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茶馆这几天,江寒的消极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店里其他人。


    他端茶倒水走到一半会拐弯去宿舍里看那盆被他带回来的花,吃饭时没吃几口会忽然长叹一声,然后离开,再看到他时大概就是在宿舍床上盯着那盆花看。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病了,有可能是摘除腺体的后遗症,也可能是以前的一些‘习惯’还没被这几个月的磋磨冲淡,导致他随时随地都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因为一点儿没名没分的甜蜜而咂摸许久,他唾弃自己这样,所以末尾会附上叹息,达到一种‘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些只是,就只是回忆’的自我洗脑。


    他一边沉沦在这些回忆里面,脑子左边走马观花一样回顾以前关于他是如何被哥哥养大的回忆,脑子右边想着某个以前觉得烦人到不行的alpha。


    既浑噩,又颓丧。


    直到祁章贵步临茶馆,他才打起精神想眼前需要解决的难题。


    “什么意思。被挤下来,这是什么意思。”江寒生锈的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开,顶着一脑门问号重复祁章说的话。


    祁章也气,“预定会名额有限,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来的研究院突然挤进来了,把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名额给挤出去了!”


    这个见鬼的研究院进来了,其他人就得走一个,其他早就定好了的名额不能动,就只能动祁章这个半路进场的小卡拉米。偏偏找给他办这事儿的人放话了,这下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预定会也挪不出位来了。


    艹。也不知道这研究院什么来头。


    江寒安慰他:“算了,其实我也没抱希望能从这个什么预定会找到线索,去不了就去不了吧……”


    祁章满面愁容:“你是没报希望,我是希望全在这儿了!”


    祁章是个卖药的,上学时候接受的什么治病救人的伟大理想早就被生活左一耳光右一巴掌扇得只剩商人利益了,他卖药,要挣钱,不然他就得饿死。可D市是什么地方?药品被垄断,价格就算高得离谱也没人敢说二话。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己制药,这样他能从其他别的地方省下中间商赚的差价,卖价就能下来,他就有了利润空间。


    虽然这样做不亚于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揪它胡须,但只要运气好一点儿,谨慎一点儿,悄没声儿的,不被发现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祁章:“你说,这事儿要成了,好处是不是多多了!”说罢,他低垂的眼眸上抬,才发现对面端坐着的人的眸光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变了。


    江寒用一种疑惑中夹杂着审视的眼神盯着他:“所以你帮我的目的,是想揪出背后的人,背后人倒台,D市的药行一定是上面人重点整治方向。那样,D市的药行才会恢复正常。”


    他才不会信,或者说不会全信刚刚祁章自顾自说的那番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没错,但祁章绝不是单单为了钱会干出这么危险的事,一定有更迫切的理由。


    祁章顿了顿,随后笑道:“你抬举我了,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


    江寒便开始怀疑自己是眼花看错了,刚刚义愤填膺的并不是祁章,而是D市一个名不见经传一脑门只想赚钱的药商罢了。


    祁章是以调笑的姿态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崇高的品德。但江寒却觉得自己回暖了,在人生意义这方面,活过来了。


    江寒忽然笑了,这一转变让祁章脸上的笑僵了僵。不过前者没有让他僵太久,给他出了个主意。


    “你找那个挤掉你的研究院合作,你要多少量,和研究院那边合报数量后再预定数额,钱该多少就给多少,合作共赢嘛。”


    祁章先是愣住,然后面色变了好几道颜色,最后说:“你早不出这主意,我刚从他们负责人那儿吵了一架过来。”


    “……”


    江寒没忍住吐槽:“你们alpha都这么莽撞吗。”


    祁章又是一愣。你们?谁们?


    此话一出,倒是让江寒变了脸,然后缄口不言,然后僵硬地转开话题:“这事儿我替你去跑,地址给我吧。”


    祁章:“万一……”


    祁章有些犹豫,江寒现在这样并不适合暴露在人前,再者,他担心万一江寒去了双方起冲突动起手来怎么办,他现在可是病号一个,小风一刮就能跟风筝似的飞起来。


    江寒看出他的想法,觉得他的担心多余:“放心吧就,出不了什么事。”


    祁章最后还是把地址给了他,写地址的纸条刚递出去,就又被拽住,他强调:“有事儿就跑,别硬抗。”


    ……


    格里酒店。


    祁章给的地址就是这里,是开在云霞路唯一的一家连锁酒店。装潢是典型的连锁风格,大概企业设计师的设计在每个分店都沿用了吧。


    由于云霞路这一带鱼龙混杂,敢开在这种地方的酒店极少。安保工作会极其严密,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是身材健壮的年轻人,这里的监控设施是定期检修。


    但江寒并不太清楚这家酒店的作风,他换了身衣服,戴了顶鸭舌帽,一身黑衣,这身装扮走在路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意。他以为进酒店也会是这样,但偏偏这身打扮在格里酒店的前台眼里就非常‘可疑’。


    所以刚踏进酒店大门就被酒店前台捕捉到了:“欢迎光临格里酒店~先生您好~请问是有预定房间吗?”


    江寒已经在外面盯好了方向,这个酒店是需要房卡才能乘坐电梯的,所以他只能走右侧的扶梯上去。


    警惕的前台小姐只看到一位黑衣黑帽形色鬼祟的人装耳聋埋头疾走,一些入职培训时被灌入的危险人物描述瞬间像一颗颗已经出膛的子弹一样猛然射向她。


    她忽然就拔高了声音:“这位先生?你,你好?请问是有预定房间吗?!”


    江寒原本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走,可余光却瞥见这位尽职尽责的前台小姐的手已经摸向对讲机了,他立刻抬起头,顺便抬起手抬高了帽檐,露出脸来。


    他扬起笑脸,声音清亮:“你是在叫我吗?”


    前台小姐眼瞳微瞪,已经抵在呼叫按钮上的手当即定住,她一向认为相由心生。刚才她发出的尖叫鸡声就这么回到了温柔鸡的水平线。


    “是的,请问您是有预定房间吗?还是需要现在订房呢~”


    江寒见她没再按对讲机,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姑娘的警惕心有但不是很多,不过这倒是帮了他大忙,没招来保安就行。


    “我来找我的朋友,他在808号房间。”


    前台小姐姐虽然以貌取人,但仍旧没有放松:“这样啊,要不您留一下身份信息,或者您让您朋友下来接您一趟?”


    江寒拿出手机,看似很卖力地摆弄了一番,最后一脸无助地看向前台小姐姐,说:“这真是太不巧了,手机已经关机了。”


    前台小姐姐很热心地招呼他先坐在等候区稍坐一下,她去找找看有没有适配的充电器可用。江寒被引导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高速运转这下要怎么圆过去,在不惊动这位前台小姐姐的警惕心的情况下。这会儿脑门上汗都流下来了,全是被这热心给蒸出来的。


    正苦恼着呢,前台小姐姐迈着‘真好,我今天工作尽职尽责并且帮助了客人’愉快轻松的步伐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充电器。


    恰好不远处的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江寒的视线便短暂的移过去,呆愣片刻后当即反应过来,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见熟人。电梯里出来的人也注意到了他。


    江寒脑子里的灯啪嗒一下瞬间亮了。


    他起身,阔步走向电梯门口,在前台小姐姐看不见的时候使劲朝来人挤眉弄眼:“你总算下来了!我电话没电了,还让人小姐姐给我费劲找充电的,你这就来了……”


    说罢他扭头朝前台小姐姐回以抱歉的微笑,说:“抱歉,麻烦你了,我朋友已经下来了。”


    那人被江寒一把揽过肩,全程没有一分一秒插话露馅儿的机会。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走出酒店大门。直到拐过弯,酒店的人看不见他们了,江寒才松开手。


    “你怎么在这儿啊?”江寒抬了抬帽檐,用袖子抹了下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还想问你呢。江警官。”对方惊奇之外带了点欣喜,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工作原因加之卡文断更了。本来打算写完之后再放,但没忍住[求你了]抱歉了宝儿们,我一定!一定尽快写完!如果有还在等的宝宝们可以等完结后再看[求求你了]


    第52章


    距离上次祁章与江寒碰头时叫的那声‘江警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那个称呼给他带来的潜意识情绪反馈是欣喜的,但在那之后他又做回了别人眼中的阿度。一个生活在D市的黑户,身体孱弱,没了腺体的黑户beta。


    眼前这个来自达曼市的‘熟人’,以前和他有过工作上的来往,并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以为他还是江警官。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江警官。


    江寒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脸色都白了几分。他勉强支起笑脸,朝拐角处那家生意很好的咖啡店指了指,说:“喝咖啡吗?要不我们边喝边聊吧。”


    江寒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摄入咖啡因,他要了杯热牛奶,对面的人要了杯黑咖。


    江寒避免他问出更多关于‘江警官’的问题,便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之前说和导师会有新的研究项目,怎么来D市了,不是应该继续待在达曼吗。”


    “来办点事儿。”坐在对面的陈白打量着他,似乎看出来他与之前的不同,紧皱眉头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很差。有什么我能帮得到你的,你尽管说。”


    江寒愣了愣,其实刚刚他已经打好了腹稿,怎么从闲谈攀扯你来我往自然而然地提到要他带自己上酒店客房找人,但显然对方没有给他这个念腹稿的机会,倒是让他有点接不上。


    陈白见他忽然沉默下来,以为他这是顾忌这里人太多加之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便凑近了些放轻声音说:“不方便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就行,我不问理由和目的。”


    这位陈白属实有点太上道了,江寒被他的眼神鼓励到,丢弃了肚子里的腹稿,直白地说出需求,连带着声音也和陈白放得一样轻:“我需要你带我去酒店楼上客房区。”


    陈白拧眉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没有问题,不过我只有能到8楼的卡,其他的你自己能想得到办法吗?”


    “我要去的就是8楼。你简直就是天降神兵本兵。”江寒两只眼睛里的灯泡又亮了,这也太巧了。


    陈白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帮到你就好,你要现在就去吗?是几号房你方便告诉我吗?”


    江寒想了想,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江警官’并没什么关联,他现在只是黑户阿度而已,阿度什么都能说,也什么都能做。


    “808,我要去808。”


    “?”


    “。”


    “……”


    陈白的脸上由怔愣转变成疑惑,又由疑惑转变成六个实心点。


    “你认识?”江寒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紧张,难道这808住客真的有不得了的来头?他和祁章都惹不起?


    “……何止是认识,可以说是非常熟悉。”陈白边说边从高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卡被放在桌上,平摊着,落下时发出啪嗒的声音。


    江寒的视线就跟着他的手,手移开后,就顺势落在了那张声音不小的卡上。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数字‘808’。


    “……”江寒的瞳孔震地。


    “?”江寒眉毛跳起了舞。


    “。”江寒无话可说了。


    陈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就像匪头子站在来抓匪的衙役面前被衙役说成是援军那种荒诞感。


    虽然他们既不是匪头子,也不是衙役。


    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还是要说点什么,于是陈白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笑了。


    江寒便把‘合作共赢’的事儿和他说了,但其中省略了祁章对这位半路插队的研究院的愤懑情绪。


    不过刚刚还让江寒有困难尽管说的陈白却犹豫了,半晌后说:“抱歉不能马上答应你,这事儿要和我们研究员的投资人商谈,唔……他也来了D市,我让他本人来和你聊聊,可以吗?”


    江寒还没说什么,陈白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边朝他说:“他这几天都在附近……逛,应该很快就能过来的。”


    因为桌子不大,所以江寒和他的距离可以说很近,电话里响起的拨号声音听得很清楚。响了没多久,就被那头接通。


    “喂。有屁就放。”


    江寒眉梢一跳,觉得这声音有一丝耳熟。


    “事关研究院此次参与的预定会,我有事要和你说。”


    “那你放。”


    “……你在哪?我就在酒店大门拐角对面的咖啡店,你来一……”


    “嘟嘟嘟——嘟嘟嘟……”


    江寒眨眨眼睛,陈白也眨眨眼睛。只不过前者是看到别人被挂电话的尴尬,后者则是当着别人的面被挂电话的当事人尴尬。


    “那什么,他最近总这样,因为伴侣不见了一直在找却没找到,所以情绪经常很不稳定。见谅……但其实他人挺好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争取。”


    江寒只能笑笑,说没事儿,但心里莫名已经打鼓了,咚咚咚地,让人心不安。


    两人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等着那位能够说话的投资人。约莫五分钟过去,坐在对面的陈白忽然直起身来。


    “他来了!”


    江寒顺着陈白的视线,从咖啡店的玻璃窗穿过,直达拐角处,和一双空洞的眼睛对上。


    然后,他就不会呼吸了。


    (因为伴侣不见了一直在找却没找到)


    (所以情绪经常很不稳定)


    江寒忽然觉得鼻头很酸。


    ……


    alpha戴着止咬抑制项圈,被关在笼子里的嘴动了动。江寒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好像在念他的名字。


    alpha那双空洞的眼睛就在江寒的视线下逐渐填上一些‘色彩’,像黑白电视突然恢复了颜色,连穿过马路时翻起的衣角都有了颜色,可能是彩色,但可能是别的颜色,江寒现在分不清,因为眼睛里起了雾。


    alpha的步伐急促而混乱,差点被路沿台阶拌一跤。他视线紧盯着咖啡店里那道身影。


    江寒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走。但显然阔步而来的alpha没给他这个机会,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咖啡店。


    因为戴着禁止进入公众区域的止咬器,所以alpha在进入咖啡店的下一秒就被拦了下来。他只好拆开止咬器,仅套着那截项圈,服务员这才放行。


    然后他朝着江寒走来,最后站定在他面前,那双眼睛,那双恢复了神彩的眼睛,盯着他。


    alpha伫立在眼前,很长很长的时间沉默着,就在江寒要扛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时,alpha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堆积起来的废墟倒塌成为平地,末日时刻迎来新的生机。


    alpha:“你没事。”


    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没事,就好,很好,太好了。我找了你很久。


    一边旁观这场面的陈白一脸懵得直挠脸,臀肌都紧绷了:“什么你没事,你问谁?是,是我刚刚打电话给你让你来,我朋友想找你聊聊……预定会……的事。”


    他说到‘预定会’时特意降低了声音,还记得这件事不能太张扬。


    不过alpha的重点显然偏移,他看向陈白的眼神顷刻间转变为阴沉,重重地重复:“朋友?你,和,他?”


    这一声质问终于把江寒从茫然状态扯了回来,也见识到了陈白所说的‘他情绪经常很不稳定’。也让他明白过来,三个人关系箭头似乎有点乱,都不知道对方认识。


    alpha拧着眉,带着刀子的眼神从陈白的脸上刮过,然后落在江寒脸上,刺得人生疼。


    他先是问陈白:“你,一直和他很熟,一直都知道他在哪里?”


    然后问江寒:“你,一直都在和他联系,也告诉了他你的行踪?”


    “你们,在背着我……背着我!你们是一对狗AB?”


    这一声声犹如炸弹性质的八卦让整个咖啡店的人都看向他们这桌。


    江寒:“不是……”


    陈白:“我艹……”


    江寒:“我碰到他是巧合……”


    陈白:“钟守你他么脑子被狗吃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寒张着嘴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越说越乱。脑子也乱,突然碰见想见但又不想见的人心里没来由的慌,更别说是这么神奇的场面。


    alpha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像波涛汹涌的海浪。


    钟守脑子疼,疼得要炸了,他想把止咬器戴回去,但那样肯定要被服务员赶出去,他不能走,这俩人背着他有猫腻,他的beta在和别的alpha有猫腻。现在哪怕天降一颗炸弹要炸平这里,他也会让丢炸弹的人先缓缓,至少让他们三个人把话说清楚。


    如果是真的,江寒真的和陈白这个不要脸的alpha有什么,那就三个人一起去死。


    一起去死!


    去死!!


    死!!!


    服务员很有眼力见,搬来了一张椅子,轻轻放在钟守的身后。他也就很自然地坐下,但太中间的位置又让他有些不满意,又站起来拎了一下椅子,靠江寒近些。


    他敲敲桌子,先堵住了要说话的陈白,说:“你不要讲话,你现在最好是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陈白抿唇闭嘴,一脸苦相。暗道这都什么事儿!


    然后看向江寒:“你来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背着我,干了什么。”


    这幅神经质样,让江寒眉头越皱越深,越皱越乱。他没说话,他甚至听不懂钟守在说什么。


    钟守就在他沉默的时间里,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说话就是默认,没否认就是确认。刚刚才有了新的生机的末日土地又变成一堆废墟。


    他突然不敢听了。觉得委屈。脑子里的狗AB戏码都要唱结局了。


    又想,干脆来颗炸弹吧,炸平这里。就不用听一些让他不想听的话。


    钟守垂下眼睛,拎着止咬器的手正要抬起来,余光中一只苍白的手轻飘飘搭在他额头上,凉得他一个惊抖。


    江寒眼中的心疼和不忍快要溢出来了,不过他自己好像不知道,他问钟守:“你是不是很难受。”


    alpha慢了一拍地抬眼看向江寒。然后眼圈就红了,很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以为自己没人要的小孩。


    ……


    净化了。那些污糟情绪就被这一句话给净化了。


    江寒的净化能力一向强得可怕。


    就像那种手指轻轻一点,就能瞬间净化一整片污浊的湖泊的仙人。江寒就是那样的仙人。


    钟守:“难受,每天都难受得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钟守:江寒牌净化器就是好用:)


    第53章


    江寒听见钟守这么说,心脏瑟缩酸胀得不行,面上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知道他关心自己,alpha的脑子又活泛起来。


    他确实快要难受死了,怎么可能不难受。易感紊乱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他在找他的伴侣,找不到,只能没日没夜的一直找。


    那天在分局门口,他向江寒的同事alpha要了江寒在失踪前的行踪。一路摸到这里,其实他们与江寒断开的地点是在车站,但人不可能一直停在那儿。


    他就往整个D市最边缘,最不受警力控制,最混杂的地方找。


    一个个区,一条条街道反复走,一张张脸看过去。


    因为江寒身份特殊,他也不敢大肆宣扬地找人。


    找了很多天,没找到。但他没打算放弃,总要找到人,不可能就让江寒这样平白无故失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如果是后者,他会不会疯就说不准了。


    现在他不会疯了,江寒找到了,他没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虚弱。


    他还问自己,是不是很难受。所以这么多天的难捱也不是很难捱了。


    “走吧。”钟守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没搭理一旁两眼茫然的陈白,看着江寒说。


    “……去哪。”江寒也茫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我很难受,我需要现在,立刻,马上躺在床上休息,你如果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就和我上去谈吧。”


    钟守依旧看着他,但眼神变了,变得直白执着,变回了江寒熟悉的alpha。


    “……”


    江寒不能和他去,他咬了下嘴唇,神色犹豫不知道拒绝的话该怎么说出口。


    他没了腺体,不应该再耽误钟守。alpha现在看起来病得比自己还严重,应该及时去找别的可以帮他解决需求的人。


    但此时此刻,钟守怕是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了,他都怕这没拴绳子的狗真的当街发疯。可如果去酒店,两人这样那样推搡一番,很难不发现自己腺体没了的事儿。


    江寒跟着站起身,面上装作非常为他着想的样子,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正好我今天也累了,咱们要不改天——”


    钟守突然一声压抑的怒吼:“江寒!”


    alpha粗重的喘息彰显他现在简直怒不可遏,江寒竟然还不肯跟他走!


    想干什么,又玩失踪吗?!这下人不见了,他又要去哪里找?找多久?还能找到吗!


    场面僵持,这俩人之间一个眼神噌噌放火箭,一个四处躲箭。


    陈白沉默的时间里,把这俩人之间的事情给弄清了八九分。江寒就是钟守要找到那个beta伴侣,而江寒就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有渴信症的朋友’。


    不得不说,这俩货简直是钥匙锁配钥匙。配得严丝合缝。


    “那个……不如钟守你先送他回去,他确实看起来身体很虚弱。”陈白说这话时给钟守投去一个‘你明白我意思’的眼神。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一个眼神,钟守立刻就明白过来。


    让江寒跟着他回酒店,不如趁这个机会送江寒回去,弄清楚江寒住在什么地方。这样就好派人在暗中盯住他,以免他再次‘失踪’,自己也不用跟瞎子摸象大海捞针一样去找。


    而江寒也明白,今天必须在跟钟守回酒店和他送自己回去之间选一个。不然钟守肯定不会松口。


    三个人走出咖啡店。


    钟守让陈白哪来的就回哪去,然后不错眼地看着江寒,问他:“你住哪。”


    江寒上眼皮和下眼皮一撞,就出了个馊主意。为什么会称之为馊主意呢?那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了。


    “跟我来吧。”


    他不想让钟守知道自己住哪,更不想让alpha知道自己腺体残疾。所以他把人带去了祁章的药店。


    一条能并排走四五个人的道,江寒硬是被alpha挤得快要面壁了。


    “你能不能好好走?这么宽的道非得挤着我做什么。”


    钟守不说话,眼睛都不看前面的路,只看着江寒。


    “看路,不要看我。”江寒目视前方,身旁的目光像X光一样,他根本忽视不了。


    钟守:“我怕你跑。”


    江寒顿了顿,脚步慢了些,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我跑什么,咱俩又不是仇家。”


    钟守静了几秒,然后说:“我在咖啡店对面的时候,看到你挪脚了。”所以他才会心慌意乱,差点被台阶绊到。


    “我们不是仇家。那为什么刚刚看见我下意识想跑。”


    江寒收回目光,继续目视前方,“你看错了。”


    alpha不是一般人,他轴得很:“我没看错。”


    江寒暗暗叹气,几个月不见,这家伙怎么不好糊弄了……要是放在之前,alpha肯定会顺坡下驴,直接一个大跨步下他给的台阶。


    “那你想听我怎么说?‘是,没错,我看见我就想跑’,是想听这个吗?”绕不过那就干脆掰开说吧,他当时确实想跑来着。


    他打算掰开说,对方却不敢听。


    身旁alpha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别说了。反正我盯着你,你跑不了。”


    江寒慢悠地步子停下,看着他说:“我不会跑,你正常一点。”


    这话钟守就当他放了个。根本不理。


    酒店本就离药店没多远,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江寒走在前面,叫了声‘祁哥’。


    祁章从药柜后面抬起头来,看到跟在江寒身后的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的人时愣了下,然后皱眉道:“你这是从哪捡了个流浪汉回来。”


    江寒汗颜,简明扼要地告诉他钟守的身份:“他是参与预定会成员之一,研究院的投资人。”


    祁章脸差点就变不过来,挣扎了好一番跟变脸失败的角儿似的,最后勉强笑道:“啊呀啊呀!我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请坐,请坐……那江寒你去给贵客倒杯水来……”


    边说边搬来椅子放在药柜外面,边指示江寒做事。


    但这位贵客没动,倒是一把拉过江寒,按着人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然后抬了抬下巴,看着祁章说:“你去。倒水。”


    祁章被他这出弄得呆住,脖子僵了好一会儿,才转看向江寒,眨眨眼,意思是问‘这他么搞什么?什么情况?’。


    江寒没能给他回应,因为钟守从一边走到了两人中间,阻止了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钟守转过头,看似很有礼貌地说:“给我一杯绿茶就好,我喜欢喝刚烧开的十分烫,谢谢。”


    祁章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好。”


    又成了面对面独处,而且还被alpha这样直白的盯着,江寒想挠脸都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像掩饰尴尬的刻意,忍了又忍。


    钟守环视这间药店,看了一圈后,不当自己是客人的搬来另一张椅子,和江寒紧挨着。他笃定地说:“你不住这里。”


    江寒眼眸微震,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钟守重复道:“你不住这里。你在骗我。”


    alpha不明白,为什么分别后再见,江寒对他就不一样了。除了他说的那一句‘你是不是很难受’还算顺耳,其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喜欢。


    江寒再见到自己,没有开心。


    钟守的视线从江寒的脸上一寸寸刮过,知道自己的beta伴侣阔别几个月后再看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跑,现在又在骗自己,他是生气的。


    可能这些情绪在‘失而复得’这件事前都不够看。


    一条狗狗和主人失散了,会很着急的寻找主人,这期间或许有很多的挫折磨难,但狗狗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最后能找到主人就行。至于相遇后主人是否养了其他狗,又或是当初的失散本来就是主人有意为之,狗狗都不会在乎。


    只要找到了就行。主人还是主人。


    江寒骗他也没关系。他会盯着他,只要人还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在咖啡店对面看见江寒的那一刻,钟守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这两个多月来,各种可能发生在江寒身上的事情他都想过,死了,伤了,残了。这些他一想就会觉得心脏被细针扎得千疮百孔。


    所以江寒好好地坐在咖啡店里,虽然是和一个alpha独处这件事让他很不爽,但这点不爽比之知道江寒没事,完全是芝麻见西瓜。


    消化了江寒对他没有以前那股‘冲动’这件事,钟守脑瓜子开始转了。


    他的beta此时此刻呆呆的看着自己。


    钟守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的雾霾散了不少。


    在那个被他指挥去端茶倒开水的碍眼alpha回来前,他说:“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住哪,预定会的事我可可以答应你。”


    “否则,没得商量。”


    钟守观察着面前人的反应,一丝一毫的眼神都不放过。在越来越长的沉默时间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这样的时间越长,代表着beta拒绝的态度越多。


    江寒持续震惊,搭在柜台边沿的手攥紧到泛白。其实他想的是:艹!!!!这家伙是去进修大脑了吗?!还是自己的脑子退化了!


    他怎么知道我没住这里?


    竟然还学会交易了!


    还有那狗脾气也被一起进修掉了?知道我在骗他他居然没把我怎么样!


    ……果然距离产生智慧吗!


    江寒绞尽脑汁,思来想去,都没想出对策。恰好此时祁章端着滚烫的热茶出来了,正以一脸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他俩,很显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江寒想说点什么,但显然解释什么的放现在不合适,他又转头去看钟守,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又连忙转过头看正前方的药柜子。


    艹。


    怎么办。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那他想和钟守切断原来的关系就不怎么好办了。


    不答应……那预定会的事儿就真泡汤了。


    钟守温和地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寒看着祁章将泡好的茶推至alpha面前,垂下的眼睫抖了抖,攥在药柜边沿的手缓缓松开,张了张嘴,犹豫。


    祁章突然拉住江寒的手腕,皱着眉,先是看了眼这位贵人,然后再朝江寒问:“什么意思,他让你考虑什么?是不是他让你陪他睡觉?咱不干……”


    江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要抽出手,旁边一道黑影就跟闪电似的把祁章的手给扯开然后甩开。


    “砰!”


    根本没人料到alpha会突然动手。


    祁章就这么不慎被甩到药柜子上去了,跟壁虎一样紧贴着药柜。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惊恐,显然大脑皮层根本没反应过来。


    江寒沉了脸,立刻看向钟守:“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钟守:多嘴讨嫌的A滚远点:)


    第54章


    “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


    钟守皱着眉,冷冷地看着还扒在玻璃药柜上海的壁虎。嘴唇上因为太干而出现的裂口此时在隐隐渗血。他抬手随意抹了一下,抹得脸上和下巴上都是。


    看起来更像疯子了。


    江寒叹了声,开口:“别抹了,先跟我去洗手间擦一下。”说完就拉着钟守去了洗手间。


    钟守跟在后面,一进去,先反手锁门。


    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江寒额筋一跳。


    洗手间狭小,站两个成年人已是极限,洗手池上挂着面镜子,上面被打扫的人擦出一串串干涸的水珠印子,不但没弄干净,反而看起来脏兮兮的。


    alpha身形高,镜子架得也高,钟守面对着镜子恰好能把里头流浪脸映出来。长时间没打理乱脏乱的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的,嘴唇干燥起皮就跟刚从沙漠渴死回来的人一样,眼底青黑,内眼发红。


    这段时间他没在意过外表,每天只知道在各个街巷里窜。现在在江寒面前才觉出丢人。


    偏偏此刻beta还一直盯着他。


    江寒抬手按在他后脖颈上,向下压,让他脸靠近水池,像闲聊天那样提起敏感话题:“你的病,怎么样了。”


    钟守眼睫上流下几颗水珠,看起来很可怜,像哭了一样,他说:“没好。没你,就好不了。”


    江寒出任务之前就说过让他找别人解决需求这样的话,alpha也想起来了。


    两人默契地抵触谈及这个话题。江寒是怕说起这个alpha会做出更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儿。而钟守则是不想再次听见江寒说这种话。


    钟守被摁着,忽然那只手摩了一下,那一片皮肤几乎是立刻颤栗起来,他觉得他不是易感紊乱,他是有‘江寒肌肤接触’渴求证。


    凉水泼在他嘴上时,江寒的手指也会似有若无擦着过去。钟守觉得项圈不管用了,根本没有抑制住他的信息素暴乱。


    他撑在水池边沿的在发抖。


    江寒察觉到他的异样,跟着弯下腰来:“你怎么了?很难受吗?我去问祁哥拿点药……”


    祁哥祁哥的叫,听得人窝火!


    钟守被打湿的手拽住他:“不,用……你给我亲口就行。”


    江寒呆立在原地,刚想呵斥他别胡说,下一秒被拽住在原地转了个圈,后背抵在了门上。然后alpha就这么压下来了。


    渴了很久的人喝水不能大口大口的灌,只能小口小口的嘬,等到口腔和喉咙都适应了湿润,才能大口大口的来。


    钟守要疯了。


    虽然他的beta在挣扎,但没舍得咬他,他就亲得更用了。beta唔唔嗯嗯的声音听得他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药店的破门板被撞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外面的人除非是瞎子聋子,否则不可能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钟守的手也没闲着,揽着江寒的后腰一箍直砸向自己,两人相贴,紧密不可分。怀中人已经停下了挣扎,他便松开手伸向江寒的后劲,谁知刚碰上,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


    江寒惊疑地看着他,脸色白得吓人,连刚亲出些血色的唇也跟着白了。


    “你自己擦吧。有什么事到外面来说。”他擦掉脸上被alpha沾湿的水渍,转身出去了。


    江寒一出来就看到张着嘴呆愣的祁章,刚刚被甩成壁虎的事他没空计较。比起这个,他更惊讶两人之间的关系。


    趁钟守还在洗手间,没这么快出来,江寒觉得自己得和祁章先串供。尤其强调了他腺体的事,不要让钟守知道。


    “预定会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心里已经定了主意答应钟守的要求。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人一时半会儿肯定甩不脱,那就干脆让他跟着。


    听罢,祁章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他什么来头?”在D市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江寒不好把钟守的个人情况和经历随便告诉别人,这不好,只能含糊其辞的说:“在达曼那边做点生意,是研究院最大的投资人,所以你这事儿得从他手上过。”


    祁章了然,不再探究钟守的身份。但另一件事他实在忍不住:“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江寒眉毛一跳,每当有人这么问的时候,一般这个问题都是不该问的。果然,下一秒祁章就问出了令他堵塞的话。


    “你俩什么关系?情侣,对象,伴侣?”


    “……”


    这三个选项有什么区别么。


    江寒嗫喏,上嘴唇和下嘴唇跟粘上了似的张不开,最后说了句:“朋友。”


    祁章一脸‘你他么在胡说什么,诓谁呢?’的神情让江寒无地自容。确实,俩人的行为对于朋友的关系来说过火了。但上面无论是哪个关系,江寒都觉得不恰当,只能退一步,放在‘朋友’上。


    素友,也算朋友吧?


    祁章撇嘴笑道:“你说是朋友,人可不一定这么认为。”


    江寒一想到刚刚钟守的行为,就冷了脸:“那是他认知错误。”


    祁章又笑:“那不还是你给他了‘认知错误’的机会……”


    要是人要亲你,你上去就是一拳,打得人脑震荡了眼睛都看不见了,人还会亲你?说到底还是另一方纵容,拒绝得不彻底,那不彻底的拒绝,不就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么?


    江寒被这句话点醒了,他确实有纵容的成分在里面。那么,接下来这段和钟守相处的时间,他要把弯了的关系掰直,掰回两条直线,属于‘朋友’的直线。


    钟守出来时,祁章去给街区的一个老人家送药了,只剩江寒一个人,坐在药柜前等他。脊背微微弯曲,一节节脊柱突出形成一条波浪线,怎么会瘦这么多?


    江寒偏头看他一眼,说:“走吧,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去茶馆的路上,江寒特意走在外侧,暗想:挤吧,你有本事把我挤到马路中间去,让车撞死我。果然,钟守不挤了,维持着一个刚好却不会把江寒挤走的距离,只不过心情低迷了一路。


    等到了茶馆楼下,江寒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他的花,那盆花还放在宿舍窗台上。得想办法收起来,千万不能让钟守看见。于是一到茶馆,就把人按进包厢里,等他泡了茶来。其实转身就去了宿舍里,用纸箱子把花罩了起来,寻么了半天,最后放在柜子顶上。


    该藏的东西藏好后,江寒端着茶具去了钟守在的包厢里。


    “你现在就住这里?”钟守皱着眉,环顾四周。


    “嗯,身份不便暴露,越隐蔽的地方对我越有利。我只在人多的时候在后面帮忙洗洗茶具,人少就会偶尔外面端端茶。”江寒解释道。


    钟守看着他不慌不忙的动作,心脏又砰砰跳:“所以,你第一次对外单独服务对象,是我。是吗?”


    江寒抿嘴看他一眼,然后摇头:“你不是第一个,阿遂才是。”


    “阿遂?阿,遂?”烧水的火还没烧起来,钟守的眉毛先被烧起来了,“你跟人很熟?叫这么亲密。”


    江寒停下动作,冷了脸看他:“你别抽风行不行。根本没有亲不亲密,大家都叫他阿遂,他名字就叫这个。”


    钟守冷笑:“我改名叫阿守,那你会叫我阿守?”


    江寒不理他了,不接他这茬。不顾之前学的那些泡茶步骤,倒了杯十分烫的推给坐在对面黑脸alpha。


    “嘶……喝吧,你要的十分烫,嘴都给你烫熟……”


    钟守拽过他的手,看见指尖发红就没气了:“谁说要喝十分烫,烫不知道松手?”


    江寒冤枉:“在药店的时候是你自己说的。”


    钟守给他呼呼吹手,闻言抬眼盯他:“我为什么那样说你心里没数?”


    第一是看不过别人指使江寒,第二是为了把人支走给两人留有独处空间。不然哪个神经病会喝十分烫的茶,不怕得喉癌么。


    江寒抽回手,给自己倒了杯温白开,一边说:“你已经知道我住哪了,预定会的事你得说到做到。”


    钟守冷哼,嘲讽他天真:“你睡这包厢里?我没看到你的床,就不算。而且,我改主意了,我得加条件。”


    江寒气笑了,往后一靠:“钟守,你别得寸进尺。”


    钟守面上冷漠谈判,桌子底下动作热火朝天,他腿长,稍微一伸岔开来,就能完全挡住江寒的腿,两腿一并,就给人夹在中间了。


    “现在是你有求于人。”alpha的动作极具侵略,隔着布料摩挲着,能清晰感觉到beta在发抖颤栗,“三番两次拒绝我,你才是得寸进尺。”


    江寒被夹着,竟然动不了了,忍住对方作怪的动作,涩着嗓子说:“那你说,加什么条件。”


    钟守端着冷了些的茶杯,小啄一口:“跟我回酒店住,你要想去哪都随你,但晚上必须跟我回酒店。”


    江寒想都没想说:“不可能。那就不用谈了,预定会的事你不答应就算了,我和祁哥想其他办法。”


    钟守并紧了腿,不让他走,咬牙切齿,退了一大步:“那我来茶馆跟你住,如果你不答应,我保证你想一百个办法都办不好,你想一个办法我就弄黄一个。”


    江寒停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思索这其中的可能性。


    艹。


    这疯子估计还真能做到。


    江寒运气深呼吸,拧眉看着钟守,心一狠,咬牙答应了。


    “行。”但很快他又说:“员工宿舍是单人床,两个人睡不下,你要来住,要么睡地上,要么睡别的空床。”


    他就不信,钟守会能习惯得了长期睡在地上?睡不惯,那就只能老实滚回酒店!


    钟守也痛快答应:“行。”


    他就不信,江寒能忍心看他每天睡地上。他还不知道么,就是一个面冷心软的人——


    作者有话说:钟狗:我就不信了,我哼唧两声你能不心软?


    第55章


    钟守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耸动着鼻子仔细辨别其中是否有敌人的味道。


    员工宿舍是杂物间收拾出来的,床底下和桌子底下和有很多没地方放的收纳盒。铁架子床已经生锈了,睡在上铺的人每次爬上爬下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下铺的被子被折得整整齐齐,铁架子旁边贴了个名字贴,上面歪扭地写着名字。一看就是有人睡的。


    “这谁?”钟守指着下铺问。


    “阿遂的。”江寒平淡瞥了眼颐指气使的alpha。


    “呵……”钟守老毛病又犯了:“叫得这么亲热,你怎么不叫我阿守呢。”


    江寒转身爬上上铺,坐在边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他没有姓,是个黑户,原本是叫随便的随,后来好心人给他改了字才变成了遂。所有人都叫他阿遂,我不是那个单独特别的。”


    钟守走到离他的腿只有毫米的地方,抬起头盯着江寒的眼睛,“那你叫我阿守,我以前也是黑户,没有姓,后来姓钟也是被迫改的。或者……我跟你姓,你叫我江守,叫我阿守都可以。”


    alpha的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


    又犯病了。


    江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钟守。预定会的事…”


    钟守忽然瞪大眼睛,想起什么来,从江寒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你在达曼的电话打不通,给你充了好多话费之后能通但没人接,没几天就提示关机了。我把电话记下来,你也存好我的……”


    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江寒只能看见他拿着手机在捣鼓,但看不见页面,几分钟后,钟守才把手机还他。


    江寒拿回手机后,左右翻看了一遍里面的东西,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只是那个存好的电话的备注让他愣了下。


    A。


    点进去,看见底下一行小字:此联系人已被设为紧急联系人,在拨号页面长按1键即可拨出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江寒手指动了动,在右上角犹豫了下,然后就被钟守按住。


    “你如果想我现在发疯,就尽管删。”钟守在他手腕上摩挲着感受肌肤相触的温凉触感,一边换了副脸说:“我回酒店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就待在这里等我。”


    “等我回来,我们再谈预定会的事。”


    他这样说,那江寒自然哪里都不会去,就乖乖的在茶馆等。也是捏准了江寒现在有求于他,钟守才敢让人没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一会儿。


    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回来。他要安排一些事,还要把自己收拾一下,这幅鬼样子能给人吓跑了,刚刚他就感觉江寒已经不止一次看着他欲言又止。肯定是嫌弃他这幅模样了。


    钟守走到门口,回头确认江寒还坐在那儿,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哪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一走出江寒视线,钟守便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没名字,图标是一坨黑的看起来不太正规且合法的软件。点进去后,加载了两秒,屏幕上出现扭曲的地图路线。


    一个粉色心标定在屏幕中央,是静止状态。


    这是钟守自己做出来的软件,里面的功能很多,都是针对他个人需求开发的。比如监控手机主人的其他聊天软件记录,电话和短信记录,本来想再研究开发出实时监控,例如被监控者的实时语音记录,和什么人在哪说了什么话,但还没将这些功能全都编程好,就知道了江寒始终好的消息。


    不过现在这些也暂时够用了。


    他点了点粉心图标,立刻就出现一个卡通版生气的江寒。


    没跑就好。


    要是真跑……他一定,一定会把他脖子上的狗链子拴在江寒的裤腰带上。


    ……


    格里酒店的前台小姐姐从一堆住房记录和到点记录中抬起头,看见刚刚出去没多久的客人又回来了,身后并没跟着那位等他的朋友,客人不仅神色呆滞,而且还很茫然。头发都挠成鸡窝了。


    这位客人上去后没过多久,另一位比较“特别”的客人也回来了。


    一前一后,和当初来办理入住时一样。


    陈白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滴滴一声,门从外打开了。


    钟守寒着脸回来,那表情一看,陈白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拿出手机调出和江寒的聊天记录。


    “你看,你随便看。”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钟守冷漠的视线一扫,接过手机逐字逐句的看,很快就到顶了,他冷笑道:“你主动要加他的,你什么居心。”


    陈白双手合十:“天地良心!我,我只是为了方便工作沟通所以才加的!”


    钟守没说信或不信,把手机扔回给他:“以后你有事找他,就先找我。”说完转身去了浴室。


    这话意思就是,这人是我的,你别想了。


    陈白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太过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浴室没关门,钟守的声音从哗啦啦的水声里传出来:“我这样做防的是你,不是他。”


    陈白瞪圆了眼睛:“我#*&你M钟守你*#傻X吧你!”


    钟守充耳不闻,丝毫不生气,但警告还在继续:“你骂,骂完了就记着,别再跟他私下联系。你知道我有病,信息素失控起来我会干出什么事来我自己都说不准。”


    “说不定哪天我趁你睡觉拿着刀站你床边上……”


    陈白想象了一下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疯子疯起来还真有可能干得出给人一到砍死的事儿。


    钟守冲洗完,下面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看见陈白一副见鬼的表情,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陈白他最清楚,没点心思绝不会主动开口找人要联系方式,他的出发点就不良。不过杜绝他和江寒私下联系倒不是担心其还存有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怕防不住陈白会偷偷帮江寒做什么。


    例如帮江寒跑路这种事。


    他挑了身不那么沉重的衣服穿上,偏休闲运动的,看起来阳光不少,至少和流浪汉这个词沾不上边儿。


    然后又塞了几件衣服放在背包里,收拾好之后,才打理他这张脸。


    陈白看着他忙活,皱着眉问他:“你这是干嘛,收拾东西去哪。”


    钟守脸上挤满了泡沫,这些天他刮胡子不勤,长出来了不少,一边等软化一边说他和江寒之间怎么‘交易’的。


    陈白搞不懂:“你非得这样吗?以你的关系,弄个小药商进预定会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威胁他呢。”


    而且江寒看起来根本不想和钟守再搅和在一起,连他都知道的事,钟守难道察觉不出来?


    钟守阴沉地扫他一眼:“这话你要是敢跟他说,就算你是我发小我也会把你舌头割掉你信不信。”


    陈白舔了下唇,吞咽了下:“我不说,我肯定不说。那我问你个问题,你俩是正经关系么?”


    钟守刮胡子的刀顿了顿,登时冒出血珠子,他垂下眸子,面色不改地擦掉刀上的血:“你什么意思。”


    陈白:“你们是情侣吗?或者伴侣,对象?还是说哪个都不是,只是相互利用,你用他疏解你的易感紊乱,他用你疏解他的渴信症。”


    钟守想,不是。


    哪个都不是。


    以前他和江寒是互补的利用关系,到现在,连利用关系都没了。刚刚亲一口都生气,碰了一下后脖子更是直接给他掀走了。


    看见他就想跑,骗他。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为什么?钟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边的人瞪着眼睛等他说话,却只得到一声冷笑‘呵’。


    陈白看他不讲话,人都快碎了,就知道了,于是劝他:“你别把你那疯子作风用在感情的事儿上来,你得软和点。”


    这么一提醒,钟守想起来,江寒确实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来硬的他只会比你更硬,你软,他就心疼心软。


    陈白接着说:“他现在可能身上还有任务,根本没时间想个人感情问题,有些事儿你缓着来。”


    钟守垂眸思考,过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陈白,说:“你帮我找几个靠谱的人,暗中盯……保护他,别被他发现。”


    得,白说。


    陈白抹了下脸,无奈点头:“行,帮你盯着他,还有吗?”


    浴室洗手池水龙头被打开,很快蓄满了,alpha将脸沉进水中,随着时间推移,窒息感也越来越强,但同时脑子也更清醒。


    江寒在执行什么任务,他没有丝毫兴趣探索,他只要江寒能一直在他身边就行。不过碍眼的事儿和人,总要解决掉。


    例如那个药店里,随意指使江寒端茶倒水的alpha。说话动作间和江寒之间默契以及亲昵,这些都让钟守看着恼火。并且预定会的事,似乎也和那个alpha有关。


    水面冒出几个泡泡,钟守憋气到了极限才从水里出来,水珠顺着下颌下滑最后滴入水中。他再次从浴室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朝陈白说:“确实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帮我查个人——


    作者有话说:存稿快见底了[爆哭]话说隔壁预收的梗有人喜欢吗


    第56章


    钟守从茶馆出来时身无一物,回来时却背了个大包。看样子是打定主意长住。


    江寒对此不置可否,维持着坐在上铺的动作,垂眸看着alpha收拾,把衣服挂进本来就窄小的柜子里,把电脑放在本就小得可怜的书桌上。洗漱用品和江寒的摆在一起,并且把另一套碍人眼的用品收拾起来放床底下去了。


    江寒心中暗想,阿遂回来看见了肯定会气得和alpha打一架。毕竟这里是阿遂得之不易的‘领地’。


    这一点,阿遂和钟守却是莫名的相像,对自己的地盘领地意识格外的强。


    也不知道阿遂和钟守会不会相处得来,如果是欢喜冤家,那这小宿舍就热闹了。这样想着,江寒不自觉笑了。


    钟守在底下早就停了动作,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沉声问:“你在想什么。”


    笑得这么温柔。


    江寒眸光顿了顿,收了笑意,皱眉道:“没什么。你快收拾,等会儿员工就餐时间到了,晚了就没得吃。”


    钟守冷哼着三两下铺好了,然后叉腰站在江寒面前:“平常和我说话都是冷着脸,刚刚笑得又温柔又幸福,在想谁。”


    江寒面无表情地睥睨着他,不说话。钟守就揪住了他不说话就是默认这点开始撒疯。两条粗壮的胳膊一撑就翻到上铺去,把江寒扑倒了。


    这下位置调换,成了钟守由上自下地看着江寒,胳膊撑在他脸的两侧,腿也把人禁锢在小范围之内。整一个人形铁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重逢后,不论钟守怎么按,抱,亲,碰,江寒都不躲,或者说是躲得迟钝,反射弧变长了?还是说在欲擒故纵?


    应该不是,毕竟就算江寒什么都不做,冷着脸站在那里,钟守就已经心痒得不行要舔着脸蹭上去了。


    不过无所谓,是什么都好,只要江寒没说出完全不不能,到底得拒绝,他就会赖着。


    像现在这样,在江寒伸出手臂格挡他的前一秒,钟守向下压,不是亲也不是摸。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环抱。


    江寒的手臂压在两人中间,本想用力把人推开,alpha却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别动,让我抱抱。让我休息一下……”


    江寒就不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抽出被压着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再一次唾弃自己心软。


    没过一会儿,颈侧便传来节奏均匀的呼吸声。alpha睡着了。


    江寒被压得结实,温热的怀抱让他也昏昏欲睡,迷蒙之间抬起手摸了摸alpha有些长了的头发,然后慢慢滑落,最后攥紧在alpha的衣摆。


    等再睁眼时,天已经擦黑了,alpha翻去了身侧,脸还是埋在自己颈侧,喷出的滚烫气息撒在皮肤上,顿时令江寒起了层鸡皮疙瘩。


    悄摸地移开半寸,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攥着人衣角。这会儿撒都撒不赢。


    看了眼时间,近七点,阿遂快回来了。这个时间员工餐肯定吃不上了,等会儿只能开小灶。


    江寒推了推alpha,一碰才惊觉烫得很,这是发烧了。


    alpha眉头紧皱,脸烧得通红,都这样了还不忘记双手双脚把江寒锁死在怀里。


    江寒费了不少劲才脱离出来,得先去拿点退烧药,然后再开小灶弄点儿吃的。脚堪堪踏出门,又缩了回来。留了张纸条,然后在alpha没经得他同意自作主张添加的地球上发了消息。


    主要是怕这人万一在他回来前提早醒了,找不到人满世界撒疯。


    出了茶馆,江寒又去了祁章的药店。


    “帮我配点退烧药,易感紊乱症alpha能用的。”江寒人未到先出声。


    说来祁章这人也挺神奇,无论什么时候来找他,他都是从药柜子下面钻出来。一听见声音,从底下冒出头来,和那副浸淫已久的商人嘴脸有点儿割裂,还挺有趣。


    “有易感紊乱?难怪带着特制项圈……看他那样,你满足得了他?”


    江寒声音平淡:“你是指什么方面,信息素?”


    祁章穿过走廊,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指什么,“装什么傻。你是个beta,又不是Omega,信息素什么的也由不得你想让人满足就满足。”


    江寒轻咳一声,抿着唇,说:“我之前有渴信症,还就真能在信息素方面满足他。”


    祁章愣住,手里的药丸都差点没拿住。这事儿可从人没告诉过他,连那个人也没说过。


    江寒抬手摸了下已经变得扁平的后颈,声音低又轻:“不过现在这个也满足不了了,毕竟腺体没了,他信息素我也闻不到了。”


    其他的,自己也没让alpha满足过。这么想,忽然觉得他很不称职,甚至可以说自私。


    祁章含着足斤称的震惊配好药,完了站在他面前,惊诧道:“你是个beta,怎么会有渴信症?!”


    江寒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为什么会有已经不重要了。也蛮可笑的,有腺体我会因为渴信症而命不久矣,没了腺体我又会因为这个活不长。”


    祁章啧的一声,说:“beta患渴信症,全世界也没几例。然后被割除腺体……有条件的话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末了他皱眉鄙夷道:“难怪他死追着你,易感紊乱碰上渴信症,确实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换了我也得追。”


    江寒斜了他一眼:“这话不要再说了。”


    祁章不解:“为什么?”


    江寒:“我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不管是哪一种都满足不了,你说这话容易让人误会,别耽误了他。”


    祁章嗤笑,觉得他太瞎太天真:“你这样认为,那他呢?就他那掉价样儿,你觉得你说不想耽误就不会耽误?他肯?”


    江寒摇头,觉得祁章说得太严重:“他就是年纪小,也没什么情感经历,碰上个锅盖的盖就会下意识依赖,等有一个能够让他重新依赖的对象出现,我也就没这么重要了。”


    祁章怎么说,江寒都有个盾牌把他的话驳回去,总之就一个意思——钟守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没他活不了,没长大呢,没几天就腻味了。


    饶是江寒再怎么自欺,祁章却是旁观者心里门儿清,那alpha简直把江寒当眼珠子护着好吗?


    祁章原本想问;那你呢?


    江寒看了眼时间,当即皱着眉拿着药转身就走了,一边还念叨着‘都出来这么久了……’。


    祁章的话也就没来得及问出口,不过他得到了另一种方式的回答。


    江寒从药店出来后又去最近的超市买了些菜,钟守发烧得吃清淡点,茶馆里那些食材是昨天和今天采剩下的,要么不新鲜要么不适合生病的人吃。


    回去时,茶馆里的员工已经在做清扫工作,他们见到江寒回来了,眼神都有些……怎么说呢,有些微妙。


    往宿舍方向走,渐渐地听到几句争吵。一道是钟守的声音,另一道稚嫩很多,是阿遂。


    糟糕。江寒心下一紧。


    他加快脚步,宿舍门大敞着,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乱成一团。阿遂气成了一个圆滚的气球,正指着上前方不停地骂,但由于说的是方言,江寒没能听懂,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阿遂看见了他,眼睛里立马蓄起了泪花,可怜兮兮地喊:“阿度哥……他睡你床!他还骂我不要脸……”


    江寒接住他扑来的小身板,接着就看到钟守也出来了。看到他抱着阿遂时,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暗。


    “小屁孩,就会装可怜卖乖。”钟守冷嗤一声。


    阿遂死死抱着江寒,不肯松手,一边还愤懑地看着alpha。江寒接收到alpha的眼神,抱着阿遂的手不由得松了些。


    “你好些了?我给你拿了点退烧药……”江寒一首牵着阿遂往里走,一边问。


    钟守直接撇开小孩,挤在中间,声音强势:“没好,一睁眼看见旁边是空的就给吓醒了。”


    “……”


    声音中气十足,任谁听见都不会觉得这人在生病。江寒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转身,就看到两双眼睛盯着自己,瞬间觉得那些一个人带两个还在的妈妈真的很不容易。


    他先和阿遂说:“这是我的朋友,他生病了不舒服,是经过我同意了才睡在上面的。”尽管这样说了,但阿遂并没有放下警惕心,直到江寒说他身上有汗味该去洗澡了,他才走。


    钟守看着江寒轻声细语地和这破小孩说话,心里不是滋味,眼睛里跟淬了毒一样盯着阿遂。人一走,他就迅速把门关上。转过脸来,忽然额头上一凉,登时虎躯一震。


    “我给你留了纸条,你没看见?”江寒收回手,alpha已经从高烧降到了低烧。


    “看到了,所以才没跑出去找你。”钟守脑袋胀疼,里面跟有气球在充气似的,他拉过整间宿舍里唯一一张椅子,坐下后转过脸抱住beta的腰身。


    其实是睁眼后看到身旁是空的,第一时间就拿出手机看定位,看到在药店,松了口气,低头的时候才发现纸条。


    江寒想推开他,但一碰到偏高的体温时又松了手,还是等alpha病好了再说吧。


    “我要去厨房,你再休息一下吧。等会儿饭好了叫你。”


    alpha的手很烫,箍着江寒一动也动不了,观察到对方挣扎的意图并不明显,就胆子大些把人拉在腿上坐下。江寒吓得差点弹起来飞出去,这下挣扎的力度大了不少,钟守都差点摁不住。


    “你再动我就喊了,让整个茶馆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钟守虎掌攥着他的两只手腕锁在背后。


    江寒头向后仰,整个人的发力点被迫集中在中间部位,只能夹紧腿让自己不往后倒。但这么一来,就让alpha得逞了,果然,埋在他颈窝里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放开我。”江寒此时此刻还能冷静着说话,没发火,但下一秒就不行了。


    “唔——!”他顿时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剧烈挣扎起来。


    钟守竟然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这还让他等下怎么出去见人?!


    “钟守你是狗吗!松口嘶……放开我!”


    事实证明钟守就是条狗,松开嘴后还舔了下,注视着他的作品时还有点儿不满意。因为不舍得江寒太疼所以没下死口,缺点是这样的痕迹两天就会消失。


    打标记么,不能打在腺体上,就打在别的地方。


    “你他M别舔了……”江寒声音发黏,虽然说着脏话,听起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钟守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舌头更用力地扫过被啃出来的痕迹时刺激轻微破开的皮肤,是痒是疼还是另外的滋味,这从江寒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很漂亮,在左边弄一个对称的好不好?”


    疯子。


    江寒失神地仰着头,嘴唇张开着,呼吸有些急。身体产生的一切反应都在打他的脸,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想不通自己怎么变得比以前有渴信症的时候更渴了。这种渴和渴望信息素不一样,是身体加心理上的。


    钟守重复地问他:“好不好?”


    江寒吞咽着,摇头,尽量用冷静平稳的声音说:“不好。”哪知道一开口着两个字就成了曲线的。


    钟守眸光顿了顿,手掌贴在江寒的后背,让他有支撑力,头也可以放回正常角度平视自己,看到江寒眼角闪着光,鼻头红红的,下巴还在微微抖动,以为自己刚刚虽然收着力但还是把人咬疼了,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我……”


    “我说,不要再咬了。”江寒以为他仍然没打算放过自己,冷着脸打断他,说:“放开我。”


    钟守看着他这幅浪而不自知的样子,恨不得吃了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出好主意。


    “不想让我咬你也行,那换你咬我。或者你吻我。”alpha特意加重‘吻’字。


    江寒不可能选前面那个,自己身上有个痕迹,alpha身上也有个痕迹,走出去就更加说不清了,并且还会有损名声。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只能一分钟。”江寒强调道。


    alpha那张脸都快笑烂了,江寒不禁想,接个吻就这么开心?不过就是唇舌纠缠,互换唾|液而已。至于么?


    计时器上的手悬空着,钟守看着耸眉耷眼的江寒,问:“准备好了么。”


    问得和比赛时教练问参赛选手那样正经。


    等江寒凑过来张嘴含住轻轻吮了两下,钟守才点开始计时。


    原本在主导地位的江寒瞬间就变成了被动的,被欺负得到处躲,但地方只有这么大,被‘捉’住了就只能认命的被玩|弄。


    一分钟很短。


    在静谧的宿舍里响起提示音“嘀——嘀——”


    紧密不可分的两道身躯分离开,中间拉出一道银丝。


    “可以了。松开我。”江寒目光瞥了眼因为到时间自动亮起的屏幕,那上面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两分钟。


    艹。


    这人果然去进修脑子了。


    “啧。还不松开?”江寒瞪了alpha一眼。


    钟守眉梢一挑,心情不错地往后一靠,笑着说:“其实我根本没用力,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随便一动就能挣开。”


    江寒双眸微震,顿时不敢再动——


    作者有话说:钟守: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呵…


    第57章


    alpha心情很好,晃了晃那只根本没有用很大力气攥紧的手,示意江寒试试‘挣脱’。


    江寒气得抽出手扬起在他脸上甩了一下,力道不重,声音却响,把alpha打得发愣。他腿软着站起身来,眼前都糊了层跟着了幻觉似的,左脚绊右脚跑出去了。


    这是江寒第一次跟自己动手。钟守仔细回味,他舌头抵住被扇得有些麻的脸颊里边,虽然被打,但心情依旧很好。脸上的笑意在看见门口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时顿住。


    心情又跌回了冰点。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寒身边总是会不断地出现一些没必要的人。这个小屁孩是,那个药店的alpha更是。


    宿舍里一直都没开灯,外面月光洒进来,让alpha周身晕染出一个人形的光圈,如果不是面部表情过于阴沉,此刻他宛如一尊威严的神像。


    “呵……”


    一开口冷笑,跟瘟神没两样了。


    钟守起身走了出去,经过时不屑地撇了眼这小屁孩,往丁零当啷响的厨房走去。


    厨房有层透明玻璃,这是为了便于服务员取餐,里面的卫生条件和食材还有厨师本人都能被外面的人一览无余。


    钟守从窗口摸进去,按了下出餐的铃铛,把里面忙活的beta吓了一跳。


    江寒耳朵红红的,回头瞪着眼睛警告道:“别想搞事,老实回去等。”


    钟守的视线从他头顶刮到小腹,视线被台子完全阻挡,否则这样露骨的目光要一直到他脚底下去不可。


    这一幕让他想起江寒以前在家给他做饭的场景,穿着围裙,面色冷峻地和他说‘人妻游戏’。


    alpha轻咳两声,觉得喉咙有点儿痒。


    江寒手脚利索,虽然有段时间没进过厨房了,但功夫还在。炒了两道清淡的菜加蔬菜瘦肉粥。


    一边应付alpha的无理取闹,一边收拾出一张桌子。斜了眼不知道帮忙还净捣乱的人,回到宿舍去叫阿遂一起吃饭。


    阿遂一听要和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alpha吃饭,说什么也不去,江寒佯装生气,小孩这才不情不愿跟着出去。


    到了饭桌前,还不忘学大人的腔调,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转了个方向对着江寒开始动筷。


    江寒现在食量减了不少,吃了两口就放下,给阿遂夹了些青菜。流浪的小孩就是这样,桌上如果有肉菜,夹菜的时候只会盯着那盘肉。潜意识里会觉得吃了这顿没下顿,一顿要吃到顶才算完。


    对面的alpha突然咳嗽两声,很刻意地。


    江寒的目光移过去,见这人盯着自己夹菜的手,顿时感到无语。这哪是什么成年alpha,这是和阿遂一般大的小孩吧!什么都要比,连夹菜都要比!


    不想在这种地方让alpha发疯,他只好往alpha碗里也夹了几筷子。


    心累,比当警察追犯人还累!


    真他么难伺候……


    好不容易这一切都暂时结束,可以好好躺着睡觉了,睡在地铺上的alpha又开始咳嗽,这次是可怜的,压抑着的。


    江寒深呼吸,咬着牙让自己忍住别开口,别开口……别说话,忍着,睡地铺死不了人……


    宿舍里一时间只剩阿遂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先是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随即便是江寒无奈道:“上来睡吧,别咳了。”


    底下上一秒还沉着脸装咳嗽的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掀被子起身翻到上铺,得偿所愿地抱着香软的腰身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好在alpha这一晚还算安分,除了环抱他腰身的一双铁壁箍得他有些呼吸不畅外,没再有别的出格举动。


    傍晚的时候才睡过一觉,这会儿江寒毫无睡意,仍然觉得跟做梦似的,怎么会这么巧,和alpha就碰上了。


    然后又猛地反应过来,到现在alpha也没有和自己谈一谈预定会的事。


    忽然,枕头底下压着的手机震动两下,江寒摸出手机,心中猜测这个时间点给他发消息的大概也就祁章了。


    果然。


    他侧眸瞥了眼alpha,默默调低屏幕亮度。


    Q:预定会另一个负责人来联系我了。数额和定金以及尾款到账时间都商议好了。


    Q: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到时候跟他们一起进预定会。


    Q:保险起见你最好是在暗处待着,难保那里面有人认识你。


    祁章的忠告不无道理,那些人就好比暗处的老鼠,说不定在哪个阴暗的角落注意到你了,随时准备咬你一口。


    翌日天才刚亮,钟守就神采奕奕睁眼了,江寒因为心里装着事儿这个时候才刚睡着,眼底一片乌青。


    依偎着钟守脑袋埋在他胸膛,温热的呼吸隔着衣服吹得人暖得不行。


    alpha不敢动,怕一动人就醒了,这天大福利就没了。


    同时,脑子又欻地一下转起来。想了会儿,他拿出手机来,准备给陈白发消息过去,一打开手机才发现凌晨的时候对方发了一长串文字。


    钟守眯着眼睛浏览完,神色凝重起来。


    祁章的身份信息三两句就能概括。但这人的经历还挺有色彩。


    从人类进化出第二性别以后,大家就非常依赖抑制剂,除了beta不用,其他两个性别几乎可以说是抑制剂不离身。


    五年前有一个知名制药公司为了提高产品销量,在抑制剂中加入超量的抑制成分,这不仅会导致使用者会延长抑制信息素时间,产生信息素堆积紊乱,更会上瘾。


    这一制药公司的广告宣传是抑制时效长,无副作用。


    很快,使用这批抑制剂的人群就出现了不同症状的副作用。这个时候没人怀疑到抑制剂身上,只以为是什么传染病才会导致大规模人群一齐生病。


    多家无良媒体报道,在没有核查清楚的情况下大肆报道XX地区爆发传染病,惹得民众恐慌。


    这个时候一个医药学院的学生站出来了,声称这根本不是什么传染病,是无良药商私自改了抑制剂成分,并且没有许可证就私自贩卖。


    不过很奇怪,这位学生出现在大众视野的三个小时后,又消失不见了。


    有人扒出他的信息,是个孤儿,医学院在读学生,平日在学校人缘不好,因为好大喜功,眼高于顶,没人愿意和这样的人玩。


    此话一出,就有人猜测他说的话能不能信。


    舆论热度居高不下,渐渐地就没人记得这位学生,视线回归到事件本身了。


    整个事件落幕后,真相水落石出。前途光明的医学院学生,沦为一介籍籍无名的药店老板。


    任谁听了都会唏嘘一番。


    钟守本以为祁章只是个看中利益的商人,这种人,江寒不会喜欢。不想这人是有大义的,那得上点心。


    江寒是个警察,对那种善良正义的人会很有好感,这可不行。


    他单手给陈白又发了条消息:再查,查查他这次进预定会的目的。你这几天多和他接触,套套话搞清他和江寒在密谋什么。


    放下手机后,alpha嘴角一歪,觉得自己简直天才,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既能把那个alpha缠住让他没空和江寒在一起眉来眼去,又能弄明白江寒要做什么,如果帮得上忙还能讨好江寒。


    交代完事情,alpha抱着怀里的人睡了个回笼觉。


    ……


    江寒被热醒,有个湿乎乎的东西贴在颈侧皮肤上轻轻移动,发出黏腻的声音。


    “大早上的别□□。”他忍无可忍,揪住alpha的头发把人往扯。被猛地拽住头发的alpha舌头还伸出一截。


    还有脸笑。


    江寒面上不快,但耳朵尖却红了,横了alpha一眼,刚想坐起翻身下床,又被粗壮的手臂勾了回去。


    钟守收着力,只是把人往回勾,自己做人肉垫,贴着他耳朵故意呼出气烫他:“□□怎么了,你以前不也这样跟我浪。”


    拽着他亲,求着他标记,颤抖着腰身让他这样那样。


    江寒想掰开腰间跟铁棍一样的手臂,一边挣扎一边说:“以前是以前,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钟守眉心突突跳,气笑了:“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你凭什么说不一样?”


    江寒撼动不了禁锢着他的手臂,泄了气。alpha带着怒气的粗重呼吸宛如一阵飓风刮得他皮肤疼。


    钟守咬紧牙关,克制着,让自己显得好说话,通情达理,但显然效果甚微,说出口额话难听又伤人。


    “还是说,你现在是有别的姘头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怀中人沉默着,从alpha的角度,只能看到头顶柔顺但乱糟的头顶,和抖动着的眼睫毛。


    “说话!不一样……不一样是什么意思!”钟守怒火中烧,粗暴地掐住他下巴,迫使beta仰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听不得哪些话,就偏偏要说出来激怒我!”


    “从找到你开始到现在,你就一直冷淡对我,你说实话,是不是真有别人了!!”


    “你放心,我不动他。是谁,那个药店的?还是茶馆里的哪个,或者是在达曼的时候就有了?”


    alpha的怒火持续烧着,淹没江寒,融得他滴水,水从眼角洇出,他平淡的声音却像一把刻刀,割开他和钟守之间牵连的那根细绳。


    “钟守,你找别人吧……”——


    作者有话说:狗:什么?!你居然说让我找别的主人??!!!!!!


    第58章


    钟守觉得江寒有病。


    病得不轻。


    更该去看看眼睛,他一定是眼瞎。


    他看不出自己已经完全,完全无法离开他吗?


    还是说看得出,所以才让我找别人?


    窗外洒进能够灼烧皮肤温度的阳光,可宿舍里的两人却都觉得冷,刺骨的冷。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找别人。”


    “没有什么别人。你想都不要想,能甩脱我。”


    “江寒,我这辈子都会缠着你。”


    “是你自己先招惹我的。”


    “下次你再说这话,我会直接*死你。”


    钟守看见江寒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副完全震惊且无法消化他说的话,冷哧一声,垂下眼不再看他了。


    江寒震惊过后,生出一股荒谬感,声音飘得抓不住:“为……什么?”


    alpha皱着眉抬起眼皮瞟他一眼,说:“你自己想,想想为什么我不会找别人。”


    怒火稍稍平息后,钟守有点儿后悔刚刚说的话了,江寒脸色苍白得吓人,是不是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不能太过火,还病着呢。


    “你躺着等会儿,我下去买早点……很快就回。”最后一句加重语气,并隐含警告,见床上坐着人听话地躺下后,alpha才放心离开。


    还是留出空间让他自己想想,缓一缓。


    不过钟守心里也有个巨大的疑问,江寒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在D市这段时间一定发生过影响巨大的事,是对江寒本人的影响。


    他走出茶馆后,在路边上站了会儿,凝眸沉思半晌,又给陈白去了个电话。说话时瞥了眼宿舍那扇窗户。人在干一些不光明正大的事情时是会心虚的。


    挂断电话后,钟守才走向对面开了一条街的早点铺。


    江寒脸色不好,应该吃点清淡的,走着走着又怕江寒嘴里味儿淡出想吃点肉味儿,又买了点荤的,结果越买越多,两手提着两兜子回了茶馆。


    两个沉甸甸的透明袋砸在江寒眼前,还冒着热气。


    江寒抬起眼皮,笑了下,说:“是楼下早餐店一条街做什么店铺徽章集齐活动吗?你把楼下的品种都买齐了……”


    钟守坐在他旁边,把粥碗打开,一边舀了勺递到他嘴边,一边说:“错,那家卖蒸饺的我就没买,那店环境跟老鼠窝一样,怕把你肚子吃坏,就没买。”


    江寒不习惯,要夺勺子自己来,被钟守啧地一声躲开了。


    “别动,没看到这碗烫?端得住么你……”


    江寒抿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拜托……他是个警察又不是娇滴滴的omega,用得着这样?


    一口接一口温度正好的粥,让江寒咂摸出了点别的味道,他悄悄掀起眼皮看了眼,钟守对待每一口送进自己口中的粥都认真万分,好像这是件顶顶要紧不能出错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无法再理直气壮了。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矮了一截儿。


    放在以前,江寒肯定会勒令alpha放手让他自己来,对方肯定也会听。现在倒是调转过来了。


    还有alpha说得愤怒又委屈的那句“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不找别人”。


    什么意思……


    粥喝完,钟守又剥了颗鸡蛋,耐心喂完,最后自己才囫囵吃了两样,剩下的都拿去外面分给茶馆员工了。


    回来后,又在江寒身边坐下,终于进入正题:“来说说预定会的事儿吧。”


    江寒登时挺直了背,点点头。但心中隐隐觉得这前面有坑,说话和面部表情都要谨慎。


    钟守先是问他:“你执意要去预定会,除了帮药店老板,还有其他目的吗?”


    江寒迟疑一瞬,如实说:“有,但我不能告诉你。”


    钟守料到了,但没追问,大概是和他此行来D市执行的任务有关,随后他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需要亲自去预定会吗?”


    江寒点头,神色严肃,没说话是怕露说了什么,被对方察觉。


    钟守了然,然后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我可以带你去,但那有额外的条件。”


    江寒的心猛地坠下,他就知道,一定有坑,这家伙一定会拿预定会这事儿来掣肘自己,他皱眉冷哼,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闲散靠着椅背:“你真是出息了,就这么一件事,你都跟我谈了多少条件了。”


    alpha眸子里仿佛带刺,一寸寸刮着他的脸,他的脖颈,他小而软的耳垂,最后落在他唇上,声音压抑:“这要怪你自己。”


    你这么冷着我,竟然说得出“你找别人”这种话。


    我当然要利用你眼前最看重的东西要挟,让你听话,让你只能看着我。


    江寒被直白视线扫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痒,还热,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转过脸拒绝和alpha视线相交。


    “什么条件,赶紧说。”


    钟守:“在预定会开始前,你和我去酒店住,我去哪你去哪,你去哪我去哪,你如果离开我视线超过五分钟,这事儿就没得商量。”


    离预定会开始还有三天。


    江寒进退两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跟alpha谈条件:“我也有条件。”


    钟守颔首,示意可以一听。


    “房间必须是双人标间,期间任何过界行为都不可以有,我单独行动空间至少30分钟。”


    钟守阴沉沉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行。”


    要不是为了让你住得舒服点儿,我用得着么?先把人弄过去再说,在这个破宿舍里转个身都能磕碰,更别说其他的了。


    江寒则是对于他这么爽快答应有些惊讶,毕竟他让自己和他去酒店是什么目的简直一目了然,alpha都是下半身动物啊。


    钟守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拽着人就走。


    江寒眯瞪口呆,反应过来时挣了挣,喊道:“我带两身衣服等会儿!”


    钟守:“穿我的。”他昨天带来的背包他也没背走,就留在江寒宿舍里,想着预定会这事儿结束后江寒肯定会闹着要回来,到时候他必定要跟着,一来一回省得再收拾了。


    ……


    被钟守关在酒店房间的第三天。明天就是预定会开会时间。


    江寒睡在靠里的那张床,不敢睁开眼,怕和钟守眼对眼撞上。


    他装作木头,而钟守不论是说话还是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了火星子,而他又是个成年男性,要说没点想法?那不可能,只能尽量避免交谈和眼神交流。


    alpha精力天生就比B、O足,睡四个小时醒来依旧跟头牛一样。


    钟守每天睡得比江寒晚,起得比江寒早,一睁眼保准能看到这人下半身裹着浴巾,在他床边上眺望窗外。


    alpha身材一顶一的好,背阔肌紧实线条流畅,窄腰折角收进去,胯骨一半隐在浴巾之下,在抬臂收臂动的作间能看得清整张背部肌肉动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对着窗户秀身材。


    江寒装作睡迷糊了翻个身面朝另一边,紧接着摆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铃声打断了正在窗边施法的alpha,一阵轻而有力的脚步声从床尾绕至两床中间。


    电话还在响,忽然,一阵柔软落在了江寒唇上,离开时柔软的舌尖甚至向上勾了一下。这是一道带着浓烈依恋的亲吻。


    让装睡的人原本有节奏平稳跳动的心脏猛地剧烈砸了起来,他尽量让自己得呼吸保持原有的节奏。


    咚咚咚的响。


    江寒甚至怕alpha会听见。


    电话铃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整个房间里。钟守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件外套穿上,没接电话,而是直接敲隔壁的门。


    陈白满脸憔悴,拖着步子来开门:“……你倒是精神焕发,春风得意。”


    我他么累得跟孙子一样。


    钟守:“不是跟你说了别打电话,发信息就行了,他睡眠不好,丁点儿动静就醒了。”


    陈白翻了个白眼,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钟守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江寒一般是再过半个点睡醒,还得下去提前买好早餐,放凉十分钟,他催促道:“有屁快放,他等会儿醒了得准点吃东西。”


    陈白:“你掐前几天让我查江寒这段时间在D市是不是遇上大事了,我没查到。”


    钟守眉头一紧,虎目一瞪:“那你大清早跑电话来干什么。”


    陈白让他先听完,别插话:“但那边给我透露了一条很不一样的消息。”


    “云霞路这一片,前些天有人也在找人。”


    钟守听得云里雾里:“然后呢?这消息有什么用。”


    陈白:“时间恰好在江寒失踪后不久,又在我们见到江寒之前。”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在找江寒?”钟守手肘撑在膝盖上,很茫然:“有人在找江寒,然后呢?你说明白点。”


    陈白讷讷:“那个人,被挖掉了腺体……当然不一定这个人就是江寒,你,你可以先观察他脖子上有没有伤口。”


    钟守眼前突然闪过那天在药店里,江寒苍白着脸躲开自己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想做什么?是抬手想按江寒的后脖颈,因为这个才被躲开吗?


    所以……


    陈白拍了拍钟守的肩,示意他先冷静一点:“先别急着难过,我们还没完全确定,被挖掉腺体的人就是他。”


    钟守坐不住了,他要立刻回到隔壁去,去看看江寒的腺体,看看他后脖颈上有没有伤口。


    陈白赶忙拽住了他:“等会儿!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是我们猜想的这样,为什么江寒没有告诉你,这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你这个时候把这事儿拿出来说那你们的关系就真在这儿断了!”


    “他身体情况特殊,腺体于他而言是一个病体组织,被切除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你他么先坐下!先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确认是不是他。”


    钟守头又开始疼,不止头,全身的细胞好像都生病了,每一寸骨血都疼,他根本不敢想象江寒被挖掉腺体的画面,也想不出那样的画面,于是只能想这几天和江寒相处的细节。


    越回忆,越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陈白知道他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思考了,脑子里只剩江寒,视线掠过他的脸,向下移,在他的抑制项圈上停下。


    “你,把你项圈关了。”


    “他有渴信症,能感知到alpha的信息素,并且受其影响,如果他的腺体被切除,那么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力肯定也没了。”


    “收拾收拾你那要死了的样子,别被他看出来了。”


    ……


    钟守照往常一样,提着一堆早餐回到酒店房间,眼睛有些红,目光也有些迟钝,不知道哪穿来的裤子,底下短了一截。


    江寒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恰好与他碰上,看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你这买早餐的功夫,是破产了还是失恋了。”


    钟守紧盯着江寒,观察他的反应,越看,心越沉,试探着问:“这屋子里什么味道,开开窗透气吧。”


    江寒觉得热,不想开窗,主要是他一想到刚刚被人偷亲了他就有些耳热,怕被看出端倪,“不就是早餐的味道么,等会儿吃完就会散,开什么窗啊……”


    钟守把早餐都放在小茶几上,带盖子的打开先散热,打了结的也解开放着,在江寒对面坐下,看着他吃。


    江寒都被盯习惯了,随他去。这几天狼吞虎咽的习惯都被alpha给掰过来了,一口嚼多少下再吞,这样对胃好,无论是吃正餐还是零嘴都是慢悠悠的。


    吃着吃着就走神,不免又想到alpha出门前偷亲自己的事,下意识舔了舔唇,抬起眼皮想去偷瞄一眼对面的人,却发现不知道钟守什么时候站起来,在自己身旁站着,于是愣愣地仰头。


    “你站……”


    话音未落,alpha突然蹲下身,单膝跪地的双手圈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怀中,一副很可怜很伤心很需要他安慰的样子。


    江寒闹不清这是又怎么了,把手里的素菜包子缓缓放下,犹疑着说:“你不会真的破产了吧?”


    钟守不说话,只一味的收紧手臂,只想抱紧点,再抱紧一点,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里,可抱得越紧,心里就越空。


    被勒得上半身和下半身快要分离,江寒没办法,只能揪着alpha的头发把他扯开些,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怎么了。”


    钟守眼睛还是很红,但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拉下江寒放在他头顶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坐回对面,说:“你继续吃。”


    江寒:……?


    小剧场:


    钟守离开后,江寒才“醒”,整个人透着被煮熟了的红,一边念叨……“肉麻死了……我擦他是不是天天这样趁我睡着偷亲我……啧搞得好像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走进洗手间,也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光站在洗手池前,边舔嘴巴边想:他干嘛啊……就这么想要?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有病。那……他以后找别人释放信息素,换个人也会这样?


    江寒顶着满脑袋的乱线在洗手间站了快半个小时,才想起自己是来洗漱的,瞬间惊醒!


    他怎么还回味起来了……


    第59章


    预定会开会场地在城西的文化馆,由于路程远,几人选择开车去。


    陈白在前面开车,钟守和江寒坐在后座上。


    江寒侧过脸,咬牙道:“那边座上是有刺么,你非得挤着我干什么……”


    钟守一脸认真的顺着他的话看了眼空着的座,说:“唔,真的有刺。”


    江寒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又觉得尴尬,朝前面开车的陈白看了眼,好在他认真开车,似乎没注意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钟守从昨天早上出去一趟后回来,就变得很奇怪,说话做派依旧是那样,但不再有一些过的行为了。今天,今天没有偷亲他。


    江寒绝对不是因为钟守没亲他而感到难受什么的,就是这人忽然转了性,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守低声在江寒耳边说话:“等会儿你只说是我的助理。”说完递给他一个手提公文包。


    “化妆,会吗?”


    警察多少都会一点这个,平常出任务有需要换身份时外貌也要做改变。江寒接过打开,里面有些文件,还有一个眼镜,没有度数。


    钟守垂眸看着他拿出来戴上,平光眼镜架在笔挺秀气的鼻梁上平添一丝书生气,皮肤很白,比在达曼时要白上许多,这几天被他喂得脸上有了点肉感,头发有些长了,看起来和乖巧听话的毕业生差不多,绯色水光的唇一张一合说话。


    江寒用指尖抬了抬眼镜鼻,转头问钟守:“怎么样?”


    钟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好看。”


    江寒啧道:“谁问你好不好看了,我问的是看起来像不像助理。”


    钟守不说话了,反倒移开视线,目视前方,看起来非常正经。


    江寒把后座镜子打开,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助理’。


    陈司机一路沉默,似乎丧失听觉,车稳得一批,只是到了地方开车门下车时,下颌紧绷,大概是紧咬着牙的缘故。


    他被某个心眼只有针尖大的alpha提前打了招呼,警告他不要和他宝贝伴侣独处,于是带着能进入展会资凭先一步进入文化馆。


    钟守本想和江寒并拍一起走,结果被一句‘哪里有助理和老板一起走的’给顶了回去,最后只能后脑勺长眼睛地在前面走。


    预定会来的人不少,镜框后面的眼睛扫视过每一个脸庞,江寒要记住这些人。


    展会尚未开始,这些商人之间进行客套寒暄,一两个也会来与钟守打招呼,这倒是让江寒有些意外,甚至他们言语间会提及钟望。


    只以为钟家的生意在D市也颇有涉猎,在这些药商面前也很说得上话,连钟守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要恭维着。


    陈白是个技术人员,和这些做生意的更是没话说,预定会没开始前这里都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此刻沉默地站去了角落。


    江寒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他刚转身,alpha的视线就精准追随他,阴沉沉的。


    钟守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但这样的场合也不得不应付两句,见江寒只是走远了些,并没有完全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便没说什么,转头和药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陈白抱着手臂靠墙站,见这一幕嗤笑道:“他在带孩子吗?”


    江寒刚想表示自己也与他有一样的看法,忽然入场处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貌似是地毯绊了进来的人,站在两边的迎宾小姐蹲下身为来人整理。还能听见她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


    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将展会经理吸引过去。


    那人看起来上了年纪了,被绊到差点摔跤并没刻意为难人,笑盈盈的看着迎宾小姐给他整理裤脚。


    看清那人的脸时,江寒呆了呆,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漫上脑海。可他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和这人有过接触。


    经理拽着迎宾小姐说了什么。后者带着那位药商抬手引着朝洗手间的方向去。


    江寒瞥了眼钟守,攀着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了,陈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正是自己开溜的好时机。


    文化馆修建年份应该有些远了,这里除去大厅装潢现代化,其他的地方墙砖和地砖颜色都不一样。暖色瓷砖一路延伸到洗手间,再往里,便是消防通道的楼梯。


    江寒跟上来时,迎宾小姐却已经折返,擦身而过时她低着头,不敢多说多看。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男人就站在洗手池前,脚搭在洗手池边沿,用手沾了水一点点清理裤脚。


    江寒目不斜视走进去,打开男人右侧的水池龙头,水流划过手腕,打湿了一点袖口,他扬起笑脸,向一旁的男人开口:“先生,打扰您了,您有纸巾吗?不小心把袖口弄湿了。”


    男人一直在注意他,见他抬起头来,也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挤压出来:“唔,小寒?我以为我看错了……你不记得我了?”只是那笑里含了别的东西。


    那张脸配上那副笑脸,无端让江寒感到后背一冷。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他面上仍旧带着微笑,恰到好处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男人笑意更深,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继续道:“看来小寒是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可闹人了……”


    江寒脸上的笑渐渐没了,即便这人说着攀扯叙旧的话,可他仍然脑袋空空,想不起任何与这人有关的记忆。


    “我确实……不太记得了,不好意思,小时候的事我有很多都忘了。”


    男人放下脚,把水池边沿踩出来的脏污擦净,把整个池子都浇了个遍,直到整个池子变得光亮干净,这样的举动令他打湿了裤腿,不过他毫不在意。


    “时间久了,有些无关紧要地事情忘了也没什么,不过小寒把我忘了真是不应该。”


    江寒听他语气黏糊,胃里忽然翻起一阵恶心。男人向他靠近,几乎是贴着他耳朵,低声道:“算起来,你可以叫我声爸……”


    话音未落,洗手间的门被一股大力踹开,上方的螺丝飞了出去,门板摇摇欲坠。


    面色阴沉的alpha迈步走进,眸子里含了刀子,瞥过两人之间那微乎的距离。以这个角度看,倒像男人抱着江寒。


    男人见状立刻退开,与江寒拉开距离,神色也恢复如常。


    钟守捕捉到外溢的信息素,面上丝毫不掩盖嫌恶之意:“一身耗子味,不怕恶心了别人么。”


    林奎两只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他信息素明明是烈酒味。有心想反驳两句,只是面前这位他却惹不起。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在江寒与这个年轻alpha之间来回瞥。


    钟守的注意力都在江寒身上,可能真的是被耗子味恶心到了,他脸色很差。


    林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俩,没出声儿,但心里有了计较。


    碍眼的人走了,钟守靠在洗手池旁看着江寒,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问:“你和他说什么了,他靠你这么近。”


    江寒拍开他的手,转身低垂着头又洗了遍手:“没说什么。”


    钟守眸光闪了闪,也不生气被他打了这一下,只是在意刚刚两人动作间亲密。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他好像对我很是熟悉。”


    洗手间里静了一瞬。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你?”钟守皱着眉重复他的话。


    江寒也觉得奇怪。刚刚那人言语间的熟稔不像装的,再说也没必要装作和他很熟,那没什么意义。说的是小时候,是他去江家前,还是江家后?如果是那之后,他该有印象才对,毕竟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江寒:“小时候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不记得也很正常。”虽然心里不这么想,当他没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钟守看了眼时间,要开始了,他们得回到大厅。离开洗手间前,他神色凝重地对江寒说:“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去哪都要先告诉我,如果你要一个人做什么,至少让我能在你后面保护你。”


    没等江寒点头,钟守先一步拉开门,推着江寒出去,自己走在他后面。


    接下来的预定环节,江寒都心不在焉,一边观察着每一个提交所需数额的药商,一边思考刚刚在洗手间发生的事。


    如果江阳在就好了,还能问问他,说不定他不记得的事情,江阳会有印象。


    想到江阳,江寒心里很不好受。哥哥该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急得天天骂他。


    一直到预定会结束,江寒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在洗手间发生的那件小插曲。


    两人站在阴凉处等陈白将车开到门口来,原本只是几步路,但钟守执拗地让江寒在原地等,说是大中午太阳最毒,容易中暑。


    江寒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更恶劣的环境他都待过,一点太阳有什么怕的。


    陈白没说什么,只是心里骂钟守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大门口处站着不少人,挨着近的那几人在说什么,江寒见他们聊得认真,便挪悄悄近些听墙角。


    “也是奇怪,今年大老板没来,往年可都是要亲临的。”


    “唔,听说是上头正在查制药厂这块,为了避避风头才没来,没见今年来的药商少了大半?把一些小药商给筛出去了,就是怕混进警察的人。”


    江寒眸色顿时凝重起来。


    “真要查才好,否则D市的日常消耗药品的价格永远都下不来。”


    “咱们这些药商,也是没名堂,明明知道这是个赔本生意的还是得做。抑制剂若是不生产,其他药品销量也没了,想要生意做下去的,就必须得做这门赔钱买卖。”


    大约是那些经销商为了货源稳定,会将所需药品在一家定齐,若是你家没有抑制剂,那所有订单我就去别家定了。


    这背后的人也是抓准了这点,所以才能控制这些药商这么多年。


    这几个药商陆续上车离开,江寒听完了墙角又挪回原来的位置,一偏头,见钟守正看着他,神色淡然。


    忽然一阵风起,正午闷热的空气似乎被吹散了些。一整天,alpha都是这幅神情,坚定,凝望着他。


    江寒什么都不敢问,僵硬着转头,不再看他。


    陈白终于从一堆堵着打架的车流里溜了出来,按了按喇叭,示意他们上车。


    江寒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回茶馆,而是去找祁章了。


    钟守这回连门都没进,只是站在门口,似是特意留了空间让两人说话。是一个大度alpha的合格标准。


    祁章对这一幕啧啧奇道:“你竟然给调|教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七夕快乐!本来是打算写完之后一把放出来[笑哭]又没忍住[狗头]话说小妈文有宝子喜欢吗?下本想开这个梗[眼镜]


    第60章


    “你在想什么,”


    钟守从浴室出来,便看到江寒坐在床沿发呆,头发还在滴水,背上洇湿了一圈。


    自从前几天预定会的事情结束,他就总走神。有时候是吃饭,吃两口,突然不动了,目光虚散,像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迷。要么是洗澡,在浴室里冲了半个多小时里面还是哗哗水声,在门外喊他一声,会猛地回神应声。


    江寒深呼吸,打起精神回过头说没什么。暂时将心中的不安按下,面上装作无事。对自己的记忆完整程度有了疑虑,他从美国预定会回来后,便在网上咨询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根据他所提供的情况,很可能是患解离性失忆症。


    他又去网上查关于‘解离性失忆症’的相关帖子。


    解离性失忆症,是人体最爱受到严重伤害时,大脑做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江寒左想右想,绞尽脑汁的想,也没有在脑子里搜寻到有关自己受到严重伤害的记忆片段


    思索下来,怀疑自己是多虑了。


    钟守拽着他坐到床的另一侧,吹风机插上电源,给他吹头发。前几天江寒总是很抗拒自己碰他脖子以上的部位,这几天精神恍惚,钟守不管拉着他做什么他都呆呆愣愣地随他摆布。


    不过alpha的手很老实,决不碰江寒后脖颈。


    这放在平常,江寒肯定要疑心,但现在满脑子糟心事儿没解决,没空观察这些。


    吹风机的暖风吹得江寒出了层薄汗,alpha的手指擦过头皮,触感柔软。过了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停下,钟守还珠江寒的腰从后面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侧。


    江寒被箍得难受,扯了扯钟守的手臂,但没扯动:“……你要勒死我吗钟守!松手!”


    钟守抬起头,故意用唇贴着他耳朵说话:“那你告诉我你这几天都在想什么。”看到他耳朵被蒸红了才满意。


    江寒无法从alpha铁一样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泄了力气:“在想预定会上碰到的那个人。”


    钟守闻言脸色骤然一沉,箍得更用力了:“你天天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


    “停停停!”江寒肋骨生疼,额头上都淌冷汗了,alpha不松手,他只能不停地拍打那双铁臂:“钟守!我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钟守咬紧了后槽牙,恨恨道:“你就不能多想想我?想我为什么非你不可,为什么见不得你对别人笑,为什么忍不了你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为什么就对你起反应!”


    这一通几近于剖白内心的话,让江寒停了挣扎,脸色白了又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反观钟守,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终于好受些,但是看到江寒那惨白的脸色,心跟绑了块大石头似的一下子沉到海底去了。


    江寒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得出话,声音像是被磨砂纸刮了似的哑。


    “之前我们说好的。”


    “是各取所需……”


    “不纠缠。”


    钟守松开手臂,向后退开一些,离这个心是石头做的人远一些,面色黑如锅底。他静了一会儿,问:“所以呢,你完全不喜欢我,觉得我违反了你的准则,我应该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是吗?”


    江寒转动了一下身体,想回过头和他好好说,不料刚要动,就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按住了脖颈。


    “不要想蒙混过去,回答我。”钟守怕他又用眼睛攻击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干脆不让他看。只要自己一看到他那平静温和,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眼神就扛不住。


    江寒被摁住,仙女丢了仙女棒,屎壳郎没了腿,能力施展不开。


    “说话!”钟守没了耐心,上身往前靠近他。


    江寒沉默了很久,不能回头,只能对着空气开口:“对。我希望你离我远远的,在达曼好好的,不要再跟着我了。”


    钟守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这话能把上回对我起了反应的事擦掉?还有呢,前面那个问题。”


    提及那个被alpha划重点的问题,江寒沉默的时间更长,随着时间流逝,掐着他后脖颈的手掌越来越紧,紧到快呼吸不了他才开口,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钟守眉头一皱,没听清;:“声音大一点。”


    江寒清了清嗓子,说:“我。不喜欢。你。”


    钟守心中冷笑,手掌下滑捏着他后脖颈向后一拉,又使了点巧劲让他抬起头,对着他那张嘴就亲了下去,力道重得仿佛要给他生吞。


    江寒被揪着脖子亲,刚要抬手推,又被攥着手腕扣在后边儿,以一个屈辱就范的姿势承受alpha不留余地的唇舌纠缠。


    alpha喜欢用直白的,更倾向动物本性的行为表达。他搜刮beta口中的涎|液,又把自己的送进去。这也是释放信息素的一种方式。所以他越亲越用力。


    忽然间,钟守想到什么,眼皮掀起一条缝,他看着脸色驼红的江寒,心脏像被针尖刺了一下。


    江寒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了,他释放再多,江寒也不会受任何影响。他们之间唯一的‘各取所需’的连接线已经断了。


    此时此刻,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寒总在推开他。


    回过神来,钟守心里那点气也没了,最后用力勾了一下江寒的舌尖,退出来,眼睛蒙了层水的看着他。


    “你就是再讲一万遍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信。”钟守说完,低下头在他唇上又啄了下。


    所以你无论说多少遍不想再看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狗很忠诚,不会抛弃认准了的人。


    江寒整个下巴都亮晶晶,木着脸,抬起手擦干下巴:“把手松开,然后离我远一点。”


    两个人前胸贴着后背,姿势亲密无间,中间没有丝毫缝隙,alpha的一呼一吸江寒都能感受到,更别说底下那根烧火棍。


    不仅烫人,还硌得很。而且,他也要去一趟洗手间。


    江寒想,还好刚刚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顺手掀被子盖在肚子上,不然又要被抓’把柄’了。


    江寒等身后的人松手后便立刻掀被子起身,咬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地去了洗手间。而背后那道直白目光似乎要把他烧出个洞来。


    进去没一会儿,他就听见外面响起奇怪的声音,黏糊的、粗重的喘息。


    躲在洗手间的江寒听得脸热,暗骂钟守这个不要脸的,根本不顾忌房间里还有人。


    在狭小空间里站到双腿麻痹,外头的声音才渐停。偏偏不要脸的人还来敲门。


    “开门,我要洗手。”钟守没羞没躁,声音平静。


    江寒哪还敢开门?往马桶上一坐,抹了把脸,说:“你自己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洗。”


    钟守哼笑一声,话说得直白:“又不是没看过,江警官怎么越活越面皮薄了。”


    其实他刚刚已经用没喝完的矿泉水洗过手了,就是喜欢看江寒脸红才故意这么说,再一个,自从两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重逢,江寒脸上就没轻松过,逗逗他,让他精神能有片刻放松也是好的。


    但江寒本人完全无法感激他的良苦用心,恨不得缩成一团,当个隐形的马桶罩子。门上映出alpha高大的身影,垂在身材的两只手怎么看怎么怪,像是会吃人的怪物触手,要吧江寒连吃带吞。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让气氛没这么胶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寒一接通电话,那头祁章的声音就砸向他耳朵里。


    “你在哪?快来找我,阿遂不见了!”


    “什么?!”


    ……


    站在外面等门开的钟守只听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秒门就砰地一下打开了。江寒匆忙奔出,神色肃穆一把打开房间门恨不得掀了它。


    钟守见状也不逗人了,跟在后面问:“怎么了?”


    江寒心中懊悔又自责,祁章刚刚说阿遂是昨天不见了的,但便利店老板以为阿遂有事没来便:没管,而茶馆的人以为阿遂跟着他,便也没问,这两天又心神不宁,自己一直都和钟守待在酒店。


    谁都没发现阿遂不见了。直到今天,便利店老板仍然没见到阿遂上班,便和祁章念叨了一嘴,祁章打电话到茶馆问了一圈,才知道这孩子昨天压根没回去。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一秒都不敢耽搁,立即打电话告诉江寒。


    走向药店的每一步都极其沉重,江寒习惯性地在发生坏事前将最坏的结果预设出来,于是陷入了更深的自责。


    同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


    祁章同样的也嗅出不寻常来,有些事发生得太巧就不是巧合。电话打出去不到十分钟,江寒就来了。


    他示意江寒先冷静,“D市警方对本市的黑户失踪之类报案向来不重视,但也不能不报,刚刚我已经让便利店老板去做了,可希望不能只放在警察身上,我们得自己找。”


    但江寒不能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挖他腺体的人说不定正在暗中盯着,只等他一露头就动手。


    “你就待在茶馆,或者待在药店也行,我先在附近暗中打探一下,问问那些二流子有没有见过那孩子。”


    祁章按住要说话的江寒,转而看向钟守:“钟……钟老板,你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吗,我们分头行动。”


    钟守第一时间去看江寒,而江寒也抬起一双焦急的眼眸回望他。什么都不用说,那双眼睛已经告诉了他。


    他先朝祁章点头,然后对江寒说:“我先送你去茶馆,你在那里等我,有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因为补牙坐等很紧张,所以发一章存稿[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