小小收了笑,认真的问。


    “我可能不敢。”叶梨老实的说。


    “我大概就是像赵嫣说的,帮忙叫救护车吧,但也不一定,因为没有如果。”商乐说。


    “我也是。”万染对夏小小说,“所以你是我们中最有勇气的那个。”


    “万一,我是说万一……”夏小小反而更愧疚了。


    “万一你的勇气需要买单是吧。”商乐帮她把话说了出来,“有我呢,那个妇人遇到你是她的幸运,你遇到我是你的幸运。”


    夏小小呆住了:“好帅啊小乐校长。”


    商乐:“……”够了。


    万染和叶梨笑惨了。


    “下班了。”聂川忍不住提醒他们。


    聂川把一半车强行停进了后院,还好是周中,后院那条巷子几乎没人走,他慢慢走着等商乐一起去后院开车,万染和叶梨各自骑车走,夏小小今天没骑车,说她男朋友来接。


    她从正门出来,她男朋友程睿已经等在门口,夏小小笑着跑过去:“等半天了吧?”


    “还好。”程睿往后院那个方向看了几眼,“你们那个老师很像我们公司之前的一个同事。”


    “谁?”夏小小也往后院那边看了看。


    “我们老板秘书。”


    “那算是你上司咯。”说到领导,夏小小不由得想到商乐,随口问道,“不会是商乐吧?”


    “商乐,竟然真的是她?”程睿还想再看,夏小小已经把大门拉回来上锁了。


    “她居然在这里当书法老师……”程睿一脸的不可置信,“传言果然是真的。”


    “什么传言?”


    程睿和夏小小一起往巷子外走,神秘兮兮的说:“据说她进我们兴荣就是冲着傅总去的,好不容易爬到了傅总身边的位置,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被傅总一脚踹了,嫁入豪门的梦想破碎了,现在只能在这种地方混日子。”


    “你什么意思?”夏小小瞪着他,“什么叫这种地方,你看不起我的工作吗?”


    “冤枉我了啊。”程睿揽过夏小小的腰,“我是跟她在公司的职位相比才这么说的,人家之前拿的可是年薪。”


    “別随意编排我同事,道听途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小小推开他。


    程睿笑着又把她揽回去:“你说不是就不是,不过你以后少跟她打交道,能爬到总秘那个职位心思可不简单,你玩不过她,离她远点。”


    夏小小翻了个白眼:“你再说我生气了。”


    “好,不说了。”程睿举双手投降。


    走到巷口,程睿的车就停在路边。


    “先送你回去。”程睿说。


    “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吃饭吗?”夏小小不开心的说。


    “公司临时有事,抱歉。”程睿双手合十,叹了口气,“本来都没时间来接你,但是我太想你了,想着怎么都得来见你一面,你一个人住我真是不放心。”


    夏小小顿时心软了:“你工作优先,别担心我。”


    第28章


    随着各校开始期末考试,真正的夏天来了。


    墨中书提前调整了暑假期间的上班时间,周一至周五正常上班,周末休息。


    假期的课还没开始上,咨询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叶梨和聂川每天都在统计报名信息,万染带着商乐和夏小小分班、重新排课表,挨个通知学员上课时间,时间不方便的在合适的班级之间进行调换和沟通……


    聂川和商乐又去采购了两次,把学校储物室里的书法用具都补充上了。


    “以后干脆让学员直接在我们这里买纸笔这些吧。”兰与青搬东西的时候说,“他们自己在外面买的要么不适合,要么质量不太好,叶梨前天还说有学员提起来,说在学校能直接买就好了。”


    他们现在备的一般是给没有带书法用具的体验课学生,或者上着课谁的用具出问题可以到前台来拿。


    “叶梨也跟我说了。”万染抱着一沓宣纸,拉了抱着纸箱子的兰与青一下,“小心路,我也想过,但是这样的话需要的量挺大的,而且如果这些用具学校提供,算到课时费里的话不能按原价,得加个折扣,这么一来我们去外面买太贵了,不划算,也折腾。”


    “不能直接去和供货商谈吗?”走在后面的商乐出声。


    “不知道渠道,而且我们学校现在用量不算多,不能一开始就拿太多货。”万染说。


    进门的时候商乐还在思索这件事,伤脚抬不高被门口的阶梯绊了一下,还好旁边的聂川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万染和兰与青吓了一跳,手里东西差点丢了:“就叫你不要帮忙搬东西!再扭一下你脚还要不要了?”


    商乐冤枉:“我没搬。”


    “也别跟着走来走去。”万染无情的挥了挥手,“碍手碍脚,去,会议室待着整理你的课程去。”


    “还在想提供用具的事吗?”聂川搬东西经过会议室,看到商乐若有所思的样子。


    商乐抬眸看他一眼:“嗯。”


    “供货商不难找,我可以……”聂川说到一半,在商乐的注视下意识过来,及时收住了嘴,“我可以去跑跑看。”


    “不用。”商乐朝他笑了笑,“我有办法,刚才在算成本,待会儿给万染看和她商量。”


    聂川点了点头。


    “谈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商乐说。


    “我吗?”聂川都要搬着东西走了,又退回来,“不是应该万老师和你一起去。”


    “这哪需要校长亲自去谈,她同意就可以了。”商乐漫不经心地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你不想去跑跑吗?”


    这是想带带他?


    聂川很快想明白了商乐的用心。


    大概是在之前的公司的习惯,遇到不错的新人会先带在身边跑跑项目,不管做什么,多学多看总是有好处的。


    现在他就是那个新人。


    往好处想,商乐觉得他不错。


    “我跟你去。”聂川立刻说。


    说晚了商乐会以为他不想去,不会让他为难,自己就会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好。”商乐轻快地答应。


    “小乐老师。”叶梨小跑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小川老师被夸啦?你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很高兴吗?聂川摸了下脸,抱着手里的箱子送楼上去了。


    叶梨朝商乐跑过去:“有电话找你,我扶你出去,大概是之前咨询过的学员。”


    “不要扶我。”商乐从桌边拿起自己的拐杖,“我能比你更快去到前台呢。”


    叶梨一脸的一言难尽:“你跟我比这个干什么啊,我赢了你也胜之不武。”


    不妨碍商乐拄着拐嘚嘚嘚抢先跑出去了。


    幼稚啊。


    “您好,我是商乐老师。”商乐拿起放在桌上的听筒。


    “老师?”那边是一个有些低沉磁性的嗓音,语气间不知道是笑还是不满,尾音带着点嘲弄,“怎么,你新攀上的高枝这么快就不要你了?”


    哪怕隔着听筒,这个声音商乐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傅兴言。


    “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的电话?”商乐收了脸上的笑。


    那边半天没有再出声,能听到轻微的哒哒声。


    是傅兴言思考时候的习惯,食指会在桌上一下一下轻敲,代表他现在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话是说还是不说。


    时隔两个多月,商乐发现她还是想不明白傅兴言很多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她正要挂电话,傅兴言出声了:“新的秘书我已经辞退了,调她去了别的部门,你如果想回来的话,我愿意听一听你的解释。”


    解释?谁给谁解释啊?


    商乐半天没回应,傅兴言的声音里多了点不耐烦:“我在给你机会,商乐,我记得你一直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过了这次,你不会再等到我的电话了,你真要留在那种地方打工吗?”


    傅兴言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难得的给了台阶,要是以前的商乐,早就顺着台阶上去或者下来了,她闹的所有小别扭,也就是想让傅兴言这样哄她一句。


    可现在商乐只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哦是吗。


    我并没有在等你的电话。


    而且我跟着你难道就不是打工了?


    连打工都不如呢。


    商乐无话可说,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她懒得去琢磨傅兴言打电话过来说的这堆莫名其妙的话,从曾经那种满心满眼都是傅兴言的状态里走出来,她现在甚至觉得他的声音也没有记忆里那么好听了。


    真要比的话,聂川的声音更好听。


    也不会总是说些需要她猜来猜去的拐弯抹角的话。


    知道她在墨中书,同时又认识傅兴言的人她只知道那么一个。


    司徒丞。


    什么傅兴言的狐朋狗友,下次就叫他傅兴言的狗腿子。


    一边警告她不要再去找傅兴言,一边把她学校的电话告诉他,这算左右脑互搏吗。


    商乐发现一些发展有些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之前她从来没担心过司徒丞会把她的事告诉傅兴言,因为就算他跟傅兴言说了,以傅兴言那个高傲的个性,既然是他亲自辞退了商乐,就万万不可能跟她低头,他每次都是旁敲侧击等着商乐主动低头,再宽宏大量地不追究。


    傅大少屈尊降贵主动给她打电话,已经是很违背他风格的举动了,现在被她撂了电话,应该绝对不会再打来了。


    “怎么没说几句就挂了?”叶梨问了一句。


    “没事。”商乐说,“讲完了。”


    “那就好。”叶梨不太放心的样子,正要说什么,电话又响了起来。


    商乐站的最近,等电话响了三声,拿起听筒:“您好,墨中书。”


    电话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傅兴言?”商乐问了一声。


    那边依旧很安静,但是听得到人呼吸的声音。


    “是不是没人讲话?”叶梨皱着眉小声问。


    商乐点了点头,把电话挂了。


    不是傅兴言,他没那么无聊。


    “你之前接过这样的电话?”商乐问叶梨。


    “嗯!”叶梨走过来,“我这几天接到好几次了,接起来不出声,不知道想干什么。”


    “骚扰电话吧。”商乐说,“下次接到直接挂掉。”


    “怎么会有这种电话。”叶梨想不通,“诈骗电话打过来好歹是为了诈骗,打个电话过来不说话有什么意义?”


    “和万老师说一声吧。”聂川下楼都听到了,走了过来,“其他老师也知道一下这个事,要是谁一个人值班,一楼本来就空,还有人一直打电话过来不说话,说不定故意躲在哪里看着……”


    叶梨想象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说了别说了,好吓人,还好这几天大家都在学校,我接电话的时候都没多想,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感觉好恐怖!”


    聂川解释:“我只是猜的,不是吓你,是提醒你一下……”


    “好了你别再说了。”商乐阻止他,“本来不恐怖的被你一说跟鬼片一样,还躲在哪里,躲在窗外看吗?”


    叶梨快要被吓死了:“……你们俩都住口吧求求了,商乐你说得更恐怖!”


    万染下楼听他们说了骚扰电话的事,安慰叶梨:“别怕,很有可能就是同行搞的鬼,这种事也不新鲜,就是搞人心态的,不理就行,大不了我们报警震慑一下。”


    听到报警,叶梨果然被安抚住了。


    警察叔叔正正的想到就安心了。


    之后几天果然还是有骚扰电话打过来,大家知道了情况,接起来只要那头不说话就直接挂断,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有没有获得骚扰的成就感。


    折腾了几天,骚扰电话几乎没再打过来了。


    叶梨还挺有成就感的,接不到不出声的电话后有种他们墨中书对抗黑恶势力胜利了的感觉。


    杂七杂八的事情准备结束,课程安排妥当,总算清闲了一些,叶梨在前台守着,其他老师就上楼去练课,夏小小的是硬笔书法,一个人排了四个班,暑假正是学生们加紧练书写的好时候,生源最是好。


    商乐和兰与青毛笔班,兰与青初级,商乐的是进阶班,毕竟大师弟子的名号镇在那里。


    万染只带了两个班,等这一批出师她就不上课了,校长要忙的事情还挺多的,遇到相关部门开会,她还得临时通知改课程。


    “今天谁先练课?”万染问。


    “我先吧。”夏小小举手,“在后面我有压力,兰老师和小乐老师都讲得比我好。”


    “都是练出来的。”兰与青说,“讲多了就好了。”


    “嗯嗯。”夏小小点点头,“带小孩子我还是很开心的,觉得和他们在一起自己都变年轻了。”


    “真的吗?”商乐不信。


    教小孩子简直太难了,需要无与伦比的耐心和丰富的心理学知识,这一块她特别佩服兰与青。


    开始练课,夏小小是老师,其他老师就当学生,大家一起把课堂上的流程听完,提意见,说说有改进的和表现好的地方。


    商乐挺喜欢练课的,尤其自己当学生的时候,能换位思考自己上课时候怎么教更好,以前跟着老爷子学书法的时候她没感觉到,自己当了老师,就能察觉到书法泰斗和自己的差距了。


    商少元果然没有翰墨之风,这样的老师都教不会他。


    朽木呀。


    就走了个神,被夏小小发现了。


    “商乐同学,要专心哦。”


    商乐赶紧回神,专心听课,偏头看到同桌聂川正看着她在笑,被她发现也很快正襟危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很想写个纸条质问他笑什么笑。


    果然人类当了学生都一样,上课很擅长开小差,同学有点什么动静都会忍不住想笑。


    也忍不住传小纸条。


    砰。


    窗户响了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打到了窗玻璃上。


    商乐转头朝窗外看了看。


    这一面窗户对着墨中书背面的小巷,巷子里什么都没有,矮墙上爬满的绿色藤蔓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斑,一闪一闪的。


    商乐正要收回目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矮墙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刚才又站在阴影里,商乐没看到。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和商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立刻低下头去压了压帽檐,顺着墙面很快从小巷子另一边走出去了。


    商乐皱了皱眉。


    没见过的人。


    也不是那个曾经在墨中书门口鬼鬼祟祟的平头青年。


    他刚才确实是看他们教室,不像是碰巧,也不像是路过。


    脑子里几个念头还没转完,商乐突然被聂川猛地往旁边一拉,她正要出声问怎么了,一个更大的声音几乎在她倒在聂川身上的同时响了起来。


    bang地一声!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进来,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噼里啪啦砸到商乐座位的桌子上,咕噜噜地往前滚着掉下桌子。


    兰与青和夏小小尖叫起来。


    商乐靠在聂川身上,聂川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脸,侧着身子替她挡掉了大部分飞溅而来的玻璃,商乐只觉得有细碎的玻璃碎片落在手臂和大腿裸露的皮肤上。


    她伸手想拉开聂川的手,摸到他手背上湿漉漉。


    “你的手……!”


    “我没事。”聂川把她扶正,放开了她,“其他老师不要动。”


    他谨慎的走到墙边,贴着墙往窗外看去。


    巷子里光影摇曳,一个影子飞快从巷口闪过,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扔石头的人。


    聂川这才探出身往窗外看去,那影子跑的太快,已经看不到了,现在下去追肯定也追不到了。


    “跑了,不会再有石头扔进来……”


    话没说完,手被商乐拽了过去。


    他手背上一道被碎玻璃划开的伤口,玻璃块应该很大,伤口边缘伤得不平整,像是被拉扯开的,皮掉了一块,看着鲜血淋漓。


    聂川反而松了口气,这只是捂着商乐脸的那只手。


    还好伤在他手上。


    “我去报警。”万染往楼下跑,楼下的叶梨也听到了上面的响动,在楼梯口朝上面问发生了什么事,“聂老师去医院处理伤口,现在是夏天,小心感染,费用学校报销。”


    “我陪他去。”商乐说。


    “快去吧,我们会收拾。”兰与青说。


    “先别收拾,注意别靠近窗边,小心那个人又回来。”万染嘱咐了一句。


    墨中书在青柳巷最里头,虽然旁边挨着别的店,但是后窗对着的小巷子平时没什么人,只有一道围墙,所以也没有惊扰到其他商家。


    隔着两条街就有一个社区诊所,走路比开车过去快,商乐可算是秀了一把自己的拄拐技术,走得比聂川还快。


    伤口不算严重,没有留碎玻璃在里面,医生给聂川消毒的时候商乐沉默得厉害,过程中也一直没说话,就盯着他手上那个伤口被洗干净,上药,被纱布盖住。


    从诊所出来的路上她脸色才好看了些,但是始终垂着眸。


    “没事了,后天来换药就可以。”聂川拿不准商乐在想什么,半天想出了一句安慰的话,“处理的这么及时不会感染,其实都不用来医院,自己消毒就可以。”


    “嗯?”商乐抬头看他,“不行,自己处理能有医生处理得好吗,你不要担心钱。”


    “你是不是看到那个砸石头的人了?”聂川不动声色地问。


    “应该是个男的。”商乐说,“我看到人了,但不一定是他,石头砸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但也可能是折返了,是个没见过的人,肯定不是别的同行……”


    说着说着,脸上忽然被碰了一下。


    商乐:“?”


    “这里破了。”聂川皱着眉,“回去诊所处理一下。”


    商乐看不见,拿出手机用屏幕当镜子照了照,就一点小伤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颗小小的红痣,她把那点干涸的血迹抹掉后连伤口都不太看得见。


    “你挺喜欢我这张脸的吧?”商乐感叹。


    聂川:“……什么话。”


    “自己手不要了都要护着我的脸。”商乐看他一眼。


    聂川笑起来:“我就是条件反射,当时都没来得及想,不然该捂你哪?”


    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条件反射。


    商乐本来想再揶揄两句,开了口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聂川听她又陷入沉思的样子,很想解释一句,我不是喜欢你的脸,但是这话说出来也怪怪的。


    我不是喜欢你的脸,我是……


    他受了伤的那只手背上再次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毛茸茸的感觉蹭上了指背。


    是刚才他碰商乐脸上伤口的那个地方。


    ……我是对你别有所图。


    回到学校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去楼上查看了情况,问了些问题,因为墨中书和周围的店铺都相处得很和谐,并没有什么纠纷,所以初步断定是临时起意的恶作剧,攻击墨中书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后窗最靠近围墙,非常方便被砸。


    小巷子里也没有监控,商乐把她看到的那个男人的特征告诉了警察,警察一一记录了,看上去还有些兴奋。


    “老城区这边治安一直很好,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年轻的小警察连声音都透着点兴奋,和外露的情绪很一致,“请各位老师放心,我们一定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不要乱说话。”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女警察瞪了他一眼,对万染说,“你们学校都是女孩子,近期要注意安全,如果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报警,后巷虽然没有监控,但是两边街口的店铺门口有,我们会尽快排查的。”


    警察走后大家安心了不少,商乐快步跑上楼去,过了一会儿又探头朝底下喊:“你们刚才有没有拍照片?”


    “什么照片?”叶梨也喊了一声。


    商乐从楼上下来:“碎掉的窗户的照片。”


    “警察拍了。”叶梨说,“不过我也拍了,石头的照片我都第一时间去拍了,万一警察那里没拍到呢。”


    “给我发一份。”商乐说。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聂川要开车,被商乐阻止了。


    “你的手怎么开。”商乐上了驾驶座,“我试试我的脚能不能开了。”


    “我只是伤了手背。”聂川说。


    “打方向盘不得用力吗?会崩到伤口。”商乐关上驾驶座的门,探身过去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来吧聂同学,享受一下副驾驶的快乐。”


    “是你想要享受开车的快乐吧。”聂川只好上了副驾驶。


    “说对了。”商乐潇洒的打了个响指。


    没打响。


    再试了一次,还是没打响。


    “别笑。”商乐看着聂川,“你现在也打不响。”


    “是,毕竟会崩到伤口。”聂川说。


    “出发。”商乐一搓手指,用舌头辅助打了个响指,还挺响。


    聂川实在忍不住,笑得靠在车门上。


    “聂川。”商乐发动车子,忽然认真地问他,“你昨天看见石头了,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聂川顿了一下,慢慢坐正了:“……不一定。”


    “肯定是,只有我坐在窗口,外面的人只看得见我,所以你是因为我受伤的。”商乐说,“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拉我一把,那石头就砸我头上了,谢谢你啊,聂川。”


    那石头力道十足,砸碎了玻璃冲势都没止住。


    商乐自问没的罪过什么人,就算得罪了,也激不起这么大的仇恨。


    排除法挺好用的。


    聂川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替她受伤了。


    旁边副驾驶的聂川看着商乐认真道完谢就不再说话的侧脸,眉头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你是不是知道扔石头的人是谁了?”


    “猜到一点,不确定。”商乐目光看着前面,“不关你的事,你不用管。”


    又是不关你的事。


    聂川心底忽然有些不满,我都受伤了还不关我的事吗?


    但是这样的念头刚升起来就被他掐灭了。


    商乐没有求着他救,是他自己擅自行动的,他居然想利用自己的伤来激起商乐的愧疚感。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平静的声音:聂川,别耍小聪明,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平静得近乎冰冷。


    他捏了一下手指,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堵住了他所有想要倾泻而出的情绪,让他继续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乐的脑回路:连累聂川受伤已经很生气了,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加倍生气,所以让聂川不用管她去解决


    川(牙咬碎):好好好,又是不关我的事


    第29章


    到了学校聂川就被叶梨叫去帮忙,楼上的玻璃碎了一地,桌空桌布和墙上的毛毡板都要换掉,怕有小玻璃碎片附在上面。


    “不用你收拾,你手还好吗?”叶梨把聂川带到教室,“我听说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比其他伤口要疼。”


    “还好。”聂川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教室里等就可以,联系了师傅来换玻璃,麻烦你盯一下,帮忙递个工具什么的。”叶梨说。


    “好。”聂川点点头。


    夏小小正好从自己教室出来,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昨天真是吓死人了,还好聂老师拉了商乐一把,我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后怕,不知道是什么人,简直太过分了!可一定要抓到他!”


    “生气也没用,你们去忙吧。”聂川说,“别太靠近窗边。”


    “知道啦。”夏小小拉着叶梨走了。


    两人出了教室,夏小小忍不住小声说:“刚来学校的时候还以为聂老师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呢,最开始那几天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叶梨*眼睛一下圆了:“我也是!”


    “你也这么想?”夏小小找到了知音很高兴,声音都扬起来了些。


    叶梨猛点一下头:“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自带气场,小乐老师就挺有自己的脾气的,我之前和她讲话还会紧张呢。”


    “我听到了。”聂川不知道什么站在门口。


    叶梨和夏小小惊得齐齐一蹦,夏小小捂着心口:“首先申明,没说你坏话啊,夸你长得帅!”


    “对,你超级帅!”叶梨也赶快申明。


    聂川失笑:“也说商乐了,我和她看上去都是不好相处的人吗?”


    “没没没。”叶梨疯狂摆手,“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小乐老师挺有自己的脾气的,就是那种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是不太会内耗的人,刚开始相处可能会觉得她……挺难接近的。”


    “是么。”聂川神情温和地笑了笑。


    “后来发现不会,和商乐相处很轻松,而且她有什么都直说,不用猜,不过有时候咨询我真的很怕她怼那些问奇葩问题的人,场面怪尴尬的。”叶梨不好意思的笑笑。


    夏小小笑得不行,捂心口的手改捂着肚子:“我觉得我就挺脾气直的了,小乐老师很多时候才是完全不给面子。”


    兰与青的从楼下上来,看到三个人都站在教室门口,立刻小跑过来:“怎么了,玻璃又被砸了吗!”


    “没有没有。”叶梨看兰与青一脸紧张,连忙解释,“我们就是聊会儿天。”


    “哦。”兰与青松了口气。


    “怎么了吗?”夏小小问。


    “……没事。”兰与青勉强笑了笑,“我就是在想砸玻璃的人到底是谁,希望赶快查出来。”


    几人聊了几句,又讨论了一下砸玻璃的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就是警察说的,是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但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恶作剧顶多砸玻璃,那石头明显冲着伤人来的。


    只能指望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聂川等在楼上,等着师傅来换完窗玻璃,人刚走叶梨就跑上来了,把聂川准备打扫的扫把拿走,把他从教室里赶了出来:“你去休息吧,你这几天别动手。”


    聂川只好下楼。


    在一楼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找到商乐,万染看他从后院进来:“小川老师去后院巡防吗?”


    “商乐呢?”聂川问。


    “你不知道?”万染说,“她早上刚来就走了,昨天晚上就跟我请了假,说今天有点事情要去办。”


    “什么事?”


    “不知道。”万染笑笑,“她没说,我也不好问。”


    聂川才察觉到自己问得有些急了,对万染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后院的车商乐开走了,开着车走肯定不是在老城区这边“办事”,距离但凡近一点她都不爱开车,要么骑小车要么步行,拄着拐杖也浇灭不了她徒步的热情。


    想到昨天商乐说她猜到了一点砸玻璃的人,聂川心底几乎能肯定。


    她去找她猜到的那个人解决问题去了。


    他居然没早点发现。


    *


    聂川猜的没错,商乐就是去找人了。


    开车到兴荣科技楼下,她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才过去两个多月,她却觉得好像已经离开公司很久了,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人有种全身发麻的感觉。


    真是感慨万千啊。


    但很快商乐就发现自己不是感慨,而是单纯的开车开太久,脚麻了。


    本来伤脚还没好全,她平时都挺注意的,就算她不注意,聂川也时时刻刻盯着她,提醒她想要以后用健健康康的好脚进行她喜欢的户外活动,就别抱着侥幸心理乱用伤脚。


    她用脚用得格外珍惜。


    所以突然开车开这么久,她被娇惯了的脚受不了了。


    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商乐差点一个踉跄跪着下去,撑着车门才没让自己丢人,脚上的麻劲过去,脚踝开始疼起来。


    她只好从后备箱里把拐杖拿了出来,并且认真安慰自己,没事,拄着拐也能不掉气势的,她撑得起来。


    快到一点,大楼一楼的休闲厅里很多员工都在喝咖啡聊天,也有不少人抱着电脑还在工作的,商乐杵着拐杖走进去,对前台的人说:“我找傅兴言。”


    前台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商秘书,你的脚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商乐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找傅兴言,他在吗?”


    “在,傅总在办公室。”姑娘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叫了商乐商秘书,商乐被辞退公司人人都知道,她主要是被她拄着拐杖的样子惊到了,才会一时顺嘴叫了她之前的称呼,“您有预约吗?”


    “没有。”商乐说,“你给他打个电话,或者直接给我一个临时工牌,我找他有点事要谈。”


    “您稍等。”


    商乐走到旁边的等候区沙发上坐下,活动了一下脚踝,也不敢上手揉,万一本来没事被她揉出事了呢。


    才坐下,前台姑娘就走了过来,没有了之前叫她“商秘书”的自己人的口吻,完全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傅总请您上去。”


    “谢谢。”商乐只好又站起来。


    前台和她一起走到电梯前,帮她按了电梯键,送她上了电梯才离开。


    还没回到前台,就有人凑了过来。


    “她怎么回来了?傅总让她回来的?”


    “应该不是。”前台姑娘说,“我刚才打电话,傅总语气听上去也不知情,好像是商乐临时来找他的。”


    “看吧!我就说,她绝对还会回来,毕竟在公司那么久了,怎么舍得走。”


    “她是真的受伤还是假的受伤啊?”


    “假的吧,看着也不像脚不好的样子,装的吧。”


    “废话吗这不是,肯定是啊,想回来不得跟傅总买卖惨,说不定傅总一心疼就……对吧。”


    “不愧是商秘书,这手段,你们其他人学着点,要不说人家会攀高枝呢。”


    “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事,累不累啊,就算攀上高枝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伏低做小处处顺着,咱们普通人就别跟有钱人的世界强融了,当当牛马就算了。”


    “说实话商乐长得这么漂亮,何必走这条路,现在当个小网红也很挣钱的。”


    “人家喜欢呗,所以说家里没钱的女人不要长得太漂亮,很容易就迷失自我,总觉得靠脸能实现阶级飞跃,可惜都是错觉,越是有钱人越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


    电梯上到中途电话嗡了一声,有信息进来,商乐拿出手机看了看,是陈橙发过来的。


    【噢润姬:小乐姐你来公司了?你的脚不是还没好吗,你自己开车来的呀?】


    【噢润姬: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叫我帮你处理!】


    【噢润姬:你走的时候一定要联系我啊,我送你!你等我下班!说好了啊。】


    【噢润姬:拉钩.jpg】


    商乐给她回了个信息:一点小事,不用担心,等你下班一起吃个饭吧。


    陈橙刷刷刷发了一串ok的表情表过来,震得她手都有些麻,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


    电梯门打开,商乐脸上的笑还没有收,抬眼对上了站在电梯外的傅兴言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傅兴言的表情怔了一瞬。


    事实证明应该是她的错觉,傅兴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拐杖,转身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不要临时找我,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廉价,这点你最清楚,今天算我破例。”


    商乐跟在他身后,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路过秘书办公室的时候商乐往里看了看,里面居然没有另一个秘书办公过的痕迹,和她还在时候一模一样。


    “你的东西都还在。”傅兴言淡淡说了一句,“走的时候你没收拾,难道还等着我来帮你收吗?”


    你也没给我时间收拾啊。


    商乐用同样的语气回复他:“不是我的东西,是公司的,傅总随意处置就可以。”


    她说完,傅兴言就没再说话了。


    进了办公室,傅兴言往办公桌前一坐,商乐拄着拐杖跟过去,刚把手机拿出来,傅大少就敲了敲桌子,沉着脸:“坐下,怎么你比我还急吗,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要让我多看看你拄拐的样子,才好跟我谈你来的目的?”


    商乐本来就打算要坐下,站着怪累的。


    比起气势,还是脚伤更重要。


    看着商乐把拐杖立在桌子边,在他对面坐下,傅兴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说吧,什么事。”


    当初商乐走得那么干脆,他就知道她绝对会回来,只是大概这次被辞退的太突然,她找不到机会。


    所以他才在知道了她现在工作地方的电话后亲自联系她,给她一个台阶下,商乐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回来,他很清楚。


    商乐跟了他六年,她舍不得走。


    拙劣的小把戏。


    商乐把手机放到傅兴言面前:“傅总知道这是什么吗?”


    傅兴言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像是教室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商乐现在在的那个书法学校,一块石头躺在玻璃残渣里,一看就是从窗外砸进来的。


    商乐手指一划,让傅兴言看了几张教室玻璃被砸之后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那个闷热的夜晚,她在傅兴言的房间里做的那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趁着傅兴言醉酒和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借机拍了不少照片,本想着有了肌肤之亲,傅兴言会在看到不一样的她的时候,对她态度有所改观。


    她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想要他对她另眼相待。


    但换来的是傅兴言的震怒,以及丝毫不留情面的公开辞退。


    被辞退后她找了很多办法想要回去,傅兴言却根本不见她,为此她在公司楼外守了好几天,看到傅兴言来上班就去跟他认错,可傅兴言根本不听。


    公司里的人都在看她笑话,她却不在乎。


    最后她拿出了杀手锏。


    她拿着手机里拍的两人躺在一起的照片找上傅兴言,说自己怀孕了,这才换来傅兴言不得已的妥协。


    现在的情况居然和梦里差不多。


    商乐划拉着照片的手指顿了顿,心底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什么意思?”傅兴言问。


    “我也想问傅总是什么意思。”商乐打断思绪回神,脸上带着微笑,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这石头是冲着我砸的,要不是有人拉了我一把,替我受了伤,现在我恐怕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辞退我不够,还要给我一个教训。”


    傅兴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你觉得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商乐说。


    还没等傅兴言再说什么,商乐继续道:“傅总怎么会脏了自己的手,这种事当然不需要你自己去做,只要知道我在哪里,再表露出你对我的不满,自然就会有你的朋友为了你来找我的麻烦。”


    比如司徒丞。


    傅兴言只觉得脑子突突地疼,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商乐,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我怎么看不重要,事实就是这样。”商乐说,“傅总,我自问这六年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让我走我也走得很干脆,公司的任何东西我都没要,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不需要做到违法乱纪的程度,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回来兴荣。”


    “……你想如何。”傅兴言没有否认,黑色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


    “让你身边的人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也不要找我们学校的麻烦,打骚扰电话的行为也请停止。”商乐说,“我们已经报警了,到时候不管查到是谁,希望傅总不要有任何包庇行为。”


    “不要赔偿吗?”傅兴言似笑非笑的问。


    “我不是来勒索你的。”商乐说,“不过……”


    她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俯身下去看着傅兴言:“既然你威胁我的人身安全,应该也不介意我用言语威胁你一下吧。”


    “——如果你再敢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别怪我让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说到做到。”


    “言尽于此。”她把司徒丞的这句话还了回去。


    商乐说完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只想赶快走人。


    她本来就不想再和傅兴言扯上任何关系,今天来找他是不得已,傅兴言的为人她清楚,他身边那些公子哥是什么德行她也清楚,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要是不来做个了断,不知道那群人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总不能司徒丞找人来砸一次玻璃,其他人再来几次吧,墨中书的玻璃经不起这么砸,也经不住这些人的骚扰。


    不管是傅兴言默许,还是他不知情,只要这件事她闹到他面前了,要脸的傅大公子自然会约束他那群狐朋狗友。


    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商乐。”


    商乐拿到手机的手被傅兴言一把抓住了手腕:“言尽于此?你想说的话只有这些?”


    “是。”商乐没挣扎,平静的看着傅兴言。


    “果然。”傅兴言冷笑,沉默半响后放开了她的手。


    商乐扭了扭手腕,拿了拐杖离开。


    走到门口,傅兴言问了一句:“你的脚,是被砸玻璃的人弄伤的吗?”


    “自己扭的。”商乐头也不回地回答。


    傅兴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一垫一垫的那只脚上,等人走了,他闭着眼睛吐了口气,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几张照片。


    照片光线昏暗,是拍摄于某个酒店的走廊,暗红色的地毯,昏黄的灯光,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一道纤细的侧影。


    下一张照片距离隔得近了一些,能看清站在走廊的人优越的侧脸,正在和房间里的人说话,照片拍的有些糊,大概是拍照的人拍的太快来不及聚焦,但依然能看到她是笑着的。


    是商乐。


    她身上只穿了件浅色的T恤,T恤很大,显得下摆空荡荡的,盖过她腿跟往下,露着两条修长漂亮的腿,T恤衣领也有些大,勉强挂在一侧肩膀上,像是随时会滑落的样子。


    很明显是男人的衣服。


    傅兴言只看了一眼,抓起照片几下子揉成一团,丢进了抽屉深处,砰一声合上了抽屉。


    他烦躁地锤了一下办公桌。


    他生日那晚商乐没有来,却去了这个酒店,待在某个人的房间里,那房间就在他套房隔壁,是来参加他生日宴的某个朋友碰巧拍到发给他的。


    没时间来参加他的生日,倒是有时间去和别人私会。


    他当时看到照片只觉得好笑,商乐会去找别人?不可能。


    她全副身心都花在他身上了,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从大学商乐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开设工作室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喜欢他,他对商乐还是很满意的,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有能力,这些年帮了他不少。


    他从不在意商乐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也不关心她的任何私事,只把她当成好用的下属,虽然商乐有时候会耍些小手段,非常上不得台面。


    但这种为了留在他身边不择手段、全心全意的、几乎没有自我的付出,让他厌恶的同时又感到安心。


    辞退商乐的那天,他准备好了看她怎么哀求自己回心转意,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走的很平静。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等她维持不住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没想到最先维持不住的是他自己。


    市场部一个员工来找他,说自己的女朋友在城西茗景区那边的老城区上班,看到商乐也在那里。


    一个老城区的书法培训学校。


    和她之前在兴荣的待遇天差地别,傅兴言敢肯定,商乐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找他了,但他居然先没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商乐没有辜负他那通电话,隔天就回来了。


    没想到是回来找他兴师问罪。


    伤了脚,居然也没跟他卖惨。


    装的挺有骨气。


    电话响了起来,傅兴言看了一眼,没接。


    铃声响了许久自动挂断,三秒后又响了起来。


    傅兴言划开通话键:“喂,妈。”


    “明天在凤和山庄,时间已经发给你了,记得别迟到。”那边是一个有些严肃的女声。


    “这次是谁?”傅兴言问。


    “你爷爷安排的,你乖乖去就行。”那边说。


    傅兴言沉默不语。


    电话那边的声音继续道:“小言,别惹你爷爷不高兴,你另外几个叔叔、兄弟都在想尽办法讨他欢心,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爷爷是看好你的,你要争气,听见了吗。”


    傅兴言顿了顿:“妈,你关心过我吗?”


    “我不关心你!?”电话那边的声音猛地激动起来,“我不关心你就不会特意给你打这个电话!我在这个家生活得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就是让你去陪个局,你想怎么样,还要我求你吗?”


    “……我知道了。”傅兴言说。


    “好。”那边的声音立刻软了下去,“按时去,别提前走,跟人家多聊聊,那姑娘挺喜欢你的,毕竟我儿子长得这么帅……”


    傅兴言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喜欢我?


    喜欢的是他背后的傅家吧。


    *


    商乐下了楼,楼下休息厅里嗡嗡响的说话声居然暂停了一秒,投在她身上明晃晃的目光却没有消停。


    既然这么喜欢看那就看个够。


    商乐慢悠悠的拄着拐杖溜达到吧台,点了杯手冲,倚着桌子微笑着回敬了一圈大厅里的目光,有一桌窃窃私语的男女员工被她看得红了脸,端着咖啡逃了。


    没意思。


    目光转到落地窗,商乐愣了愣。


    窗外的阳光下,聂川穿着一身和办公楼格格不入的休闲裤白T恤,挺拔而干净,对上她的目光后笑了笑,往前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男主在装大学生这一块已经炉火纯青,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第30章


    “你怎么来了?”商乐拐杖都没拿,垫着脚走到落地窗边。


    聂川也走到了窗前,两人隔着窗一里一外,盛夏烈日炎炎,屋内冷气十足,他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和走过来的商乐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商乐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段野之前说过,说只要商乐在,他都不需要装大学生,清澈的气质散发得由内而外浑然天成。


    现在他清晰的看到了。


    确实挺清澈。


    连笑的时候神情都是生动的。


    好像有点傻。


    “来接你。”他看到自己带着笑说。


    “怎么来的?”商乐疑问。


    车被她开走了,老城区那边都没通地铁,打车的话她倒是可以报销。


    聂川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跟段野借了车。”


    商乐歪头看他身后,大楼外临时停车处一辆大G和她的并排停在一起,段野站在车头,一身名牌logo金光闪闪,优雅地朝她挥了挥手。


    浮夸啊。


    “等我一下。”商乐回咖啡台去取了咖啡,主要是为了拿拐杖,但是拿了拐杖就不好端咖啡,她正要叫聂川进来帮忙,前台那位姑娘跑了过来把她的咖啡接了过去。


    “我帮你拿,你小心脚。”


    “谢谢。”商乐对她笑了笑。


    走到大厅聂川就进来了,虽然穿着格格不入,但他神情自若,仿佛这幢楼的老总是他一样,礼貌地从前台姑娘手里接过咖啡:“多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前台姑娘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你在学校很受欢迎吧。”商乐揶揄他,“长得帅,气质好,还讨人喜欢,追你的人从教学楼排到图书馆?”


    两人一起出了大厅,聂川闻言笑得肩膀都有些抖:“我们学校图书馆和教学楼挨得很近,排不了几个人。”


    “是吗?”商乐回想了一下,“我记得A大图书馆到教学楼走路要十多分钟呢。”


    聂川顿了顿,正色道:“我说我本科的大学。”


    商乐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没问过聂川的大学是哪所:“哪个学校啊?”


    聂川:“嗯……不在本市。”


    他回头看了眼落地窗内,顺畅地转移话题:“怎么感觉里面的人都在看我们。”


    “别太在意。”商乐头都懒得回。


    估计已经有新的关于她的传言版本了,陈橙之前跟她说过一下,基本就是说她死扒着傅兴言不放想攀豪门的,现在大概会升级成她为了小鲜肉放弃豪门?


    这算是风评挽回了吗。


    虽然她也不在乎。


    “你请假了吗?”她问聂川。


    “嗯。”


    “那就不急着回学校了。”商乐走到车前,聂川先她一步把车门打开了,她上了副驾驶,聂川把咖啡递给她,又帮她把拐杖放在后座。


    段野在旁边看着聂川周到的服务内心啧啧感叹:“怎么个事,这就走了?”他以为要大闹办公楼呢。


    “对,你也可以走了。”聂川说。


    段野不干了:“我懒觉都没睡就去接你,又和你开了一上午车来接人,你就这么赶我走?”


    聂川无言地看他一眼。


    他本来只是叫段野帮他备个车,结果这个闲人今天学校没课,非要死皮赖脸跟着来,现在摇身一变变成段野开车去接的他,虽然完美帮他圆上了谎,但现在赶他走就显得非常不近人情。


    一个清贫大学生,先是借富人朋友的房子住,再是借人的车开,然后翻脸无情目的达到就撵人走。


    段野笑嘻嘻看着聂川,有恃无恐。


    有本事你就赶走我,在商乐面前塑造一个和你的乖乖牌研究生不一样的形象,刚好把你扣在我身上那些黑锅匀一匀,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咱俩一起往人品不好的大帽子下面乘凉好了。


    “我们要回茗景区那边,你也去吗?”商乐问段野。


    她上车换了拖鞋,扭了扭脚踝,发现又不痛了,果然她就是和傅兴言犯冲,估计和兴荣科技也八字不合,不然怎么一进去就脚疼,出来就好了呢。


    这很玄学。


    她突然想起来聂川的那本超心理学原文书就是段野的,顿时眼神闪亮地看着他:“你是学心理学的对吗?”


    “怎么我不像吗?”段野很惊讶,“早就说过了,你今天才反应过来啊。”


    段野捂了捂胸口,一手搭在车前盖上:“好受伤。”


    商乐笑起来:“不好意思。”现在看着更不像了。


    “不要刻板印象,咱们专业还有去当道士的呢,仙风道骨的,非常之飘渺。”


    “我请你吃饭吧。”商乐说。


    段野愣了愣,看了眼聂川,得意地挑了下眉毛,一口答应:“好啊,我正无聊呢,走着。”


    然后不等聂川说话就快乐地跑上自己的车:“你们前面领路,我跟着。”


    聂川只好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兴荣科技大楼的临时停车处开出去,商乐在副驾低着头用手机给陈橙发信息,告诉她有人来接她了,这顿饭先欠着,下次再请。


    换来陈橙一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哀嚎:“我的大餐……哦不是,饭不重要,我好久不见的小乐姐啊我主要是想你了!真的!”


    “为什么突然请他吃饭?”驾驶座的聂川问。


    “嗯?”商乐正在给陈橙回信息,“正好来公司了嘛。”


    回完信息发现聂川没说话,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段野:“想跟他聊聊。”


    “哦。”聂川应了一声,没说话了。


    商乐也没说话,把脚踩在椅子上轻轻揉着脚踝。


    “脚又疼了吗?”聂川皱了皱眉。


    商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不疼,有点酸,你别理我,我现在不太想说话。”


    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自己拿着手机放到傅兴言办公桌上的画面,和梦境里拿着照片对傅兴言说“我怀孕了”的场景严丝合缝交叠在一起。


    这算什么意思,梦里发生过的事,现实里也一定会重演吗。


    但前因后果已经不同了。


    聂川直接开着车回了老城那边的新商业区,商乐一路上都没说话,看上去脚应该没事,揉了一会儿就没揉了。


    下了车商乐沉默不语,走在前面带着他们上楼去餐厅。


    她想事情的时候就这样,聂川已经习惯了,对段野解释了一句,段野笑看着他不说话。


    “哇,这餐厅可以!”进了餐厅后段野发出没见过市面的感慨,“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家这么高规格的餐厅,等这片商业区发展起来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未必。”聂川淡声说,“这片区多久能发展起来还不一定,得看市政规划,就算发展起来了,这个规格的餐厅在这边也只会让人望而却步。”


    “是吗?”走在前面的商乐总算出声了,回头问了一句。


    聂川点点头:“刚才上来就看了下这边的格局,要打造的应该不是奢侈型商场,是更年轻化的方向,精致平价的餐厅更合适,这种一看就很贵而且是会员预约制的高档餐厅居然想不开开在这里,大概经营者的目的是找个项目烧钱。”


    说完被段野拐了一下胳膊,提醒他他现在的清贫人设说不出这么高瞻远瞩的话。


    商乐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十分赞同,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去,拍了拍聂川的肩膀:“聂川同学,你挺有投资眼光的。”


    商少元上次送她回来去看茶山,请负责人吃饭让她推荐个餐厅,她推荐的就是这里,当时她哥跟她说的也是差不多这个意思。


    “随口说的,做不得数。”聂川谦逊地笑了笑,“我还没吃过这么高档的餐厅。”


    段野再次叹为观止。


    聂川能在商乐面前装这么久,固然有商乐识人不清的锅,但是更大的问题出在聂川身上——这人已经装得从容不迫和人设合为一体了。


    段野是佩服的。


    商乐订了个小包间,说是小包间也挺大的,三个人坐在里面有点空荡荡,门边站着两个侍应,时不时过来添茶。


    商乐习惯了,点完菜就低着头看手机,聂川也相当自在,一点都不像一个“没吃过高档餐厅”的人,反而是段野如坐针毡,他只是个平凡的暴发户,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饭有人站岗。


    商乐抬头看了眼门边,侍应生立刻走了过来:“您有什么需要?”


    “你们出去吧,我们自己来就好。”商乐说。


    “好的。”侍应生什么都不问,很干脆的就转身出去了。


    段野默默松了口气。


    商乐在和陈橙聊天,打字飞快,以前给客户回消息练出来的,她聊着聊着笑了起来,把手机递到聂川面前。


    “陈橙跟我说公司在传有两个帅哥因为我在门口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


    聂川条件反射地瞥了一眼商乐的手机屏幕,觉得不妥,马上转开了目光,商乐晃了晃手机才收回去:“你和段野。”


    “你前公司的工作都很轻松吗。”聂川只觉得好笑。


    “觉得他们太闲了是吧。”商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其实也不是,陈橙说扯上我八卦就特别多,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生。”段野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要是爬到你那个位置上的是个男人,就不会有这么多污言秽语了,大概只会说他很有能力,而不是很有手段。”


    商乐放下手机,很有兴趣地挪了挪椅子坐到段野旁边:“可以请教几个问题吗?”


    “问。”段野潇洒地说。


    顺便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聂川,这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体却诚实地朝这边偏过来了一些,段野忍不住心底大笑,能看到这么生动的聂大少果然只能在有商乐的场合。


    上次去野径云来徒步他就发现了。


    不知道聂川自己发现没有。


    段野注意到聂川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自己的椅子边扫一眼,放在椅背上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面,用目光指了一下聂川手侧。


    聂川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转目光看向商乐,发现商乐也看着聂川手边:“你们看什么呢?椅子边有什么吗?”


    “没什么,你不是要问我问题?”段野端起茶壶给商乐加茶,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哦。”商乐没太在意,转回目光看着段野,“你还研究玄学?”


    “看完那本超心理学的书了?”段野问。


    商乐点点头。


    她伤了脚动不了的第一个星期几乎都是在沙发上过的,刚好聂川把书找来给她,她就磕磕绊绊的读完了,很多地方都看不懂,但是大体搞明白了,超心理学就类似于我国的玄学。


    “其实我不信这个。”段野笑了笑,“但是我喜欢看书,研究生读的心理学,就把相关的大部分书籍都找来看,超心理学挺有意思的。”


    “你觉得现实里真的有玄学存在吗?”商乐说。


    “比如说?”段野眼尾扫了一下聂川。


    聂川也看了眼他,神情有点紧张,段野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黑的事暴露了?


    聂川之前也没跟他说啊,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也不知情。


    商乐知道什么了,察觉到哪个程度?


    “比如,在梦里梦到的事情,是关于未来的预测,而梦里发生的那些事,在现实里也确实发生了。”商乐说。


    那本超心理学的书上讲过这个现象,叫预知梦,预知梦被看作是超感官知觉(ESP)的一种形式,认为某些人拥有超越常规五感的能力,能够在梦中接收到未来的信息。


    非常玄学。


    “哦。”段野今天第二次松了口气,“预知梦啊,这个其实有比较科学的解释。


    “我简单一点说。”他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解释:“人的大脑是具有欺骗性的,而人在做梦的时候对于梦境的记忆很多时候都很模糊,只有大致的印象。”


    “当你做了某个梦,之后的一段时间遇到了和梦里相似的情形,你的记忆就会按照当前的情况自动填补完全,所以在你的记忆里,你认为你是做了一个预知梦,预先看到了未来,但其实是你的大脑根*据实际发生的事为你重新整合信息,从而制造出的虚假‘记忆’。”


    听上去确实很科学。


    商乐也不是非要佐证什么,只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一直有些烦躁,如果梦里的事全都会发生,那她最后岂不是不管做什么都保不住自己的腿。


    伤个脚踝她就已经很痛苦了,没了腿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将来的生活就是“活着没意思”的表情包。


    “如果按照不科学的解释,预知梦就是预知了未来,那未来可以更改吗?”商乐问。


    他们点的菜好了,侍应生进来上菜,三个人就边吃边聊。


    主要是商乐和段野在聊,聂川大部分时候都在听。


    “看你用哪个逻辑体系。”段野说。


    “什么意思?”这次是聂川问的。


    段野卖了个关子,悠哉悠哉吃了几口菜,还想喝口汤的时候汤盅被商乐挪开了:“什么逻辑体系?什么意思?”


    “哎别急嘛。”段野把自己的汤拉了回来,“两位有求知欲是好事,但是总得让我吃几口吧,你俩审犯人呢?”


    段野喝了汤,一副名家讲师的神秘样子开了口:“如果用的是时间循环逻辑,那未来就不可能更改,蝴蝶效应,祖父悖论,时间单向性,因果律理论,都表明未来之所以叫未来就是一定会发生,哪怕是你知道了未来,所作的努力也会恰好促成那个未来实现。”


    来上菜的其中一个服务员忍不住出声:“这个我知道,我看过好几个电影都是这个类型的!那要是不用时间循环逻辑呢?未来发生的事就能被改变吗?”


    段野看了眼服务员小哥,对方无辜的看着他。


    几个上菜的服务员都眼巴巴地等在旁边,等着他继续讲。


    “说啊。”商乐还催促段野为大家解惑。


    “咳咳。”段野清了清嗓子,顶着所有人无比认真的期待眼神开了口,“另一个逻辑体系就是——爽文的逻辑体系!看没看过现在各种重生啊穿书啊之类的爽文,主角都是手握剧本逆天改命,什么未来不未来,从一开始就拒绝入套,这辈子,我会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段野惊情四射的演讲结束,愉快地观赏所有人呆滞的表情。


    犯贱真的很快乐,有益于身心健康。


    失望的侍应生推着餐车出去了,包间里只剩下犯完贱继续开心吃饭的段野,和认真听完他的爽文逻辑体系发言陷入沉默的两个苦命人。


    商乐服气了:“你怎么这样?”


    她是真的听得很认真,寄希望于段野给她点破局的提示。


    聂川也跟着她谴责了一句:“你怎么这样。”


    段野毫无愧疚之心:“本来就是讨论一下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就是两套逻辑体系,不想未来的事发生,就选爽文逻辑,想要未来的事发生,就选时间逻辑体系,多好,任君挑选,自己选一套代号入座吧。”


    商乐:“……”


    可以的话当然选爽文逻辑。


    “别太当真,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段野看了眼商乐,又看了看垂着眸的聂川,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既然讨论到玄学,那我也贡献一个观点,你相信什么,什么就会成真,你若不在意,这些存在根本就影响不了你,凡事顺其自然最好。”


    聂川抬眸看了他一眼,段野对他笑了笑。


    “这边有个射箭馆,吃完饭去玩一会儿吧。”快吃完饭的时候商乐提议。


    段野立刻来了兴趣:“我玩过射箭,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


    “你会后悔的。”商乐说,“你玩不过我。”


    “那我就更想比了。”段野非常叛逆,“聂川当见证人。”


    “为什么他当见证人。”商乐看了眼聂川,“你不玩吗?”


    “他不会。”段野抢答。


    聂川点了下头。


    “我教你啊。”商乐说,“去了不玩干看着很无聊的。”


    “你教我?”聂川看着她。


    “包教的。”商乐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只要你不笨,我就是个名师。”


    吃饭的餐厅在商场四楼,射箭馆在一楼,还没吃完饭段野就催着商乐先预约。


    “不用预约。”商乐不疾不徐地喝汤,“他家人少。”


    等到了射箭馆,段野才知道为什么商乐能笃定的说不用预约了,这射箭馆和楼上那家餐厅一个档位的,会员制,普通人来还玩不了,一起进去的时候段野问了问来接待的服务员,入会费跟抢劫一样。


    这射箭馆是开了自己玩的吧,能有什么客人。


    跟楼上那家餐厅一样目的都不是赚钱,是寻找有钱的冤大头,不,开这店的人就是个冤大头,什么投资眼光。


    “商小姐您来了。”前台的服务员看到商乐进去就笑着招呼到,“今天还是以前那个隔间吗?”


    “换个大一点的。”商乐说,“带了朋友。”


    “好的,我带您进去,需要什么喝的吗?”


    “你们自己点,有咖啡厅。”商乐对段野和聂川说。


    看的出段野确实是玩过射箭的,去场地看了看就轻车熟路地自己上手选弓了,而聂川连几种弓型都分不清,正在听教练的讲解,商乐有自己之前来常用的弓,直接拿就行。


    “我先去玩了。”段野选完来不及管好哥们儿,去找商乐比试去了。


    聂川无奈地听着教练讲解,对于商乐早早跑掉的行为无话可说。


    还包教的,是谁拿上弓走的头也不回。


    没一会儿商乐回来了,看到聂川在教练的辅助下选好了弓,正在试,走过去摆了摆手:“我来吧,你去忙。”


    教练是个阳光帅气的年轻男生,闻言笑了笑,看着商乐:“不忙,今天周中,没什么客人,大家都在休息区歇着呢,待会儿比一局?”


    “行啊。”商乐低头挑护具,“我刚刚看那个隔间外面的冰柜里没有柠檬水了。”


    “我让人去拿。”男生小跑着出去了,“放冰柜里,你们要喝自己取。”


    “你经常来?”等人出去了,聂川才问了一句。


    “嗯。”商乐点点头,“刚从兴荣辞职,还没进墨中书那会儿经常来,这里环境好,人也少。”


    这的教练技术很好,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熟了之后会一起玩,不忙的时候会找她比试一下,赌个可乐咖啡什么的。


    “第一次玩的话护具都戴齐了吧,尤其是护臂和护指,护胸也戴上,不然很容易受伤。”商乐把护具都拿齐了,看着聂川套上护胸,带子拧了一段,伸手帮他整理。


    两人站的有些近,聂川低头就能闻到商乐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是淡淡的杜松子的松香味。


    他稍微后退了一步。


    “好了。”商乐也退开了一步,“走吧,段野该来催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间,段野在最靠近门边的箭道上,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挽弓搭箭,姿势挺标准,可惜射出去的箭差了点准头,落在八环。


    “挺厉害啊。”商乐拍了拍手。


    “好久没玩了。”段野说,“我比较喜欢传统弓。”


    “我也是。”商乐笑着说,“他们家还有户外场地,之前还没弄起来,下次来可以去户外玩。”


    “行。”段野一口答应。


    聂川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说包教的啊,能不能管管他这个无助的新手。


    隔间的玻璃墙外一个穿着箭馆服务员制服的平头青年走了进来:“您好,柠檬水已经补上了,在门口的冰柜里,需要请自取……”


    他抬头看到商乐,话音一顿,转身就要往外走。


    “是你!”商乐喊了一声。


    平头青年拔腿就跑。


    聂川比他动作快,反手就把隔间的门关上了,段野几个箭步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挡在玻璃门前。


    平头青年眼看无法逃出生天,嗷一声叫起来:“就算您是尊贵的VIP客户,也不能干这种事!”


    哪种事?


    商乐手里把玩着一支箭慢慢走过去。


    平头青年趴在玻璃墙上差点就要哭了:“商小姐,不是我要去你们学校的,是我老板让我去的!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偷偷看了看……来人啊!救命!”


    外面的教练和服务员们闻讯赶来,隔着玻璃墙和平头青年茫然对视。


    “商小姐,这是怎么了?”一个教练问道。


    “叫你们老板来救人。”商乐说着看了眼平头青年,在他恐惧的目光里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否则我就拿他的服务员当靶子和人比射箭了。”


    平头青年:“……”老板救我狗命!


    玻璃墙外的众人:“……”演哪出啊这是。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这个即将被杀害的平头青年吗[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