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酒店包间里一片哗然。
来的大多数都是程睿和他未婚妻的家人,夏小小和那位未婚妻遥遥一起站在台上,程睿则在台下,商乐摆椅子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挡在入席的路口。
“是你?”程睿认出了商乐,皱着眉朝她走了一步,“你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小小的事就关我的事。”商乐笑着说。
兰与青在她旁边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程睿的妈妈喊了一声,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一手捂着胸口看向台上,语重心长,“夏小小,你和我儿子的事早就过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优雅的放手,并且祝福他呢?不要让我看轻你。”
夏小小平静地看着她:“阿姨,我和你儿子还没分手呢,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程睿妈妈说,“你胡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允许你们在一起!又谈何分手?”
台上程睿的未婚妻震惊地看着夏小小,又看向程睿:“程睿,怎么回事?”
“误会,误会……”程睿焦头烂额。
台上两个女生都看着他。
遥遥满脸疑惑。
夏小小……夏小小脸上的表情程睿看不明白,因为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整个人都有种诡异地平静。
“各位好,我是程睿的女朋友夏小小,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了……”夏小小拿着话筒开始说话。
“愣着干什么?”程睿的妈妈推了程睿一把,又朝台下其他亲戚道,“就由着她瞎说吗,把她拉出去啊!”
台下桌子边顿时站起来好几个男生,看着都和程睿差不多大,应该是亲友团,往台上就要去抓夏小小。
“怎么办。”兰与青急得不行,“我上去帮小小……”
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打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全都是黑西装加墨镜的打扮,齐刷刷地走进来,为首的那个脸上一道横贯半张脸的伤疤,看着有些可怖。
他径直走到商乐身边。
商乐朝台上指了一下:“除了台上我的同事,就那个姑娘,其他人我要他们好好坐在位子上。”
“知道了。”对方简洁地回答。
然后一群宛如不良帮派的人训练有素地分散在餐桌边,刀疤脸客气地朝程睿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是你自己回去坐好,还是我动手?”
“你……你们想干什么……”程睿妈妈抖着嘴皮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商乐。
刀疤脸了然,抬手挽袖子:“需要我动手是吧。”
“别碰我妈!”程睿敢怒不敢反,扶着他妈妈回到了座位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黑墨镜们。
最靠近台子的主桌边,坐在上位的傅兴言始终都没动,也没怎么理会站到身后的黑墨镜,眼睛一直看着商乐的方向,商乐始终神情自然,仿佛专门带着人来闹事的。
想到商乐刚才砸酒瓶的样子,傅兴言的眉头忍不住狠狠皱了起来。
没了干扰,全场静默。
夏小小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大学时候我和程睿就在一起了,就在今天以前我们都还是男女朋友,今天在场的许多长辈都认识我,为了程睿,我从很远的城市来到这里,我以为我们会结婚,他也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没想到他在我和结婚之前已经要和别人订婚了。”
“程睿,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夏小小看着台下的程睿。
“我……”程睿想要走上台来,一个黑墨镜上前一步拦住他,他只好站在台下。
“程睿,你解释清楚。”遥遥也说道。
程睿看了看夏小小,目光只迟疑了一瞬,很快转向站在她身边的遥遥:“遥遥,你听我解释,我和夏小小早就已经分手了,是她当方面不愿意跟我分手,一直纠缠我,你相信我!她就是来故意搞破坏的,她当然希望这场订婚宴搞砸,这样她就还有*机会和我在一起……”
程睿急切的说着,却很快意识到,台上两个看着他的女生的眼神开始变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失望。
一样的意味不明。
“遥遥……”程睿心惊肉跳,试图再解释点什么,却看到夏小小拿出了手机。
“刚才我给你未婚妻听了几段语音。”夏小小说,“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之前保留下来也不过就是为了以后再跟你吵架的时候我自己听一听,好多体谅你一些……”
“別!”程睿大叫起来,“遥遥,录音是可以作假的!她骗你的,你信她还是信我?夏小小,你敢!你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爱我就应该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你怎么这么自私……”
“吵死了,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商乐说,“能不能堵上。”
她声音不大,身后的黑墨镜却听清楚了,朝着那边打了个手势,刀疤脸接收到,一个漂亮的起手式直接反剪了程睿的双手把他按在桌上,从高脚杯里拿出两团折成玫瑰花的餐巾揉成一团塞进了程睿嘴里。
程睿:“……”
在场所有人:“……”
主桌上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够了,简直是胡闹。”
“爸。”台上的遥遥叫了一声。
中年男人看向台上的夏小小,面容严肃:“姑娘,你还年轻,你和你朋友用这样的不堪的方式来报复自己曾经的男朋友,实在是太过幼稚,趁我还没报警处理,你们走吧。”
“爸……”遥遥又叫了一声,被中年男人瞪了一眼,闭嘴了。
中年男人转而看向商乐:“姑娘,能请你朋友离开吗?”
程睿妈妈松了口气,焦急而心疼的看着被塞着嘴呜呜呜的程睿,闻言也转头朝商乐看过来,眼神恼恨。
“您贵姓?”商乐一动不动。
“孟。”中年男人回答。
“孟先生。”商乐点了点头,寒暄道,“很高兴认识您。”
遥遥的爸爸打量了一下商乐,再次说到:“请你们离开。”
商乐无所谓地样子:“我也不想待在这,马上就好,您稍安勿躁。”
遥遥爸爸:“……”
黑墨镜上去按着他的肩膀,他只好坐下了。
台上夏小小把话筒架到了手机的扩音口旁,但她没有立刻按下播放键,神情还有些犹豫。
程睿呜呜呜地挣扎起来,无奈两个黑墨镜把他按得死死的。
程睿妈妈心疼儿子,又拉不开按着程睿的黑墨镜,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狠狠地瞪着台上的夏小小,冷笑道:“你装模作样的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毁了睿睿的订婚宴了,今天酒席的钱不是你赔得起的,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报警的!”
程睿本来看到夏小小犹豫的眼神还有些期望她不要放出录音,听到他妈妈这样的挑衅,气得直翻白眼,程睿妈妈却以为他是被夏小小气的,心疼的都要哭了。
夏小小摁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回荡在整个包间内。
“……小小,小小你怎么又生气不接电话,我只能发语音给你,你别闹了好不好,我上班也很累的,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升职了……”
“小小,只要你还喜欢我愿意原谅我,我保证不会再去相亲了,我答应你,我说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爱你,但是小小,我妈她还是不同意,我只能先瞒着她,你这段时间先不要找我,我会联系你的,乖,好吗?”
“小小,星期六公司临时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去处理,我们的饭局只能推后了,对不起,改天补给你。”
“小小,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我不去接你了……”
……
“最后这一条,”夏小小说,“是程睿昨天发给我的。”
听完录音,别说当事人,在场大部分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包括程睿的妈妈。
被压在桌上的程睿的脸色是最惨白的,他挣扎着朝傅兴言的位置看过去,订婚宴被夏小小搞砸了不是最坏的情况,但他要是因此丢了工作的话……
但他发现他老板似乎并不在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而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商乐的方向。
商乐对于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怎么在意,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看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听完夏小小放出的录音,她已经快要气死了。
她旁边的兰与青也是。
程睿居然一边哄着夏小小,一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些说推迟约会的日子,谁知道到底是工作忙还是和别人约会去了。
这真是……商乐一时间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来形容程睿。
说他渣男似乎都太轻了。
台上夏小小已经说完了自己所有想说的,她今天从墨中书打车赶来酒店的途中设想了无数可能,想过程睿妈妈是不是故意骗她,想过程睿经不住他妈妈的压力只能被迫接受订婚,想过自己面对程睿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
但她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可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爽快,只有愤怒和彻头彻骨的失望。
站在她旁边,和她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的遥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台下的程睿,拿过了话筒:“程睿,原来你上个月还去相亲了啊,可我们不是在一起三个月了吗,你去和谁相亲?”
程睿:“……”
遥遥的爸爸脸色铁青。
台下两家的亲戚面面相觑,谁想得到订婚宴如此精彩刺激?简直是写小说都写不出的荒唐。
最后众人一起把目光集中在程睿身上,黑墨镜默默放开了程睿,他却仿佛死了一样伏在桌子上,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小小,走吧。”兰与青在走到台下喊了夏小小一声。
夏小小愣了愣,从台阶上走了下去,拉住了兰与青的手,接触到温热皮肤的一瞬间,她似乎从一场梦里醒了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遥遥,遥遥神情有些木然,却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嘴唇动了动,说了简单的两个字,然后就把目光转开了。
兰与青拉着夏小小从包间里走了出去,商乐这才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虽然没什么可拍的。
刀疤脸自动意会,也跟着商乐拍了拍手,其他黑墨镜们纷纷松开了手里按着的人,像来的时候一样,陆陆续续从包间里出去了。
整个包间里弥漫开山雨欲来的气息。
外人一走,订婚两家人之间肯定就要开始对质扯皮了。
商乐没兴趣看。
她刚走出包间,正要去和夏小小兰与青回合,身后一个人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姐!”刀疤脸还跟着商乐,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扭住了来人的手臂。
傅兴言被扭地嘶一声,不满地看着商乐:“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商乐这才发现傅兴言也在订婚宴现场,之前程睿的致辞她没怎么听,注意力都放在夏小小身上,听到程睿说他们公司傅总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程睿嘴里的傅总和傅兴言对上等号。
傅兴言在她心里最后的滤镜就是工作能力强,现在全被程睿给毁了。
“傅总怎么招了这么个员工,还给他升职了?”商乐几乎和傅兴言同时开口。
两边都是怀疑和指责,非常有默契。
“小姐?你认识的人?”刀疤脸疑惑地问了一声。
“你先走吧,辛苦了。”商乐说,“下次我请各位吃饭感谢。”
“小姐哪里话。”刀疤脸连忙摆摆手,“咱们施工队最近就在茗景区这边,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傅总!”包间里追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商乐认识,他也认识商乐,是傅兴言的心腹之一,公司除商乐之外第二老的员工。
“你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傅总是谁?”他厉声质问刀疤脸。
刀疤脸无所谓地放开了傅兴言,看着商乐:“小姐,我送您出去吧。”
商乐点了点头。
“等等。”傅兴言上前一步挡住她,转头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先走,顺便请这位也先走,我要和商乐谈谈。”
“不了吧。”商乐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听到没,我们小姐不想谈!”刀疤脸把黑x会的气质拿捏得非常好,往商乐身后一站,抱肘朝着傅兴言抬了一下下巴。
商乐转身就走,傅兴言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商乐,我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你今天的行为就像一个流氓头子,带着人破坏别人的订婚宴,就为了给你朋友出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什么样?”商乐脚步顿了一下。
傅兴言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优秀,肯吃苦,认真踏实,从不和人拉帮结派,也不会接触些不三不四的人。”
刀疤脸顿时不干了,他在商氏集团干了七八年,算是老员工了,在工程队也被人称一声“总”,在这个小年轻嘴里却成了不三不四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话居然是用来指责商乐的。
你是哪根葱你也配?
咱们商氏集团大小姐,也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反正来的人多,干脆把这三个人拖去哪里揍一顿算了……
他瞪着傅兴言,傅兴言只看着商乐,再次伸手来抓她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说……”
手还没碰到商乐,商乐身后另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把她拉得退了一步,后背撞到对方手臂上。
“桑桑。”来人轻唤了一声。
商乐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聂川旁若无人地牵过她的手:“过来接你,刚才看见夏小小和兰与青了。”
“小小还好吧?”商乐问。
“回去再说。”
商乐完全忘了傅兴言,想到夏小小,想赶快回去看看她的情况,立刻和聂川一起朝电梯走去。
傅兴言不爽地看着刀疤脸:“这次你怎么不拦?”
“拦啊。”刀疤脸说,“这不拦着你们吗?”
新来这位肯定是小姐认识的人,小姐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而且对方连小姐家里人喊的小名都知道,他又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还能谁都拦吗。
刀疤脸说完,等商乐和聂川进了电梯,才施施然地让开了一步,自己走楼梯下楼去了。
傅兴言还要追上去,心腹拦了他一下。
傅兴言面无表情看着他:“什么意思?”
“傅总,那个人叫商乐小姐……”心腹欲言又止,“你还记得之前公司的传言吗,说商乐是商氏集团的那位千金。”
“传言而已。”傅兴言说,“商乐以前什么样你不清楚吗,你觉得商氏集团的千金会来我这样的小公司一干就是六年?她疯了吗?”
“刚才那个人我认得。”心腹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就是那个刀疤脸,之前我们一个合作方和他吃过饭,我也在饭局上。”
“他是商氏集团其中一个工程队的负责人。”
“你确定?”傅兴言停住了脚步。
“确定。”心腹说。
傅兴言:“……”
如果商乐真是商氏千金,那她当初陪他一起创业,一起开工作室,一起整夜整夜的写资料,一起吃苦……
是因为什么?
答案其实他早就知道。
想到那几张让他一怒之下辞退商乐的照片,傅兴言嘴角不由地冒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
商乐如果真是商氏千金,她有什么必要去攀高枝?那照片必定另有隐情。
——而陪着他六年,陪他一起从无到有的,才是实实在在的、真切的情意。
*
夏小小和兰与青在停车处等商乐,看到她和聂川一起过来才松了口气。
“我们都要折回去找你了。”兰与青说。
夏小小非常愧疚:“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
“还好你跑过来了。”商乐说,“不然你还不知道你男朋友的真面目,真是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夏小小低下头说不出话。
聂川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商乐这话说得,他牵着商乐的手指动了动,商乐这才注意到夏小小的情绪,虽然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还是又开口补充:“难免的嘛,很多时候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也控制不了,我也一样。”
她不也喜欢过傅兴言,还比夏小小多一年呢。
还为了他断腿都不后悔,人家夏小小起码拿得起放得下,半点没给程睿和自己留余地。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真是没眼光。”夏小小勉强笑了一下:“刚才走的时候程睿的未婚妻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毕竟破坏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很重要的订婚宴。”
“什么?”兰与青紧张的问,“你别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分明就是程睿这个人资阿……的错。”
夏小小小声说:“她和我说了一句谢谢。”
“是我我也要对你说声谢谢的。”商乐打开车门往自己小迷你里看了看,不死心地探身进去试了试。
兰与青点了点头:“商乐说的对,订婚宴被破坏就破坏了,此后可是很长的一辈子,要不是你,她就会一无所知的和程睿订婚,结婚……难堪一下子总比难过一辈子的好,而且你直接在订婚宴上拆穿了程睿的谎话,她未婚妻才更好名正言顺地和他退婚……”
商乐从车里退出来退到一半,听到兰与青的话,猛地直起身,脑袋撞到了车门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腰低下去,出来才发现自己被撞倒的后脑勺也不疼。
聂川扶在车门上方的手臂还没收回去,看商乐退出来站稳了才揉着手臂笑到:“脑袋真硬,没我挡这么一下车门怕是要坏了。”
商乐怔怔地看着他。
聂川脸上的笑慢慢收了:“桑……商乐,怎么了?”
商乐半响才回神一样,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手臂还好吗?”
“我没事。”聂川说。
“那走吧,回去了。”商乐说。
“你和聂川开小车吧。”兰与青挽着夏小小,“我陪小小走着回去,她整理一下心情,万老师请的饭就改天吧?”
“好。”商乐没反对,“我和万染说。”
开车回去的路上商乐一直没说话,开了车窗迎着风吹着。
聂川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这一整天的言行,包括去到酒店之后说的话做的动作。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吗。
当着别人的面叫了商乐的小名,那是她家人才能叫的名字。
还是她在想的事和自己根本就无关。
毕竟从头到尾,商乐虽然接受了他的心意,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也喜欢他。
又是……因为傅兴言吗?
聂川瞥了一眼几乎背对着自己的商乐。
黑色的小猫一声一声的叫着,在副驾驶的椅子上急得团团转,想要钻到商乐怀里,却从哪都钻不进去,叫的更惨了。
聂川第一次觉得小黑有些太吵了。
第47章
聂川发现商乐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墨中书经过一个暑假后在老城区这边有了名气,新学期招生已经不需要铺线下宣传了,万染在线上也没有发太多的招生信息,因为以墨中书现阶段的规模,光是容纳老学员和介绍来的新学员就已经满班了。
尤其是商乐的进阶班,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然,也有很多是来看美女的。”司徒丞说。
他吊儿郎当地搭着段野的肩膀,说完指了指段野:“这位不就是。”
段野无语了:“我不是来报名的,你说你自己吧?”
“你都是我射箭馆的会员了,不来支持一下商乐的学校吗?”司徒丞发出灵魂的拷问。
段野友好地对司徒丞解释:“成为你的射箭馆会员是我心有恻隐,毕竟你那儿鬼都没几个,很需要人撑场子,但是墨中书不需要这种恻隐之心,我觉得可以的话商乐甚至想叫你退班,把名额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我是认真来学书法的!”司徒丞翻了个白眼。
然后两个人争论不休,想要叫聂川评评理。
聂川看似认真地听着他们说,结果半天才看向他们俩:“什么?”
段野:“……”
司徒丞:“……”
算了,不如去叫叶梨评理,前台妹妹才是最公正的。
今天是新学期开班第一天,叶梨忙得脚不沾地,放学铃响后还被刚下课的富二代司徒丞和来找聂川的暴发户段野堵在院子里要求评理。
忍着耐心听这两人说完话,叶梨十分敷衍地微笑着一点头:“可以的,丞大少你退了班小兰老师可以少费很多心神呢,她今天课间就已经很想批评你的暑假作业了,但是太忙没空,待会儿会找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段野顿时笑得站都站不稳,司徒丞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给我充钱,我要成为尊贵的VIP学员!我那儿的教练从不骂学员!”
会议室里的聂川看着外面吵闹的两个人,感觉所有话自己都能听到,身边的声音也都在,但是他的脑子处理不了,只能勉强处理好叶梨分派给他的各种零碎的工作,找东西啊,拿宣纸啊,帮新报名的学员登记啊……
非常愧对投行风向标的称号。
虽然这个称号他也并不想要。
商乐还在教室里没有下来,今天太忙,聂川没找到机会跟她说话。
那天从酒店出来商乐没让他送她回去,回到学校和万染叶梨简单说了夏小小的事,走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开车走了。
今天来上课也是,聂川找了个时间上去商乐教室里送东西,和她说了几句话,商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工作时也很心无旁骛,但是课间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去找兰与青他们聊天。
夏小小倒是看上去比商乐有干劲多了,仿佛那天订婚宴商发生的事对她没有影响,影响都转移到商乐那里去了一样。
聂川发现只要商乐不主动开口,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询问她怎么了,因为商乐能和他正常聊天,也正常地对他笑,只是有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
聂川只能自己疯狂内耗,还不能让段野看出来。
他不想再借助段野来处理他和商乐之间的关系,可他又实在想不到委婉一点,不要像是自己急不可耐强迫商乐向他剖白心事的样子。
他不想强迫商乐任何事。
他凭什么呢?
……小黑不要再吵了,安静一点。
也不许去找商乐。
教室里商乐已经改完了一大半假期作业,学员们都很认真,毕竟都是成年人,也是自己想来学的,对于自己的学习有自控能力。
兰与青和夏小小的班都有小孩子,有的作业一看就是赶出来的,尤其是夏小小的硬笔班,一大半作业都写的一塌糊涂。
两个人改作业改得眉头直皱。
商乐低下头继续改作业,红色的毛笔圈下去,她的心思不由得想到梦境里自己满身满眼蔓延开的血色,膝盖以下的小腿传来一阵痉挛般的酸痛,疼得她骤然间哀叫出声。
“怎么了?”兰与青和夏小小吓得啪地丢了笔。
“商乐,你没事吧!”
“我,腿……”商乐一开口察觉到自己浓浓的鼻音,附身捏住小腿眼泪水都瞬间疼了出来。
怎么了?
腿断了吗!
这么突然的吗?!
兰与青蹲下去拉起她的腿裤看了一眼,扶着她的膝盖说:“腿伸直。”
“好疼啊。”商乐感觉自己是活生生被疼哭的,尝试动腿都动不了,惊悚地痛呼起来,“别碰我,疼疼疼疼……”
兰与青完全不管她的痛呼,手上用力把她的腿掰直了,叫夏小小伸脚出来和商乐脚掌相对,蹬着她的脚把她的前脚掌往后压,让商乐的小腿死死绷紧了。
让人牙酸的疼痛在腿死死绷直后开始慢慢的减退,商乐已经疼的泪眼迷蒙,又有些奇怪:“诶,好像开始不疼了。”
“腿抽筋了。”兰与青很有经验地说,“这个方法最好用,现在好多了吧?”
“你以前没有抽过吗?”夏小小说,“我们那边叫腿撞筋,长身体或者剧烈运动后会这样,现在可能不疼了,但是之后这条腿得废好几天,上下楼都会很酸疼,就像爬完泰山一样。”
商乐呼了口气:“我第一次。”
她以前跟着大哥去徒步雨林,累得半死都没有腿抽筋的情况发生。
什么意思。
这算是警告吗?
警告她命运的大手还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她的人生。
订婚宴上被拆穿谎言的事也发生了,她在场,傅兴言也在场,虽然被拆穿谎言的不是她,但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那之后呢。
下一步就是她为了挽回傅兴言缠着他陪他一起出差,在回程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她为了保护傅兴言断了腿。
这个情节要怎么发生,是应验在她和傅兴言身上,还是身边其他的人身上?
无论是哪一个,商乐都不想。
“商乐?……商乐?”
直到一只手落在她脸上,温热的手指在她眼下擦过,商乐才回了神,一把捏住了聂川伸过来的手指。
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聂川肯定也察觉到了,因为他马上蹲了下来,伸手去摸她的腿,语气焦急:“还疼吗?兰与青说你腿抽筋,是不是很痛?你别动,我帮你揉揉。”
聂川的手顺着宽阔的裤腿伸进去,手掌握住了商乐的脚踝,在她肌肉有些僵硬的小腿上捏了捏,商乐毫无心理准备,刚抽完筋的小腿肉被这么一捏,眼泪差点又下来了,咬着牙才没一脚把聂川蹬开。
“别捏!”她一把捏住了聂川的……脸。
聂川被捏着一边脸肉,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她:“?”
商乐没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兰与青和夏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教室里只有她和聂川两个人。
看到她笑了,聂川反而愣了愣,随后才笑了笑,也没管她捏着自己半边脸,有些含混地轻声说:“忍一忍,我轻一点。”
说着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帮商乐揉着抽筋的那只小腿。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商乐还是被小腿肚传来的酸疼涨麻的感受刺激到想流泪。
腿抽筋都这么疼,要是腿断了得疼成什么样。
她一定活不到医生来救治就疼废了。
不过往好处想,小腿没了也就不会腿抽筋了。
……好处个鬼。
“聂川。”商乐叫了一声聂川的名字。
“嗯。”聂川低头帮她揉脚,拉了个矮凳子过来坐着,把商乐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动作有些生疏,揉着她小腿肉的手掌却很熟练。
“你的腿也抽过筋啊?”商乐问。
聂川依旧低着头,手上的力道刚好能让商乐有些酸疼,却不至于让她忍受不了:“长身体那段时间经常,有时候半夜会被痛醒,两条腿一起抽筋的情况也发生过。”
“你都自己给自己揉吗?”商乐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聂川果然抬头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了下去:“嗯。”
“下次我帮你揉吧。”商乐说。
聂川有些失笑:“这算是投桃报李,还是诅咒我腿抽筋?”
商乐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聂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水就那么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聂川手掌贴着她的腿顿时不敢动了:“很疼吗?我……”
商乐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不定很快就要没腿了。
但她说不出口,毕竟这个无根无据的恐惧太过于荒谬。
“别动。”商乐说。
她俯身抱住聂川,聂川果然没有动。
商乐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在聂川颈窝里蹭了蹭,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聂川身上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就像曾经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脖颈的温度有些烫,却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聂川没有在她梦里出现过,却是她现在能触碰到的最真实的存在,她知道他的秘密,探知了他的过往,现在亦知晓他还没有准备透露的真实的身份。
商乐直起身,注视着聂川的眼睛。
是那天晚上她闯出命运的围栏,第一眼看到的眼睛,很黑,但是比夜色还要亮。
很漂亮。
商乐手下用力把聂川拉向自己,想在他眼睛上亲一下,聂川却迎身上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很浅的吻,吻完即退。
院子里传来段野的声音:“聂川!你在教室里干嘛呢?”
商乐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推开了聂川。
聂川被她推的差点仰坐在地上,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趔趄,走到窗边和段野说了两句话,走回来把手伸给商乐,脸上没什么别的神情:“我扶你下去吧。”
商乐把手伸过去,聂川想要拉她起来,却被商乐更加用力地向下拽住了,他低头看着商乐。
商乐仰脸看着他:“刚才不是故意推开你的,是段野叫的太大声了。”
“嗯。”聂川说。
商乐继续用力拉着他的手指:“重来。”
聂川愣了一下。
见他不动,商乐瘸着脚站起来,垫脚往上飞快的亲了聂川的唇一下:“那我来吧。”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照样是一个清浅的吻。
主要是商乐站不住,抽筋的那只脚仿佛她刚刚做完一千组深蹲,酸疼的想把整个腿捐了。
她趔趄了一下,往后退的时候感觉聂川搂住了她的腰,呼吸追了过来,却在要碰到她的唇的时候错开了,只是搂着她让她站稳,退开了一些,问:“要背吗?”
“我自己走。”商乐说,“你扶我。”
毕竟在教室里呢。
还好聂川悬崖勒马,不然商乐觉得自己肯定忍不住,两人亲完再下楼……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同事们都还在呢。
又不是霸总小说,那么激烈的亲完出去也没人发现,他们怎么做到的?反正聂川做不到,才亲一下他耳根就红了。
段野说他是来接聂川回去学校的,有些论文方面的事要处理。
怕是有些公司的事要处理。
商乐看着和段野配合得当的聂川,仿佛一个真正的被论文困扰害怕不能毕业的研究生,心底却明确了自己的感受。
没有生气。
一点都没有。
甚至有些想帮着演戏。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受作祟。
其他老师们都先走了,司徒丞被兰与青教训了一通,在商乐下楼之前领着一沓开好字头的练习纸生无可恋地回去了,毕竟要赶作业,不想隔天来上课再被拿出来当典型教育了。
小学生都嘲笑他,可恶!
聂川不放心商乐自己开车回去,要先送她,段野没什么意见,让商乐和聂川开自己的大车,自己去开商乐的小迷你,一起送商乐回去。
“我的腿还会抽筋吗?”商乐坐在副驾驶问聂川,“要是晚上抽筋怎么办?”
“把脚掌蹬在墙上,或者自己掰着脚掌往后压。”聂川说。
“与青今天就是这么帮我处理的。”商乐想起来了。
“嗯。”聂川看了她一眼,商乐低着头揉脚,他想说要不我搬回去,你晚上可以叫我,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别太着急了。
聂川反复在心底提醒自己。
“你想去徒步吗?”商乐突然问。
聂川还沉浸在自我压制中,半响才偏头看了商乐一眼:“你带我去吗?”
“嗯。”商乐点点头,表情很认真,“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计划一下,等这两周忙完我就带你去徒步,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去玩几次,很有意思的。”
“怎么突然这么急?”聂川问。
商乐心跳漏了一拍:“嗯?”
聂川笑了笑:“有什么原因吗?”
他试探性地问到:“是因为之前答应过要带我去徒步,所以想要赶快兑现吗?”
就像之前在他喝醉后答应要教他书法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双腿健全地时间还有多久。
“没有原因,就是想跟你去玩。”商乐说,“我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去徒步,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愿意试试。”
“去吗?”她笑着问。
“好。”聂川立刻给了她回应,“去,我们什么时候商量?”
“等你办完学校的事回来。”商乐说。
聂川开着车,总觉得商乐很多事都没跟他说清楚。
但是他心情止不住地好了起来。
书法他才入门,还要学很久。
徒步也一样,商乐没说只带他去一次。
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不要急迫、不要仓促的相处,他要稳稳当当地靠近商乐,他想要更远,更深切的关系。
聂川瞥了一眼副驾。
小黑甩着尾巴和他对视了一眼,和他努力克制着的情绪背道而驰,蹲在商乐腿上,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商乐的手,眯着眼睛喵了一声。
仿佛在挑衅他。
“小黑在吗?”商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唔。”聂川囫囵地点了下头。
“在哪?”商乐问,往身边摸了摸。
“……已经跑了。”
“好吧。”商乐打开车窗吹风,手肘抬到了窗栏上。
小黑蹭不到商乐的手,喵喵叫起来。
这次聂川倒是不觉得它吵了。
商乐的手机嗡嗡嗡响了几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陈橙发过来的,随手划开了。
【噢润姬:小乐姐,傅总出车祸了!】
【噢润姬:今天打着石膏来上班的!坐着轮椅!】
【噢润姬:好像是脚受伤了,我给你看群里有人偷拍的图】
商乐点开图片。
角度看上去不像偷拍的,并且拍的还挺清楚,但这不是重点。
傅兴言坐在电动轮椅上,正在等电梯,样子和他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冷峻的脸上带着疏离的神情,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但是一只脚上打着石膏,让他看上去有些许的脆弱。
病人嘛,总是会让人觉得脆弱一些的。
商乐盯着图片看的太久,手机屏幕自动熄屏了。
黑下去的屏幕上映出她脸上的震惊和嘴角完全压不下去的笑。
傅兴言出车祸了。
虽然没有断腿,但是他出车祸了……!!
打石膏的腿也算断腿吧?
【作者有话说】
桑桑狂喜
第48章
刚把车开到商乐的别墅门口,段野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他停好商乐的斯玛特小迷你,第一件事就是先开门把腿从车里伸了出来。
舒服。
聂川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开着这张小迷你和商乐挤在一起的?不嫌憋屈得慌吗。
哦他大概求之不得,听他描述小黑的情况就知道了。
“喂。”段野接起电话。
“野啊!”电话那边是段野妈妈的声音,十分激情澎湃,“小川这周来不来家里玩?”
“你想干嘛?”段野警觉地问。
“当然是帮你找女朋友。”段野妈妈理所当然,“你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人家女孩子不喜欢这种,你这周去玩带上小川,人家一起玩的女孩子一看小川这么优秀,就会爱屋及乌喜欢你……”
段野无奈地趴在方向盘上:“老妈你行行好,你要是太闲了就去打牌,或者你和你姐妹出去旅游,能不要不要干涉我大好青年的择偶权?再说聂川有女朋友了,让他陪我去玩万一被看上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真的假的?”段野妈妈震惊了,“哪个小川?是聂川吗?他居然有女朋友了?”
“嗯。”段野砸了砸嘴。
段野妈妈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哎哟小川居然能找到女朋友……虽然他长得非常帅气非常好看,但是那个性格真的有女孩子敢接近他吗?”
“他怎么了?”段野有些不服气,“他性格其实很好,你不是老夸他特别有气质、特别有礼貌吗。”
段野妈妈反应过来儿子在帮朋友争气,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去小川面前破坏我的形象啊,别告状!你个臭小子你反省下自己,敢问你女朋友在何方?”
“女朋友在脚下。”段野唱了一句。
段野妈妈笑得更欢了:“哎哟被你气死了,根本聊不了正事,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聂川和商乐也到了,段野挺服气的,自己开个小迷你都到了,这俩开大G居然比自己慢这么久。
他对着电话那边飞快说了一声:“不和你说了啊妈,我要准备开车了,等下陪聂川去谈个事情。”
“好,你开车小心点,下次带小川来家里吃饭,我给他做他爱吃的那个炒笋干。”
“我呢!”段野喊道。
“烦死了,你想吃什么不随时能做给你吃吗!”段野妈妈比他快一步挂了电话。
段野对着电话无语了三秒,果然是亲妈。
聂川和商乐虽然到了,却没有从车上下来。
段野下了车,在车屁股后面等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走到前面去。
万一他们在……是吧?
不过想到最近聂川的状态,他又有些怀疑,说不定这两个人在前面吵架呢?虽然聂川应该吵不赢商乐。
正想着,副驾的车门打开了,商乐从车上蹦了下来,随即就弯腰捂着自己的小腿蹲下去了。
“没事吧?”段野连忙跑了过去。
商乐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扭了扭脚腕,感叹了一句:“我的腿真是多灾多难啊。”
“可不是么。”段野说,“上次就崴了,现在还抽筋。”
“马上就会好了。”商乐意有所指地说。
聂川从车另一边走了过来,商乐立刻朝他摆手:“我没事,你们快走吧,不是要去学校吗,耽搁好久了。”
“不耽搁。”聂川说。
商乐眼珠转了转,笑道:“对了,我都没问过,今天回学校是为了论文的事吗?你的导师找你?”
聂川顿了顿,点了下头:“嗯。”
段野骤然紧张起来。
商乐以前都不问这些的,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他不由得仔细看着商乐,商乐只看着聂川,没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或者察觉到了,但是没表现出来。
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商乐追问了一句:“写的什么论文啊,哪方面的?”
“社会心理学,类别很广,我还在准备。”聂川说,“等确定了方向我告诉你。”
“哦。”商乐换了个问题,闲聊一样,“你的导师是哪位,我在校期间说不定听过他的名字呢。”
聂川丝毫不露破绽,报了个A校心理学系教授的名字,很坦然的样子。
问不出什么,商乐就放弃了。
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只是突然心情好了起来,又不止一次察觉到聂川对她刻意保持着距离的相处,她不愿意再停留在原地了。
首先就是要把聂川扒得干干净净的。
反正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之前不想要拆穿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逼迫聂川,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
现在危机解除,神清气爽。
忍不住就想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想和他坦诚相对,聂川的性格不可能主动,那就她来主动好了,反正等不了一点。
商乐回了家,拖着酸疼不已的腿去洗了个澡,一直等到晚上,估摸着聂川和段野应该结束了他们的“学校会导师”行程,给段野发了个消息:【你现在一个人吗?聂川和你分开了吧?】
段野消息回的速度和陈橙有得一拼,几乎下一秒就回过来了。
【是,我一个人,你是想打听聂川的什么事吗?】
好敏锐,商乐想,不愧是真心理学研究生。
【聂川下周的行程告诉我,周一周二的。】商乐说。
墨中书开始上课之后老师们休息就在周中,商乐选的周一周二,聂川和她一样,他在墨中书不怎么请假,估计其他的工作都放在休息时间处理,但是公司总要定时去露面吧。
【周一周二啊,和以前一样呗,回学校上课】
段野死撑着不说实话。
商乐干脆把电话打了过去,第一遍段野没接,商乐也不急,接着打,第三遍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嘟嘟声终于在中途被掐断,段野接电话了。
“你好啊。”段野的声音有些生无可恋。
“干嘛?”商乐无情地戳穿他,“刚才找聂川套招没找到吗?还是已经想好说辞应付我了?”
段野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了。”
“嗯。”商乐说,“别害怕。”
段野哭笑不得:“我怕什么,要怕的另有其人。”
“话不是这么说。”商乐反驳他,“聂川不用怕,毕竟我知道了也不生气,我知道他为什么编造这个身份来墨中书,而且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呢?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骗了我的帮凶,我可以迁怒你拿你撒气。”
段野:“……”
商乐威胁他:“现在可以告诉我聂氏集团的大少爷下周有什么行程了吗?”
“你真不生气啊?”段野问,他听着商乐的语气没感受到怒气值。
“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有点吧。”商乐想了想,“但是我想通了,也不想他再这样瞒着我。”
“你到底怎么发现聂川身份的?”段野好奇的不得了。
“先告诉我行程。”商乐坚持。
“下周一有个商业峰会,他会去参加,上个月就收到的邀请了。”段野说。
“谢啦。”
“我问你的问题呢?”段野不死心地追问。
耳边只剩“滴——”地声音,商大小姐已经过河拆桥,把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段野:“…………”
信誉呢!
没有信誉的商乐挂了电话,重新播了一个号码,那边没等她打三次,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
“哥啊~”商乐甜滋滋地喊。
商少元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別肉麻,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是不是?”
“嗯呐!”商乐把从段野那打听来的商业峰会告诉商少元,“我要去找人,你有邀请函吗?”
“等下,我看看。”
商少元应该在和他助理讲话,没多久声音重新清晰地传了过来:“有,不过我明天要出国谈合同,下周一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反正我也懒得去,我让丘历再给你要个邀请函,你自己去。”
丘历就是商少元的助理。
“谢谢哥。”商乐立刻说。
“去找谁?”商少元问。
“朋友。”商乐说。
“什么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哦。”
“那我挂啦?”
“嗯。”
商少元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小姐最近经常找你呢。”丘历说。
商少元笑了笑,把手机扔到桌上:“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个商业峰会的邀请函你去联系一下,找人送到茗景区给桑桑,多要两张,万一她要带朋友去。”
“知道了。”丘历说。
他已经习惯了,之前商乐找商少元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情况都是咨询些正经的事务,商少元每次都不会敷衍对待,遇到不确定的会让人去查清楚,事无巨细,耐心无限。
小商总是个超级妹控无误了。
*
商业峰会当天。
聂川早就到酒店了,这次峰会是主办方特意邀请他来的,早就准备了套房,知道他不喜欢寒暄,也不喜欢酒会,只是提前来房间和他打了个招呼,聂川回应地不冷不淡的。
但主办人满足了。
能请到投行界的风向标来露面,这场峰会就值了。
他也给商氏集团的小商总发了邀请函,不过那位大概率不会来,他们没抱什么希望,但是那边却又要了三份邀请函,又让人很期待。
时间快到的时候聂川才穿上外套下楼。
峰会在酒店二楼,许多媒体都到了,聂川避开人群,从侧门进大厅的时候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再仔细去看,又都是陌生的身影。
聂川不由失笑,商乐怎么会来,她几乎从不参加这种场合,这次主要承办方是投行界的人,和商氏集团不会有什么交情,商家人来的概率也不大。
侍者托着盘子过来,他抬手拿了一杯葡萄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了晃,他像往常那样找了个角落里的圆桌,慢悠悠地晃着酒杯里的酒,自动切换到生人勿近模式。
好几个想过来打招呼寒暄的人都被他的气场逼退了。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说话不笑就可以了。
小黑也在。
聂川抬眸看了眼远远蹲在另一角的桌子上的黑猫。
最近小黑出现的频率有点多,一般这种人多的场合它以前几乎从没出现过,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该和段野说一声。
是他的症状严重了吗。
聂川发了会儿呆。
看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在想事情,半垂的眼眸冷冷地,轻轻摇晃高脚杯的动作也显示出他的不耐。
到场的投行人都想和聂川搭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先上来和他打招呼。
被撅起码也不要做第一个被撅的吧,实在太没面子了。
酒会正式开始之后人群流动起来,寒暄的,打招呼的,谈事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交际就此展开。
商乐兴趣缺缺。
“您好,小姐怎么称呼?”又一个富家公子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穿着高定西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一抹笑,自认为风度翩翩地开口,“小姐很面生啊,刚进这一行?我们可以聊聊。”
“不用了。”商乐淡淡拒绝,继续往前走去找聂川。
“小姐对哪方面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对方不死心地跟了过来,顺便恭维她的手表,“百达斐丽的定制款,很有品味,不过我更喜欢老款……”
商乐有些烦不胜烦,歪过酒杯在对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喝了,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谢谢。”
富家公子接过酒杯,茫然地站在原地:“嗯?”什么意思,拿他当侍应用啊?
商乐趁机穿过几个在聊天的人,摆脱了纠缠。
没等她安静几秒,又一个公子哥看到她,眼睛一亮,朝着她走了过来。
商乐:“……”
早知道穿着休闲装就过来了。
怪她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打扮一下,穿得漂亮一点,好掩藏自己来抓聂川想看他错愕样子的不良用心。
聂川还没找到,这身造型师帮她准备的装扮倒是很招蜂引蝶。
商乐转头就走,这位公子哥比上一位有礼貌多了,但还是跟了上来:“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商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哥立刻来了兴致:“小姐贵姓?”
商乐:“?”
意会不了吗?是我的眼神不够冷酷?
商乐只好往角落里走,却意外地看到了聂川。
上次在募捐会上光线太暗,看的不仔细,聂川又很快就走了,隔得那么远,她其实没怎么看清楚聂川那时候的样子。
现在就看得很清楚。
隔着几张圆桌,聂川靠墙站在角落里,正在和一个一看就很有权威的中年人说话,对方脸上带着笑,聂川神色却很冷淡,最后他点了点头,对方喜笑颜开,很快带着身边的助理离开了。
商乐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盯在聂川身上,不少人跃跃欲试都想上去和他搭话,却没几个人付诸行动。
看到她在看聂川,跟过来的公子哥这次主动意会了:“那是投行界传说中的风向标,你想去跟他说话?”
“你认识他?”商乐问。
公子哥摇了摇头:“他脾气怪得很,看到周围那些人了吗,都是想找他合作的,看中的是他的能力,至于他本人嘛,我劝小姐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商乐懒得回应,只是静静看着聂川。
他明明不喝酒,却端了个高脚杯,和上次在募捐会上一样,垂眸盯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反射了一点细碎的微光在他眼睛里,让他的眸色有些浅,加重了他那冷淡到不近人情的神色。
这样的聂川看上去有些陌生。
又很孤独。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名利场,而他明明身处众人的视线中心。
他们都叫他风向标。
他是个符号,是个人人想接近的有能力的投行传说。
“聂川。”商乐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聂川却立刻听到了。
商乐话音还未落他就抬眼看了过来,在看清商乐的时候动作一窒,下一秒差点打翻手里的高脚杯。
那点映在他眼底的冷淡的光也跟着消失了,变成了从眼里浮上来的掩藏不住地错愕神色,让他整个人是一瞬间就生动了起来。
哎呀,该拿相机来。
商乐想。
多宝贵的一幕。
聂川站在原地,商乐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
聂川错愕的神色很快被慌乱和不知所措代替:“你怎么会来?你来这里是……”
“该我先问你吧。”商乐反手从另一边把头发都拨到一侧,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线条,慢条斯理道,“刚才我听到大家说你是投行风向标呢,怎么回事,是在说你吗?”
聂川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话来。
看上去快要死机了。
商乐一直走到聂川面前才停下来,伸手把他手里的高脚杯拿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品了品:“比我刚才拿的那个白葡萄酒好喝。”
“是吗?”聂川应了一句。
“你不是不喝酒吗?”她问聂川。
聂川没说话了,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商乐端着他的酒喝了一口:“A大研究生?”
再喝一口:“家里条件不好到我们学校勤工俭学?”
再喝:“今年二十四?”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聂川本来就在角落里,周围也没人靠近,没有人听得见他们说的话,但是商乐能感觉得到有许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但她不在乎。
“你要不要说点什么?”她对聂川说。
聂川垂眸看着她,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商乐任他看,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却一点一点的浮了上来。
聂川死机了的脑子一点一点动了起来。
最后总算灵机一动,声音听上去带了些刻意的委屈:“……姐姐,你听我解释。”
商乐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啊。”
“记得。”聂川看着她的神色还有些紧张,仿佛劫后余生一样,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姐姐……”
这是他自己求来的保命符。
商乐忍着笑,正色道:“你大我两岁呢叫什么姐姐?”
聂川委屈的语气收了起来,索性不装了,伸手握住了她端着高脚杯的那只手腕:“那……你叫我哥哥?”
【作者有话说】
桑桑啊以后川对你得寸进尺这样那样的时候你要记住,都是你自己宠出来的
第49章
握着商乐手腕的手骨节明晰,手指修长,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她手腕最细腻的皮肤处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拉着她往前了一步,正对上聂川半垂的眼眸。
很黑,很好看。
翻涌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商乐从来都拿聂川当年下弟弟看,虽然知道他是研究生高材生,但每次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下意识的老觉得他像个晶莹剔透的大一新生,哪怕知道了他真实身份大自己两岁,也从来没有什么实感。
眼下却第一次意识到了聂川成熟的那一面。
就像她方才刚看到的那个样子,身处名利场冷淡疏离,却也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
让她叫声哥哥完全没问题。
聂川自己说完却没坚持,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来抓你。”商乐勾了下唇角,“专门跟商少元要了邀请函,惊喜吗?”
“……有一点。”聂川眨了一下眼睛。
“更多的是惊吓对吧,反正我就是故意来吓你的。”商乐顺便把段野卖了,“你的行程是从段野那套来的,还挺容易的呢。”
聂川顿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些日子谢濯铭的基金会上。”商乐晃了晃酒杯,带着聂川的手也跟着晃了晃,“我看到你了。”
“是吗。”聂川应了一声,看着商乐,“……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但也确实是有意的,不过没有想到开了一个头,就停不下来了。”
“小黑的事没有骗你。”他认真地补充。
“知道。”商乐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聂川说。
商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其实还是有点生气的,不是这样就可以过去了,反正我脾气不好,说不定之后哪天想起来会翻旧帐。”
“好。”聂川也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
有“之后”,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能会骂你。”
“嗯。”聂川照单全收,“我接受。”
“打你也说不定呢。”
“好。”
“这么好说话也太假了啊。”商乐瞪他一眼,“你是AI吗。”
聂川摩挲着她手腕的手指动了动,皮肤燥热,低声说:“好说话的是你。”
商乐任由聂川拉着自己,往前倾身更贴近了些,小声问他:“想喝酒吗?”
“不喝。”聂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写着“又想把我灌醉”的不赞同。
“不喝算了,我自己喝。”商乐抬起手腕把酒杯放到唇边,浅抿了一口。
嘴唇被酒液沾湿,她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聂川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收紧了些。
商乐心底偷笑,决定再撩拨一下,仰起脸故意贴近他:“真的不喝?我可以喂你。”
聂川的手指这次是真的攥紧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别开了脸:“别这样。”
商乐“噗”地笑了起来,歪过脸去看他:“哪样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聂川轻呼了口气,突然转过脸来。
商乐猝不及防和他目光对上,嘴唇差点在他脸上擦一下,第一时间去看聂川的耳根。
啊哈,果然红了。
简直太可爱了。
商乐没忍住,垫脚往前凑了凑,在聂川绯红的耳根处亲了一下。
大庭广众。
虽然在比较昏暗的角落里。
但也太不要脸了。
商乐亲完才回过神,被自己的无耻行径震惊到了,什么是色欲熏心?这就是。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商乐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把聂川推开了些,“这里太热了,我去找个凉快地方等你,峰会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她转身就想走,发现手还被聂川拉着,转了转手腕示意他放手。
“一起。”聂川攥着她的手腕的手指松开些,只勾着她一截指节,“我去和主办方的王总打个招呼,你等我,好吗?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得到她同意,聂川很快转身离开了。
聂川一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商乐完全不放在心上,别人长了嘴要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她抬手叫侍应过来,要了一杯香槟酒,一边慢悠悠地自饮,一边猜测聂川想要跟她说的话。
她要不要把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告诉聂川?
她都知道聂川所有秘密了,也该对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说不定她脑子也有问题呢。
就像聂川的小黑一样。
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凑在一起,真是绝配。
商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情却一直维持在很好的状态。
倒不如说在看到聂川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就已经好起来了。
还有什么比躲过了命运,又和自己喜欢的人坦诚相对更让人心情舒畅的事呢,现在哪怕傅兴言出现在她面前,商乐都能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然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傅兴言。
……曹操都没这么快。
但是在看清朝她走过来的傅兴言的时候,商乐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周围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都随着傅兴言的越走越近潮水般退了下去。
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出车祸了吗?”为什么现在走路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几天前陈橙给她看的照片上,傅兴言的腿上明明还打着石膏,她上次崴到脚都花了快一个月才能如常走路,傅兴言能好得这么快?
“你果然知道我出车祸了。”傅兴言走到了她面前。
商乐没说话。
“陈橙告诉你了对吗。”傅兴言问。
商乐还是没说话。
傅兴言才几句话就失去了耐心,眉头皱了起来:“以前我要是有个小感冒什么的,你总是急得不得了,催着我吃药看病,这次怎么不见你来看我?还在因为我辞退你的事耿耿于怀吗,太幼稚了,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别扭的人。”
“你……”商乐耳边那些潮水般退去的声音重新涌了上来,四周重新恢复了低分贝的交谈声,傅兴言的声音也混杂在其中,让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你其实没有出车祸是吗?”
傅兴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特意来峰会是来找我的对吧,动用你家里的关系了?”
“……”商乐除了看着他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
也不想问傅兴言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傅兴言没有出车祸。
他好好的站在这里。
难怪那天的照片偷拍的角度很奇怪,难怪拍的那么清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吃多了撑的吗。
傅兴言很快就回答了商乐的疑问,他叹了口气,像以往商乐每一次和他吵架之后去找他讲和时的样子,不情愿里又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好了,别闹了,该回兴荣科技了吧,秘书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几个月你应该也玩够了。”
根据傅兴言以往六年的经验,只要他给了台阶,商乐一定会马上顺着走下来。
何况她都追到酒会上来了。
他上前一步,等着商乐对他再一次的妥协。
商乐依旧还是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
傅兴言心底笑了笑。
以前的商乐对他的喜欢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他从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哪有什么爱,就连最亲的人都要他做得好,才肯给予他赞赏,才肯摸摸他的头对他笑。
感情都是有等价公式的。
他和母亲之间的亲情是这样,商乐对他的感情必定也是这样,他给了她好处,给了她一个施展的舞台和一起奋斗的工作,她喜欢他理所当然。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女孩,根本配不上他。
但他还是一次次的发现自己对商乐的破例,每一次都给她台阶,每一次都纵容她耍尽心机的接近,他是掌控他和商乐之间关系的上位者,既厌恶她的手段,又对她毫不保留的感情充满审判的试探。
现在他知道商乐的身份了。
商氏集团的大小姐,身家千亿的豪门千金。
知道这个的时候傅兴言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不是因为商乐的背景如此强大,而是,她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却选择了抛下一切来追随他。
这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情。
没有理由的、没有算计的、没有需要他回报的,完完全全地不留余地的付出和爱。
他的考验和试探终于被迫终结。
商乐是真的爱他。
这就是他想要的属于他的、永不会背叛的爱。
商乐眼睁睁看着傅兴言走向自己。
他的神情慢慢和梦里那个傅兴言重合在了一起,她为了救他断了双腿,从医院里醒来,挣扎着从病床上掉下去,赶来的傅兴言抱起她,躬身把她放到床边。
——商乐,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爱你。
现在的傅兴言眉目依旧清冷沉郁,甚至眼神里还有不满,眼底却盛满了和梦里一样的,暗潮汹涌的爱意。
商乐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哪里出错了。
难道我断腿的情节被分散开了?崴到脚,腿抽筋都算?现在剧情走完,傅兴言莫名其妙的爱上她了?
救命之恩都不需要了吗?
还是……这个情节根本就还没有来。
商乐总算回了神,抬手往前一伸:“停,别过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心情乱得很,你别和我说话。”
她皱着眉继续退开几步,抬头朝聂川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暂时出去等他吧。
不然看着傅兴言心烦,四周的声音也让她心烦。
好好的心情,全被傅兴言破坏了。
再这么来几次,商乐之前对傅大少仅存的那点从大学时代保留下来的欣赏,也要全部被他消耗殆尽了。
她不再看傅兴言,转身朝酒店的楼梯间走去,坐电梯还要等,周围蠢蠢欲动的想过来跟她搭讪的人太明显了,八成想问她和聂川有关的事。
再也不来什么峰会酒会的了。
无聊。
遇见傅兴言的机会还这么高,他是什么酒会都参加吗?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商乐一路下了楼梯,顺着指示标的反方向走到了酒店后门,比起大堂这里清净多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商乐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脑子总算活络了些。
冷静点,她跟自己说。
不要太相信梦里的那些经历,因为严格来说,那些事情一件都没发生过,是她自己擅自为每一件事找到了对应的情节。
什么车祸断腿,谁说一定要发生呢。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傅兴言的声音响了起来:“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在公司也不爱参加活动,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现在住哪里?”
商乐:“……”
怎么阴魂不散的。
商乐默默转开视线,当没听见,她现在没心思应付傅大少。
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了一条消息。
聂川发过来的。
【笨蛋徒弟:我很快就好了,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四楼的水榭餐厅,王总跟我说他家的调酒不错,比峰会上的好喝】
商乐不由自主地轻轻舒了口气,笑了笑。
傅兴言看到她笑,也笑了一下,眼神温柔下来。
商乐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她开了震动,骤然响起的声音震得她手掌有些麻,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死死捏着手机,手指尖都发白了。
大概是刚才出来的时候想要打电话给聂川。
傅兴言看着她笑什么笑?还不赶紧走开,跟来干什么。
电话是谢濯铭打过来的。
大哥找她干什么?
商乐接起电话,还不等她说话,电话那边的谢濯铭的声音就沉着地响起:“桑桑,你现在在哪里?在茗景区吗?”
“我在市中心的xx酒店。”商乐朝门里看了一眼,聂川已经快出来了。
看到她接电话,傅兴言绅士地站在一旁没有再靠近。
“明天我休息,准备回家一趟的。”商乐说,“你还在家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你又要回国外了?”
谢濯铭没回答她,声音还是低沉沉地:“少元出车祸了。”
商乐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瞬间僵住了。
“我把地址发给你,二环西桥路那家私立医院,你小时候去过,桑桑,不要急,少元不让告诉你,但是……”
谢濯铭还在说着什么,商乐完全听不进去了,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谢濯铭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定位,她点开定位导航,离这里十一公里,不算远。
“商乐?”傅兴言察觉到她神情不对,走了过来。
“帮我把车开过来。”商乐听见自己冷静地对傅兴言说,“送我去医院,现在立刻就走。”
她杂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自己开车,她现在开不了车,因为她的手在抖。
傅兴言接过她的车钥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快啊!”商乐喊道。
傅兴言没再迟疑,拿着钥匙很快走了。
商乐这才喘了口气。
谢濯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盯着电话,任由震动声响起又平息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的商乐。
不要乱想……
商少元出车祸了!
去他爹的不要乱想!
傅兴言很快把车开了过来,没开商乐的,是他自己的车,商乐没仔细看,还没等车停稳就冲过去开车门,拉了好几次都拉不开车门。
她愤怒地踢了车门一脚。
傅兴言只好下车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她上去。
“赶快走啊!”商乐皱眉吼他,“不会开车吗?不行叫你助理来!”
傅兴言深吸一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聂川和主办方的王总打了招呼,去四楼水榭餐厅没有找到商乐,猜到她大概出去了,要么就在后门附近要么就在自己车里,反正不会在大堂那边,她今天打扮的那么好看,在这种地方想要安安静静不被搭讪基本是不可能的。
放从电梯里出来,一个带着□□镜*的男人就朝着他迎了上来:“聂先生,幸会幸会。”
聂川冷淡地绕开就走。
那男人却跟了上来:“您找商小姐?她刚刚上了兴荣科技傅总的车,两个人已经从后门那条街开车走了。”
聂川总算看了他一眼。
□□镜男人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聂先生,有兴趣看看这个吗?”
不等聂川说话,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聂川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来拿照片。
□□镜男人早就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把照片收了回去,低声道:“现在可以和我单独谈谈了吗?”
聂川瞥了他一眼,□□镜嘿嘿笑道:“找个人少地方就行,我刚才看后门那儿就没什么人,本来想拿去给商小姐的,但是她突然急急忙忙就走了,没来得及。”
聂川没再说话,朝酒店后门走去,□□镜赶快跟了上来。
这人正是挖富豪们各种小道消息的狗仔团队负责人,事务所的老大,之前他好多次都打听到了聂川或者商氏集团的小商总的消息,但是那些场合都是他混不进去的,这次的商业峰会邀请的人又多又杂,他才找机会混了进来。
虽然还是没能混进会场,但是守株待兔总没错。
这不就钓到大鱼了。
在酒店后门蹲守的时候还看到了十分精彩的一幕。
商家千金真是不得了。
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还能一个富二代接一个富二代的勾搭……不过商小姐那张脸确实过于好看了,多少大明星都比不上。
“哪来的照片?”聂川问。
□□镜这才把墨镜架到了额头上,露出一张一看就是经常熬夜的脸,两个青黑的眼圈看上去有些颓丧,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市侩熟练:“拍的呗,难不成还是我p的吗。”
聂川又低头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乍一看像是出自某部偶像剧,但主人公是他自己,以及只露着半张脸,被碎屑一样的光染亮了瞳仁的商乐。
照片上他揽着商乐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商乐半阖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他的脸上。
他们在接吻。
是他喝醉了的那天晚上……商乐没跟他说。
原来他不只是暴露了小黑的事。
不止和商乐说了喜欢。
不止是亲了她的脸。
他已经吻过她了。
“怎么样,拍的很不错吧。”□□镜说,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本人从事狗仔这么久,第一次拍到这么好看的照片,要是卖给八卦杂志,商聂两家不和的传闻不知道是会被澄清,还是在整个上流社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聂川笑了一声。
□□镜:“?”
这反应对吗?
聂川慢条斯理地笑道:“一张这样的照片,就想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你当这是娱乐圈么。”
□□镜拿不定主意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聂川是不是在诓他,他拍过无数富豪的情妇、富太太的出轨的小鲜肉,还真就没拍过两个商业集团的富家子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还有吗?”聂川问。
□□镜犹豫了一下:“有。”
聂川淡淡道:“全交出来。”
“凭什么!”□□镜啧了一声,“你不怕我卖给八卦杂志啊?”
聂川本来就不喜欢和人多去少来,被拍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镜这种的他都是交给助理去处理,要不是他拿出的是他和商乐的照片,不管是别的什么聂川都不会理睬。
“你自己想好,你可以拿去八卦杂志卖,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钱,两个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富家子,真的有人买单吗?而且照片一发出来,我先不论,商家那位小商总就不会放过你,不信你可以试试,被他盯上,你的狗仔生涯就算是结束了。”
“把照片交给我,我不跟你计较,商家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聪明人应该不会选一个把商聂两家都得罪了的举动。”
□□镜:“……”
□□镜垂死挣扎:“我蹲了好久才拍到的照片……”
“一百万。”聂川说。
□□镜:“还有视频……”
聂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镜立刻谄媚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向他保证:“一百万,照片和视频都给您,绝不私留!也绝不会去打扰商小姐。”
□□镜留下账号离开了,聂川的助理十分不解:“聂总,这种偷拍直接报警就行了,又不是被拍到做什么违法的事,对了他拍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尽快处理。”聂川把写了账号的纸张塞给助理,躬身上了车,拿过笔记本电脑和刚才从□□镜那拿到的u盘,副驾的助理试图偷看,聂川把后座的挡板放下来了。
助理:“……”
聂总不会是什么把柄落在狗仔手里了吧,不然什么照片能值一百万?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这么晚,没赶上
本来十二点前写完了的,但是怎么都不满意,删了大半重写,结果就到现在了
拉个小垫子跪下[求你了]
第50章
车窗外的景色糊成一片,高大的楼房像盘根错节的枝干,霓虹仿佛流动的光带,商乐把车窗全都打开了,呼啸进来的风吹得她四肢发麻。
“开快一点。”她催到。
傅兴言耐心早就告罄,但是转头看到商乐焦躁不安的样子,到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保持沉默。
商乐坐在副驾,被铺面的凉风吹着,既希望赶快到医院,又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再晚一点到医院。
商少元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又不想立刻知道。
谢濯铭又打电话过来了,哦不是,这次是谢濯安,想跟她说什么呢?
商少元伤了哪里……
一定不要是腿。
她的梦里数年如一日,漫长的时光也不过一瞬,可是她居然清晰的回想得起来失去腿后她度过的每一天,她没了腿起码还有得到了傅兴言的这个安慰,要是商少元要是伤了腿……
她情愿什么都没变,情愿认真去走完自己该走的剧情,情愿困在傅兴言的感动里度过余生,也不希望命运加著的惩罚被转移到身边任何人身上。
何况这个人是商少元。
从小和她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仗着自己先出来几分钟,从来都以哥哥的身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贪懒,不爱动,喜欢吃喝享乐,却又是个工作狂,可无论多忙,家里只要有人回家,他都会赶回去。
商少元就该好好的,也必须好好的。
她连累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商少元。
车子一路开进私立医院,傅兴言熄了车,商乐已经解开安全带开门跳下去了。
“商乐……”傅兴言侧身想要拉人没有拉到。
商乐听到他的声音回了头。
只一眼,就让傅兴言僵在了驾驶座上。
那双从来看他都充满了欣赏和喜欢的眼睛里,居然全都是恨意。
他做什么了要这么看他?
商乐跑了两步,停了下来,折返回来从副驾椅子上拿起自己正在嗡嗡震动的手机,看都不看就塞进了礼服裙的口袋里。
她在造型师诸多建议里坚持选了这一身,因为不想再拿个包。
“丢三落四的。”傅兴言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我陪你进去……”
“傅兴言。”商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冷。
傅兴眼抬头看着站在车外的商乐,她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身上的礼服裙裙摆被她撩起来单手搂在腿侧,耳朵上的耳环掉了一只,脑后的头发全都胡乱盘了起来,有几缕从肩膀滑落下来。
很狼狈。
在他身边的时候商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慌张的时候。
却又夺目地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哪怕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全是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恨意。
“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跟我扯上任何关系,否则再见到你,我就把全部帐算在你身上,我能和你一起把兴荣科技做起来,就有办法让它一夕之间垮掉。”商乐说完转身就走。
她怕再看傅兴言一眼,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身后傅兴言没再说话也没跟过来,商乐也不关心,她连电梯都不想等,进了大楼后直接就朝着楼梯间跑过去。
一楼。
二楼。
三楼。
手机掉了,折回去捡。
……
七楼到了。
商乐一头冲进病房,外间是会客室,商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谢濯安,没等谢濯安讲话商乐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会客室里还有其他人,商乐根本来不及看,一阵风一样跑进了里间。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房里,被冲进来的商乐吓了一跳。
商乐屏住慌乱的呼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商少元。
这是商乐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商少元受伤的样子,眼睛紧闭着,头上缠着纱布,脸侧靠下巴的地方也贴着纱布,身上盖着被子,搭在被子上的那只手也缠着纱布,从手腕一直缠到手肘。
“哥……”商乐想要走过去,手被人拉住了。
谢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桑桑,等医生检查完。”
商乐只好站着不动了。
几个医生检查完商少元的手,又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被包起来的头,简单交流了几句,朝谢濯安点了点头,一起出去了。
商乐隐约听到外间医生们和谢濯铭说话的声音。
大哥也在。
“过去吧。”谢濯安说。
商乐却只是看着商少元不动了。
“怎么了?”谢濯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商乐不对劲,“电话也不接,我猜到你在开车,就是想提醒你开车小心点,或者明天来也可以,怎么现在赶来了又不过去了?”
“商少元伤了哪里?”商乐问。
“都伤了,但是也处理完了,刚才只是例行检查。”谢濯安皱了皱眉,发现商乐的声音绷得很紧,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却有种诡异地平静。
“腿……腿怎么样?受伤了吗?”商乐问。
“伤了,不过不严重。”
“我不信。”商乐说。
“桑桑。”谢濯安把商乐的脸掰过来看着自己,“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谢濯铭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听着呢,他在电话里跟你说的很明白,少元没事,只是身上多处擦伤,脑袋磕了一下,需要住院检查……你没听见吗?”
“……他没说。”商乐被掰过了脸,眼睛就死死盯着谢濯安。
“他……好,那现在我说了。”谢濯安看着她,“现在你听到了对吗?”
商乐点了点头。
“喘一口气,慢慢的。”谢濯安说。
商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要不是谢濯安拉着她,她心头松懈,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桑桑?”商少元的声音响起。
商乐转头看向病床。
商少元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奇怪地看着她和谢濯安:“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他们告诉你吗,谢濯安你们想死啊……”
说到一半小商总就消音了,因为商乐哭了。
商少元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就要从病床上下来,刚把脚抬下来,还没来得及下床,商乐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刚进来的谢濯铭吓了一跳:“怎么了?桑桑哭什么?”
谢濯安无语的看着他:“问你自己。”
谢濯铭:“?”
商乐抱着商少元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商少元拍着她的背,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好了好了,我没事,真没事,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啊。”
然后得意地朝谢濯铭和谢濯安抬了抬眉毛。
果然桑桑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大哥二哥都得往后排。
再晚一点谢鸿和商应清也赶到了,谢鸿更快一些,直接从国外飞回来,飞机落地就赶来医院,但是神态比早到一步的商乐好多了,进来看了看儿子,支使谢濯铭给商乐削了个苹果,然后找了个空病房开视频会议去了,等商应清到了才又过来。
商应清女士人到不算,还让人搬了一堆补品进来,把病房柜子和桌子都摆得满当当的,自己扒拉着商少元看他的伤势,有些忧愁:“哎呀脸上不会留疤吧,小商总这么帅气的脸留个疤不得怄气怄死?小时候比你妹妹还爱美呢。”
商少元坐在病床边,被亲妈扒拉来扒拉去,十分不满意:“留疤是重点吗!我哪里爱美了?桑桑听到我受伤都吓哭了,您作为亲妈就这个态度啊?”
商应清“咦”了一声,连忙去看商乐:“宝贝吓哭了?”
商乐啃着苹果不想说话。
商少元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炫耀的心思:“你们来之前都抱着我哭呢,哭得特别大声,把医生都哭进来了,还以为我有什么突发状况人没了。”
商应清趴在谢鸿肩膀上笑出鹅叫。
商乐:“……”
闭嘴吧一块钱。
谢鸿和商应清来之前商乐根本不相信谢濯安和谢濯铭的话,总觉得他们骗自己,也不相信试图下床走动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事的商少元,亲自去找医生问了情况才肯相信商少元确实不严重,连轻伤都不算,唯一最严重的伤是被车门刮开的手臂上的一道口子,脑震荡也只是轻微的。
住院主要是谢濯安和谢濯铭也不相信商少元说自己没事,强行押着他留院观察几天。
真的是互相之间没有信誉可言的四兄妹了。
商少元到底是个伤患,医生给他打了消炎针,没多久就睡着了,医生趁机过来换药,商乐守在旁边,发现商少元自己形容的“刮开一个口子”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身上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内脏,但外伤也不少,不只是擦到而已。
大概是她来的时候表现的太夸张,不管是医生还是谢濯安谢濯铭,还是商少元自己,都努力把他的伤往轻了处说。
真的没事哪里需要住院。
“桑桑。”谢濯铭走进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用你守,出去休息一会儿。”
商乐不肯走。
谢濯安也走了进来:“一会儿要换腿上的药,你也要看着吗?让大哥守着吧,我去订个餐,你陪谢总和商姨聊聊天。”
“哦。”商乐只好站了起来,忍不住嘱咐医生,“您轻一点,我小哥哥娇气得很,怕疼。”
医生笑起来:“好的,请放心。”
谢濯铭也笑:“少元听到了就得跟你吵架。”
谢濯安去订了餐,让餐厅送了过来,本来想在病房吃,但怕把小商总给香醒了,一家人很有良心的搬到医院的食堂去吃。
吃完饭又回到病房里聊天。
“我守着就行,你们都回吧。”谢濯铭说。
“我守。”商乐坚持。
“工作呢?”
“我请假。”商乐掏出手机,摁了好几下都不亮,可能坏了,于是借谢濯铭的手机给学校打电话请假。
谢濯铭拗不过她,只好留她和自己一起守着商少元。
商应清坐在沙发上,靠着谢鸿打了个哈欠:“你们守着我就放心了,待会儿得赶飞机回去,明天开庭我得在场,濯安和我一起去,谢总待会儿是不是也得走了?”
“我待到早上。”谢鸿说。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天,商乐时不时进去看一眼商少元。
商应清让商乐坐到她面前,帮她重新挽头发:“我和谢总其实以前还担心过你们两个小的会关系不好。”
“怎么会。”商乐说。
“对啊。”商应清笑了笑,“从小你俩就最亲,干什么都要在一起,还记得那次商少元吃了学校花坛蘑菇的事吗?你俩更小的时候还有一次吃西瓜籽儿的事呢,更好笑。”
幼儿园课间休息给小朋友们吃西瓜,商小少爷自己拿着啃,以前都是有人帮他挑完籽,第一次吃这么原始的瓜,一不小心吃进去一颗西瓜籽,顿时吓得要死不活,觉得自己肚子里要长西瓜藤出来,他要死了,肚子也开始疼。
商乐嗷呜嗷呜把自己的西瓜连着籽吃了,告诉商少元她也吃了,要死一起死。
商少元一听急的差点晕过去,一路哭嚎着去叫老师来救救他妹妹,结果把整幢楼所有教室的小孩都引哭了,整个幼儿园那天万悲同奏魔音贯耳。
“少元不一直这样吗。”谢濯铭笑得不行,“从小说他可以,说桑桑不行,我带桑桑去雨林徒步那次,回来被他提防了好久,搞得像我要随时要把桑桑拐走一样,霸道得很。”
“我都怀疑他有什么恋妹情结。”商应清说,“担心他就那么一直黏着桑桑,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可怎么办,没想到他进高中就开始跟着谢总学习管理事务,现在都成小商总了。”
“关于这个事嘛,我说几句。”谢鸿笑着放低了声音,“小声一点啊,别告诉少元我跟你们说了。”
“我其实跟少元谈过,就他来找我说要跟着我学公司管理和事务的时候,他说了一件我都不记得的事。”
那会儿商少元和商乐应该都还小,顶多也就商幼儿园,刚懂点事的时候,谢鸿和商应清在家里聊天,说起了当初怀双胞胎时候的情况,商少元在娘胎里就很强壮,长得很好。
商乐和他相反,小小的,营养也不够。
医生说双胞胎就是这样的,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很多时候会为了活下去本能地争夺营养,严重的情况其中一个会被另一个完全吸收消耗。
商乐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没有商少元好,小时候还经常生病,商少元经常陪着她一起去医院。
是小学时候做了个扁桃体手术,摘除了发炎的腺体,之后身体才慢慢地好起来。
小商少元听到了爸妈的对话,别的没听懂,但是有一点他听懂了。
他在娘胎里的时候抢了商乐的营养,才会让妹妹总是生病。
他还没出生,就在欺负妹妹了。
“那之后他对桑桑就抱着愧疚的心理了。”谢鸿说,“处处都要护着桑桑,干什么都要陪着桑桑一起,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商乐完全没想到商少元小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谢濯铭啧了一声:“你们没事在家里讲这个干什么?”
商应清失笑:“都拿他和桑桑当小孩子看呢,才那么大点,谁知道他听懂了,我和谢总知道后都挺后悔的。”
“还好桑桑和哥哥关系也好,从小也是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少元,俩一起没心没肺吃喝玩乐的,不然都不知道他心思得重成什么样。”商应清叹了口气。
商乐上大学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和家里联系,后来再联系上就说和别人一起忙着开工作室,要创业,家里的人都看得开,尤其是商应清和谢鸿,他们从不控制孩子,赚那么多钱和家业,不就是为了孩子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吗。
但商应清有些担心商少元,商乐的断舍离来得太快了,怕他接受不了。
“少元大学时期回家都不怎么说话了。”谢濯安笑了笑,“开始跟着谢总忙工作,我偶尔在家见到他,他都会跟我炫耀一下最近桑桑有没有找他,这段时间回家他倒是有活力不少。”
“我不知道……”商乐鼻子一阵发酸。
“刚才你哭成那样,他一点不难过,全是得意。”谢濯铭也说。
商乐瞪了大哥一眼。
更想哭了。
“哦还有他这么努力工作。”谢鸿插了句嘴,“有一次他和我去见合作方,酒局上给我挡酒喝多了,路上在车里和我诉衷肠,说他必须把家业好好把在手里,桑桑和濯铭都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濯安可是学法律的,万一以后把整个商氏集团做空了,三兄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他得当濯铭和桑桑的后盾。”
谢濯安:“……”六月飞雪的大冤案啊。
谢鸿笑着拍了拍谢濯安的肩膀:“濯安别放在心上,这小子就是喝醉了胡说的。”
“知道。”谢濯安哭笑不得。
他虽然是这个家的编外成员,但是他不是那种心思阴暗敏感的人,因为谢总和商应清是真的把他当儿子在养,商少元嘴上总是和他争来争去,但是和桑桑一样都把他当亲哥哥。
谢濯铭也过来搂着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那他是不是其实不想跟着谢总干?”商乐想站起来,被商应清按着肩膀,只好坐着说话。
她从没问过商少元这个。
“别多想。”商应清帮商乐挽好了头发,亲了她发顶一下,“少元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就算处处黏着你,你看看那些他不喜欢干的事有哪件逼着自己干了?”
书法学不了一点,三天就被老爷子撵出家门;
徒步不喜欢,和商乐去了一次彻底躺平;
射箭也不感兴趣,谢濯铭和商乐比赛,他就在旁边当裁判顺便偷懒。
……
这么看来,商少元确实是喜欢工作的。
起码不排斥。
天选的家业继承人啊。
谢濯铭自愿拱手让出自己嫡长子的位置。
第二天商少元醒,病房里空荡荡的,以为家里人都走了。
毕竟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脑震荡医生说也没什么大事,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昨天还挺热闹的。
现在家里人能凑齐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受了个伤让妹妹关心了一回,又把家人聚在一起,算来算去还挺划算。
商少元兀自笑了笑,正要起来活动一下,房间门口探进来个脑袋:“啊,醒了。”
商少元愣住。
商乐走了进来:“少爷,喝水吗?”
谢濯铭没进来,从门口伸了个脑袋进来:“少爷怎么呆住了,是不是脑震荡发作,需要叫医生吗少爷?”
商少元咂了下舌:“别学桑桑说话,你俩干什么呢?”
“守病人呢。”商乐说,“医生说你可以出去走走,待会儿我们下楼去散步吧,走不动了谢濯铭可以背你。”
“谁要他背。”商少元语气十分嫌弃,但脸上是笑的,“马上快三十岁,人到中年了,背得动么。”
“不要有年龄焦虑和歧视。”商乐一本正经地开导他,“大哥是青壮年。”
“骂我是吧。”谢濯铭走过来往他和商乐头上揉了几下,成功把商少元刚睡起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弯腰去背商少元,“来吧,感受一下大哥宽阔而年轻的后背。”
“我不要!”商少元奋力挣扎。
还是被谢濯铭强行背了起来在病房里绕了一圈,商乐在旁边啪啪啪鼓掌:“大哥威武,大哥健壮!”
商少元:“……”神经病!
*
“打通了吗?”段野眼巴巴的看着聂川。
聂川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段野非常愧疚且心虚:“商乐去找你的时候我听她语气一点都不像生气,我以为她就是想找你把话说开,没想到会这样……”
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因为这个。”聂川说。
商乐确实没有因为他捏造身份接近她而生气。
是因为别的事吗?
□□镜狗仔跟他说商乐和傅兴言一起走了,商乐不喜欢傅兴言,哪怕以前喜欢过,现在也不喜欢了,他看得出来。
傅兴言拿什么威胁她了?
他去兴荣科技找傅兴言,傅兴言避而不见。
但商乐那晚之后没有回茗景区,他去看过了,别墅里没人,也没有回学校来上课,万染说她请假了,但不知道原因,商乐没细说,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聂川止不住地心慌起来。
他已经查到了商乐家的地址,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这已经超过他能干涉的范围了,再越界,就变成跟踪狂了,让商乐知道他不仅骗了她,还擅自查她家的地址。
是个人都不能容忍吧。
商乐她……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去吧川!
丢出精灵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