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商少元在医院住了三天,医生确定他没什么事了,身上受伤的地方定时换药就行。
三兄妹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司机到医院楼下来接,商乐和商少元说着话,被谢濯铭伸手抓着她脑袋转向等候室的方向,商乐这才看到等在那里的傅兴言。
看到她看过去,傅兴言起身走了过来。
“你前上司。”商少元也看到傅兴言了,“他来干什么?”
商乐一惊:“你怎么知道?”
商少元卡了一下,谢濯铭替他说了:“这么多年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商一元偷偷跟着你去兴荣科技看过两次。”
商少元瘫着脸看着他大哥:“别这么叫我。”
谢濯铭按在商乐脑袋的手揉了下她头发:“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这几天他来了好几次了,想见你,我没告诉你,也没让他进去。”
“你不想见他?”商少元马上问,“他欺负你了?”
“没有。”商乐推了他们一下,“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就来。”
谢濯铭拽着不情不愿的商少元走了,商乐这才看向傅兴言,傅兴言没过来,医院的休息区有自动贩卖机,他买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朝商乐点了点头。
这老板架子和少爷脾气。
商乐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了。
她走过去,傅兴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冷峻脸上才露出了点表情:“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不然就毁了兴荣科技。”
我说了吗?
商乐有些想不起来,大概是来医院那天说的,这么气愤的话也就那个时候能说出来了,要是商少元真的出了什么事,商乐怀疑自己那会儿会找人弄断傅兴言的腿,一报还一报。
现在一块钱没事,她看到傅兴言反而没什么情绪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商乐问。
“我知道你不会。”傅兴言笑了笑,“那天是你太着急了,担心家里人,我能理解,也不会生你的气。”
“哦。”商乐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聂川。
聂川要是有傅总这么样的厚脸皮就好了,和她相处总是处处控制着距离感,其实她不介意他们更亲近的,但老是她主动,聂川好像适应不了,她也得注意点分寸。
“想什么呢?还在担心你哥哥吗?我看他也没事了。”傅兴言语气有些不满。
商乐短暂地回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都在担心商少元,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了,现在突然想起聂川,她满脑子里都变成了聂川。
上次见聂川是在那个商业峰会上……她走的时候好像没跟聂川说一声?
……好像确实是的!
站在聂川的角度看,是不是她去酒会上特意揭穿了他,然后就直接消失了?以聂川的性子会觉得是她故意走掉的吧,会不会认为是她在生他的气?肯定会多想吧?
她手机还坏了,好像是楼梯上摔的,她也没管,一直扔在病房会客室的桌子上,走的时候还是谢濯铭提醒她手机别忘了拿。
商乐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摁了几下,依旧黑着屏。
算了,回去换一个。
傅兴言和商乐说了两句话都得不到回应,伸手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商乐,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商乐抬眼看着他:“傅兴言,这次算是你缠着我吗?按照你的性格,我都说那么难听的话了,你不是应该像辞退我的时候一样干脆点,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缠着你?”傅兴言失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缠的?你的家世吗?我能白手起家自己把兴荣科技做起来,就是因为我讨厌一切仗着家世混吃等死的人,我要是看家世,当初就不会选择和你一起开工作室。”
这番话大学的时候商乐听傅兴言说过,那会儿她觉得傅兴言如此帅气,初出茅庐,有一腔孤勇的决心,在日后的相处和打拼中他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有狠劲,有能力,有本事,肯吃苦,身上没有其他富家子弟的骄奢淫逸和游戏人间的懒散。
大概是商乐总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对于傅兴言目标明晰的野心充满了佩服和向往。
那是喜欢吗?
商乐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是什么样的,她追赶傅兴言,陪在他身边,可她能在那个断了腿的梦境里迅速清醒过来,果断的离开傅兴言身边,这还算是喜欢吗?
那聂川呢?
她对聂川的亲近,想和他更进一步的悸动,又是真的喜欢吗。
在傅兴言身边时,她只看得见傅兴言,她在公司没有朋友,几乎和家人断了联系,她差不多抛开了所有,包括自我。
而在墨中书遇到聂川,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动心,什么时候明确地有了喜欢他的念头,她喜欢聂川,也喜欢墨中书的女孩子们,喜欢书法老师这份工作,更喜欢在墨中书时的自己。
和聂川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更看得见自己。
商乐忽然笑了笑。
傅兴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商乐看着他,“他说,你是一个好老板,好朋友,但你不会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什么意思。”傅兴言眉头拧了起来,“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不用管是谁说的。”商乐站了起来,“傅兴言,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那我不介意和你身边那些富家子一样跟你做酒桌上的朋友,但是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了,这六年时间和你一起开工作室,创办兴荣科技,我不后悔。就这样,我哥哥还等着我呢,我要走了。”
傅兴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商乐却对他笑了笑,他只觉得想说的话全都想不起来了。
商乐以前对他的笑总是带着讨好,被他辞退之后那两次短暂的会面,一次是在他办公室,他以为她总算受不了要回来讲和了;一次是在公司下属的订婚宴上,对方能力不错,他想提拔起来,所以就受邀去参加了酒宴——那个蠢货已经被他辞退了。
这两次商乐见到他都笑的很有情绪,笑意都不到眼睛,哪怕到了,眼里的笑意也总带着点嘲讽,气没消还在闹别扭的样子。
但刚刚那个笑不一样,就好像她一身轻松,放下了什么*执念一样,笑得平静而发自真心。
和他做酒桌上的朋友?
这算什么,他好不容易考验了她的爱意,承认了她的喜欢,准备接受她的时候她却放下了?
傅兴言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商乐动都没动过的咖啡,半响后拿起来和自己面前这一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拿出手机拨了司徒丞的电话。
“是你和商乐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电话一接通傅兴言就语气不善的问。
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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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司徒丞懵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笑了笑,“怎么,她和你摊牌了?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和她说什么了,商乐提我了?”
“她提你干什么?我一猜就是你说的,也只有你在墨中书能接触她。”傅兴言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叫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你又不喜欢她,当然不适合当她的男朋友。”司徒丞慢悠悠的说,“你在哪呢?”
“xx私立医院。”傅兴言说。
“你怎么了?”司徒丞的声音紧张起来。
“我没事,我是来找商乐的。”傅兴言语气好了些。
“她怎么了?”司徒丞声音更加紧张了,“怎么老是受伤,哪家医院?”
傅兴言忍无可忍:“你紧张什么,关你什么事?她没受伤,是她哥住院。”
“他哥哥没事吧?”司徒丞问。
傅兴言无语:“我怎么知道?”
司徒丞:“那你去医院干什么,不是探病吗?”
傅兴言:“我探什么病,我又不认识她哥。”
司徒丞:“……”
司徒丞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商乐的哥哥住院了?”
“废话,我送她来的。”傅兴言说。
“你送商乐去的医院?”司徒丞有些不相信,“她肯让你送?”
“情况紧急,好像是她哥出车祸了,当时我刚好在。”
司徒丞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这几天都去医院找她吗,找她做什么?”
“想跟她聊聊。”傅兴言语气闷闷的,“让她回兴荣科技,不回也可以,我就是……想见见她。”
“她哥哥住院了。”司徒丞说,“阿言,这种时候你只会考虑自己的心情吗?”
傅兴言声音顿了顿:“什么意思?”
“要是你家里人出车祸住院了呢?”司徒丞说。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例子举的特别不合时宜。
果然,傅兴言冷笑了一声:“我家里人出车祸?谁,我那个从小只有我顺着她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妈,从不关心我的爷爷?还是那些对傅家家产虎视眈眈,恨不得我和我妈都去死的弟弟妹妹叔叔伯伯?”
“抱歉。”司徒丞道歉。
“没必要道歉,他们出车祸我开香槟庆祝。”傅兴言说。
电话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傅兴言把电话挂了。
是啊,他家里出了车祸他只会幸灾乐祸,但是商乐不同,她家里人出了车祸,她着急成那个样子,何况他刚才看见了,她那两个哥哥都没事,就算出车祸也只是小伤而已。
他体会不了那种为家人着急伤心的心情。
就像他也体会不了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因为他从没爱过谁,也没有谁爱过他。
现在商乐也不喜欢他了。
或许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
“苏姨,外面那辆车今天又来了呢。”花园里,正在修剪草坪的年轻人神秘兮兮对端着茶点出来的苏姨说到,“昨天就在外面停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也不是这附近谁家的车啊……”
“那辆宾利Bentayga吗?那车可贵。”苏姨把茶点递给小园丁,“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太闲了吗?”
年轻园丁不好意思的笑笑,和苏姨一起去草坪边的凉亭吃东西去了。
隔着一条道的路边,宾利Bentayga里的人正是投行界炙手可热的风向标聂川。
忍了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商乐依旧没有消息,他找傅兴言找不到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来商乐家门口守株待兔。
别墅里一整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他没看到商乐,也没看到商乐的那几个哥哥。
聂川打开车门下了车。
想了想,又打开车窗探身进去,把墨镜找出来戴上了。
然后站在车头止步不前。
要去吗?
他扫了一眼关闭着的大门,小黑已经蹲在了门前,抬着爪子不停的挠大门,挠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行动,往后退开了些蹲坐在门前,定定地看着他。
好像在和他对峙。
走上去按响门铃就可以了。
只要往前走过这条路,他就正式地侵入了商乐的生活……后果会是什么呢。
从小到大的无数个瞬间都从心底闪过。
——被雷声惊醒,赤着脚去爸妈的房间敲门,得到了一句“不要撒娇,你已经七岁了”的回答,和在他眼前毫不留情关上的房门。
——生病发烧了三天难受的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家里的阿姨,爸爸妈妈在忙,他们不会回来的。
——告诉他们自己身边有一只小黑猫,换来的是“不要耍心机和手段”的警告和对他无比失望的眼神。
……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离自己的父母近一点,每一次的期待和试探都告诉他,不要有奢望,不要想更进一步,起码只要他不对父母有所期待,不对他们有感情需求,至少在物质上他们从不会亏待他。
后来他一直是这样对别人,也允许别人这样对他。
但他做不到像父母那样,段野带着他去找他的导师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老教授告诉他,小黑是他内心的挣扎和渴望,也是他的自我禁锢和过度控制的产物。
直到那天晚上,小黑第一次主动靠近了他。
手和脚开始发麻,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聂川却觉得难如登天,心底的渴望和期待越大,恐惧就越大。
小黑蹲了一会儿,又蠢蠢欲动的要去挠门。
聂川手心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许久之后他终于吸了一口气,抢在小黑从别墅大门的门头上跳过去之前,几步跨过马路按响了商乐家的门铃。
小黑蹲在不算高的门头上,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蹭了蹭他的脚,乖乖蹲在了他脚边。
商乐如果不在,小黑是从不主动靠近他的。
聂川没发现这个变化,戴着墨镜的眼睛直直盯着大门。
身后一辆车开了过来,聂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车却在他身后停下了,驾驶座的司机探头出来:“您好,请问找哪位?”
“你好……”聂川没想到门没开,商乐家的车先回来了。
“聂川?”后座的车窗里也探出了一个脑袋,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倏地睁大了,“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家?”
商乐开了车门蹦下来,跑向聂川的时候还在说话:“你是不是来找我的?那天真的对不起,出了点紧急情况,我就先走了,都没跟你说一声,刚好手机也坏了,我没想起来……”
聂川想动,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商乐跑到自己面前,伸手去扶住了她。
商乐杵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你查到我家住这里了?”
“……嗯。”聂川点了下头。
“你居然会跑到家里来找我。”商乐笑了起来,“我这几天都没回家,你在我家门口一直蹲守啊?”
“我没……”聂川正要澄清一下自己没有蹲守。
身后别墅大门被打开了,苏姨亲自来接,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你是来找桑桑的啊,我说怎么这两天车都一直停在门口,早知道请你进来喝茶了,是桑桑的朋友吧?”
聂川:“……”
“找桑桑的?”商少元脑袋上擦破了,还缠着纱布,一只手臂上也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走过来皱着眉看了聂川两眼,“你不是她学校的同事吗,干嘛,怎么还来别人家蹲守?桑桑和你关系很好吗?”
“哥,你先进去。”商乐推了推他。
商少元不爽地看着聂川:“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我们见过吗?”
“你好。”聂川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担心自己冷着脸不礼貌,勉强问了声好。
商少元更不爽了:“你找桑桑干什么?”
怎么这么多男人找他妹妹,一个比一个奇怪,这个上门拜访还戴着墨镜的更奇怪。
身后谢濯铭走了过来,架着商少元的胳膊把他往院子里带:“桑桑的朋友来找她又不是找你,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别晒太阳,一会儿中暑了,你现在是伤患知道吗?”
商少元都来不及挣扎,就被年轻强壮的大哥一路带进去了。
聂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墨镜戴上了,正要把墨镜取下来,商乐抬手帮他拿走了,视野里的阳光骤然热烈起来,以及商乐凑到面前的带着笑的脸:“进去坐坐吗?”
“可以吗?”
“当然啊。”商乐说,“今天我也才刚回来,我大哥和小哥哥都在,你不介意吧?”
聂川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商乐的脸:“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
商乐卡壳了一下。
聂川家里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加上段野告诉她聂川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以前从不参加酒局饭局,酒会商业会之类的倒是会去参加,不过也不怎么和人来往,唯一的朋友就段野一个,还是段野死气白赖才和聂川成为朋友的。
她怕聂川不习惯。
“我担心你会嫌吵,我们家人还挺多的。”商乐说。
“不会,我很高兴。”聂川抬了抬手,商乐立刻伸手牵住了他,带着他往里走,聂川低头看一眼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收拢指尖握住了商乐的手。
商乐也紧了紧手指,直接带着聂川去坐电梯:“去我房间吧,我想换个衣服,洗个澡,苏姨——帮我送点点心上来。”
“知道啦。”苏姨远远应了一声。
聂川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跟商乐一起进了电梯。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扫了一眼电梯角落,小黑蹲在那里,尾巴紧张地一甩一甩。
聂川闭了闭眼。
他只是想来问商乐的消息,没想到事情发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怎么突然就找到了商乐,突然就进了她家,现在还要去她的房间?
第一次上门拜访就去商乐的房间吗?
可是……
拒绝不了。
不过聂川多虑了,商乐所谓的她的房间,应该叫她的地盘,别墅三楼很大,还有单独的会客厅和休闲室,不过商乐没带他去会客厅,只是带着他转了一圈,参观了一下她和商少元吃喝玩乐的地方,然后才带着他去了自己房间。
也很宽阔,大平层的设计和布局。
“你坐一会儿,我洗完澡出来再跟你聊。”商乐说,“我房间别人不会进来,这边进去是书房和露台,你随便看,苏姨会把吃的送去休闲室,你想吃自己过去拿。”
“好。”聂川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介意在楼下的客厅等商乐,但是商乐大概考虑到他第一次来会不自在,所以让他在自己房间里清净一些。
聂川兀自笑了笑。
替他想的还挺多。
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商乐的房间布置得五颜六色的,沙发上的抱枕什么样子的都有,和别墅里的差不多,商乐之前和他说过,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不过她房间里的东西大概很多都是家人送的,风格不一。
书房里书架上书不多,也没有字帖碑帖,甚至连毛笔和宣纸都没有。
平时不在这里练书法吧。
书架上方的架子上横放着几一支羽箭,每一支商都刻了字,铭,元,安,乐。
应该是几兄妹自己手工做的,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羽毛。
聂川感觉自己没看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了敲,转头看到商乐就站在门口,换了一身家居服,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一手又敲了两下门。
“这么快?”聂川走过去。
“你一个人多无聊。”商乐几下子把毛巾包在头上,“你还没说你怎么来找我了,我跟万染请了假,周末就会去上课了。”
“我担心你不会回来了。”聂川只觉得自己嗓子里的声音艰难地翻涌了一下。
“怎么会?”商乐诧异地看着他,因为头发全都包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神情毫无防备。
聂川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把她搂进了怀里。
鼻端嗅到商乐颈间沐浴乳的清香,他紧绷的声线才猛地松懈了下来:“我只是……很想你。”
一双手环上后背,颈窝里扑进温热的呼吸,商乐的声音低低的,像贴在耳边的私语。
“我也是。”
聂川收紧手臂,紧紧拥住了怀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就是要腻腻歪歪呀~
第52章
商乐的发尖没有包进毛巾里,几滴水珠滴了下来,掉进脖子里,滑进背脊,商乐被凉得抖了一下。
聂川笑起来:“我帮你吹头发。”
“我自己吹。”商乐说,“你帮我吹我肯定会睡着,我现在有点困。”
商乐拿下头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一头黑发全都湿漉漉地落下来垂在肩膀上,她甩了甩水,甩了聂川一脸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聂川无奈地抓过她的毛巾擦脸:“晚上没睡好吗?”
“还行。”商乐说,“医院沙发上睡的。”
“你哥怎么了?”聂川想起来进门时候小商总手上缠着的纱布。
“出车祸了,不过不严重。”商乐进卧室去拿了吹风机出来,“还好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
“那就好。”聂川松了口气。
商乐笑了笑,打开吹风机吹头发,聂川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耳边全都是热风和吹风机的声音,商乐拨着头发先左后右地吹,目光扫过沙发的时候发现聂川一直看着自己,于是也看着他。
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明明吹风机很吵。
头发吹了半干商乐就懒得吹了,走到沙发边:“今天周五了吧,明天要回学校上课了。”
“嗯,万染说你请假就请到周五。”聂川直起身看了看她的眼睛,“那天在酒会上就是接到了你哥出车祸的消息是吗,吓到了吧?”
“差不多。”商乐说,赤着脚上了沙发盘腿坐在聂川旁边,“这几天在医院和我大哥聊了挺多,他说我长大了,真是的,我马上就二十四了好吗。”
说到这个,商乐想起来在酒会上还没和聂川掰扯明白的事,托着腮歪过头看他:“这位大我两岁的学弟,好像想让我叫哥哥?”
“本来不就是么。”聂川说。
商乐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说:“你刘海又长了。”
“嗯。”聂川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发尖扫到了睫毛,惹得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看上去有些迷糊,年轻得不得了,让商乐叫哥哥她还真叫不出口,商少元看上去都比这样子的聂川成熟。
真是神奇,换一身装扮就像换了个人。
酒会上冷着脸的聂川商乐毫不犹豫就能叫一声哥哥。
现在的聂川嘛……
她想亲一下。
趁着聂川揉眼睛,商乐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聂川停了动作,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老是偷袭?”
“不知道。”商乐理直气壮地说,“你不乐意的话就亲回来,还我不就完了。”
说着往前凑了凑脸。
聂川伸手过来往她后脑勺兜了一下,就在商乐以为他要亲下来的时候,聂川却放开了她:“不还,欠着吧。”
商乐:“……”
聂川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上次喝醉酒吻她的时候不是很霸道吗,怎么其他时候都不冷不淡的,想跟她保持距离?还是不会接吻?
不过亲他一下他耳根就红了……肯定是因为不好意思。
老这么不好意思下去她都要不好意思了,不行,得帮聂川练练胆,二十六岁了,真以为自己刚上大学青葱懵懂呢。
说干就干,商乐决定今天就在清醒的状态下教教聂川什么是真正的接吻,想和她保持距离?门都没有。
刚要伸手去抓聂川的衣领,房门被敲响了。
商乐几乎从不关客厅门,反正三楼只有她和商少元,商少元也不会跑到她房间来,两人要碰头就去会客室。
商少元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桑桑,来会客室,我和大哥见见你这位朋友。”
商乐心虚地手一抖,差点整个人扑在聂川身上。
商少元说完就走了,商乐手忙脚乱爬起来咳嗽了一声,问聂川想不想去:“不想去就不去,我哥大概想问关于你身份的事。”
“见见吧。”聂川说,“你哥哥亲自来请了。”
“这算什么请。”商乐不同意。
聂川顿了顿:“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去。”
“嗯?”商乐愣了愣,“我为什么不愿意?”
“商乐……”聂川轻轻蹙了下眉。
“你怎么不叫我小名了?”商乐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叫过吗?你叫我大名太严肃了,感觉要和我吵架,其实你叫我小名挺好听的。”
聂川没说话。
商乐只好说:“好吧,你刚才要说什么?”
聂川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绕的忘了自己之前在说什么,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就这脑子还投行界风向标?
聂川自嘲地笑了笑:“我其实今天也不该这么冒昧的就到你家来,但是我找不到你,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才……现在如果我去见了你哥哥,我就认识你的家人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商乐隐约有些知道聂川在顾虑什么了:“所以呢?代表什么?”
“代表我和你的生活,你的家人产生链接了。”聂川看着她,“以后你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如果不喜欢我了,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退出有我的生活,回到一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境遇里。”
“——你甩不掉我了。”
聂川说完,心底已经凉了一半。
是因为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在他预想的范围外,所以他控制不了自己,还是因为面对着商乐,他被擅自以为的“失而复得”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有问题。
像个变态。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赌一赌。
商乐眼睛睁得圆圆的,半响后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家里人,会觉得不自在呢。”
她两手撑着沙发朝聂川挪了挪:“说起变态的话,那天晚上我从露台上穿成那样跳进你房间,还跟你借衣服穿,岂不是更变态。你连见我家人都觉得自己变态……那天晚上你是怎么看我的啊?超级无敌大变态翻窗女?”
“觉得你很好看,带着光跳进来的。”聂川认真地说。
“少拍马屁。”商乐眯了眯眼睛,“那你和我保持距离,也是因为这个?怕我以后甩不掉你?”
“也不全是这个……”聂川说。
商乐打断他:“我甩掉你干什么,再说了,就以你这个性格,我要是真的把你甩掉了,你自己就得把自己郁闷死吧,哪来的时间上门来找我,清纯小学弟。”
“……嗯?”聂川挑了下眉,“叫我?”
“嗯哼。”商乐点点头,“亲一下就脸红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变态,那大街上全是变态。”
“你再亲一下试试。”聂川突然说。
商乐没听清:“什么,你威胁我?试什么?”
聂川看着她,商乐忽然一阵耳热,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感觉很不满:“亲就亲,怎么了你还能推开我吗?”
正要凑过去,客厅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谢濯铭,没进来,在外面敲的门板:“桑桑,苏姨送了点心上来,少元问你要不要喝点酒。”
商乐坚持凑过去在聂川唇上啄了一下,才回应门外的大哥:“马上就来,喝。”
“知道了。”谢濯铭的脚步声很快就离开了。
商乐看着聂川:“怎么样?”
聂川整理了一下被商乐扯乱的衣领:“走吧,一会儿该一起来敲门了。”
“谁问你这个。”商乐说。
聂川站起来,笑了笑,弯腰下来扣着后脑勺也吻了一下她的唇:“还你。”
商乐想起来自己之前亲他的时候说的“你不乐意的话就亲回来”的话,顿时笑得趴在沙发上:“还有一个呢,之前那个不还了?”
“回去再还。”聂川说,“连本带利。”
商乐:“……不用举一反三。”
好像把人教坏了。
两人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底下把商乐乱蹬的拖鞋找到了,一起过去会客室里,进门的时候商乐不经意地伸出手,勾住了聂川的手指。
商少元在吧台前调酒,谢濯铭坐在沙发上,看到商乐主动勾着聂川的手指走进去,两个人神色不一。
商少元明显十分不爽,谢濯铭则不动声色。
商乐毫无所觉,牵着聂川进去沙发上坐下,商少元帮她调了杯荔枝酒,拿了杯垫放在吧台上:“端酒。”
聂川过去把酒端给了商乐。
商少元又调了两杯酒,谢濯铭很自觉地过去端了,打了个响指:“歇着吧小商总。”
商少元这个全屋唯一的伤患才从吧台后出来。
商乐给商少元倒了杯柠檬水,把他面前的酒拉到自己跟前:“你不能喝酒。”
“我不喝。”商少元说,“给你朋友的。”
“他也不喝。”商乐说,“明天我要上课了,下午就得回茗景区那边去了,聂川要开车。”
“哦。”商少元往后靠在沙发上,看着聂川,“真是投行界的风向标啊?总不会是重名吧。”
小商总阴阳怪气起来杀伤力不足,一看就是平时都好好说话的类型,聂川年纪轻轻在投行界混,刚回国的时候什么嘲讽都听过了,比起他从小到大那些砸石头都得不到回应的生活,他其实不讨厌熙熙攘攘虚与委蛇地和人打交道。
名利场嘛。
起码热闹。
有需要的话他也会应付别人,毕竟盯着他的麻烦人物也不少,但他不会用这套来对待商乐的家人。
“抱歉,情非得已,但确实是我的错。”聂川说。
“那是你和桑桑的事,你和她解释就行。”谢濯铭没追着这个事情不放,转了话题,“聂总上次在我的基金会捐了不少钱,是冲着桑桑的面子?”
聂川看了一眼商乐:“不是,国内很多公益项目我都会关注,野生濒危动物保护基金会在国内不多,我不过是出一分力而已。”
这些谢濯铭早就知道,听到聂川的回答,对他笑了笑。
“聂总喝什么?”商少元问,“我的酒白调了。”
“你本来就没想给他调吧。”谢濯铭拆他的台,“都没问人家想喝什么,两杯都是桑桑喜欢的。”
“谢谢一块钱。”商乐开开心心地端着杯子和谢濯铭碰了一个,帮聂川点喝的,“聂川喝茶吧,我二哥有个很好喝的茶饼被我们偷下来了,我去给你撬……”
“就在那边柜子里,让他自己去,我受伤还给你们调酒呢,他好手好脚的自己泡个茶怎么了。”商少元打断商乐的话,支使着聂川去找茶。
聂川对他们的会客室完全陌生,神态却很自若,商少元趴在沙发上指挥着他翻出了一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茶饼,已经被撬了一半了,他拿着茶过去,找了个杯子扔进去,倒上热水,完事。
商少元欲言又止。
聂川在商乐旁边坐下:“我只会这么泡茶。”
谢濯铭笑得不行:“小商总肯定想支使你泡茶给他喝,我们仨都不会。”
唯一会泡茶的谢濯安不在。
“那你会什么?”商少元问聂川。
“会投资啊。”商乐抢先回答。
商少元瞪她一眼,商乐当没看见,谢濯铭接过话头:“桑桑爱好挺多的,书法只是其中一个,她兴趣广,什么都想试试,聂总……”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聂川说。
谢濯铭笑着改了口:“聂川你没少被她拉着去玩吧?”
“都上课呢,哪有时间。”商乐慢吞吞喝着酒,“也就去野径云来那边徒步了一次,还是学校组织去的。”
“那边那个露天营地弄得不错。”商少元说,“上次去看茶的时候转了一圈,本来说去请你们学校同事吃个饭,也没找到时间。”
“下次嘛,机会还多。”商乐说。
“聂川也在墨中书是吧。”商少元跟着谢濯铭改了口,语气非常不客气,“你也会书法?”
“我正在学。”聂川说。
“先写篆书是吧。”商少元再次说起来都十分受不了,“跟画画似的,你坐得住?”
“还好。”聂川笑了笑,“学校里比较有氛围。”
“你们平时怎么上课?”谢濯铭也好奇地问。
“就那么上呗,大哥你又不是没去老师那里学过。”商乐说。
“那能一样吗?”
“能有什么不一样啊?”
商乐和谢濯铭说了几句,大哥就懒得理她了,和商少元一起跟聂川聊了起来,问的大多数是学校里的一些事,商乐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事可以讲。
三个人聊得还挺愉快,商乐在旁边喝着酒听得也很愉快
商乐发现聂川总是有自己还没发现的一面,在墨中书是个安静话少的帅气大学生,酒会上是生人勿近气场三米八的投行风向标,现在坐在她身旁和她的家人聊天,又有气定神闲谈笑自若的一面。
百变小川。
商乐偷偷笑了会儿,伸手去敲了敲聂川的手背,聂川不动声色地聊着天,手指动了动,勾着她一截指节晃了晃。
喝了酒又吃了茶点,商乐实在吃不下晚饭了,四点多就换了衣服准备回茗景区。
走的时候嘱咐谢濯铭要盯着商少元换药。
“这还用盯吗。”商少元很不满,“医生来了我还不让换不成。”
“你在医院时候就不想换。”商乐说,“这么大还怕疼。”
商少元嗤道:“上次崴了脚包扎时候嚎得门外小孩以为医生杀人了的是谁?”
商乐:“……”
“你怎么什么都和我哥说。”回去的路上商乐开始审判聂川,“崴脚去医院包扎的事是什么时候说的?”
“你去换衣服的时候。”聂川目视前方。
“商少元特意问的吧。”商乐问。
聂川点了点头,转头笑了笑:“你平时是不是不和他们说你自己的事?”
“说啊。”商乐想了想。
学校老师们他们都认识了,谢濯铭光是看群里商乐发的消息都能把人和人名对上了,学校有活动什么的她也会在群里分享,发的最多的就是吃什么喝什么了。
“那不都是你同事的事吗。”聂川说,“他们今天问的都是你的事,你在学校怎么样,上课累不累,喜不喜欢这个工作……之类的,你都不跟他们聊这些吧。”
“我……”商乐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她分享身边的事,会讲到学校的同事,但是不会在群里说自己的感受,去玩也就是发点图片,告知一声自己干什么了。
“我以前连这些都不发。”商乐说,“大概是不适应和家里人讲自己的心情了,我也不是小孩了。”
“但你永远哥哥们的妹妹,是你爸妈的女儿。”聂川温声说。
路上商乐没怎么说话,和聂川聊了几句就睡着了,到了茗景区的别墅被聂川叫起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接着睡,醒的时候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商乐还有些困,但睡不着了。
还有点懵,她怎么睡在床上?聂川呢?
跑下床,出了房间发现楼下客厅里的灯开着,她扶着栏杆伸出半个身子,看到聂川坐在沙发上,顿时清醒了过来,一路小跑着下去。
聂川早就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还没站起来商乐就跑下楼了。
“你没走?”
“肚子饿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没走。”
“不饿,你饿吗?”
又是同时回答。
“好有默契啊。”商乐拍了拍手。
“想等你醒了和你说一声再走。”聂川走过来,发现商乐赤着脚,“你家这么久没住人没打扫你就光着脚跑?”
“这不是看到你了急着下来吗!”商乐抬起脚看了看,一脚底的灰,“怎么办?”
虽然脚已经脏了,但是现在叫她继续脏着在地板上踩,她又有些受不了。
聂川没说话,走过来单手把她抱了起来:“带你去洗。”
商乐搂住他肩膀:“不是应该公主抱吗?”
聂川看了她一眼:“你裙子短。”
商乐毫不在乎:“你又看不见,家里也没别人,走光也不怕啊,再说了这是裙裤。”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一楼客房的浴室了,聂川把商乐放在地上,拿了花洒帮她打开水,商乐看了看浴室:“我站着洗吗?我怕我站不稳……”
聂川蹲了下来,把手伸出来:“踩我手上。”
“我是说帮我搬个凳子来……”商乐解释到,
“不用。”聂川伸手轻轻握住她脚踝,带着她的脚踩在自己手掌上,另一手拿着花洒帮她冲洗。
手掌的温度和着水流一起覆盖在皮肤上,狭小的空间内温度骤升,有种隐晦而迅速拉近的亲密感。
洗完聂川把商乐抱了出去,让她坐在沙发上,又去浴室里拿来了毛巾,商乐咦了一声:“不帮我擦水了吗?”
聂川拿着毛巾弯下腰来,商乐一把扯过毛巾:“开玩笑啦,我自己来。”
聂川没说什么,商乐擦了脚,自己找话题:“明天让人来大扫除一下,再跟苏姨说一声,找个人来给我们做饭,不然老是点餐,也吃腻了。”
聂川目光动了动:“我们?”
“你不吃吗?”商乐随口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和派系的菜?我跟苏姨说了她好找合适的人。”
“要我过来一起住吗?”聂川问。
商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指节把聂川安排好了,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你想来吗?”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聂川之所以来墨中书是为了接近她,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不会再接着去墨中书“勤工俭学”了,他平时的工*作应该很忙,老城区的那个房子里堆的都是他的各种工作资料和文件。
他公司在市中心,住在这边往返也很麻烦。
“我就是说一说。”商乐笑了笑。
“我想搬过来。”聂川说,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又很亮,“不过我东西比较多,很多办公的东西,不会和你住在一起,我之前就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离你这里不远,我可以……每天过来蹭饭吗?”
“附近?哪里?”商乐好奇。
聂川顿了顿:“旁边那一栋。”
“旁边一直空着那套啊?”商乐忍不住笑起来,“之前听说那家人在国外呢,找到人不容易吧。”
聂川也笑:“废了挺多功夫的。”
“抱一下。”商乐朝聂川伸开手臂。
聂川俯身抱住了她。
“这是你自己想要的吗?”商乐小声问,“不是为了我勉强自己吧?”
“我办公很灵活,定期去公司就行,远程会议也很方便。”聂川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说话的时候呼吸落在商乐颈间,“桑桑……”
聂川的嗓音有些沙哑,贴着耳侧喊出她的小名,商乐只觉得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忍不住搂紧了聂川,然后被聂川用更大的力气紧紧扣在了怀里。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聂川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很近,很轻,“但我不知道什么程度才合适,什么距离才不会让你觉得冒犯,我想离你更近,但我怕我控制不住。”
他第一次和人如此亲密,第一次想侵入一个人的生活,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只想更近,更亲密,恨不得将之揉进血肉碾进身体,不允许彼此间留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但他只敢点到即止。
多近才算近,多亲密才算真正的亲密……他太贪心了,他想要更多。
“你先松开一点。”商乐说。
聂川放开了她,商乐往后退了退,看着聂川的眼睛:“不用控制,聂川,我不需要我们之间有距离,你可以接近我的家人,侵入我的生活,我不会冷漠的看着你的,我会给你回应,你离我再近,我都不会回避。”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聂川,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叫声姐姐,我教你什么是真的接……”
“不够。”聂川低声说。
下一刻商乐就被按着腰压向前,唇被封住,唇齿间未尽的话被迫消弭,和以往每一次的浅尝辄止都不一样,压迫性地攻城略地,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缩,口腔里的每一寸都被对方的气息占据。
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商乐撑着聂川的肩膀想后退:“等一下等……”
“不等。”聂川的吻再次封缄而来。
商乐被吻得一口气断断续续,头脑一片空白。
唯一存活的只有一个念头。
……她那个接吻都只会蜻蜓点水来一下的纯爱小白兔呢?!
【作者有话说】
川(梳起刘海的小白兔版):我怕我控制不住
川(放下刘海的大灰狼版):不够,不等
第53章
周末商乐回去墨中书上课,课程她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暑假期间高强度的密集课程,几个老师现在上课状态简直就是信手捏来挥洒自如。
万染最近都不在学校,周五例会和周末上课的时候会来,来学校了也大部分时候都在她的办公室里。
周末课上完,万染通知老师们四点半的时候开个会。
商乐收拾了东西正要下楼,教室门被敲了敲,司徒丞看教室里没学员了才走进来:“听说你哥哥出车祸住院了,不过情况不严重,你还好吗?”
“没事。”商乐说,“都是皮肉伤,你哪里听来的?”
学校里的老师们她都没告诉。
司徒丞叹了口气:“傅兴言告诉我的。”
“哦。”商乐应了一声。
“他其实……”司徒丞似乎想帮傅兴言说句话,但是说到一半改了口,只是笑了笑,“祝你哥早日康复,无灾无忧,以后有机会你带你哥来射箭馆玩,我亲自接待。”
“谢谢。”商乐也笑了笑,没拒绝,“好。”
司徒丞还要说什么,教室门口传来兰与青的声音:“司徒同学,你的课堂作业改写完了吗?”
司徒丞老鼠见到猫一样惊悚回头。
兰与青站在商乐的教室门口幽幽看着他:“我就下楼拿个东西的功夫,回教室你就不见了,你同桌都改完回家了。”
司徒丞抱手作揖:“好好好,马上,我找商乐说两句话,我又没跑!”
司徒丞回自己教室去了,兰与青没跟着回去,进了商乐的教室,小声问道:“我刚才听司徒丞说你哥哥车祸住院了?这周你请假就是因为这个事吗?”
“嗯。”商乐点了点头。
“你大哥吗?”兰与青问。
“我小哥哥,商少元。”商乐也小声说到,“没事,已经出院了,不用跟其他人说。”
“那就好,好的,我不会说的。”兰与青松了口气。
商乐看了看她:“你担心我大哥啊?”
“我也只认识你大哥啊。”兰与青说,“不过你大哥身体素质很好吧,给我一种能被豹子追着跑一个山头还成功跑掉了的感觉。”
商乐笑得趴在桌上:“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等我改天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兰与青满脸黑线地阻止她:“不要说!我说了玩的。”
楼下叶梨喊了一声,通知大家会议室集合,兰与青去教室里让司徒丞继续改正,和商乐一起下了楼。
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夏小小在院子里和一个来了解孩子学习情况的家长聊天,几分钟之后把人送走小跑了进来。
开会依旧是各自说说自己班级的问题,这周都没什么,万染就切入了正题:“今天去开会,打听到了点信息,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我担心之后老师们听到这个事会心里不踏实,所以我先跟大家说一声。”
万染听到的消息就是老城区这边可能会有改造计划,现在的老街区可能会整改或者搬迁。
去开会打听到的,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事呢请老师们放心,墨中书不会因此就关闭,周围街区地方多着呢,还有新商业区那边,为了以防万一我最近已经在留意新地址了,我们墨中书只会面临搬迁,不会让大家失业。”
“现在我们已经在这个片区小有名气了,生源是不愁的,老师们安安心心上课,稳步提升自己,退一万步说,哪怕墨中书没了,以各位老师的能力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拆迁不会拆到青柳巷这边来的。”商乐说。
“你有内部消息吗?”万染眼睛一亮。
聂川接过商乐的话回答:“这边都是有历史的老建筑,拆迁或者整改一般只会是周围的老校区,像青柳巷附近这几条街反而会保护起来,到时候顶多是管理更规范,不会影响到墨中书正常营业的。”
“那我就放心了。”万染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吃了颗定心丸,提着的心很快放了下来。
夏小小紧张死了:“我刚要开始奋斗呢,可不希望失业了啊,我就想越过越好,不蒸馒头争口气!气死某些狗眼看人低的人。”
说到这个,商乐忽然想起来程睿的消息,轻轻拐了下夏小小,说:“程睿被兴荣科技辞退了,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夏小小愣住,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公司把他辞退了?真的假的?为什么啊,之前他还跟我说他要升职了。”
“真的。”商乐说。
夏小小低下了头,半响之后肩膀颤抖了起来,叶梨连忙揽着她的肩膀:“他撒那种谎被老板亲眼目睹,很难不辞退吧,谁知道他在工作里会不会也这样,根本不值得信任!是他活该,小小你可别……”
叶梨话没说完,夏小小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梨:“?”
夏小小抬手遮着脸:“哎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幸灾乐祸的,但我实在忍不住。”
她拿开手,露出笑得停不下来的脸:“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吧?我本来想忍到晚上回去被子里笑的。”
“完全不会!”叶梨跟着她笑了起来,“他被辞退简直太好了。”
“老天有眼啊。”万染说。
“老天有眼啊。”兰与青和商乐跟着复读。
聂川慢半拍地跟着重复:“老天有眼啊。”
司徒丞下来敲会议室的门:“小兰老师我写完了!出来检查,你们说什么老天什么的,感情墨中书老师开会就是集体做法吗?”
然后被兰与青一个眼神扫过去,十分乖巧地伸了只手从嘴巴上划过去,以示自己把嘴巴的拉链拉上了,保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然后下一秒看到聂川就破了功,拼命朝他使眼色打手势,商乐都忍不住帮他说了句话:“你出去看看他要说什么吧,我看他眼睛都快抽筋了。”
司徒丞谨守一个学员的好品德,没有进会议室来,对商乐帮自己说话十分受用:“还是小乐老师人美心善。”
商乐看他一眼:“我是看你往里面抛媚眼太辣眼睛了。”
司徒丞:“……聂川你出来!”
聂川只好出去了,被司徒丞拉着一通说话,直到兰与青订正完他的作业,司徒丞才上楼收拾自己的花里胡哨且很贵的毛笔和砚台去了。
会议室里万染已经走了,叶梨回前台看书,她的自考准备的还不错,第一年要考的科目都是能够死记硬背的,叶梨觉得比靠理解的立刻容易多了,虽然背书也很难就是了。
夏小小在旁边改作业,时不时抽背她几个问题,每次都把叶梨考得整个脸都皱起来。
会议室里只剩商乐一个人。
“司徒丞和你说什么了?”商乐问聂川。
聂川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跟我咨询,他想开个新的店,老城区这边的几条老街要是按照规划来纳入规整,以后和旅游同步发展的话会比现在更热闹,他想投资在这边先占个位。”
“非要在这边开吗?”商乐也不知道司徒丞怎么就这么执着茗景区这边,以他随随便便开店的大手笔,不是应该往市中心的好地段去吗。
“他也有他的原因吧。”聂川说。
其实司徒丞跟他提过一下他家里的情况,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所以才想要不在有自家势力的地方闯一闯吧,他倒是觉得司徒丞挺有干劲的,虽然眼光不行。
大概不受期待的孩子才会有这种“没有后盾”的冲劲儿,想要自己做一番什么,段野这个被家里宠着的人就挺随意的,二代圈子里看不起他他就不和他们来往,喜欢心理学就一直深造,家里也支持他,他可以活得很自在。
“是吗。”商乐没追问,看着聂川从会议室课桌的抽屉里拿出笔和练到一半的字帖,“那你要帮他吗?”
“给点建议,司徒丞这次的想法还算不错,虽然晚了点。”聂川笑了笑,“怎么了,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是想说他很有眼光,一傍就傍上了投行风向标的大腿。”商乐说,“不过他还是过于大胆了,真把你当个清贫研究生,还敢听你的投资建议,很有胆魄哦。”
聂川慢悠悠的把练习的纸张在桌上铺开,慢条斯理地倒了水润笔:“哦,他很有胆魄,你很欣赏是吗。”
商乐看着他,聂川瞥了她一眼。
“不是你很欣赏他吗,不然怎么愿意给他建议?要吃醋也是我吃吧,你不要倒反天罡。”商乐背对着门,仗着谁也看不到,伸手在聂川握着笔的手心里挠了一下,正色道,“好好写,我还等着你来上我的进阶班呢聂川同学。”
“遵命。”聂川低着头认真开始写第n遍峄山碑。
聂川和商乐现在差不多算是住在一起。
聂川几乎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待在商乐的别墅,吃饭也在一起吃,周末他继续去墨中书勤工俭学,周三到周五万染本来就不用他到学校去,偶尔有事会提前说,聂川平时就送商乐去老城区,公司有事的话就顺路回市区,晚上商乐会等他回去再一起吃饭。
苏姨知道商乐自己住肯定不想别墅里一直有人,调了个家就住在茗景区别墅附近的保姆来给商乐做饭,每天提前半小时过来做饭,做完饭就可以回家。
周一周二商乐就给她放假,因为她也不在家,会和聂川一起出去玩,结果这周碰上聂川刚好有工作要处理,商乐也无所谓,跑去聂川家里等他,顺便试试能不能从他房间的窗户里看到自己家别墅。
绿化隔离做得很好,完全看不到。
私密性满分。
“死心吧,每个房间都看不到,露台那边倒是可以试试。”聂川开完视频会议出来,看到商乐拿着望远镜往自己的别墅看。
“你怎么知道?”商乐立刻问。
“我从你家里往这边看过。”聂川说,“那边看不到这边,这边当然也看不到那边,不然呢?”
“我以为你偷看我呢。”商乐怀疑地说,“真的没偷看过吗?”
“我要看你可以直接去你家看。”聂川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跟着商乐走动着换了个位置,“去哪?”
“露台试试。”商乐不死心。
“你很希望我偷看你吗?”聂川跟着她走。
商乐觉得自己像背了个巨大的树袋熊:“我想偷看你不行吗,望远镜也是我专门买的,我大哥推介的呢,非常清晰。”
“你大哥肯定想不到你是用来干什么。”
然而露台上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商乐那栋别墅一整面的侧墙,绿化带树木的设计十分巧妙而精心。
商乐终于死心了。
“商乐。”聂川的呼吸扑在她耳边,顿了顿,换了称呼,“桑桑。”
“嗯?”商乐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往后靠在聂川怀里。
“你想去我家看看吗?”聂川轻声问。
“哪里?”商乐顿了顿,回手开始找聂川的脸,“你现在自己住的地方,还是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的那个家?”
聂川歪了一下头,避开了商乐往他眼睛上摸过来的手指:“我家,和我父母一起住的那个家。”
“想。”商乐摸到了聂川的脸,手停住了。
她转过身,手指从聂川脸侧弹琴一样划到下巴:“我其实挺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也想见一见你父母。”
“嗯。”聂川低头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见不见他们倒是无所谓……为什么想见他们?”
商乐看着他,语气霸道:“当然是告诉他们,以后聂川归我了,我会好好对他,他有除了小黑之外真正能陪着他的人了。”
聂川笑起来,下巴在她指尖蹭了蹭:“要是我这么告诉他们,他们估计觉得你也是假的,是我试图得到他们的注意力编造出来。”
“管他们怎么想呢。”商乐被聂川的小动作逗得不住笑,像挠猫咪一样摸了摸聂川下巴,“小黑在吗?”
“不在。”聂川四周看了看,揽住了商乐的腰,“它最近不太出现,我想找个时间去见见段野的导师,我的心理咨询师。”
“段野不是吗?”商乐诧异。
“他只是陪我聊聊天,做的咨询也是很简单那种。”聂川说。
“我也想去。”商乐诚恳许愿。
“你只能在外面等,大概会很无聊。”聂川把她抱了起来。
商乐两腿往他腰上一盘:“那我就在外面等呗,带上我。”
聂川还没说话,商乐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猛地直起身子,带得聂川差点重心不稳晃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主动跟我说要不要去你家里看看?是你提的不是我提的吧?”
聂川站稳:“嗯,我提的。”
“想了很久吧?”商乐问。
聂川点了下头,艰难地解释:“我不知道该不该提,但是……我已经侵入你的生活了,我很想你也……”
商乐笑起来:“你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啊聂川,像只警惕感特别强的猫。”
聂川笑了笑,没反驳,听着她说。
商乐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但是你也是只进击的猫,从你见到我那一天,你就在努力自救了,聂川,你其实是个很勇敢的人,还好,我担得起你的勇敢,也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喜欢。”
“进击的猫是什么形容……”聂川忍俊不禁,垂眸在商乐漂亮的锁骨上亲了一下,顺着脖颈往上吻住了她的唇。
遇见商乐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被命运眷顾。
*
“小乐老师。”叶梨用气音叫了商乐一声。
商乐条件反射扫过去一个威严的眼神,叶梨立刻正襟危坐,随后两个人才同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在上课,只是叶梨自己在练字而已。
“会议室和教室里太像了。”商乐倒打一耙,“是你用气音叫我的错,搞得我以为正在上课呢。”
“明明是你在发呆。”叶梨凑了过来,“不说这个,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与青有点怪怪的?”
商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有点。”
兰与青平时来上班都精神饱满的,到了学校都会和大家问好,练课或者开会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说商乐的进阶班是靠大师弟子的名头招揽学员,进来了之后才靠商乐的本事留人,那兰与青的基础班就纯纯是靠她的能力和课堂上的魅力招生。
——兰与青的班现在四个都全员满班,还有不少老学员介绍来的新生源,全都排着队等她开新班。
从刚开始在墨中书上班,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新学期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兰与青的成长大家有目共睹,她变得更优秀,也更自信了。
但是这几天她好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趁着夏小小和兰与青都在二楼自己教室里,商乐下来指导她练字,叶梨就把自己发现的情况拿出来和商乐验证一下。
“对吧!我果然没感觉错。”叶梨手下一歪,线条顿了一下,她只好提起笔重新再画一条长线。
“不会是赵嫣又回来找她了吧?”叶梨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着急起来,“也有可能是赵嫣那个男朋友,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我也不记得了。”商乐也没想起来。
两人一起皱眉回忆。
“冯文。”
“嗯?”叶梨和商乐一起朝会议室门口看过去。
兰与青走了进来,重复了一遍:“赵嫣那个男朋友叫冯文,不是说你们不记得了嘛。”
叶梨有些不好意思:“你听到了啊?”
“听到了。”兰与青笑了笑,“谢谢你们关心我,不过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每天在学校都和之前一样呢。”
“挺明显的。”商乐说。
“我也觉得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夏小小从楼梯口下来,也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别自己憋着。”
兰与青叹了口气:“其实就是……是我爸妈要到这边来看我。”
“你爸妈要来啊?”叶梨有些不明白,“那不是应该挺高兴的,你现在这么厉害,他们肯定觉得很骄傲。”
“真是那样就好了。”兰与青两手手指无意识地扣在一起,“他们不是自己来,还有家里的亲戚,我大伯和小舅舅家也一起,我大伯的儿子女儿都在这个市工作。”
兰与青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和父母一起出现在亲戚聚会的饭局上,那些被妈妈时时刻刻盯着提醒着让她要有眼力见的每一分钟,生怕自己做不好的某一件事说不对某一句话,每次她都紧张到吃不下饭。
只要几家亲戚聚在一起,攀比就要开始了。
而她总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
第54章
“各位亲爱的摇钱树们~”周日上完课,万染在会议室召见大家,笑眯眯道,“好久没团建了,明天请大家吃饭,都有时间吗?”
“有!”叶梨举手。
“我也有。”夏小小也跟着举手。
商乐十分疑惑:“团建不出去玩吗,就吃一个饭?”
“其实是我生日。”万染笑着说,“不过我三十岁之后就懒得过生日了,你们也不要准备礼物什么的,陪我去吃一顿就行了。”
“明天是万老师你的生日啊。”夏小小震惊了,“你说三十岁之后……你现在几岁?”
“明天三十四了。”万染比了个四,“没跟你说过吗?”
夏小小摇了摇头,再次表示震惊:“我以为你就比我们大个一两岁。”
“三十岁是什么感受?”兰与青忽然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了,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万老师你不要介意啊。”
“不会。”万染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跨过三十岁的那一天忽然觉得,啊,我就这样告别二十几岁这个阶段了,一点实感都没有,也没有觉得自己一夜长大或者一夜老去,三十岁其实没那么可怕。”
“我上大学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三十岁是什么样子。”兰与青笑了笑,“不怕大家笑我,我那会儿其实觉得二十五就很老了,不对,也不是老,就是觉得等我到了二十五岁,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像我身边的长辈那样的大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结果我现在已经二十五了,却还是对未来感到迷茫。”
“与青你这么一说……”叶梨认真想了想,“我其实也想象不到自己再过个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也不能想象。”夏小小托着腮,“不过我有个暂时的目标,我想努力攒钱,在这边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我想有一个我自己说了算的家。”
兰与青愣了愣:“我都没想过买房子的事,小小你真厉害。”
“因为你没想过要在哪里落脚嘛。”万染笑了笑,“兰老师很缺乏认同感呢。”
兰与青看着万染:“不是安全感吗?”
万染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摇了摇头:“相处这么久了,我觉得你其实不缺安全感,在工作上你很独立,向内求成长和进步的时候就能获得足够的认同,你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但是抛开能公事公办的职场环境,在生活里你内心很敏感,和人相处容易内耗,你想要的不是对你能力的认同,而是特定的人能看见你。”
商乐听得很认真,但没怎么听明白。
看了一眼叶梨和夏小小,三个人交换了一个企图作弊的眼神,没想到三人全是差生,都没听明白。
兰与青垂下眸没说话了,应该是在思考。
半响后她抬起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我摆脱不掉这种想要得到家人认同的心理,明明我也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也在努力改变,但是一想到他们,一和他们在一起相处,我好像就变回曾经那个十几岁的自己了。”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信和成就感支撑不了她面对家人时的紧张和不安。
“因为你对他们没有攻击性。”万染说。
“攻击性?”这次兰与青也听不懂了。
四双眼睛一起看着万染。
“我试着举个例子。”万染说,“大家自己代入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的爸爸或者妈妈打电话给你,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而你离家在外,不能去照顾他们,只能嘱咐他们赶快去看病,不要拖延。”
“嗯,然后呢?”商乐认真带入。
“然后第二天你爸爸妈妈又给你打电话了,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说辞,说自己很不舒服很难受,边说边叹气,你很着急,还是依旧只能嘱咐他们赶快看医生,你可以帮他们预约医院,远程给钱……第三天,电话又打来了,继续跟你唉声叹气……”
“那我得回去看看了,万一是有什么事呢。”商乐说,虽然她完全想象不到谢总和商应清女士会干这么无聊的事,要是真的干了,估计是被谢濯安绑架了要谋夺家产,两夫妻企图隐晦地给她传递信息。
阿弥陀佛,这只是根据例子回答啊二哥,不是真的说你。
叶梨也赶快点了点头:“我也是,我肯定找时间回去,不过在电话里就会把我爸妈大骂一顿,生病不能拖不知道吗?”
夏小小则皱了皱眉:“要是是我爸妈,我都猜得出他们这么干的理由,我身上真发生过这样的事,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吧,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根本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想让我心软回去,在家那边他们才好哄着我给我弟多攒钱,我才不会理他们,不是还有力气跟我打电话唉声叹气吗?”
“小兰老师你呢?”万染看向兰与青。
兰与青苦笑了一下:“我会很内疚,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在家所以没人陪他们去医院,也会很烦躁很生他们的气,着急他们为什么不去医院,连着接到三天这样的电话……我……”
兰与青捏了捏手指,关节皮肤绷地泛了白:“我会觉得全都是我的错,他们对我很失望,我有些……害怕,害怕听到他们的指责。”
兰与青说完,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抬手捂住脸:“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你的攻击力在这里。”万染伸手轻轻按住她捂住脸的手背,“与青,你的攻击力都是对着自己的,你太乖了,你父母肯定从小就希望你是乖巧懂事讨人喜欢的孩子。”
万染顿了顿:“不过你现在成长了,你想当你自己,不想当他们期望的那个好孩子了,你得学着释放你的攻击性。”
“我该怎么做啊?”兰与青有些茫然地问。
“实践啊。”万染笑了笑,拿开了自己的手,放到兰与青身后拍了拍她的背,“下次见到你父母,你就试着对他们的情绪表示不在意,不管是他们对你失望也好,赞赏也罢,那是他们的标准,你不要去跟着走,哪怕内心再煎熬,表面上就云淡风轻的样子,喏,商乐来面试时候的事记得吧,就学她气定神闲那个样子。”
“哦,要有领导心态是吧。”叶梨恍然大悟。
“对。”万染笑起来,“领导心态,目空一切睥睨众生。”
“我没有这样吧?”商乐为自己发声,“学万染就好了,刚才不还叫我们摇钱树吗,这才是绝佳领导心态,万物皆有利于我。”
“不敢不敢。”万染谦虚。
兰与青被逗得笑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啊,我在外面几乎不哭的,怎么老是……真是太丢脸了。”
“这个对情绪的羞耻感也可以戒掉。”万染说,“哭有什么丢人的,是感情的宣泄。”
“对啊。”夏小小点点头,“再说了你跟我们哭也不是在外面哭啊,咱们现在是朋友,在朋友面前没必要逞强,不想哭也可以哭,随时随地都可以哭,我上次哭你觉得我丢脸吗?”
“没有,怎么会。”兰与青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哭丢脸,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居然就哭了。”
“哭还需要什么分什么大事小事?”商乐说,“我哥,双胞胎和我一样大的那个哥,高中时候因为我和二哥出去玩没带他,活生生气哭了呢,我哄了好久,我自己也很容易哭的。”
家里没有任何人觉得商少元大小伙子因为这种事哭丢脸的,只有谢濯铭和谢濯安惺惺相惜,都觉得商少元过于小心眼,只允许商乐和他天下第一好。
商乐想起初高中时候的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在和家里几乎断联六年后,暂时不想回家,找的第一个人是商少元了。
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信任、依赖、保护,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永远都知道,无论如何只要想回家,后路一直都在。
因为商少元一直都在。
兰与青没有的“攻击性”,夏小小对爸妈偏心的愤怒,万染不愿意再回家面对家人的决绝,以及聂川想要和她有更深更紧密的关系的迫切。
都是因为他们只有孤身一人,而身后悬着万丈深渊。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人的感情和性格,与成长过程中身边的人和环境息息相关,感情如此错综复杂,每个人身上都留着不同的烙印。
“不过也不用一蹴而就。”万染看了眼兰与青,笑着说,“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人和花草树木一样,太温室的环境不行,太糟糕的环境也不好,墨中书正好适宜,慢慢来嘛,你们都才二十三四五岁,人生试错的机会多着呢。”
“逮着机会就给我们进行思想上的洗脑吗?”夏小小笑得不行,“怎么自己夸自己学校啊校长?”
“只是实话实说。”万染正色道,“我爱你们,就如同我爱墨中书。”
“噫——”其他人一起嘘她,“肉麻!”
晚上回到家,阿姨刚把饭做好,全都热腾腾的端上餐桌,和商乐说了一声就下班回家了,商乐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聂川,问他吃饭没有。
聂川这周末出差,和墨中书请了假,因为他第一次请假,万染谢天谢地的给他批了假条,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可算是没剥削大学生了,倒是没好奇他周末要去干什么,商乐帮聂川借口都想好了,要去参加研讨会之类的,万染没问,这个理由正好可以省到下次用。
“我吃过了。”聂川那边好像是在某个走廊里,身后时不时有人走过,“去这个公司食堂吃的,他们伙食还不错。”
“我吃的也很丰盛。”商乐把自己桌上的菜给聂川看,“有你最喜欢的百合圆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留点在冰箱。”
“明天晚上。”聂川说。
“嗯。”商乐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留一天没问题。”
商乐其实不喜欢煲电话粥,她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和聂川打电话和给家里人打电话不一样,她给商应清女士和商少元打视频电话,有时候可以一直开始视频都不说话,想起什么了就*聊一句。
和聂川不行,商乐担心自己干别的去了他一个人对着视频会无聊,毕竟这人跟有分离焦虑一样,晚上睡觉都想开着视频看着她睡。
商乐觉得太黏糊了,但是想到电话另一边是聂川,接受度就很良好。
“晚上不确定几点能到,别等我,你先睡。”聂川说。
“知道了,先替你吃一个,味道超级好,百合单煮也很好吃。”商乐吃了个百合圆子,突发奇想,“周末你回来我们一起做个百合甜品吧,让阿姨教我们。”
“好。”聂川指尖凑近频幕点了点。
“干嘛?”商乐不明所以。
“没什么。”聂川指尖挪开,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放大了的清晰的脸帅得商乐心跳漏了一拍。
有人走了过来,聂川侧过脸和来人说话,商乐认真地看着他。
真是神奇,她突然get到了段野曾经说过的话,明明聂川的表情也没变,但是对着她的时候和对着别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好双标啊聂总。
嘿嘿。
聂川还有事要忙,和商乐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商乐正要放下手机,又有语音电话打进来,是万染。
“明天改一下咱们吃饭的地址。”万染上来就说。
“行,改哪?”商乐也很爽快,又有点疑惑,“你直接在群里说一声就可以了,还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吗?”
“改去新商业区一家餐厅,林间阁。”万染说。
商乐差点被汤呛到,这不就是司徒丞那个死贵死贵的餐厅。
死贵死贵是段野评价的,上次去吃,大学生聂川还表示这么高级是他从没有见识过的餐厅,清贫人设屹立不倒。
“怎么要改这里?”商乐问。
万染解释:“刚才兰与青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她不能来一起团建了,她父母和亲戚不是过来看她嘛,她表哥还是谁在茗景区这边订了餐厅,就是林间阁,据说很有氛围很有档次,味道也很好,我就想带你们也去吃。听你这口气,你早吃过了?”
“嗯,不过这不是重点。”商乐说,“万校长,请讲实话。”
万染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想请你们吃顿好的,咱们老师涨涨见识嘛,而且团建就该一个都不少,这样兰与青还能吃饭间隙过来跟我们坐一会儿换换心情,两件事都不耽搁,多妙。”
“那是司徒丞的餐厅。”商乐说,“可以叫他打个折。”
“是吗,好主意。”万染立刻说,“等他第二期报名的时候课时费我也给他打个折。”
“老学员报名本来就要打折的!有没有点儿诚心了啊。”商乐笑起来。
“对待阔少爷我们没有那玩意儿。”万染说,“那我通知叶梨和夏小小去。”
第二天商乐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去老城区那边接上叶梨夏小小和兰与青,万染休息日要睡懒觉,约了个身体SPA,说下午吃饭前再和她们汇合。
兰与青的家人也是下午才过来,早上她要到市中心去,她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兰与青想带他们在本市逛一逛玩一玩。
商乐开车把她送到高铁站,再带着夏小小和叶梨去新商业中心玩。
“我早就想玩射箭了。”叶梨有些兴奋。
“我还没玩过呢。”夏小小说,“只在电视上看过,我们玩哪种?是比赛那种,还是电视剧里那种啊?”
“都有。”商乐说,“可以都试试,司徒丞那里几种弓类型都齐全的,我自己更喜欢传统弓,新手可以先试试反曲弓。”
司徒丞没在射箭馆,倒是上次被商乐差点绑架杀害了的人质小平头已经和商乐熟悉了,立刻就找了教练过来带她们三个人玩。
“商小姐怎么不提前说要过来,老板肯定就在这边等你们了。”
“他去哪了?”商乐帮着夏小小和叶梨挑弓,随口问道。
“这我哪能知道呀。”小平头摸了摸脑袋,“不过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你们随便玩,想玩到什么时候玩到什么时候。”
夏小小和叶梨两个新手玩得十分兴奋,商乐陪了她们一个小时,看她们玩的上手了,就让教练带着她们,自己跑去找其他教练比赛了。
来都来了,就当踢个馆。
小平头也跑来和商乐玩了一局,被虐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跑去旁边和围观的教练们一起赌下一局商乐对战箭馆最强教练能不能胜。
“小心你们老板回来发现你们聚众赌博。”商乐提醒他们。
“安啦安啦。”其中一个女教练说,“老板自己有时候也和我们玩呢,我们也下注赌他能赢几局。”
“他能赢几局?”商乐还没见过司徒丞射箭。
能喜欢到开射箭馆,技术应该不错的。
教练们七嘴八舌正要跟商乐说,他们老板赶到了。
司徒丞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聂川没来吗?”
“他有事。”商乐说,“我们正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
“我问你和他们玩能赢几局。”商乐说。
“比一比?”司徒丞立刻来了兴趣,“我早就想和你比一次了,上次看你射箭姿势真的很漂亮。”
“好啊。”商乐欣然应战。
旁边围观的教练们立刻激动起来,开始悄悄下注赌谁胜谁负,商乐决定过去押自己,还没走过去,教练们就不说话了,也不给她看下注情况。
什么意思?
司徒丞难道非常厉害?
那更有趣了。
商乐斗志都高昂起来了。
叶梨也夏小小也知道了,和教练一起跑过来加入下注的队伍,顺便给商乐摇旗呐喊:“加油啊乐!”
司徒丞十分不满:“我呢!”
“你也加油司徒同学!”叶梨给他加油。
教练们立刻跟着喊:“加油啊司徒同学!”
“多谢多谢。”司徒丞优雅帅气地行了个致谢礼,很有高手风范。
比赛开始之后,射箭馆里教练们加油的声音不绝于耳,呼喊声一局比一局激烈。
最后一看战绩,射箭馆的老板一败涂地。
司徒丞输了也照样兴致高昂,擦了擦脸上的汗:“好爽,商乐你也太准了,你玩了多久?”
“认真玩的时间不多。”商乐说,“你怎么这么菜?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高手。”
“你教教我呗。”司徒丞说,“再收个徒弟。”
“聂川是关门弟子。”商乐婉拒。
然后过去找庄家问刚才赌局的结果,射箭馆全部教练,包括叶梨和夏小小全都下注商乐赢,只有小平头爱着自己的老板,一个人押注司徒丞赢。
商乐:“……”
司徒丞欣慰地大拍小平头肩膀:“好样的!我没看错你,对老板就是要愚忠知道吗?”
小平头狠狠点头:“知道的老板!”
教练们:“……”做不了这么二的人成不了老板心腹大患好遗憾。
在射箭馆玩到尽兴,几个人都玩了一身汗,换了衣服去沐浴间冲完澡,万染也找过来了,司徒丞一听墨中书团建,还刚好选在自己的餐厅,顿时充满了主人翁的豪情,带着老师们一起上楼,一定要为这次墨中书的团建出一份力。
“我也算墨中书的一员吧。”司徒丞小声问商乐。
“算啊。”商乐有些好笑,“丞少这么闲?陪玩又陪吃的。”
“好久没和以前那群朋友一起混了,忙着呢。”司徒丞把商乐拉到一边,让服务员先带其他人进餐厅,“虽然以前也就是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话也没说上几句……你跟我说句实话,聂川到底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投行界传说中的风向标是吧。”商乐替他说了出来,“是他。”
司徒丞啧了一声:“这么羞耻的称号我实在说不出口,也实在是跟聂川对不上号……他脾气挺好的啊,那个风向标可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难以接近。”
商乐看他一眼,非常不理解:“冷若冰霜这种词你怎么就说得出口了?”
司徒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咨询的其实是投行界的风向标?难怪我觉得他那么厉害呢,我真是……”
商乐听听看他要怎么对风向标顶礼膜拜。
结果司徒丞拐回了自己身上,感叹道:“我真是慧眼如炬啊。”
“……那今天打折啊。”商乐说,“就当咨询费了。”
“这怎么行?”司徒丞不同意,“都来林间阁了当然是我请。”
“那以后万染不会带我们来了。”商乐说。
司徒丞明白过来:“行行行,我打个折,学校团建嘛,不是私人吃饭,不过你们下次过来吃我请啊。”
“我VIP。”商乐说。
“商小姐财大气粗了不起。”司徒丞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万染订了个大厅的桌子,服务员带着司徒丞和商乐过去,还没走到他们的桌子,商乐就看到了兰与青。
那边也订了个大厅的圆桌,一桌上人挺多的,兰与青正在和坐在她旁边的女人讲话,应该是她妈妈。
兰与青脸上带着笑,但商乐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神经是紧绷的,反正不像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在。
第55章
“咦,那是不是小兰老师?”司徒丞也看到兰与青了,“你们墨中书团建还分批啊?”
商乐看他一眼。
司徒丞马上意会:“对,太生分了,应该说我们墨中书。”
“我是这个意思吗?”商乐推了他一下,“赶紧走,与青今天家里人来看她,没参加团建。”
万染订的桌子就在兰与青他们旁边,但是餐厅是个高端餐厅,大厅的桌与桌之间的隔断做得十分巧妙和美观,互相之间不影响,兰与青没看到他们进来。
“不打个招呼吗?”司徒丞问。
“不打扰他们家族聚会了。”商乐走到他们那一桌,发现万染他们全都坐在靠近兰与青桌子的那一面,桌子空了一半出来,有些无言,“你们偷听啊?”
“嘘。”夏小小招了招手,小声问到,“那边看不到我们吧?刚才过来也没注意看。”
“看不到。”商乐过去坐下。
叶梨一脸严肃地……偷听着,时不时皱一下眉。
司徒丞顿了顿,没看明白老师们什么操作,但是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什么情况,怎么了,我派个服务员过去正大光明听怎么样?”
商乐看着司徒丞自然而然在桌子上坐下,挑了下眉:“丞大少,我们墨中书团建,你凑什么热闹?”
“我也是墨中书的一员,叫我名字就好商小姐。”司徒丞坐的稳稳的,往椅背上一靠,“对吧万校长。”
万染对他笑了笑:“对,咱们墨中书师生一家亲。”
商乐看着万染。
万染顿了一下,毫不间隙地补充:“但是今天是老师团建,学员不得参与。”
商乐没忍住笑起来。
司徒丞啧了一声看向商乐,非常受伤:“你干什么,怎么还威胁你们校长?我和你们一起吃个饭怎么了,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对我有什么成见吧?”
“吃吃吃。”商乐无语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小点声,叶梨和夏小小瞪你们了没看见吗。”
司徒丞打了个响指,服务员立刻过来了:“丞少,今天不去包间吗?”
“和朋友呢。”司徒丞说。
服务员立刻点了点头:“好的,您有什么吩咐?”
“换个小提琴。”司徒丞说,“拉个慢点的曲子。”
“您想听什么曲子?”服务员问。
“我哪知道,随便吧。”司徒丞说,“让他们自己选。”
服务员走了,没一会儿大厅中央坐着拉大提琴的表演者被换了下去,上来一个穿着礼服的年轻女生,大厅里的音乐变得舒缓而沉静。
“舒曼的浪漫曲。”商乐说,“这首挺冷门的。”
“你知道?”司徒丞问,“我听着都差不多。”
“那你餐厅弄这个?”
“优雅嘛。”司徒丞笑了笑,“你知道的挺多,以前完全没发现,是因为傅兴言不喜欢这些,所以你都藏着吗?”
商乐笑了笑没说话。
司徒丞自顾自地说到:“你会射箭,喜欢徒步,喜欢大自然,也关注摄影,我看你朋友圈发过摄影展,会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这么冷门的曲子也能立刻听出来……你还精通些什么?”
“没你想的那么精通。”商乐说,“我就是什么都乱七八糟学了一些,好像学什么都行,但也没有我特别喜欢的。”
“我看你挺喜欢书法的。”司徒丞说。
“现在好像……确实挺喜欢的。”商乐自己也没想过,现在和司徒丞说起来,回想起自己最近练书法时候的感受,和跟着大哥一起去老爷子家上课时候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下次回家和大哥交流一下。
之前谢濯安也说她的字写得更好了,说开始有灵魂了。
好抽象啊,字的灵魂是什么?
“你好像开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司徒丞说。
“是吗?”商乐看他一眼。
司徒丞笑了笑:“和在兴荣科技的时候相比,那会儿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是为了傅兴言而存在的,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商乐半响没说话,最后对他认真地笑了笑:“不会,你说得对,你比我自己发现的要早呢。”
“什么?”司徒丞追问,“我发现什么了?”
发现她以前就像个空心人一样,为了傅兴言而存在,也发现她现在长出骨血生出了心脏。
商乐没回答,坐到万染身边去了。
几个人趴在椅背上,借着柔和静谧的《浪漫曲》偷听兰与青的家庭聚会。
司徒丞失笑,看着商乐侧过身去的背影,没再说话了。
*
绿植隔断的另一边,兰与青正沉默地坐在餐桌边。
餐桌上大家聊的很热闹,大伯的大儿子,兰与青的大堂哥前不久结婚了,带着妻子,今天就是他们两夫妻请客吃饭。
二堂哥在公司刚升了职,正在看菜单上有些什么酒水。
小舅的女儿,兰与青的表妹考公上岸了,就等着通知去入职。
这次说是兰与青的爸妈来看她,其实是小舅舅为了庆祝自己女儿成功上岸,拉着兰与青一家和她大伯一家,正好三家孩子都在这个城市,就一起来玩了。
二堂哥点了酒和饮料,长辈们不想喝酒的就喝饮料,服务员拿了分酒器来,大堂哥张罗着给大家倒酒,兰与青先申明:“我不喝酒,不用给我倒。”
“一家人说什么呢。”大堂哥笑到,“都多久不见了,今天不喝也得喝。”
“我不喜欢喝酒。”兰与青坚持。
大堂哥的妻子拍了他一下:“干什么,想喝就喝,不喝就不喝,你以为在你公司饭局上呢,那你给我倒一杯。”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嘛,别喝了,喝了又难受。”大堂哥连忙说,但是被打了岔,也就没有再坚持要给兰与青倒酒,往后给小舅的女儿也倒了一杯。
小表妹刚刚大学毕业,二十二岁,和叶梨差不多大,摆了摆手:“哥,我喝不了白酒。”
“学着喝!”兰与青的大伯大手一挥,“你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不学会喝酒怎么办,你这个工作单位好着呢,多少人想进去,里面竞争也厉害,不会喝酒你以后怎么混?”
“对对。”兰与青的妈妈坐在她另一边,连忙道,“青青也喝的,青青,让你哥给你倒一杯,学着喝,万事都有第一次,小筠,给你妹妹倒一杯。”
大堂哥想起来本来就要给兰与青倒酒,立刻把倒好的酒往她面前摆了一杯。
兰与青还没来得及拒绝,大堂哥又倒了一杯给表妹,小姑娘还没伸手,她的妈妈,也就是兰与青的小舅妈,伸手来把酒接了过去:“她才大学毕业呢,喝什么酒,我们平时都管的严,她和朋友们出去都不喝,要锻炼等她自己去职场上锻炼吧,小筠不也是工作后才学会喝酒的,闺女儿向哥哥学习啊,好好干。”
“好,向筠哥学习。”表妹爽快地笑道。
表妹和表妹的妈妈这么一套下来,大堂哥笑得挺开心,大伯也笑得很开心,就没再继续给表妹倒酒。
兰与青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酒,看了一眼自己妈妈和爸爸。
爸爸直接不看她,妈妈有些不高兴地在桌子下拍了下她的腿,小声说:“你看看你,唯唯诺诺的,就不能像你哥哥妹妹一样大大方方的吗,真是上不得台面……哎。”
兰与青手指紧了紧,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分好了酒,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大家边吃边聊,桌子上气氛很好。
“对了,你最近怎么升职的?真是太优秀了。”兰与青的爸爸问二侄子,“来,走一个。”
兰与青的二堂哥连忙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叔,什么优秀不优秀的,刚好运气到了,我们几个公司组织踢球赛,就在本市那个很有名的基地,租了块足球场,我不是足球踢得不错嘛,给咱们公司拿了个好成绩,我们上司特别高兴,正好晋职名额下来……真的就是我运气好。”
“哎呀这话说的,什么运气,会踢足球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大伯大声道,拍了拍自己二儿子的肩膀,感概道,“当初你在学校踢足球就是校队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你看这不是!”
“对,任何兴趣都是有用的。”兰与青的爸爸说,“那还不是你们培养的好啊。”
大伯哈哈笑起来:“来来来我们哥俩喝一个。”
兰与青爸爸喝了酒,大伯看了眼兰与青,叹了口气:“要我说青青之前那个工作也是很好的,辞掉真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谁说不是呢。”兰与青爸爸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岔开了话题,“小藩来说说,我听听你们那个足球赛,是在哪个基地?我听说那种集团基地租一次按小时算,一次就得几千上万是吧?”
“贵着呢叔,您还知道这个呢。”二堂哥笑着说。
“有个兴趣爱好是真的重要,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东西太多了,得多培养。”大伯一副成功人士的口吻,对自己两个儿子赞不绝口,兰与青的爸爸和她小舅都很捧场,三个男人自顾自地喝酒聊天。
大堂哥的妻子倒了饮料,给了小表妹一杯,表妹接了过去,她又递了一杯给兰与青,小声道:“咱们喝饮料,就让他们爱喝酒的男人喝酒去。”
兰与青正要去接,她妈妈站起来把大堂哥妻子端着饮料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不用,你们喝,青青喝酒,刚才小筠给她倒了。”
大堂哥的妻子愣了愣,只好收回了手。
兰与青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兰与青妈妈坐下,看了看桌上,手肘拐了拐兰与青:“你大伯和小舅的酒都喝半杯了,你赶紧过去倒酒,别倒太满,你小舅妈和大伯母的茶也快喝完了,还有小筠他媳妇儿的饮料你也看着点,虽然今天人家做东,但到底是客人,你应该照顾人家的,刚才怎么还让人家帮你倒饮料?”
“你看到了你就去倒,不用非得是我吧。”兰与青说。
兰与青妈妈睁大了眼:“我这是教你!你赶紧的,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别扭?”
正说着,桌上的话题突然转到了兰与青身上,兰与青妈妈只好放弃让她起来去添茶倒水,问到:“说青青什么呢?”
“说她也没个兴趣爱好。”兰与青爸爸脸上带着笑,语气却不太好,“整天一个人待着,现在倒好,直接住也一个人住,更不和人来往了,孤僻!”
“我上着班的,我有同事。”兰与青忍无可忍地说。
“同事,什么同事?”兰与青爸爸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都不是在正经的学校你不知道吗!之前那个工作多好,你说辞就辞,跑出来自己找工作,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会什么?啊?你说说我们怎么把你培养成了这个样子,你都废了你知道吗?”
兰与青的爸爸说完转开脸不再看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桌上有些安静,大家看着兰与青的神色各异。
“与青不是会书法吗?”大堂哥的妻子开口说,“会书法多厉害啊,不是说她在书法培训班当老师吗,很优秀啊。”
“厉害什么。”兰与青的妈妈察觉到桌上尴尬的气氛,笑着打圆场,“她自己瞎学的,我们都不赞成,你看看小藩多好,那才叫兴趣爱好,能有机遇升职加薪,她学个书法有什么用?哪个公司招聘看你会不会书法啊,哎……”
你废了你知道吗?
你学书法有什么用?
你不会喝酒以后怎么在社会上工作?
……
兰与青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她是个废物吗?
明明她离开了家,找到了好的工作,也赚到了钱,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成就感,也终于找到了自信,之前她还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聊天,她以为这次她改变,能让爸妈看到她独立优秀的一面。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
我要冷静点。
兰与青想。
这么多人,她不该让场面无法收拾,今天大堂哥的妻子也在,他们夫妻请客,她希望能好好吃完这顿饭,不想搞砸大堂哥和她妻子的饭局,尤其是大堂哥的妻子,她刚才帮她解围,她不能让他们难堪。
那种让她窒息的感觉瞬间蔓延而上。
兰与青想掀翻桌子,想起身就走,想放声大叫。
但她也只是想想。
想到后续爸爸和妈妈脸上尴尬的表情,想到最后无法收拾的场面,想到以后爸妈还要和亲戚们继续相处,她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椅子上。
“与青。”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兰与青有些茫然地抬头,对上了商乐带着笑的目光。
“你怎么……”兰与青嗓子卡住了。
“看到你我就过来了,我们也在隔壁吃饭呢。”商乐说,笑着对桌上的其他人点了点头,“你们好,昨天就听小兰老师说她家里人来玩,在这里碰上真是巧啊。”
“啊,你是青青的领导吗?”兰与青的妈妈连忙站了起来。
“我是兰与青学校的同事。”商乐摆了摆手,“您坐,不用起,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商乐说话的样子淡淡的,笑也是淡淡的,她要是不说自己是兰与青的同事,更像是兰与青学校的校长过来打招呼了。
而且她说是打招呼,说完就没动静了,一桌子长辈,她一个都没问候。
兰与青看了眼桌上大伯大伯母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对商乐有些不满了。
“你也是书法老师?”兰与青的爸爸问。
“嗯。”商乐应了一声。
“哇,难怪你这么漂亮。”大堂哥的妻子笑着说,“与青也长得好看,你们写书法的都好有气质。”
“对啊,书法老师该不会都是大美女吧?”小表妹也笑着说了一句。
桌上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不少。
商乐心底叹了口气。
真是讨人厌的气氛,要是她自己遇上这种饭局,早就走人了,兰与青居然还能忍得住。
到底是太体面了。
“既然都碰上了,那我给各位展现一下我们书法老师的才艺好了。”商乐说。
“哦,你除了书法还会别的呢?”大伯母笑了笑,“就是这里也没有让你展示的地方呀。”
商乐没说话,朝服务员抬了下手,站在附近的服务员立刻走了过来:“商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
“钢琴是好的吗?”商乐指了下大厅正中央的钢琴。
“是好的。”服务员说,“今早刚调过音。”
商乐点了下头,转头对兰与青眨了下眼睛,朝大厅正中走过去,一直走到钢琴面前,打开钢琴的盖子,随手按了两个键,才坐了下去。
“商乐居然还会弹钢琴!”叶梨感叹道。
“看她那个样子是真的会。”夏小小说,“优雅,真是优雅。”
“深藏不露啊。”万染也感叹。
司徒丞和她们一起挤到靠近钢琴的那一边桌子边,佩服得五体投地,成为一个复读机:“深藏不露啊。”
拉小提琴的表演者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整个大厅里想起了钢琴轻快流淌的声音,是一首时快时慢的曲子,音符跳跃旋转,仿佛一条小溪叮咚着往前,沿途全是绿意盎然的景色,和安静照射下来的月光。
一曲毕,商乐站了起来。
掌声从大厅不同的方向响起,她笑了笑,优雅地行了个礼,走回到了兰与青他们那一桌桌边。
“德彪西的月光,送给各位。”商乐拉了个椅子,坐到了兰与青和她妈妈的中间。
“真是厉害啊。”兰与青的妈妈看着商乐的神情全是赞赏,“不像我家与青,什么都不会,你看看,你同事居然还会钢琴,说表演就能表演,你当初怎么不学这个?”
“阿姨,兰与青的书法是你们送她去学的?”商乐问。
“她自己瞎学的。”兰与青的妈妈说。
“那她很厉害了,自学成才啊,他可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咱们墨中书的招牌。”商乐说。
兰与青被夸得有些耳热,知道商乐在故意夸张,不由得有些想笑。
商乐接着说:“阿姨你想让与青学钢琴吗,挺难的,我其实会的不多,这首我刚才也谈的不完整,主要是我对钢琴兴趣不大,马马虎虎地学了几年,就练会了这么一首,别的都忘了。”
“学了几年啊?”兰与青的妈妈问。
“加起来时间能有半年都不错了,一直断断续续的。”商乐一副不在乎的口吻,“也不贵,我爸妈给我请的老师比较好,几年学下来花了几百万吧,所有我刚才说与青的书法太厉害了,我学书法倒是没花钱,我爸妈认识黎庆大师,就送到他那儿学了两年,已经是我坚持的比较久的了。”
“这、几百万啊……”兰与青妈妈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了。
“黎庆大师!”倒是兰与青的大伯惊诧地站了起来,“是我知道那个大师吗?”
“没别的大师叫这个名字了吧?”商乐说。
“那可是书法界的泰斗,我还买过他的字。”大伯半信半疑地看着商乐,“你真是跟着大师学的字?”
“这个不好展示,我就不表演了吧。”商乐随意地说,“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兰与青的爸爸非常不满自己大哥不被人尊重,“你们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吗?为人师表,多高尚的职业,以身作则明不明白?”
“哎,刚才不是还说我们墨中书不是什么正经学校吗。”商乐说,“怎么突然神圣起来了。”
“……”兰与青的爸爸哽住了。
整个饭桌上安静了下来,全部目光都集中在商乐身上。
商乐熟视无睹,仿佛被看着的人不是她,神情自若。
“各位好。”万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了商乐和兰与青身后,“不好意思啊,我是墨中书的校长,我们小乐老师讲话不中听,打扰你们用餐了,我给诸位道个歉。”
没等桌上的人和她互相你来我往地说几句“没事”,万染话锋一转:“与青妈妈,与青爸爸,兰与青是墨中书的老师,我很感谢你们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但是刚才看到你们对她的态度,我觉得我错了。”
“兰与青不是你们培养出来的,相反,她在你们的打压和摧毁之下,在这个有毒的环境里依旧成长得如此出色,我现在对她刮目相看。”
“她不是优秀,而是简直太厉害了——才没有因为你们的偏待和刻薄被毁掉,她是淤泥里长出来的重生之花。”
“你……你说什么?”兰与青的妈妈脸色变得很难看,扶着桌子的手掌有些发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凭什么……我生她养她,从来没有让她吃不饱穿不暖,要什么都给她买,我哪点对不起她,什么叫有毒的环境?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好说清楚的!”兰与青的爸爸一声吼了起来,瞥了兰与青一眼,“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说你废了还真是没说错,兰与青,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我让你骄傲过吗?”一直沉默的兰与青忽然开口。
她爸爸转头看着她。
兰与青直视着他,手指在桌下死死捏紧了:“爸,你从没有对我抱有过期望,说什么失望呢?你从头到尾对我不就只有失望吗。”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需要一次豁出去的发泄,才会知道搞砸一些氛围和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各位,v我50,聆听兰的复仇计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