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黄金台
雍少阑的卧房一直很幽暗, 几乎没点几根蜡烛,赵言渐渐也习惯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拳,似乎再近些雍少阑就要主动吻上了, 也就是因为太近了, 赵言看的又格外清晰。
想了半天, 赵言脑海里就飘来四个字。
绝、非、俗、物!
嗯, 都是男人, 上学的时候连去饭堂吃饭都要赛跑的男人, 看到对方的比自己……那么多, 内心还有一点点小自卑。震惊之余, 慢慢又变成了对自己的心疼,不是,这么离谱的东西真的能长在身上?他又不是韩漫受!
“看到你就控制不了,不用管我, 难受一会儿就好了。”雍少阑打开了药瓶,将里头的药丸倒了出来, 放在舌尖上抿了下去:“七殿下给你的?”
“……”
赵言垂了垂睫,目光从雍少阑裤-裆离开, 选择忽视这个让人自卑的话题:“嗯, 不过他也不确定这药有没有效果——咦?不对,你就这么吃了?”
雍少阑:“……”
“那下次沐浴焚香了再吃。”
药丸下腹, 并没有什么药效上来, 雍少阑把药瓶随手一丢,握住了赵言的胳膊,将人拉在自己身边:“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靠近些,挨着你舒服。”
雍少阑阖上了双眸,那种跟蛇信子一样的目光总算不在赵言身上了, 赵言也舒坦很多,跪在被褥上认真给雍少阑擦头发:“知道了——你头发好多好长,跟夜华似得。”
雍少阑靠着软枕:“夜华是谁?”
“和你说你也不知道,”赵言把发尾擦干,“好了,你头发太长了,多不方便,回头我给你打薄一下吧。”
雍少阑沉睫道:“嗯,你不想说便不说。”
赵言:“……”
雍少阑的眉心微微蹙着,赵言绕过他把浴布丢在了床头的小几上,爬回床里侧赵言看了雍少阑一眼,“有效果吗?”
“应该还要等等,”雍少阑掀了掀眼帘,视野之内依旧是模糊一片,颅内的钝痛却好像有所缓解:“最少也得一炷香的时间,药效才上得来。”
“也对,”赵言盘着腿坐在床里侧,静静地看着雍少阑:“那我陪你等着。”
雍少阑侧脸,看身边的赵言:“要不要先做点别的?”
“嗯???干嘛?”赵言警惕性拿起身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大晚上的,你想干嘛?”
“给你吃。”雍少阑坐起身,握住了赵言的脚踝:“上次不是说好了?没做过吗?自己?”
雍少阑:“别人给你弄,感觉会不一样。”
嗯?
“我……我严重怀疑你不是处男!”赵言很清心寡欲的,上高三的时候学习压力大偶然回家了会放松一下,但是这种事多私密啊,他怎么能让别人帮忙,但是雍少阑就一点不害臊:“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专门学的,春宫图。”雍少阑捏了捏赵言的脚踝。赵言长得白,皮肤细腻,每一处都好看到点上:“不过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算了。”
雍少阑滑了滑喉,眸子底散着淡淡的茶气。
赵言认真看了他一眼,还有点小感动:“兄弟,谢谢你尊重我!”
赵言吁了口气,“那个,咱们暂时还是柏拉图,就精神恋爱,阑兄懂吗?”
雍少阑:“……大概能听懂。”
“那就好,”赵言舔了舔唇瓣:“我们不能太世俗,清新一点,我喜欢和阑兄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就享受这个就好了,暂时。”
雍少阑眸色沉了几分:“但是我想,沈言,你愿意配合我吗?”
雍少阑:“不动你。”
赵言:“……”
感情刚才是装的?
赵言抬眸看了雍少阑一眼,那双鎏金的重瞳迸发出来的目光像是燃烧的火焰,好像要把他的衣服全都烧了,再一寸寸从他身上舔过。
“但是我没做过,”赵言能理解雍少阑,毕竟他可是小黄文里的人物,性-欲重一点也正常,“那,要不我试试?”
雍少阑:“会不会觉得恶心?”
赵言硬着头皮:“应该还好,你别碰我就行。”
“那麻烦你了,”雍少阑伸手:“过来,坐我腿上。”
“好。”赵言扔了手里的枕头,爬到雍少阑身边,抬腿坐在他膝盖上,“怎么你连这里都硬邦邦的。”
“常年行军,抱歉,”雍少阑说着,抬眸静静看着赵言,“沈言,抬手摸摸我。”
“行吧,”赵言绞了绞手,“那我来了,你准备好了。”
说罢,伸手,慢慢落在雍少阑的宽阔了肩膀上:“啧,阑兄你这肌肉真紧实。”
然后又顺着往下摸腹肌:“这里也不错,你这身材,不去玩儿cos可惜了。”
雍少阑:“……”
赵言的手一路从腹肌摸到人鱼线上,觉得这里有点扎手,尤其是碰到那些毛毛的时候,像是点燃了导火线,烫的赵言嗖就收回去手了:“草,我不摸了,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了。”
要是说上头那些长得跟建模一样的肌肉很不错的话,下面就有点破坏气氛了,太男了,他真的接受不了。
“……”
雍少阑没有强求赵言,嗯了声,便抓了件寝衣套上了:“那就这样。”
“嗯,”赵言撑着床,从雍少阑腿上爬下去,虚脱地躺在床上:“……阑兄,你不会觉得我扫兴吧?”
“不会,”雍少阑系上衣带:“但你不讨厌接吻,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身上香香的?很好闻的味道,嘴巴里也是,而且接吻大脑里会麻麻的,很奇妙的感觉。”赵言翻过身,看着屈膝坐着的雍少阑:“或许我是个双,只是暂时和男人恋爱,生理上还有点接受不了。”
赵言:“给我点时间。”
“我会适应的。”
“好。”雍少阑思忖少顷,又道:“沈言。”
“嗯?”赵言:“怎么了。”
明明暗暗的烛光洒进来,暖调的光线落在赵言脸上,浓稠的长睫下拓下一圈月牙形的阴影。
雍少阑滑了滑喉。
很美。
赵言见雍少阑看着他不说话,又蛄蛹了一下,坐了起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你这里,”雍少阑抬手,指腹轻轻落在赵言双眼皮的褶皱处:“有一颗痣。”
“……?”赵言:“是啊,你才发现啊,从小就有……”
“你能看到我的痣了?”赵言突然反应过来了,蓦地握住了雍少阑落在自己脸颊的手:“真的假的?”
“嗯,”雍少阑眯了眯眼,视线内的物体又清晰了几分,重影开始碰撞,偶尔叠在一起的时候,便能看清楚赵言的长相。
少年的眸子溜圆,鼻头小而挺拔,嘴巴也小。
“那你的头呢,还疼吗?”赵言有点激动,小手死死抓着雍少阑的衣角,“这是不是说明解药管用?!”
“好些了,”雍少阑道:“没那么疼了。”
“多谢。”
“嗐,你谢我干嘛,”赵言终于是能松一口气了。
雍少阑的父亲和哥哥都为了大兖捐躯了生命,轮到他这里,就因为自己握着边境一点兵权,就要被下毒嚯嚯。赵言才不想体谅他父皇什么驭下之术什么帝王之术,他只知道雍家是忠良之后,雍少阑不该被这么对待!
赵言始终相信,用一颗真心去对待值得的人,结果不会差。
“应该谢,”雍少阑揉了揉赵言的发顶:“你很善良。”
“嘻嘻,”赵言被夸夸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我可不是傻善良,我也是会看人的好吧,是因为阑兄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才对你好!”
“在清水村,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掉了。”
“咱们睡觉吧,”赵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这几日天气转凉了,夜里还有点冷呢。”
“嗯,”雍少阑也掀开被褥,“睡吧。”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雍少阑便起身准备上朝。赵言今天还想早点回去,再去太医署一趟,听到身边有动静就也爬起来了:“好早。”
说罢,赵言掀开被褥,看着一眼正在穿衣服的雍少阑:“阑兄,你的眼睛什么样?”
雍少阑素日出门眼睛上总带着一根黑色的纱质丝带,用来遮光。赵言见他又备上了,放在妆奁前:“眼睛现在还能看清吗?”
“还好,清晰了一些,”雍少阑说罢,拿了丝带走到赵言身边,“帮我系上?”
“哦哦,”赵言接过丝带,“那看来还要多吃几次药,一会儿我回去,去太医署一趟。”
“好了。”赵言打了一个单结:“等你彻底好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起床吃些东西再走,”雍少阑摸了把赵言的发顶:“我还有事,先进宫了。”
“行,你去吧。”
赵言留在王府吃了早膳,然后就火急火燎回紫宸殿,换了一套衣服后又带着小周子往太医署跑。
……
淑妃染上了风寒,赵承便将政事都推了,每日亲自去太医署监督太医熬药。辰时后,他刚赶过来,就见赵言带着紫宸殿的小太监赶了过来。
不过赵言似乎是有急事,下了步舆就进了门,并未注意到他。
赵承有点不放心,“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看看。”
说罢,他便朝着赵言走过去的方向去,甫一到了殿内,却听见里头太医问了赵言一句:“殿下您和雍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
房间内。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叔侄关系呀,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赵言心虚地抿了抿唇瓣,催促老太医赶紧抽血,“你抓紧做,本宫这个月底必须把解药做出来。”
老太医很是为难:“可,可这太伤您的身体了,殿下何故这么着急?”
“本宫不管,”赵言说罢,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来吧。”
见赵言是认真的,老太医长吁了口浊气,取来了自己的针袋:“殿下,这次取了药引子,您的身子一定会虚弱一段时间,一会儿下官给您开些补气血的汤药,您回去记得按时服用。”
赵言点了点头:“嗯,多谢太医了。”
老太医取了银针,还没动手,外头的门突然被打开,随后赵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太医一看是太子殿下,吓得腿一软,匍匐在地:“太,太子殿下……!”
赵言看了眼突然进来的赵承,纳闷:“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赵承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悉数听去,大概知道他们只要取赵言的血做什么药引子,“荒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伤害?”
赵承抓着赵言的手腕,“跟哥走。”
“等等……”赵言往后退了两步,“哥这件事我回头再给你解释——孙太医你先起来,把咱们的事情办了。”
赵承不开口,孙太医也不敢起来,只是抬头看了赵言一眼,又看了赵承一眼,随后颤巍巍地垂下脑袋。
赵言:“……”
赵言无奈,只能求赵承:“哥,求你了,这件事一会儿我全都和你说清楚,你不能耽误我救人。”
“救人?”赵承蹙了蹙眉心,看着赵言:“你们这是要救人?”
赵言点了点头:“嗯,求你了哥。”
赵承不是不信赵言的话,而是赵言太好骗了,他犹豫道:“什么药要用人血做?阿言你莫不是被这庸医骗了吧?”
“下官不敢!”不等赵言说话,孙太医便自己解释了:“殿下,七殿下乃是麒麟儿,自是与旁人不同,七殿下要做的药也和他的身子有关系,且那血不入药,只是当个药引子。”
赵承思忖少顷多少觉得有点膈应,又看着赵言真挚的眼神,最终还是同意了:“好。”
又道:“忙完了,哥跟你回紫宸殿。”
……
赵言献完了血,包扎了一下手腕,拎着孙太医给他开的补药,乘坐步舆带着赵承一起回紫宸殿。沿途经过许多宫,宫女和太监们还在熏药。赵言和赵承都带着帷帽,起个防护的作用。
“这病很严重吗?”赵言的紫宸殿每天也都有太医署的人去熏药,但是他宫里目前都还好好的。
赵承:“父皇年事已高,宫里自然是要仔细些的。”
说罢,赵承垂眸,目光落在赵言那抹瓷白的手腕上:“别岔开话题,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言抿了抿唇,掀开帷帽看着与自己并肩的赵承,“哥,你最近真的变了好多,干嘛这么关心我?”
赵承:“……”
赵承想起了那日母妃对他说的话。
他原本以为十年前那场意外是真的意外,赵言和南宫皇后是不分青红皂白之辈,但母妃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赵承突然觉得,这十年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活着,他拼了命的学习、结交豪族朝事上更不敢松懈一分,只为告诉自己只有手握权利的人,才能决定事情的真伪。
但事到头,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
不过他不怪母妃,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见识短浅,母妃伤害了赵言,他补偿就是。
赵承垂了垂睫:“我们是亲兄弟,哥对你好不应该很正常吗?”
“正常啊,只不过我们哥俩十年没见了,我还以为都熟不起来了,”赵言笑了声:“哥,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淑娘娘替我说话了?自我那日去见了淑娘娘后,你就开始对我好了。”
“嗯,”赵承轻笑了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言既然为当年的事情道歉了,那哥哥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噗……”赵言觉得赵承好幼稚,一见记了十多年的事情,他道个歉就过去了:“那这么说,哥之前对我那么和善,都是装的?”
“话又被你扯远了,”赵承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到紫宸殿了,进去吃口你的茶再说吧。”
“好。”赵言道。
回了紫宸殿,赵言让小周子把他的补药煎上了。孙太医说的没错,献完血之后确实有点体虚,感觉走路都软绵绵的。
赵承抬着赵言的胳膊,扶着他一起往内殿走:“到底是要做什么药,能让你冒大不韪,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赵言不知道该怎么和赵承说。现在赵承是太子,他又没有封王,要换太子的流言自他回京之后就没停过……雍少阑又是手握辽东军权的异姓王,若是他说解药是给雍少阑的,赵承会不会多想?
“一个朋友,”赵言进了门就瘫了,指挥小太监给赵承上茶:“一个我很对不起的朋友,总之就是我做错了事情要道歉。”
赵承看了眼没规矩躺在小塌上的赵言,不置可否。
赵承:“阿言说的朋友是雍王?”
“……嗯?哥你真聪明。”说罢,赵言又追问一句:“哥,你会不因为我和雍王是朋友生气吧?”
赵承抿了抿唇:“不会,哥信你,不信那些流言。”
南宫氏已经成了贵妃,如今他的母妃才是皇后,就算父皇之前确实有意让赵言做太子,此时想要反悔为时已晚。
“那就好,”赵言吁了口气,人心隔肚皮,他也不知赵承心里介不介意,但是赵承自己捅破窗户纸了,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哥倒是听说,雍王回京途中中了毒,眼睛现在还看不清东西,”赵承道:“阿言是为了帮他?”
赵言:“……什么都瞒不住哥,不过哥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马上就是月底了,他就算拖也拖不了几时了,父皇迟早会知道他给阑兄做解药的事情。不过他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阑兄解了毒,父皇自然不会再猜忌他!
但是暂时他还不想让父皇知道。
“好,”赵承想到了一些事,“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哥就放心了,你休息吧,哥得回去批折子了。”
赵言:“那哥你慢些,我就不送你了。”
赵承从紫宸殿离开,东宫的小太监问:“殿下,咱们还回坤宁宫吗?那边都整理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很快就能挪进去了。”
“不去了,”赵承:“去太极殿,孤要见父皇。”
小太监:“是。”
……
赵承走后,赵言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了下午。小周子见赵言起来,就把煎好的药和准备的小米粥端了上来:“殿下,您都睡了一天了,赶紧吃点粥垫吧垫吧。”
赵言起床,看着外头的太阳都落下了,“怪不得阑兄总说我瘦了,我是真能睡。”
吃完药,赵言觉得身子还是虚,就不准备去找雍少阑了。结果等到了酉时后,王府的小厮主动找上门来。
彼时赵言正在收司衣局送来了几套儒袍。
不是他穿的,是给雍少阑穿的!
王府来了一排小厮,个个手里惦着食屉,小周子都要忙不过来了:“公子,王爷给您和殿下送好吃的来了,都是从樊楼买回来的。”
小周子演戏演的很全面:“殿下不在,您过来吃吧!”
赵言把衣服打包好,不知怎么地,心里怪激动的。
他这还是第一次送人礼物,也不知道阑兄会不会喜欢。
“来了。”赵言拎着小包裹出了门,看着王府几个熟悉的面孔,没顾得上一桌子好吃的,走过去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交了上去:“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这是本公子给他准备的衣服。”
小厮收了衣服,“是,那奴就先告退了。”
小厮回到王府,便把少年交代的东西送到了雍少阑的面前。
彼时雍少阑正在书房忙正事,文泉把包裹接了过来:“行了,下去吧。”
文泉知道王爷忙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便道:“王爷,东西属下先给您收到卧房吧。”
“不必,”雍少阑放下了手里笔,起身走到文泉面前,将那包裹取了过去:“你先下去吧。”
文泉:“是。”
文泉出了待了一刻钟,而后听到男人的声音:“研墨。”
“是,王爷。”文泉甫一进门,便看自家王爷换了套新衣服,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文泉还是憋住了没问,垂头专心研墨。
好半天,书房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
雍少阑:“近年江南的水患频发,丝织品越发难得。”
文泉:“……嗯?王爷的意思是,明年的军费还要咱们自己凑?”
雍少阑:“不是,是这身衣衫,料子确实名贵。”
“很不错。”
文泉:“………………”
“小殿下对王爷的心,天地日月可鉴啊。”
雍少阑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一身青色儒袍上。
“是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营养液(^ー゜)桀桀桀~
晚安啦~
第37章 黄金台
赵言身子虚就不想出门, 也怕雍少阑发现自己不对劲。在紫宸殿窝了两天后他实在是窝不住了,问小周子去哪里玩儿。
小周子刚把赵言的补药端进门来,一听赵言要出去, 连忙劝:“殿下, 您走两步就晕, 哪里都不能去啊。”
“……”
“行吧, ”赵言吁了口气, 把汤药喝完, 觉得有些力气了, 便让小周子给他拿从关阳送来的工作报告。
关阳的学堂大多都弄的差不多了, 有现成地方的学堂已经请了夫子,开始上课,仅剩下一些较为偏远的乡村,还在修房子, 但最晚到九月份就能正常上课。
赵言满意地把来信放下,“好巧, 也是九月份。”
小周子看着赵言吃完药脸色红润了一些,又想起来近些天宫里发生的事情, 不免替他家殿下伤心, 就问了一句:“殿下,要不咱们晌午去皇贵妃哪里吧?”
“母后?”赵言摆摆手:“母后自来了玉京之后就和父皇分不开了, 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
小周子一听赵言喊错了称谓, 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您现在不能称呼母后了,得改,叫母妃……”
赵言后知后觉,看了小周子一眼:“啊?哦哦, 想起来了。”
小周子见赵言没生气,吁了口气,更敢说了些:“上个月陛下寿宴,瓦剌的使臣送了几个异域舞姬,前几日陛下宠幸了一个,封了英嫔,这几日陛下都在英嫔那里。”
“……”赵言闻言,险些把嘴里嚼着的果子喷出来,“真的假的,父皇都七十了,他又宠幸了人?”
“哎呦,陛下乃是天子,龙精虎猛,雄风不倒,宠幸个妃子很正常。”小周子:“殿下那您要不要出门,要是去奴才这就去被车撵。”
“行吧,”赵言点了点头:“既然父皇没在母后、母妃那里,那我就去看看母妃。”
……
赵言说走就走,小周子备好了步舆,从紫宸殿到椒房殿不过半个小时的脚程,赵言赶到后南宫贵妃正在院子里挑选布料。
赵言进门的时候没让小太监通报,自己带着小周子进了门,等他走到南宫贵妃跟前了,才被注意到:“阿言?”
“你来的正好,”南宫贵妃脸色如赵言所猜想的那样,一点都没有因为废后的事情难过,“天气马上转凉了,母妃正要为你选点料子做衣裳,你看看喜欢哪种?”
“就这个吧,青色的,孩儿喜欢,”赵言说着,又翻腾了一下,多选了几套:“这料子也不错,做两套吧,孩儿还能送人一套。”
“……”南宫贵妃闻言,脸色一下就变差了,抬手示意司衣局和身边的宫女退下,拉着赵言在凉亭里坐下:“这几日母妃没空管你,是不是整日往雍王府跑?”
南宫贵妃看着自己的窝囊儿子:“还要做两套衣服,给谁?他雍王府缺你送的东西吗?”
“……”
“母妃你又不生气,干嘛故意这么说话?”赵言早把老妈的脾气摸透了,他能感觉出来母妃是喜欢雍少阑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因为雍少阑拒绝和他的婚事就破防。
赵言能理解母妃为什么生气,毕竟他母妃在现代,真是那种问我家孩子能不能当童模的那种人。
赵言只好岔开话题:“不说外人了,说说咱们的事吧,母妃什么时候带我回金陵啊?”
“想回去了?”南宫贵妃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一点:“母妃都以为你有了情郎忘了娘呢——等淑妃的封后大典结束,你父皇就要给你封王了,母妃和你父皇都商量好了,让你去杭城去,哪里富庶,离金陵又近,想来你会喜欢。”
“可以,”赵言对封地不挑:“应该不是现在就走吧?”
“嗯。”南宫贵妃拍了拍赵言的手:“你父皇年纪大了,母妃想在玉京多陪陪他,你也是,现在境内安稳,你也留在玉京多住些日子。”
“好,”赵言知道母妃那句“边境安稳”是告诉他雍少阑也能留在玉京的意思,“那母妃替孩儿谢过父皇。”
南宫贵妃:“嗯,时间还早,陪母妃去御花园走走吧。”
……
立秋之后,御花园里的花就开始慢慢凋零了,好在此时还开的鲜艳。南宫贵妃喜欢月季,带着赵言一起去御花园里看月季花。
结果甫一走到素日里常去的凉亭,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身着艳色罗群的女子在打手鼓。
椒房殿的小太监识趣儿,提前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禀报:“娘娘,那是陛下刚纳的英嫔,正在排练什么东西。”
南宫贵妃“罢了,那就不去歇脚了,走走吧。”
赵言陪着南宫贵妃路过凉亭,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小周子说的那样,是个新鲜面孔,还是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异域女子,只是年纪看着都没他大。
不过好在父皇看着不算太老,不然赵言会感觉辣眼睛。赵言收了目光,把心思放在鲜花上:“那里的花儿真好看,母妃您看。”
这时凉亭里响起了女子的吟唱声。
陪着南宫贵妃和赵言赏花的女官闻言,怒不可揭:“娘娘,后宫的人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见了您不行礼问安,竟然还敢指桑骂槐。”
少女唱了一首《后宫词》叹息后宫女子不受皇帝皇帝待见,在宫里坐等君恩到天明。南宫贵妃不是听不懂,只是觉得可笑,懒得搭理,但她默许了身边女官去教训人。
不惩小戒,必犯大错。
南宫贵妃:“走吧,那处还有你父皇种的梅,母妃带你去浇水。”
赵言点了点头,随后便听见身后的凉亭里传来争吵声,他循声看去,只见那异域少女气冲冲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皇贵妃娘娘,妾正在为陛下练曲儿,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处罚,这是为何?!”
赵言:“……”
“大胆蛮奴——”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宏厚的男音,众人看去,不是元武帝又是何人:“真是无法无天,竟然敢对着七殿下和贵妃叫嚣,拉下去,乱棍打死。”
“参见陛下。”
“孩儿见过父皇。”
南宫贵妃闻言,攥了攥赵言的手,吁了口气,随后先一步迎上元武帝,行下跪礼:“陛下,外族女子不懂我大兖的礼法,禁足就是,何必大动干戈,惹您不快。”
“卿卿,你就是太好、太心软,才惹得这群奴才如此刁蛮任性。”元武帝拍了拍南宫贵妃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方才的事情朕都看到了,错都在她,再说了,一个小小蛮奴,不杀难以规训。”
元武帝说罢,轻抬手,那妙龄少女就被侍卫拉了下去,凄厉的声音都没喊出来,就被堵住了嘴。
“陛下饶命——”
元武帝没事人一样,朝着赵言招招手:“阿言,过来,让父皇看看你长高了吗?”
赵言本来也想帮母妃说几句,但没张嘴,母妃就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赵言微微垂眸:“……父皇。”
少年提起衣摆,走到元武帝身边,“孩儿都十八了,哪里还能再长。”
“哼,忒瘦了些,”元武帝捏了捏赵言的脸蛋,“这几日父皇没管你,饭都不好好吃了?莫不是病了?可让太医看过?”
“好好吃了,没病。”赵言抿了抿唇瓣,嘴里的话斟酌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掀开袍子跪了下去:“父皇,母妃说的对,那位小娘娘没犯什么大错,您干嘛这么随便把人杀了……”
“阿言!”南宫贵妃走到赵言身边:“你父皇这么做有你父皇的道理,一个蛮女,死一个就死一个——”
“你这是作甚?”
“还不快起来?”
赵言闻言,蓦地抬头去看南宫贵妃的脸色。
他听懂母妃的话里话了,死一个保全剩下的外族质子?
可是她也就是太年轻,使使小性子罢了。
赵言背后霎时生出一阵恶寒。
赵言咬紧了唇肉,少顷道:“父皇,孩儿知错了……”
“嗯。”
“起来吧,”元武帝把赵言扶了起来,音色也冷了几分:“你年纪小,父皇不怪你。”
元武帝:“陪父皇用午膳去。”
赵言木讷地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竟除了他之外,众人都噤若寒蝉地站着,好像生怕他在说些什么似得。
似乎都忘了,方才活生生的英嫔。
赵言:“是。”
……
赵言在太极殿用完午膳,便找了个借口回自己住处了。
路上小周子看着赵言脸色不太对劲儿,便一个劲儿和他说话开解:“殿下下午要不要去雍王府?司衣局的衣服咱们还有好几套没送过去呢。”
赵言侧过去眸子,看了小周子一眼,见四下无人,便俯身喊了他一句:“我现在脸色是不是很差?”
小周子点了点头:“嗯……”
赵言就知道:“心里好难受,想吐。”
小周子:“……殿下,外族人送过来就是当奴才的,一个奴才仗着陛下宠幸了一次,就敢嘲讽皇贵妃,简直不把我大兖的礼法放在眼里。”
“您没必要难受。”
“你一眼都能看出来我因此事不舒服,为何父皇就不会?你也不会……不觉得很可怕吗?”
小周子摇了摇头:“咱们做奴才的,打进了宫,便知命如浮萍。”
“是您太善良。”
“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赵言摆摆手,瘫坐在步舆上:“走,收拾一下去王府,我要找阑兄诉苦!”
“是。”
……
赵言风风火火地往雍王府跑,结果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雍少阑的脸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看。
赵言眨了眨眼:“是不是可离谱?”
“所以,就为了这事难受?”雍王府内茶室,雍少阑执棋,听完赵言说的事情,随便落下一子:“至于?”
“我去?”赵言有点诧异地看着雍少阑:“什么叫至于吗?哥们儿,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哎,而且陛下前脚刚刚娶了她,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把人打死了,活活打死!”
赵言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活活打死哦!”
雍少阑垂眸目光落在赵言皱巴巴的小脸儿,见他心情不佳,便咽下了该说的话,淡淡“嗯”了一声。
雍少阑:“陛下确实有些过激。”
文泉侯在两人身边泡茶,听见自家王爷说出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之前辽东外族战俘,外族死伤十余万人……
文泉:“公子,王爷,茶好了。”
说罢,文泉便退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棋的赵言和雍少阑。
“憋屈!”赵言捧着茶杯,一口咽下去,恨恨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太憋屈了!”
雍少阑把自己的那杯茶推了过去,“找些事情做,缓解一下?”
“……”
“怎么缓解?”赵言看了脸色平淡的雍少阑,才后知后觉,雍少阑也是从小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人:“不用缓解——我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
雍少阑眸色微垂:“你心地善良,是好事。”
赵言捏着一颗白子,挑眉看着雍少阑:“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在阑兄这儿,善良是个贬义词呢?”
“不过纠结这个也没意思,”不等雍少阑回话,赵言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里还是封建社会!
赵言不想吐槽太多,于是换了个话题:“阑兄,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好多了,”雍少阑淡淡道:“药很管用,替为夫谢过七殿下。”
“……”赵言哼了声:“瞎喊什么为夫,肉麻死了。”
“咦,不对,今日好像到了取药的日子……”赵言一拍脑门,为了瞒着父皇,他特意告诉了孙太医秘密制药,所以都是约好了日子他带着小周子亲自去拿,“时间还早,先不玩儿了,我回宫一趟!”
雍少阑:“……”
“不急,明日再拿,今晚留下。”
“那可不行,”赵言麻溜起身,拿了自己的帷帽往头上一扣,风风火火地要出门:“阑兄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嗯,”见拦不住人,雍少阑索性也收了棋。
待送赵言走后,文泉进门来收拾棋盘,发现他们下的棋不是围棋,怎么四个子就被堵一下,好像规则是不能连五子一样:“王爷,你们这是在玩儿什么?”
雍少阑看了一下赵言下的棋:“……许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好可爱的玩儿法。
……
太极宫宫殿众多,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赵言和小周子取了药,步行从太医署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听见外头有小太监们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今天本来是要去御花园听英嫔打鼓的,结果不知怎么地就将人打了个半死,血淋淋地被拖到北镇抚司的诏狱去了。”
“好像是冲撞了皇贵妃娘娘和七殿下,皇贵妃娘娘虽然没了后位,但协理六宫,七殿下又是麒麟儿,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敢的,要我说就是蛮子活该。”
“快别说了,这里是僻静但不是没人过,万一被人听见……”
赵言把话都听了进去,本来他想要选择遗忘的,他一人又没办法改变整个封建社会,但是现在意外听到了,还是觉得不舒服。
小周子看赵言蹙了蹙眉,便出了门喊停了几个碎嘴的小太监,“蠢货,竟然敢在这里乱嚼舌根——”
“奴才该死,殿下饶命!”
“奴才该死,求七殿下开恩!”
小周子见状撸起袖子就要揪着人揍:“看我不锤死你!”
“等等,”赵言拉住了小周子,“罢了,他们就是说的闲话,不疼不痒的。”
“奴才多谢七殿下!”
“奴才们这就滚!多谢殿下开恩。”
“……”赵言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太监,鬼使神差地就喊住了人:“等一下……你们方才说人没死?去了什么……什么镇抚司?哪里是做什么的?”
小周子:“殿下,北镇抚司是关押朝廷重犯的监狱,去了那里的人基本都活不下来。”
“她不是没死吗?”赵言抿了抿唇瓣,一股脑说出来了:“本来也没多大罪过,不能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吗?她才十几岁吧?”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小周子:“北镇抚司现在归太子殿下管……陛下将人扔过去,就没想让她活命,七殿下您就别管这事儿了。”
赵言也知道自己不该管:“啊啊啊啊!我知道了。”
“你们都下去吧。”
地上的几个小太监闻言,麻溜抱着扫帚跑了。
离开了太医署,赵言乘坐马车出了太极宫,往玉京城里朝着雍王府的方向返回。走到半路,赵言还是忍不住喊停了:“那个,本宫好几天没见太子兄长了,你们转个弯儿回去,咱们先去文华殿一趟。”
小周子:“…………”
往常赵言见赵承,大多都是半路遇到,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文华殿。到了文华殿前,赵言下了轿子,步行进了门。
彼时,赵承正在和礼部商议淑妃的封后大典一事。
文华殿的小太监进来通报:“太子殿下,七殿下过来了,说是有事情要找您。”
殿内,赵承跪坐在书案前,他对面是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人闻言,先看了赵承的脸色,发现他似乎并不厌烦这个七皇子,便十分识趣地提出先离开:“殿下,时间不早了,要不臣等改日再来?”
赵承确实有些诧异,赵言竟然也有主动找他的时候。
末了,赵承拂袖示意小太监:“让他先去吃盏茶,孤稍后就过去。”
“是。”
……
赵言在文华殿偏殿候了一会儿,赵承才独身过来,“哥,你来啦,我就是有点事想拜托你一下。”
“哦?”赵承目光落在赵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疑问:“什么事,阿言这么着急?”
“就是……”
赵言把御花园的事情和赵承说了一遍,“哥,那个什么北镇抚司不是归你管吗,你能不能找人给她看看?本来就是一件小事……”
赵承听完赵言的来意,眉心蹙了一下:“所以阿言过来是问那个蛮奴?”
赵承:“一个小小的蛮族女人,死了便死了,就算哥现在过去,到了诏狱她估计也就剩下一层皮了。”
赵言:“……”
赵言来之前也觉得自己也有点神经质了,他就算能救下一个又改变不了这个破封建社会,但就是挺心烦的!
赵言抿了抿唇:“真的没办法了吗?那就算了。”
“……”赵承自然没说假话,诏狱是什么地方,京卫军进去都抗不了一个时辰,更别提一个被打的半死的蛮族女人了,不过赵言笨的有些可怜,倒是有些不忍心拒绝他了:“那这样,哥让人去看一下,若是没死,哥就救她。”
“真的吗?!”
“多谢!”赵言吁了口气,“多谢哥了。”
“嗯,小事。”赵承:“晚上有空吗?要不要留在哥这儿用膳?”
“不了哥,”赵言摇了摇头:“我得去雍王府一趟,改天我去樊楼设宴,请哥你吃饭!”
“好,”赵承没留赵承,“哥送你出去。”
……
虽然是没什么着落的事情,但解决了之后,赵言心里就舒坦多了。返回了太极宫耽误了时间,赵言再回到雍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天色完全沉了下去。
雍少阑在等赵言吃饭,席间赵言把去文华殿的时候和雍少阑说了一下:“阑兄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傻?”
雍少阑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了赵言一眼:“……”
吃饭前赵言把从太医署拿来的解药给了雍少阑,吃过之后,雍少阑的眼珠子就变成了一个,应该能看的很清晰了。
院子里的烛光很亮,又有一轮满月,雍少阑的目光冷冷落在赵言身上的时候,赵言立马就察觉出来对方生气了。
赵言虽然不想相信,但还是支支吾吾问了出来:“阑兄你吃醋了?”
阑兄现在还不知他就是赵言,他去求一个拐弯人脉都不求他,自然是吃醋的。
雍少阑:“一点小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赵言认真解释,“我这不是去了太医署一趟,刚好遇到了小太监们碎嘴,他们说北镇抚司归太子殿下管,我这才舔着脸去求人……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雍少阑蹙了蹙眉,又道:“七殿下对你真不错,连太子都能听你的话。”
赵言:“!!!”
“对不起嘛!”
赵言抬手示意院子里的小厮都退下,没了人,他便绕到雍少阑身边,单膝跪在他身前,歪着脑袋道歉:“阑兄,我真的没想那么多,而且我和太子没什么的,就是普通朋友。”
雍少阑抿唇,鸦羽垂下,眸光落在赵言脸上:“起来。”
“不生气了?”赵言起身,耍赖揪着雍少阑的衣袖,俯身歪着头看他:“我能坐在阑兄腿上亲亲吗?”
雍少阑不言,赵言便知他默认了,一屁股坐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我今晚不走了!”
雍少阑抬眸,捏住了赵言一点尖尖下巴:“我和你说过,我占有欲很强。”
话音刚落,雍少阑有些强势的吻便落下,赵言感觉自己的唇被强行撬开,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在他口腔扫荡一圈儿后又吸住了他的舌头,使劲儿往他喉咙里伸。
“唔……”赵言的双手也没桎梏,后腰抵在了汉白玉石桌上,雍少阑只给了他一息的时间,就又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别……别亲了……”赵言顺从了一会儿,大脑都要缺氧了,才挣扎着推开雍少阑:“嘴巴要被你吃掉了!”
“知道你是变态了,”赵言不生气雍少阑这么吻他,他今天做这件事确实有所欠缺。
神经,激动,无脑,又白莲花。
赵言反省了一下,人生短短三万天,躺平咸鱼岂不美哉?
赵言乖巧地伏在雍少阑肩膀上,看着天上一轮满月,感慨道:“阑兄,我有点想离开玉京这个是非之地了,从前在金陵的时候,母亲从没让我见过这种血腥事儿。”
“府中也是其乐融融的一片,可玉京会吃人,骨头都不吐。”
赵言想,眼不见心不烦。
赵言抱着雍少阑的脑袋,超级认真问道:“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能惊掉你下巴的秘密!”
赵言说罢,雍少阑夹了夹他的指节,沉沉道了句:“赵言,”
“嗯?”赵言垂眸,认真看着男人:“怎么了?”
“想做救世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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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金台
“……”
“做什么救世主, ”赵言古代人都当不明白呢:“我可没那么宏大的理想……”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清楚。
“咦?”
“不对?”
赵言后知后觉,方才阑兄喊他什么?
是沈言吗?
还是赵言?
赵言颤了颤睫,目光落在雍少阑深邃的眸子上, 心脏开始砰砰砰跳个不停:“那个阑兄你方才喊我什么?”
雍少阑抬眸, 眸光落在赵言双瞳上, 淡淡道:“沈言, 怎么?”
“是吗……?”赵言甫一对焦上雍少阑的眸光, 立马就怂了, 心虚的出了一手心的汗:“没, 没事。”
雍少阑眸子沉了沉, 突然又加了一句:“还要接吻么?”
赵言冷不丁地看着人:“嗯?”
男人话音刚刚落下,赵言的唇瓣就被撬开了,舌尖再次被勾走进入一个真空的状态,被吸了几下。
雍少阑真的很喜欢伸舌头。
好在这个吻不算太长, 亲了不到五分钟,雍少阑的舌头从他口中撤走。
赵言伸出来麻溜溜舌头趴在雍少阑肩膀上直喘气, 跟个落水小狗似得。
“还来么?”
赵言摆了摆手:“不,不行了哥们, 舌头被吸麻了, 让我缓缓。”
雍少阑捏了捏赵言的下颌,目光落在方才被他咬过的唇瓣, 淡淡道:“回房么?”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
“嗯……?”赵言歪了歪脑袋, 看着雍少阑不断滑动的喉结和炽热的目光,突然觉得他好色:“那、那回去?”
“我抱你。”
赵言洗漱完,雍少阑已经擦干头发在榻前等着,他扭捏地走过去。雍少阑见赵言进门,起身走到他身边, 帮赵言擦头发。
这几日雍少阑的眼睛好了很多,没那么畏光,房间又加上了不少蜡烛。明晃晃把两人都包裹其中。雍少阑身上的雪色寝衣大咧咧地敞着,暖光虚虚实实地落在精致有型的垒块上,松散的裤腰拉的极低。赵言余光扫了一眼,身子立马不自觉的僵了。
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看,还是觉得不舒服。
不是,他怎么这么多肌肉?!
似乎是察觉出来的赵言的反应,雍少阑手上的动作一停:“不喜欢我靠这么近?”
“没……没有,”赵言说的有点牵强,说罢又想起方才答应了雍少阑不说谎,便又解释了一句:“就是不习惯,发情期过去了。”
“发情期?”
赵言解释了一句:“哦,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就是身上有香味儿那几日,”
雍少阑:“……贴切。”
雍少阑说罢,沉默地将赵言的头发擦干净,“好了,到里头去睡。”
赵言爬了上去,钻进被子里,雍少阑把手布收了,折返回去。
“那个阑兄,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想问要不要……那啥,忽悠七皇子当皇帝的意思?”赵言舔了舔唇瓣:“但其实,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做不好那么大的官,七皇子也不想当皇帝,只是我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不舒服。”
雍少阑眸子沉了沉,眸光落在床上目光真挚的赵言脸上。
赵言想了想,又道:“那种感觉就真的很难受,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矫情,我知自己改变不了,也没能力改变,但见了这种事又在心里难受,我就是个眼高手低的笨蛋,心软的怂货。”
“我帮你,”雍少阑俯身捏住了赵言的下巴:“你只管想,你想不想做?”
雍少阑睥睨:“位极人臣?”
赵言思忖了少顷,还是摇了摇头:“不、不想。”
他可当不了权臣,他想当家做主只能当皇帝,当皇帝这条路不好走,请这个世界原谅他的自私。
“嗯,”雍少阑松开赵言:“那明日,我陪你去北镇抚司。”
雍少阑语气淡然:“人应该是不在了,但或许在乱葬岗能找到尸首——这件事不怪任何人,别有心理压力。”
“那群蛮人不过两国的牺牲品罢了,就算她今日不死,待不久陛下下旨出征讨伐北方,也必死。”
“宠幸她,不过是陛下做了点让他觉得愉悦的事,就好比你饿了身边刚好有个稀罕吃食,尝一次罢了。”
“……”赵言看着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的雍少阑:“但是你这么说,好冷血的感觉,我不是说你冷血,是皇权冷血。”
“坐在那个位置,谁又能保证不冷血?杀人不过是上位者点一下头的事情,就算第一次不舒服,做的多了就麻木了。”雍少阑说罢,思忖了少顷,又道:“沈言,我说这些,你会觉得难受吗?”
冰冷又傲慢。
没有感情的怪物。
赵言抬眸,看着雍少阑,也认真回他:“有点想反驳你,和你大吵一架,但是我知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雍少阑眸子沉了沉:“嗯,也不全对,你也可以走自己的路——不说这个了。”
“想做点让身体愉悦的事情么?”
“啊?”赵言还想问,但是雍少阑已经不给他机会了,掀开了他的被子,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做,做什么?”
雍少阑挪到赵言对侧,抬着他的脚丫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沉道:“猜?”
“嗯……?”脚踝被湿濡的舌头舔过一样,被握着的位置痒痒的,赵言蜷了蜷脚趾,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言看着目光落在他脚上的雍少阑,惊恐道:“你不会要舔我的脚吧?”
“……”
“暂时没有那种癖好,”雍少阑滑了滑喉,抬眸看着紧张的赵言:“不过你要想,我可以试试。”
“别……!”赵言跟个小拨浪鼓似得摇头:“我也没那变态的癖好……!”
赵言话音刚落,见雍少阑突然对着他的脚解开的裤带。
轻薄细腻的绸缎从男人紧致的腰上落下。
“我曹!”
少年杏眼睁的溜圆,反应好了一会儿才闭上自己的眼睛,双手捂住:“啊啊啊啊啊你干嘛!你干嘛!我的眼睛脏了!”
“你这个暴露狂!”
“受不了就闭上眼,”雍少阑单手揉搓着赵言的脚踝,低喘了声:“我估计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
一个小时?
钻石哥?
牛。
氤氲渐升的床帐内,气氛变得粘稠暧昧。
赵言默默在心里数鸭子,数到两千六百五十六只鸭子的时候,雍少阑捏了捏少年的皮肉,低喘了声:“沈言。”
都是男人,赵言自然知道他此刻到了哪个“阶段”
“我草你别喊我。”
“我真是服了!”
“你啥时候好?”
过了得有一分多钟,雍少阑才吁了口浊气,抓住了脚踝贴在手心里:“嗯,现在好了。”
一小时外加一分钟?
赵言踹了男人一脚,索性躺下,自卑地看着床帐顶部,无能狂怒:“草,我啊啊啊啊,谁家好人能来一分钟啊啊啊啊!”
……
雍少阑洗漱完回来的时候,赵言已经躺在了被子里半睡着了。
“嗯……?”赵言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怎么这么慢?”
然后意识到,这段时间和方才他数鸭子的时间差不多,立马萎了,不能再直视雍少阑平时清冷的模样:“阑兄,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
赵言语重心长:“不然老了,会很虚。”
雍少阑:“……”
“我不用,即便老了,也可以满足你。”
赵言:嘬住嘴吧钻石哥!
……
翌日辰时,雍少阑休沐,两人一起吃完早膳,赵言提议雍少阑先和他回紫宸殿,等他问了赵承结果之后再做决定。
雍少阑表示同意,“那你先回去。”
“嗯嗯嗯?”赵言擦了擦嘴巴,挑眉看雍少阑:“阑兄不和我一起吗?我那里也很好玩儿的。”
“不了。”雍少阑给赵言倒了杯清茶:“你我不宜在明面走的太近。”
“你是七皇子的人,太子会猜忌。”
“……行吧,”赵言搞不懂为什么,但是阑兄说的肯定有他的道理:“那我一会儿先去文华殿,然后再偷偷来找你,顺便把剩下的解药给你带回来。”
“好。”
……
赵言从王府离开,进了宫就直奔文华殿,但赵承不在,他只能自己等着,到了午时左右赵承才返回。
文华殿的小太监进门通报:“七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在茶室呢,您过去吧。”
“麻烦了。”赵言起身去了文华殿的茶室。
赵承知道赵言是为什么来的,“哥昨日去了诏狱一趟,人确实还没死透,已经打点了大夫给她治伤,不过能不能看好,就得看她的命了。”
“真的?”赵言喜出望外,“谢谢哥了,我本来还以为没希望了,那我一会儿回去告诉母妃。”
英嫔毕竟是因冲撞母妃才被处罚的,她知道母妃表面不说什么,心里一定会难受的,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就像阑兄说的,麻木了。
“嗯,”赵承随便诌了个理由:“不过那蛮女是父皇刺死的,见她命大没死成,父皇才让人丢诏狱去,就算她好了,下场也不会多好,。”
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哥你放心,要她没死,母妃肯定会尽量劝父皇的,到时候能养在宫里也就行了。”
赵承:“嗯。”
为了一个奴,冒着要被父皇训斥的风险。赵言还真是何不食肉糜,仗着家世好,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像他和母后,说一件事,都要在心里反复斟酌多日。
赵承捻了捻茶杯,“中午别走了,不是要请哥吃饭。”
赵言点了点头,“行,我这就让小周子去打包。”
下午再去找母后说这件事吧。
小周子办事利索,一个时辰不到,就打包回来了满汉全席。赵言胃口小吃不了什么,但又馋,什么都想吃一口,刚好借着今天请客,把好多菜都点了。
赵承也吃不了多少,“吃饱了?”
赵言摸了摸溜圆的肚皮:“饱了。”
“来人,撤席。”
他们吃饭用的是公筷,剩下的饭菜都没沾口水,平时赵言都赏给小周子他们了。看见这么一桌好吃的,赵言随口脱出:“等等,扔了多可惜啊,不然让阿言打包回去晚上吃吧。”
赵承眉心一蹙:“……好。”
“那我就先走了哥,”赵言喝了口赵承推给他的茶,“有点困了,我回去睡觉。”
“嗯,”赵承突然想起赵言是麒麟儿的事儿:“对了阿言,前两个月哥听父皇说要给你寻夫君,人应该还没定吧?后日典礼结束后,哥陪你相相亲怎么样?”
“嗯……?”赵言本来都乏了,一听赵承说这话,立马吓的精神了:“哥你还没立太子妃呢,我着什么急。”
拜托他才十八!
好吧,这里是古代,原谅赵哥。
“哥已经要定下太子妃了,”赵承:“母后相中了舅舅家的表妹,和你年纪一般大,等母后的封后大典结束,就走个过场的事。”
“……亲表妹啊?”赵言蹙了蹙眉心,有点忍不住想和赵承说一下近亲结婚的坏处,但是在古代这种事又是很常见的。
“嗯。”赵承已经对人没有印象了,但是他舅舅一族,是他重要要扶持的,有姻亲关系会让他们的关系更稳固:“有何不妥吗?”
赵言不知道怎么和赵承说近亲结婚的坏处,只能拐着弯劝一两句:“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哥会不会在洞房的时候别扭?”
“无碍,哥也不喜欢她,若觉得不舒服,到时候多纳几个侧妃就是。”赵承:“哥也不在乎嫡庶之分,未来的孩儿只看能力。”
“说你呢,你怎么又把话题转到哥这儿了?”赵承微微垂眸,看着赵言问道:“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赵言本来想点头,但想起了今天早上阑兄和他说的事情,又果断摇了摇头:“没……”
赵承闻言,嘴角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骗子。
上次他让人跟着赵言的马车,明明见他假扮成小厮去了雍王府。
母后说雍王回绝了和赵言的婚事,那赵言私会之人应该是雍王府的护卫之类的,不然赵言也不可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去讨好雍王。
“那哥给你挑,把这玉京的美男子都给阿言找出来,”省的赵言自降身份和一个王府的侍卫私会,他就算笨,也是他赵家的人,日后要成婚,迎娶的人也只能之皇亲贵胄,天之骄子,最好还是他母家的人。
赵承:“到时候哥给你在玉京修一座大宅子,你就陪哥在玉京住着。”
这样才方便自己控制。
“再说吧哥,我真的不急,”赵言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要不然阑兄知道了该不开心了,他还要去哄人,舌头都要被他吸掉了:“不说这个了哥,我真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赵承轻笑了声,不再逼赵言。
反正他还小,先玩玩也行。
……
下午赵言本想先去母妃那里告诉她这件事,但母妃去了太极宫,赵言只好先去了太医署拿了药,然后直接去了王府,将事情告诉了雍少阑。
赵言:“本来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办不成呢,”
雍少阑蹙了蹙眉心,“是吗?”
赵言以为雍少阑又吃醋了,“阑兄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你能不能大方点?”
“没什么,”雍少阑淡淡道:“今日无事,我带你去个地方。”
赵言嗅到一丝丝不对劲的气息:“你不对劲阑兄。”
赵言自认为把雍少阑的性子摸了个七八分,方才他那语气明显是不信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到底怎么了?”
雍少阑抹了把赵言的发顶,起身道:“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赵言:“你总是神神秘秘的。”
赵言跟着雍少阑上了马车,一路辗转,走了快一个时辰的路程,到了玉京城外。
离开王府前,雍少阑让文泉提前出了门,让他去找英嫔的尸体。
文泉跟着北镇抚司的周小旗一路找到玉京城外的乱葬岗,在这里哼哧哼哧抛了一堆尸体才找到被集体处理的英嫔。
朝廷处死的尸体一般都会由家人收尸,但英嫔是瓦剌进贡的奴才,死了自然也没人收尸,玉京五大监没人处理的尸体都被统一葬在此处,所以他们也就来了。
此地是一处小荒山,地势不平,马车走不进来。
赵言下了马车,跟在雍少阑身后,踩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路边半人高的杂草里时不时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言缩了缩脖子,瞧见了不远处的文泉和几个穿着官袍的年轻男人,“阑兄,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这地方好邪门啊。”
雍少阑顿了顿,握紧了赵言的手:“嗯,这里是乱葬岗。”
赵言:“……啊?乱葬岗?”
赵言立马就反应过来了,“阑兄来我来这里,不会是找英嫔的吧?”
赵言:“人死了?”
雍少阑:“嗯,”
“……”赵言蹙了蹙眉心,没说话。
赵言知道雍少阑不会骗他,可这就说明的赵承骗他了。本就是一件不太能办成的事,赵言想不到赵承为何要骗他?
赵言紧攥着雍少阑的手:“那个,阑兄,你是不是猜到太子骗我了?”
雍少阑压了压眉,没说话。
这时候文泉见两人走来,主动上前汇报:“王爷,人找到了!”
文泉:“死相有点难看,已经喊了仵作过来收拾,公子还看看吗?”
赵言眯着眼远远看了一眼地上黑乎乎的一片,便认出来那衣服是英嫔那日穿的玫红色衣裙。
赵言有点想吐,扶着雍少阑背过身去:“不必看了,阑兄,咱们回去吧。”
少年红润的小脸儿变得煞白。
雍少阑滚了滚喉,脸色难看:“嗯。”
回去的路上,雍少阑没说话,赵言缓了一会儿,主动问话:“阑兄方才已经猜到了结果,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弯弯绕绕这么一大圈儿。”
“有时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一句话,”雍少阑摸了摸赵言冒汗的额:“不管是谁的话,你都应当自己确认了再下结论。”
“沈言,谁都不要轻易相信。”
“嗯……?你真是的好男友。”赵言吁了口气,歪着身子靠在雍少阑肩膀上:“阑兄,我突然烦得很。”
赵承骗他的原因可能有很多,譬如手下办事不利,又或者是不想他伤心,再或者是觉得这件事儿没必要浪费精力随便搪塞他等等……但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他作为一个生活了十年、还是处在政-治核心阶层的人,连这人进了诏狱根本活不下来的种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他这种废物点心,离开了母后和阑兄,还能活得下去吗?
赵言气馁道:“麻烦阑兄好好处理尸体,虽然人已经死了。”
赵言变成垂头小猫:“我累了,回去吧,我想静静。”
赵言一直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是封建社会,不要妄想拿自己那套思想就能改变世界……!
他现在反思自己,这么单纯的活着,真的可以吗?
或许是可以的,阑兄和整个南宫氏,保他一世安虞有何困难?
但是他……不想这样。
……
从玉京城外回去,赵言直接回了紫宸殿,一直到了晚上吃晚膳的时候,他喊了小周子准备步舆,打算去椒房殿看看母妃,顺便说一下这件事。
结果刚到了椒房殿,便有小太监出来通报:“殿下,贵妃娘娘还在太极殿没回来呢,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这都什么时辰了?”赵言之前不太喜欢去太极殿,父皇总和他说一些他不喜欢听的事情,譬如什么人能用,什么人用到什么地步就该杀,吧啦吧啦的一些他用不上的大道理,但是他现在好像没那么排斥了。
赵言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一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雀儿,心安理得地享受安虞的生活,又讨厌这种困倦的处境,又当又立活了十年!
“那去太极殿吧,”赵言眸子沉了沉,“我去看看父皇。”
……
太极殿内,太医署的诸位太医已经在元武帝塌前守了整整一夜,宫里前几日闹了时疫,死了两个小太监,但本以为处理的好,谁曾想太极殿的小宫女染上了。
天子高烧不退,京卫军封锁了消息,把太医署的太医们都锁在了里头。
赵言赶到后,京卫军守住了门,“七殿下,陛下有要事,今日谁也不见。”
“啊?”赵言蹙了蹙眉,“我也不见吗?要不你还是去通报一声吧,就说我想见父皇。”
京卫军:“……”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冒着被斥责的风险进了太极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京卫军从太极殿出来,抱拳道:“殿下,您进去吧。”
“麻烦。”
赵言进门,外殿胡福在候着他,“殿下,您戴上这个,跟老奴过来吧。”
胡福给赵言的是太医院常用的遮面,用来防瘟疫流感用的。
“嗯……?”太极殿后殿是元武帝的寝殿,这里封锁这般严密……谁得了时疫?
赵言立马就明白了。
——父皇生病了。
赵言认真戴上遮面,跟着胡福往后殿走:“胡公公,父皇他还好吗?”
胡福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今天一定会好起来的,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
赵言喃喃道:“果真是父皇……”
两人绕过正殿,走了少顷,便看到内殿挂上了冬天采用的棉布帘子。胡福给少年掀开帘子,赵言便看见南宫贵妃坐在元武帝床头,面容憔悴,像是一夜老了十岁。
龙床一侧,太医署几个眼熟的老大夫齐刷刷占了一排,里头还有帮赵言偷偷研制解药的孙太医。
“母妃……”赵言提起衣摆走了进去,跪在元武帝塌前看了一眼。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虚弱如婴孩静静地躺着,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南宫贵妃拽了拽赵言的衣袖,“阿言,莫要吵着你父皇。”
说着,南宫贵妃又换太医拿了遮面,拉着赵言又给他套了一层:“你父皇宫里有宫女染上了时疫……你父皇昨夜便开始高烧不退,太医说能不能醒就看今日了。”
南宫贵妃话音刚落,龙床上的元武帝突然剧烈喘了起来,眼尖的胡福先看到了:“殿下,娘娘,陛下他醒了!”
不等赵言说罢,一旁候着的太医便围了上去,赵言和南宫贵妃挪了位置,候在一侧,看着太医们忙活。不多时,元武帝咳了几声,慢慢恢复了意识:“阿言、卿卿是你们在吗?”
南宫贵妃:“妾身在。”
赵言扶着南宫贵妃回到龙床前,胡福将元武帝扶了起来,太医们又撤到一旁:“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体热已经消散,接下来几日陛下只需好好调养就能恢复。”
元武帝淡淡嗯了一声,素日里他说话是孔武有威慑力的,一夜高热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少了七分。不得让这位开创伟业的掌权者有些烦躁。
赵言走到元武帝床前跪下,攥着他的手:“父皇,你吓死儿臣了,为何昨夜没人去儿臣宫里禀告?”
元武帝拍了拍赵言的手,示意胡福给少年搬来椅子:“你母妃在就行了。”
元武帝说罢,乜了一眼内殿的人,胡福将椅子搬过去,便示意内殿的太医们都退了下去,单留下了为赵言制作解药的孙太医。
内殿只剩下赵言南宫贵妃元武帝和孙太医,都不等元武帝问些什么,孙太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七殿下,您为雍王制作解药的事情,陛下和贵妃娘娘都知道了。”
赵言:“……”
他早猜到瞒不住父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父皇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赵言攥着元武帝两根滚烫的手指:“您染上时疫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儿臣?”
赵言说着,鼻头一酸,眼泪就不自觉往下掉:“儿臣十年未在父皇身边尽孝,父皇你这样要吓死儿臣了……”
“好了,”元武帝蹙了蹙眉:“朕这不是没事?一点风寒,还要不了朕的命,倒是你——”
元武帝是昨晚生热钱唤孙太医过来的,结果诊完脉,对方还给他爆了一件大事。若不是孙太医胆小开口,他怕是等赵言这混小子把自己的血放干了,才知道事情全貌。
“糊涂东西,”元武帝第一次用了重话说赵言,“雍王是什么东西,能让你金尊玉贵的麒麟儿放血制药?你是有多蠢?”
元武帝气急道:“他若解了毒,你怎么保证他不伤你?你如何保证他不带着辽东的军队谋反?”
“吾儿。”
元武帝越说越激动,末了竟红了双眸:“十年前,父皇不该心软放你回金陵,竟想不到你长成如今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南宫贵妃跪在龙床前,攥着了元武帝的被角:“陛下,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您千万不要被这傻孩子气坏了身子。”
“卿,你起来,”元武帝咳了几声,拉住了南宫贵妃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床头:“这件事不能怪你,朕也没有生气,朕是担心你们母子。”
“臣妾知道陛下心意……”
“……”赵言被数落了一番,垂着脑袋,眼泪顺着睫毛往衣服上掉:“父皇,可是母妃手中也有一支金陵军,父皇为何不怕母妃谋反……”
南宫贵妃闻言,气的要去打赵言:“你这孩儿,瞎说什么?”
“……”元武帝却突然醍醐灌顶,眸子一沉,看着低头啜泣的赵言,“你母妃与朕十几年夫妻,你与雍少阑认识不过数月,你如何保证他就能想朕爱护你母妃一般敬你、爱你?”
元武帝幽幽道:“你生在帝王家,怎可这般感情用事?”
“孩儿不知……”赵言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认真道:“但是孩儿愿意救他,他救过孩儿,孩儿不愿他受毒发折磨。”
元武帝:“……”
看着赵言这般模样,元武帝竟回忆想起当初要将大兖一分为二,将江南事宜交给南宫氏打理之时,遭群臣反对的场面。
赵言重情,这点随他。
元武帝阖眸:“罢了。”
乜了眼地上跪着的孙太医:“解药制作的怎么样了?”
孙太医吓得战战兢兢回话:“回,回禀陛下,还差一次就成。”
“好,下去吧,”元武帝说罢,看着低头哭鼻子的赵言:“那你就做,给雍王解了毒,你带他来见父皇。”
赵言抬眸看着元武帝,虽知父皇会同意,但此刻看他妥协,心中如被尖刀刺了般疼痛。
赵言提起衣摆,匍匐在地:“父皇,儿臣……儿臣今后会好好听您的话。”
“嗯……”元武帝没再生气,看着少年的发顶,哀叹道:“你如今能明白也好。”
孙太医离开,太极殿的内殿中只能下一家三口,元武帝抬手示意南宫贵妃从床下的暗格里取东西:“卿卿,暗格里头有一封信,你取来交给阿言。”
“是,”南宫皇后按着元武帝的指示,摸到了一封蜡封的牛皮纸信笺,拿给了赵言。
赵言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元武帝:“父皇,这是什么?”
“能救你性命的东西,”元武帝吁了口气:“好好保存……若日后你信得过雍王,能将你母后一族的性命都交他的他信任,你就拿给他看。”
“少阑这孩子,更像朕,知大局,也重感情。”
赵言看着手里的信笺,乖巧收到了口袋里,“孩儿知道了。”
说罢,赵言抬眸看着抿着唇的元武帝:“父皇,你还生儿臣的气吗?”
“父皇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元武帝攥紧了南宫贵妃的手:“好了,你回去吧,卿卿你也回去吧,这里有胡福在就行,别让朕的病气传给你们。”
南宫贵妃摇了摇头,“臣妾不怕,臣妾就在这里守着陛下,哪里都不去。”
元武帝抬了抬唇角,没多说什么:“那你回去,好好把东西收着。”
“……儿臣也想陪着父皇。”
元武帝:“不可,你要速速去把雍王的解药制好。”
“去吧。”
“……是。”赵言起身,看着父皇和母妃两人,“母妃,儿臣还有一件事想单独和您说。”
南宫贵妃:“……你这孩子,还有什么事儿是你父皇听不得的?”
“罢了罢了,孩子大了,”元武帝摆摆手:“你去吧。”
赵言把南宫贵妃拉到了太极殿外,和他说了英嫔的事情,赵言本意是想让母妃别太内疚,却不想南宫贵妃听完,本来就憔悴的脸更多了几分愁色。
南宫贵妃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对赵言的教育有多失败:“阿言,你这般心软,让母妃和父皇今后如何放的下你?”
赵言看着南宫贵妃,羞愧地垂下了头。
他知道,母妃这是觉得他……太软弱了。
赵言:“孩儿让你担心了……”
……
赵言失魂落魄地回到紫宸殿,先把元武帝给他的信笺收了起来。
虽然不知是什么,但父皇说能救他性命,一定是很宝贵的东西。收拾好后,赵言喊了小周子,让他去太医院喊孙太医。
他要听父皇的话,赶紧弄完解药才是。
赵言在紫宸殿的茶室见孙太医,人甫一进门,又噗通跪在地上赔罪:“殿下,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要照顾,出卖您的,实属无奈之举——”
赵言:“……”
赵言压根没怪孙太医,而且这件事本就是他对不住孙太医:“本宫没打算报复你。”
说着,赵言从交椅上起来,扶起了地上的男人:“这件事是本宫连累你了,幸好父皇没责怪,抱歉。”
孙太医:“啊……?”
虽然不知七殿下为何给自己一个小官道歉,但是孙太医的心还是落下了:“殿下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那今日殿下让下官过来?”
“解药啊?”赵言撸起袖子:“快,麻烦你回去加个班,把解药给我研制出来,不让你白干。”
说罢,赵言示意孙太医看他一早备好了五十两金:“给你的。”
取了药引子,孙太医便准备跑路,赵言给他金子,他疯狂摇头说不敢收,无奈赵言只能硬塞给他:“麻烦了。”
翌日午时前,孙太医便将最后的解药交给了赵言,还带了不少补药,说是让他必须好好补补身子。
赵言把补药扔给了小周子,带着最后几天的解药,马不停蹄地去了雍王府。
……
彼时,雍王府内。
雍少阑在书房接见了兵部尚书,两人会谈结束,文泉带着宫里送来的书信进了门:“王爷,胡公公有信陛下、陛下他染上时疫了。”
“恐怕时日无多了。”
说罢,文泉关上了书房的门:“王爷,回京之后您便开始和六部的人走动,可是为了给七殿下——”
“时机尚未成熟,此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雍少阑扫了一眼来信,丢到了香炉中,“给璇玑写封信,让他暂时从边境撤军——提前撤离城中百姓。”
辽东军驻扎边境,可挡辽东一带的蛮族,若撤军辽东必然要生战事,这时无论是谁,都动不了雍家的兵权。
但,辽东军是他家王爷一手培养出来的,这支军队,姓雍。就算没有战事,这支军队也只听王爷号令。
所以,文泉有点琢磨不明白他家王爷的心了,既然想要为七皇子托底,何不直接逼老皇帝改立太子,绕这么大一个弯保护一个没必要保护的虎符作甚——不像王爷做事果决的风格。
文泉只能想到。
——礼法。
若王爷私用军队,史官一笔,他和七殿下都逃不了一个“反贼”的骂名。
“是,”文泉了然,又问:“王爷,东宫那边?”
“太子恐要生事。”
雍少阑阖了阖眸,“静观其变。”
文泉:“……是。”
……
赵言赶到王府的到时候,刚好碰到文泉出门,他下了马车喊住了人:“文泉护卫,王爷在吗?”
文泉挠了挠头:“王爷在茶室,公子您直接进去就是。”
说罢,文泉夹紧马腹,溜了。
赵言看着着急的人,咕咕哝哝进了雍王府的门:“溜那么快,开了疾跑一样。”
说罢赵言攥着解药,径直朝着王府的茶室去,结果走到后院就看见雍少阑在花园里整理他种的茄子:“咦?阑兄你没在喝茶呀。”
“嗯,”雍少阑撸了撸袖管,单膝跪在暄软的土地里,把多出来的嫩芽掐掉:“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好,”赵言把袍子掀起来,蹲在花圃边边上,看着忙碌的雍少阑。不知道怎么了,赵言看着雍少阑干活,觉得有点好看:“阑兄怎么想起来帮我种田了?”
“……”雍少阑抬眸,看了赵言一眼:“发芽之后,你就浇了一次水。”
赵言舔了舔唇珠,心虚道:“嘿嘿,我总忘……幸好有阑兄帮我照顾。”
“好了,”雍少阑把菜苗多余的分支掐完,在一旁的水桶里洗了一下手,走到赵言身边,“走吧,今天给你做了粉。”
“嗯,”赵言点了点头,猛一起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随后眼前一黑,听见雍少阑喊了一声“赵言”就没了意识。
……
王府的大夫给少年重新包扎了伤口,施了针,只见床上的人眉心紧缩着,却怎么也醒不来,“这……”
大夫看着一旁脸沉的吓人的王子王孙,急的出了一头汗:“按理说,气血亏损的人用了红糖参汤应该会好的……”
雍少阑闻言眉间沟壑难平,眸光落在赵言护腕下缠着绷带的苍白手腕。
这时,榻上的少年突然做了噩梦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吵嚷:“敢扎我!小爷和你拼了!”
赵言做了个噩梦,梦里正和容嬷嬷掰头,他甫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脸惊恐的陌生脸庞。
老大夫拂袖拿着银针,也同样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匍匐在地:“公子,草民不是故意要扎你,草民是在给您治病!”
赵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刚才起的太猛了,低血糖了。
“抱、抱歉,”赵言吁了口气,“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说罢,赵言才注意到,床前站着的一堵大墙,他抬手抹了把汗:“我吓到你了吧阑兄?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赵言说罢,见雍少阑的脸色还是那么臭,赵言竟然还有点小感动:“真没事。”
“嗯,”雍少阑看了眼地上的大夫:“下去。”
老大夫麻溜出了门。
这时候小厮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雍少阑把药放在床上的小几上,“还有些烫,等下再服。”
“嗯。”赵言点了点头,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却被雍少阑按住了被角:“你身子虚,再休息一会儿。”
“嗯嗯嗯嗯,好吧,”赵言心里暖暖的,乖巧坐了回去,抬眸看着臭着一张脸的雍少阑:“阑兄,你这是担心我啦?”
赵言挑眉:“心疼我?嗯嗯嗯?是不是?”
雍少阑拉了把椅子,坐在赵言身边,目光落在他手腕上:“解药究竟是怎么做的?”
“啊……?”赵言闻言心漏了一拍,随即才注意到,自己的护腕被拆了下来,宽松的长袖下,是小周子非要给他缠上的绷带。
“……”赵言:“我说这是我不小心弄伤的,阑兄你信吗?”
雍少阑:“……”
垂眸,看着赵言道:“你说的我都信。”
“阑兄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赵言突然道:“我不说谎,”
“是,但没那么严重,”赵言把自己手腕上的绷带拆了下来,上面只有五六个被银针挑破的红点点,“怎么样,阑兄可感动?”
“是不是要拜倒小爷的脚下?”
“大声唱征服!”
雍少阑眸光落在赵言纤细的手腕处,碾过那细腻的皮肉,神色沉了又沉。
“别不说话啊……”赵言盖上袖子,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一言不发的雍少阑:“对了,解药呢。”
“收了,”雍少阑把汤药端到少年身边,“差不多了,我喂你。”
“……嗯,”赵言往外挪了挪身子,乖巧地张开嘴吃药,“好难喝……一股子铁锈味……”
赵言自顾自的说话,偶尔抬眸偷看雍少阑一眼,对方的脸色好了一些,但赵言似乎能感觉到雍少阑的情绪——他方才看的自己手腕的时候,瞳孔是骤然紧缩的,心疼是从眼底流露出来的。
原来被人心疼了,也可以是很酸涩的。
可又很幸福,因为阑兄眼底有好多好多好多爱。
……
吃了药,雍少阑让小厨房把羊肉粉煮好端了进房中,赵言从床上下来,在内殿的小几前嗦粉:“阑兄,你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我感觉我还能再吃一碗!”
雍少阑边泡茶,目光不自觉往赵言手上看:“吃多少都有,”
“嘿嘿,”赵言眼大肚子小,吃了一碗就吃不下了,雍少阑把泡好的茶加了蜂蜜,用水晶杯装了一杯,又加了冰块才给少年递过去:“好了。”
赵言抿了口甜丝丝的茶水:“谢谢,好甜。”
“我吃饱了!”
赵言揉了揉滚圆的肚皮,看着安静泡茶的雍少阑,“阑兄,药你记得吃,吃完了我带你见父皇——”
赵言歪着脑袋:“还记得我们约好要补婚礼的事吗?”
“嗯。”雍少阑抬眸,看着赵言:“问题你都解决了?”
“嗯?”赵言一和雍少阑对上视线,脑子就自动解密对方话里的意思:“你知道父皇不同意我们的事?”
“我去……”赵言蹙眉,看着一副了然于胸的雍少阑:“不是,阑兄你这么聪明不要命了?”
“并非全知,”雍少阑抿了抿唇,又问:“所以,若我的毒不解,会怎样?”
赵言所担心的所有事都已尘埃落地,原先觉得恐怖的事情此刻都成了可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
赵言道:“让你变成废人,留在玉京与我成婚。”
雍少阑:“……”
“竟是如此?”
“不然?”赵言凑到雍少阑跟前,趴在茶几上看着他:“你以为父皇会怎么样?”
雍少阑:“斩草除根。”
赵言:“……?”
“怎么?”雍少阑:“我猜对了?”
“牛,”赵言给雍少阑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父皇说你和他像,啧,你俩不会才是真父子吧?”
雍少阑:“你想乱-伦?”
“噗……”赵言差点失态:“口出狂言!”
“若是你说的那样,我也可以接受,”雍少阑吁了口浊气,静静看着吃茶的少年:“实话。”
赵言蹙了蹙眉:“那样?变成废人留在玉京,当我的王妃?”
雍少阑不置可否。
“但我不想那样,”赵言也很认真,思忖少顷,“阑兄,你是好人,不该被那么对待。”
雍少阑闻言,眸子微微下沉:“嗯。”
只是因为他是好人,所以不该这么被对待。
雍少阑:“还喝茶吗?”
赵言摇了摇头:“肚子满了,吃不进去了。”
说罢,赵言斜靠在小几前,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然后他又想起父皇还在病床上,心里又开始忙了:“对了,父皇说,等你好了,和我一起去太极殿。”
雍少阑:“好。”
元武帝已经七十多了,这个年纪已经算高寿,稍微有点小病小灾就能惹出一堆事儿。
赵言想起父皇昏迷之前封锁消息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阑兄,我今晚不在你这里睡了,”赵言爬了起来,“我哪里还有点事,这几日可能都不能过来了,你帮我照顾好我的菜!”
雍少阑:“嗯,陛下好些了吗?”
赵言瞳孔一缩:“嗯……?父皇生病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去!请问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父皇明明将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不过雍少阑之前都知道母后要被废后的事情,知道父皇染病也正常。
赵言:“我来前就醒了,但是脸色不太好,母妃在太极殿守着,我着急给你送药就过来了。”
赵言:“我晚上想回去看看。”
“嗯,我送你回去。”
……
赵言回到太极殿的时候,南宫贵妃回了椒房殿休息,赵言守在元武帝身边守到亥时前。元武帝身上的高热褪下之后,又开始寒颤,整个人缩在被褥里,不停的低喘:“吾儿莫要担心,挺过这一关,父皇就还能再陪你十年。”
赵言抹了抹眼尾的泪珠:“父皇快别说了,要好好休息。”
“嗯,”元武帝蹙了蹙眉心,攥着赵言的手:“辛苦吾儿了。”
元武帝阖上双眸没多久,又开始喘粗气,赵言蹙眉看着男人,觉得很不对劲,便喊了身边的太医问:“父皇怎么看着还是这么难受?”
太医欲与赵言解释:“殿下,陛下……”
太医话音未落,胡福从外殿进来,“陛下,皇后和太子过来了。”
元武帝闻言,长吁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给朕拿来丹药,朕有事要与太子说。”
元武帝说罢,一旁候着的太医取来了一颗褐色药丸,给元武帝服下,须臾方才还气色沉沉的元武帝立刻如枯木逢春,恢复了一些气色。
赵言蹙眉看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父皇,你吃的什么丹药?不会伤害身子吧?”
元武帝坐了起来,拍了拍赵言的手:“吾儿莫担心,偶尔吃一次没事——你们都退下,让皇后也退下,太子进来就好。”
赵言舔了舔唇瓣,没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元武帝却拉住了他的手:“你留下,父皇也有事要交代你。”
元武帝说罢,太极殿的太医和宫女都退下,随后赵承独自进了内殿,看了一眼虚弱的元武帝和赵言,噗通一声跪在元武帝床前,红了双眸:“父皇、父皇病的如此严重,何为现在才告诉儿臣?”
元武帝捏了捏眉心,看着赵承吁了口气,斥责道:“朕老了,病了很正常,你身为一国储君此时更要冷静下来,稳定朝局,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起来。”
赵承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随后点头应下,从地上起来,“父皇,母后她担心你,让她来看看你吧。”
“你让她来做什么?”元武帝对赵承说话一向严苛,不容置喙,但此刻却反思了一下自己,解释了一句:“朕累了,和你们兄弟二人说些话就好,她身子不好,莫要沾染了病气。”
赵承眸子压了压,没说什么,先出门让淑妃回去了。
等他再折回内殿前,突然听见内殿元武帝和赵言的谈话:“吾儿,你和雍王的婚事,要尽早办了——”
赵承以为自己听错了。
雍王、雍少阑?
赵言去王府私会之人竟然是雍少阑?雍少阑之前不是已经回绝了此事?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雍王还有一个摄政王的虚职,手里握着辽东的兵权。南宫氏掌金陵以南的土地和兵权,如今父皇又要将雍王许给赵言。
那他这个太子做的有何意义?
赵承心里似被塞进一块烧红的木炭他愤怒、恐惧、恶心、厌恶。
为什么?
凭什么?
哈。
真是让人……失望。
……
内殿,元武帝和赵言说了几句私心话,多是让他留个心眼,顺着雍少阑一些。赵言知道父皇是担心他被阑兄骗,连家底都保不住,“父皇莫要担心儿臣了,父皇都说阑兄像你,父皇看上的人,父皇还怕他伤害儿臣吗?”
元武帝淡淡笑了声,“嗯,父皇了解少阑,但父皇做了对不起的他事,父皇只怕他报复在你身上……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事到如今,父皇能做的就是快给你们办婚事。”
“嗯。”赵言看着喘气都费劲的元武帝,“父皇,快别说了……”
这时候赵承从门外进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父皇,母后他回去了。”
赵言起身,将位置给赵承让出来,“哥,你快坐。”
赵承看了赵言一眼,“还是阿言多陪陪父皇。”
“你是太子,他以后只是个亲王,怎么有他让你的说法?”元武帝语气放缓和了一些:“坐吧,父皇有很多事要交代你。”
赵承点了点头,恭敬地走过去,在元武帝榻前坐下:“父皇。”
赵言站在赵承身边,静静的听父皇和赵承说话。
多是关于政事的,赵言也听不懂,乖巧等了两炷香的时间,元武帝才将事情说完,“还有,阿言和雍王的婚事——”
元武帝说罢,赵承的嘴角不可察地抽了一下,眸色又沉了几分,但脸上却风平浪静:“阿言和皇叔?”
赵承回眸,略做惊讶,乜了赵言一眼,“阿言你什么时候和皇叔好上了?”
赵言看出来了,赵承不开心了。
阑兄手里有兵权,赵承未来要做皇帝的人,他一个王爷和一个有兵权的王爷成婚了,他如何不忌惮。
赵言掀开衣袍,跪在赵承和元武帝面前,解释道:“哥,对不起,之前我没告诉你我和阑兄的事情,是因为做了让父皇不开心的事,不敢张扬。”
元武帝语重心长道:“阿言的性子父皇了解,即便他和雍王成婚,也不会威胁到你,太子你的心胸要放宽些——”
“阿言是麒麟儿,是民心所向,有他在,可保我大兖江山民心永固。”
赵承淡淡道:“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和赵承说罢,元武帝又把话题放在赵言身上:“阿言,等过几个月你便去杭城,你要好好治理江南,辅佐你哥哥,可记住了?”
元武帝:“你们兄弟二人,自小就交好,未来要相互扶持。”
元武帝:“尤其是太子,你永远要记住,麒麟儿是上古祥瑞之兆,你未来的太子妃,要选在南宫氏。”
“这样才对你有利。”
“儿臣谨记。”
“好了,夜深了,父皇累了,你们都下去吧,让胡福进来伺候。”
“是。”
……
赵言和赵承一起出了太极殿,走到殿外,文华殿和步舆和紫宸殿的步舆都在外头候着。赵承的脸色不太好,一路上没和赵言搭话,赵言察觉出来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赵承说。
见赵承要上步舆离开,赵言才喊住了男人:“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赵承垂眸,抬手示意小太监们把步舆落下:“还有什么事?”
“我送哥回去吧,”太极殿距文华殿最近,走路二十多分钟,赵言道:“我们边走边说。”
赵承:“也好。”
……
元武帝方才一席话,赵言大概能听懂些。
原著中麒麟儿的设定就很夸大其词,封建社会,百信又信奉鬼神之说。父皇让赵承迎娶南宫氏的女子,想来也是想再生出一个麒麟儿,维护赵氏皇族的统治。
“哥,你刚才是不是不太开心啊?”赵言不想和赵承说假话,比起说些客套话,他觉得只有真诚才能让对方心安:“咱们大兖建国不到百年,边境应该还不稳固,否则父皇不会允许阑兄握这么多兵的。”
“等日后,辽东边境稳定下来,我愿意帮哥拿回辽东的兵权。”
赵承眉心从太极殿出来后就一直蹙着,听到赵言说这话,他疑惑地把目光落下少年那张单纯的小脸上:“为何?”
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赵承突然觉得,说真话挺痛快,便也直接道:“父皇让你和雍王成婚,不就是为了防哥?”
赵承:“你不怕哥动你?”
赵言抬眸,看着赵承,“怕,所以哥你会杀我吗?”
赵承:“……”
赵承犹豫的少顷,淡淡道:“不会。”
让鸟儿听话的办法多了去了。
“那就好,”赵言:“我也觉得哥不会杀我,哥要是会伤害我,那哥现在就不会和我说这些话。”
“哥,你骨子是个好人,又得父皇亲自教诲,未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赵承抽了抽嘴角,“是吗?”
“嗯,我信哥。”
赵承把目光从赵言身上收回,心里冷笑了声,还真是蠢的离谱啊。
进了文华殿,赵承亲眼看着赵言离开,随后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召御马监的人来见孤。”
母后说的对,父皇这个皇位,坐的太久了。
……
赵言将赵承送回了文华殿,返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累的他够呛,趴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赵言被小周子摇醒了:“殿下,殿下快别睡了,出大事儿了!”
赵言翻了个身,捂着着脑袋,“我再睡……”
小周子:“太子殿下一早便带着皇后娘娘去了太极殿,京卫军将整个太极殿围的水泄不通!眼下文武百官都在太极殿外候着!”
“太子殿下,要反啊!”
“啊……”赵言闻言,脑子一愣,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怎么会这样?”
小周子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雍王府的小厮过来告诉他的,“消息是王爷一早送来的,说让您起床之后速速去王府。”
“啊?”赵言觉得自己接受到了一个脑子处理不了的问题,只得匆匆起身,穿好了衣服:“快、快备车。”
赵言出紫宸殿的时候,周围一切如常,直到马车到了宫门口,看到比往常多一倍的兵马时,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京卫军毫不客气将赵言的马车拦下,小周子下了车,拿了银子塞过去:“烦请通融一下。”
“滚。”京卫军一脚把小周子踹出去老远,然后掀开了赵言的车帘:“七殿下,太子殿下昨夜吩咐,宫里出了刺客,京卫军正在搜查各个宫殿,找出来刺客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宫,您还是先回去吧。”
赵言:“……?”
赵承这是想干嘛?
赵言蹙了蹙眉心,正想说什么,只见一群黑衣人带着兵马闯了进来。京卫侯立刻和对方打成一团。宫门前乱成一团,慌乱之中有黑衣人一把将赵言抱了起来,扔上马背,朝着宫外疾驰而去。
赵言被颠的两眼满金星,直到走了约一刻钟后,那黑衣人才停下马儿,将头套摘下:“小殿下,您没事吧?”
“文泉护卫?”赵言从马上滑下去,一屁股坐在草里,晕乎乎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属下也不清楚,王爷在府里等您,您到了就知道了。”
“好……”赵言缓了一会儿,又跟着文泉上了马,甫一到了王府,便发现王府府护卫比平日里多了数倍。
“阑兄!”赵言急匆匆往里跑,只见后院的凉亭外,跪着一大片身着绯袍的大臣。
“王爷,陛下性命垂危,太子殿下派人将太极殿团团围住,这是要篡位啊!”
“还请王爷出兵,解救陛下——”
“陛下若是有难,老王爷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啊!!!”
“阑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言提着衣摆朝着雍少阑跑过去,瞧见了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大臣,“父皇,父皇他怎么了?”
雍少阑单手背着,立在凉亭下,示意文泉再带着一支辽东军进宫,“诸位,本王带回京的辽东军不多几千人,周氏的京卫军足足又五万人马,恐难以平叛乱军。”
赵言站在一侧,傻乎乎听着这些话,才反应过来,短短几个小时过去,赵承竟然真的谋反了。
为什么?
一群大臣抹着眼泪出了王府,赵言亟不可待地跟上雍少阑,“阑兄,是不是赵承谋反了?为什么?昨晚明明还好好的?”
雍少阑摸了摸赵言的额:“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应该是临时起意。”
雍少阑攥着赵言的手:“可有受伤?”
赵言摇了摇头:“没、没有,对,就是临时起意,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松从宫里出来……”
“但是,但是他敢谋反,就说明做了准备……父皇还在病着,母后也在宫里……怎么办阑兄?”
赵言急的团团转:“阑兄,我……我该怎么办?”
天杀的!天杀的!
他昨晚推心置腹和赵承说了那么多话!!!
“即便没有赵承,陛下也撑不了几日了,今日种种早已埋下祸根,”雍少阑认真告诉他:“赵言,做好逃跑的准备。”
赵言仰头看着雍少阑,不解问:“你要带着我跑路?那父皇他们怎么办?”
“……”雍少阑收了手,淡淡道:“御马监是赵承的人,整个皇宫的兵力都由他调遣,陛下还在他手里,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是太子,就算各州府的守备军赶过来,局势也没办法扭转。”
“我听不懂……”赵言此时才知,自己有多傻缺,“那我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把父皇逼死,登基当皇帝,然后再杀我?”
“我不理解!”赵言原地抱着脑袋转圈,“他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还要谋反?还是说他要除掉我?那为何昨夜不直接杀了我?”
“你以为金陵南宫氏是摆设?”雍少阑解释:“他不会杀你,最多是想软禁你,要挟整个你母妃交出金陵兵权——这个时候,你冷静一点。”
赵言蹲在地上,心里慌得不行,“母妃还在宫里……”
为什么这么复杂的权谋剧情会发生在他一个准大学生身上……他的脑子短时间内根本不足以处理这些事情!
赵言急的红了双眸,抬头看着雍少阑:“阑兄,我该怎么办?”
雍少阑眸光落在赵言微红的双眸上,眉心紧蹙,俯身把赵言扶了起来,“暂时在这里待着,观察两日,若没有援军,我带你回辽东,再打回来。”
“那我们岂不是也谋反了?”赵言舔了舔唇瓣,突然闪出来一个很愚蠢的念头……他想了一下,被自己蠢哭了。
但赵言还是问了:“就不能和赵承谈判吗?”
雍少阑:“……”
雍少阑:“他已经要弑君弑父了,你想怎么劝?他又凭什么听?”
“操!!!”赵言不想说话了,又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小爷服了!!!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这该死的权力游戏!”
雍少阑:“……”
……
此时,太极殿内,赵承带着一支京卫军,将太极殿的内官统统绑了起来。
元武帝和南宫贵妃在内殿被赵承身边的小太监看着。
赵承把元武帝身边的神机卫处理完,拎着滴着鲜血的长剑进了太极宫内殿。
小太监看着赵承进门,赶紧搬来了椅子,放在元武帝龙床前一人远的距离:“殿下,玉玺已经找到了,传位诏书礼部的人已经在拟了。”
赵承用那身金丝线织成的黄金袍,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嗯。”
说罢,赵承大马金刀地坐在元武帝床前,将手里的剑“哐啷”一声丢在地上:“父皇。”
元武帝气的浑身颤抖,怒目圆睁地看着赵承:“逆子,你这是要杀君弑父?!”
赵承不置可否,垂眸静静看着元武帝。
少顷,赵承苦笑了声,示意身侧的太监将南宫氏拉走:“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陛下……!”
“陛下!”南宫贵妃挣扎着:“太子殿下,这皇位迟早是你的,为何要做这等遗臭千古的错事——”
不管南宫氏怎么哀求,最终还是被几个宦官从太极殿拉了出去。
元武帝气急,呕出一口鲜血,却再也没力气做出反抗:“逆子,你要杀朕就冲着朕来——”
“不要动你的弟弟。”
赵承起身,掀开衣袍,跪在元武帝床前。
随后,赵承起身,走到元武帝身边,淡淡道:“玉玺儿臣拿到了。”
“对了,赵言儿臣不会动的,儿臣要把他留在宫里,让整个南宫氏为儿臣所用。”
“父皇,安心上路吧。”
……
雍少阑回京述职的时候,带了五千辽东军驻守在玉京城外,此时这支部队调出三千人随着一些老臣进宫营救元武帝。
赵言缓了一下午,才收拾好心情,和雍少阑在茶室等文泉的消息。
当晚亥时,文泉带着消息回了雍王府。文泉满身血污,疲惫不堪地进了茶室,见了雍少阑便抱拳道:“王爷,殿下……陛下已经没了。”
“赵承已经拟了继位诏书。”
“整个玉京的兵马都在他的手里,属下也只是撑到了太极殿前,找到了胡公公的线人。”
“紫宸殿的人都被抓了,赵承正在找七殿下,南宫贵妃被软禁在椒房殿。”
“属下只打听到这些。”
赵言神经高度紧张了一整天,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两耳嗡鸣,大脑一片空白:“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他竟然敢对父皇动手——”
“妈的!小爷要杀了他!”
雍少阑抿唇,拉住了少年的手:“赵言,冷静。”
文泉垂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个茶室的气氛降至冰点。
赵言气鼓鼓地撸起袖子,被雍少阑抓住之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赵言,蠢货。
赵言你真是个大蠢货!
你他妈的真是个大蠢货!
少年缩成一团,像是受了刺激的猫,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母后……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他十年前非要去金陵,赵承怎么可能当上太子,赵承不做太子,父皇又怎么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利?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
雍少阑眉宇沟壑难平,垂眸吁了口气,对文泉道:“派人去宫里送信,就说本王要见他。”
文泉:“不可啊王爷,咱们的军队没在玉京,您若进宫,正中赵承下怀……此时离京,还来得及。”
“王爷,请三思!”
“赵承要找的人是我才对……”赵言瘫坐在地上,沉思良久:“阑兄说的对,现在对赵承有威胁的人只有我一个,他囚禁母后,不就是想要我的命……”
赵言话音未落,茶室外传来辽东军的通报声:“王爷,宫里送来人了。”
“是个小太监。”
雍少阑背手出了茶室,“带过来。”
赵言抿了抿唇,跟着雍少阑出了门,只见小周子抱着一封信颤颤巍巍朝政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小周子走到赵言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哭诉着:“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疯了!他他他他在太极殿杀了好多好多人……奴才不过来找您,他就一直杀紫宸殿的人……”
小周子回忆方才的场面,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殿下,太子这是这是要篡位……殿下您快逃吧,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您了……”
“太子在找您!”
赵言把小周子带过来的信拆开,上面就简单一句话,让他进宫换母后的命:“果然是这样……”
赵言恶狠狠地把信揉成一团,看着身边的雍少阑,认真道:“疯子,赵承这个疯子,阑兄我要进宫杀了他!”
“他用我妈威胁我?”赵言情绪有点激动,“妈的,小爷上辈子就没妈,谁要敢动我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我带着匕首去,我要刺杀他!”
“你杀不了他,”雍少阑双手落在赵言肩膀上,试图让他安静下来:“赵言,你冷静一下。”
“赵承杀不了你母妃,他不敢。”
“赵言,冷静。”
赵言杏眼睁的溜圆,红血丝如藤蔓爬上瞳仁:“我怎么冷静?我哥突然疯了,杀了我爹又要杀我妈?阑兄我一点都冷静不了!”
少年素日里是散漫慵懒的,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雀儿,如今像是被折了双翅。
这般打击,他又怎么受得住?
雍少阑想尽可能让赵言冷静下来,但显然他说的话赵言此刻听不进去,他示意文泉把小周子带下去。
然后,将赵言强行抱回了卧房,灌下一碗安神汤。
卧室里安静下来,床榻上的少年挣扎着出了一身细汗,眼尾被渍的通红:“我要杀了赵承……”
……
赵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自己穿越前,高三毕业前因为没给富哥室友带饭,被几个室友故意排挤了好几个月。
高考结束之后,赵言回学校拿自己被褥的时候,听见几个室友对着他的床铺说他坏话:“你们知道吗,赵言他没妈,他爸在去年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也死了。”
“操,怪不得总感觉他不合群。”
“而且,我还听说了,他偷偷画那些男人和男人搞基的漫画,恶心死了。”
“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这种没妈没爸的人,心理都有毛病。”
赵言只是不爱和不喜欢的人说话,又不是受气包,他记得那天他进去一挑三,把三个丑傻逼都揍了一顿。
他不允许有人羞辱他爸妈。
梦就做了这么一点,很模糊,很小的一个碎片记忆。
但赵言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真的很介意别人讨论他家庭。
从梦里挣扎出来,赵赵言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十分逼仄。
马车?
雍少阑守在赵言身边,见他醒来,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还难受吗?”
赵言缓了缓,看着手里粉白色的素帕,“这不是母妃的帕子吗?”
赵言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确实在马车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母妃呢?赵承呢?”
“你母妃已经送回金陵了,”雍少阑蹙了蹙眉,揉着少年的脸颊:“我用辽东的虎符换了你母妃,但虎符是假的,用不了多久赵承就能发现,届时南宫氏只能自保了。”
雍少阑压低眉梢,托着少年的下颌:“赵言,我再问你一次。”
“想当皇帝么?”——
作者有话说:过渡剧情太杂,虽然无聊,但也不太能忽略,所以放一起了,后面就是小情侣日常了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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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千里路
“我?”赵言嗤笑了声, 拿掉雍少阑托着自己下颌的手,泄了气的皮球似得靠着:“阑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赵言自暴自弃道:“我就是废物。”
雍少阑抿唇不语,思忖少顷, 强行攥住了少年的手, “赵言, 你只管说想与不想?”
赵言乜了雍少阑一眼, 发现他是认真的。
其实赵言感觉的出来, 雍少阑对他说的话一直都是认真的。只是他现在缺少安全感, 不敢真的全信。
赵言滑了滑喉:“阑兄, 你能帮我杀了赵承?”
雍少阑垂眸, 肯定道:“你乖一些。”
“我能帮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雍少阑说的真诚、坚定。
赵言对上男人那双金色的眸子,一时被烫的有些难受,他垂眸淡淡问了一声:“阑兄,你的眼睛好了吗?”
雍少阑点了点头:“嗯。”
“我救的, ”赵言垂眸,将母妃的手帕收了起来, “阑兄,我给你上, 你帮我当皇帝, 杀了赵承给父皇报仇。”
赵言认真道:“行吗?”
雍少阑眉心沟壑难平:“……”
“可以。”
赵言的状态很不好,但是他自己察觉不到, 雍少阑不想和他说这么多。
雍少阑:“此事要回辽东从长计议, 你情绪很不稳定,暂时不要想那么多,乖乖跟着我就好。”
赵言抹眼泪,哽咽道:“我知道我情绪不好,我控制不住, 阑兄你别怪我。”
“我知道。”
雍少阑说。
说吧,雍少阑松开了赵言的手腕,“别哭,闭上眼睛休息。”
“马上就安全了。”
赵言微微阖眸,“嗯……好。”
静谧的空间和雍少阑的肯定回答,让少年破碎的心有了搁置的地方。赵言的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浓稠的睫,落在唇角。
赵言这一觉睡的很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
雍少阑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但他甫一有了动静,男人就睁开了双眼:“醒了?”
赵言点了点头,觉得嗓子有点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辽东吗?”
雍少阑把水袋拿给赵言,“嗯,现在在关阳地界,等过了关阳走百城、海路,直接去辽东。”
“好……”赵言听得云里雾里,咽了口水,嗓子舒服了一点,他喃喃道:“阑兄,我睡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是他的情绪太激动了雍少阑给他喂了安神汤,他的记忆也就停在此刻——为什么赵承回放他们离开?
“驻扎在关阳的守备军到了,但是陛下已亡,赵承继位,对外宣称陛下是染上了风寒病故的。”
“事态平下,你母妃为了让赵承名正言顺继位,主动让出了皇后的位置,再加上你是麒麟儿,有一群言官在,他动不了你们母子。”
“我便顺水推舟,把辽东虎符交了,赵承便同意放你和南宫氏离京,你母妃去了金陵,皇后让你要去北疆。”
皇后?
是淑妃让他去的北疆?
那赵承呢?
赵言颤了颤睫,没想那么多,淑妃和赵承又有何区别?
赵言:“那我不应该在去北疆的路上吗?”
雍少阑道:“七皇子确实在前往北疆的路上。”
“假的?”赵言吁了口气,“那赵承不会发现吗?”
“最近几日应该不会,赵承暂时没空管这些,”雍少阑把水袋收好,“但也瞒不了多久。”
雍少阑握住赵言的手,语气沉沉:“从关阳到辽东,有六千多兖里,这一路上要吃很多苦。”
赵言滚了滚喉,“嗯,我不怕。”
他才不怕,他要一脚踢翻赵承这个混蛋玩意!
“我要给父皇报仇,我要保护母妃!”
赵言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幼稚!他之前甚至感觉赵承表里不一情有可原,父皇对他实在严苛,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现在他感觉赵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大兖建国不过五十年,江南沿海的匪乱仅凭朝廷难以镇压,南宫氏虽有金陵军,却也要负责整个江南沿海的百姓;至于阑兄就更不用提,赵言虽不知辽东的情况,但想来父皇如此重用阑兄,辽东的情况比江南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赵承心里,这些兵权只是会牵制他的祸端,凡是对己不利便统统要拔掉,甚至在自己已经是接班人的情况下还要弑父杀君。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言气道:“我要把赵承这个混蛋关起来,关到他老死!病死!”
雍少阑:“……”
“阑兄,”赵言吁了口气,看着一言不发的雍少阑,“我想不通赵承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造反?难道单纯只是不想你我在一起,忌惮你的兵权?”
“嗯,”雍少阑:“要听真话吗?”
赵言:“自然。”
雍少阑:“元武帝太过宠你,早埋下祸端、也有他识人不清,赵承性子和他有八分相似善妒、猜忌这也是他为何同意赵承当太子的原因。”
“你那几个没用的皇叔,哪个不是被发配边疆?”
“元武帝却要把最富庶的杭城给你做封地。”
“他老了,蠢了,越是对你好,太子对你便多一分忌惮。”
“赵承做出今日的事情,不意外。”
赵言:“……”
赵言抽了抽唇角:“这么说来,赵承情有可原?”
“他弑父杀君乃是事实,”雍少阑:“有利于你起兵讨伐,至于他的苦衷,也不是他弑父杀君的理由。”
“我想说,凡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也不要纠结这个,也不要有心里负担。”
赵言听明白了,或许赵承确实有苦衷,可他的痛苦却要自己来买单。
那他就应该反抗!
赵言坚定道:“我是坏蛋,我要报仇,我要保护母妃和舅舅他们。”
“我要和这封建社会干一仗!”
“小爷要当皇帝!”
“小爷要当好皇帝!”
雍少阑目光落在赵言坚定的小脸上,脸上多了丝笑意:“嗯。”
“你很适合。”
“啊?”赵言疑惑:“为什么?”
雍少阑:“你很乖,很善良。”
“有明君贤主的潜质。”
赵言:“…………真的?”
车子走到后半夜,雍少阑出了轿子,将驾车的文泉唤了回来。
轿辇内逼仄,文泉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疲惫不堪。
赵言也不困,便把位置全都让了出来,让文泉好好休息。
“多谢殿下了。”
赵言用拳头抵在文泉肩膀上:“以后咱们就是一起革-命的兄弟了,客气什么,叫我赵言就行。”
文泉:“是!”
“不说了,我跟着阑兄学驾车,”赵言说罢,掀开了帘子,坐在雍少阑身边:“阑兄。”
“我来了。”
秋天的夜,凉风习习,赵言甫一坐下被吹的哆嗦了一下,雍少阑蹙了蹙眉心,将速度放慢,解开了自己的鹤氅,套在赵言身上:“穿着点,这个时候不能生病。”
“嗯……”赵言有点感动,不过雍少阑确实穿的厚,他便没客气,“阑兄,你真是个好男朋友。”
“我都要真的爱上你了。”
“让我赶车吧,我会骑马,应该能学会。”
“好,”雍少阑把位置让了出来,简单教了赵言几句,少年就很快上手了:“不错。”
赵言勒着缰绳,“我以后会学更多东西的。”
雍少阑揉了揉少年的头:“嗯。”
……
寅时左右,马车从山间小道衔接上青灰石砖铺成的官道上。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白,周围的乡镇已经开始有公鸡打鸣。
雍少阑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拍了拍赵言的肩膀:“天快亮了,我来赶车,寅时后必须进城。”
“为什么?”赵言挪了位置给雍少阑,“难不成赵承现在就能发现去北疆的人不是我?”
“迟早会发现,”雍少阑加快的速度,马儿在平展的官道上走的也比山林小路快了许多:“安全起见,尽量日夜兼程,辰时前还得去城里采购。”
说着,雍少阑又道:“再走些日子应该就能到关阳县了。”
“清水村?”赵言问:“我们路过吗?”
“嗯,”雍少阑:“不过不能去找人,可以让你远远看一眼。”
赵言不解:“看什么?”
“你建成的学堂,”雍少阑淡淡道:“为了感谢你,关阳县的百姓给您修了生祠。”
赵言:“……行吧,这个我无所谓,不看了,万一给村民带来麻烦不好。”
“嗯。”
说着话,雍少阑把马车驾驶到了关阳城门前,黑黝黝的夜色下,已经有零星的商贩开始进出城门。
雍少阑拿了一点碎银给赵言,“一会儿下车,给守门的,就说我们是盐贩子。”
大兖实行盐铁专卖,但管控力度不够,民家有不少小作坊。这些盐贩子行内有规矩,夜里出行,给沿途的守城军买路钱。
赵言拿着碎银袋子,给雍少阑竖了个大拇指:“牛啊阑兄。”
赵言说罢,便下了马车,慢悠悠跟在几个马车后面排队,果不其然,见前面有几个商贩下了马车,塞给检查的守城军一些银子。
“官爷,下了岗,吃点酒。”
守城军掂了掂钱袋子,轻笑了声,“行了,走吧,不用检查了。”
前面的马车过去,赵言也学着那人,把钱袋子恭敬地拿给守城军:“官爷,下了岗吃些酒。”
守城军掂了掂钱袋子,看了赵言一眼:“看着你怎么这么眼生?”
赵言:“!!!”
脑子疯狂运转:“小的是新人,新人。”
“哼,”守城军冷嗤了声,看着面前水灵灵的少年,心情大好,便也没为难他,好心提醒他:“走吧,记住了,新商不是这个价,下个城记得多备一份。”
赵言点了点头,连忙道了谢,结果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守城军和同僚道:“那小后生屁股真他娘的骚,是哪个商行的?”
赵言:“????操!”
赵言上了马车,忍不住和雍少阑吐槽刚才的守城军:“真尼玛恶心!”
雍少阑蹙了蹙眉心,把目光落赵言脸上:“怎么了?”
赵言叉腰看着雍少阑,“他们说我的屁股长的骚!冒犯到我了!”
“他屁股才骚!他全家屁股都骚!”
“小爷服了!”
赵言本来就心情不好,又遇到这档子事儿,压根没过脑子就把情绪发泄出来了,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个断袖。
雍少阑没说话,专心赶路,赵言心虚地看着男人一眼:“阑兄,我没说你恶心的意思,我就是……”
“没事,”雍少阑淡淡道:“我不介意。”
雍少阑:“前面有客栈,要给马儿喂点草,然后去城里一趟,备一些干粮和药。”
“行。”
见雍少阑真没生气,赵言就放心下来了。
该死,不能总忘澜兄是男同的事儿!
……
雍少阑找了一家开在小巷子里的客栈,马车刚刚好能顺着小巷进去。赵言驾着马车,雍少阑坐在他身边,眼看着快到客栈门前,雍少阑拿了帷帽给赵言戴上:“一会儿让文泉先进去。”
赵言乖巧点了点头:“好。”
马车走到客栈门前,文泉从车上下来,就大马金刀往里走,赵言和雍少阑在门口等着,少顷文泉便拿着两个房间的钥匙出了门:“王爷,殿下,办好了。”
文泉去牵马车,赵言和雍少阑作伴往街上走:“咱们在这里过夜吗?”
雍少阑:“不过夜,夜里赶路,一会儿买完东西便回房间休息。”
赵言点了点头:“可以。”
清晨湿气大,走在街上还能闻到新鲜的泥土味儿,阴冷阴冷的,好在沿街的早点铺子已经开始叫卖,蒸屉一打开,烟雾燎烧,肉香便满街飘荡。赵言透过帷帽看沿街的小铺,心里竟然生出一阵满足感来。
赵言发自肺腑说了一句:“好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每天打打猪草采采药,回来吃你做的糙米饭。”
“感觉也不错。”
雍少阑目光往少年身上移去:“是么?”
“你很容易被满足。”
“知足常乐,”赵言道:“对了阑兄,咱们买什么啊?你带的银子充足吗?”
“早知道你要带着我跑路,我就多搞点银子了。”
“暂且够用,”雍少阑带着赵言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你在这里等我,我先买些包子。”
“好。”这家包子一看就好吃,刚开张就有零星的人过来排队,赵言在早点铺的小马扎上坐下,看着雍少阑走到人群最末端,给他排队买包子。
雍少阑卖完包子,赵言就一边啃包子一边跟着男人逛街,他们买了一些比较抗造的锅盔,两件保暖的棉衣和一些药膏。
东西买的差不多,天也快全亮了,赵言跟着雍少阑往客栈走。
“阑兄怎么还买这么多药?”赵言:“治什么的?”
“缓解体热的药,”雍少阑蹙了蹙眉心,“赵言,还有几日你就要不舒服了,没记日子?”
赵言:“!!!”
“我去,我真忘了,多谢你了阑兄。”
“不必言谢,”雍少阑淡淡道:“吃饱了吗?”
赵言炫了五个小笼包,吃的刚刚好,“吃饱了,还有两笼给文泉吃。”
“嗯。”雍少阑:“回去吧。”
当天酉时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睡了一整天的赵言揉着眼跟着文泉和雍少阑出了客栈,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赵言自己坐在马车里,听主仆二人不知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直到走到城中时,文泉下了马车,足足离开了半个时辰,才赶了回来:“都办好了王爷。”
赵言给文泉让了地方,“你进去休息吧。”
“好。”
文泉进了马车,赵言就坐在雍少阑身边和他一起赶路,“你让文泉干啥去了?”
“不会是赵承已经发现咱们了吧?”
“不是,”雍少阑淡淡道:“让他去县衙扔私盐了,此地盐贩子猖獗,朝廷早下了令要严打,但无济于事,此等特殊时期,有人公然挑衅在府衙门前丢了普通商行难购入的盐,当地官员便会认为是盐贩子就分赃问题发泄不满——盐是今天进城的一批,有日期写上,稍微一查,明日冒犯你的守城军最少也要被罚钱。”
“因为今天的盐贩子都是他们这一批放进去了,”雍少阑认真问:“解气吗?”
“啊????”赵言的嘴巴惊讶到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至于吧?”
“下次别搞了,要不然我有事情都不敢和你说了,谢谢你。”
雍少阑微微蹙了蹙眉,淡淡应了声:“我有度,不会罚的太重,给他个教训。”
雍少阑:“他看你屁股了。”
“他说你屁股很骚。”
赵言:“……”
倒是不用每句话都重复一遍。
“我一个男的,看就看呀,他又没动手。”赵言说完,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雍少阑掰扯这个问题,但是一想要是自己不说,每次自己雍少阑吐槽别人,雍少阑都去打击报复怎么办?
“我不喜欢你这样阑兄,”
“难不成每次有人对我不好,你就去报复人家?”
“那我就不敢和你蛐蛐别人了。”
雍少阑蹙了蹙眉,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下,“好,下次经过你同意。”
赵言:“……”
“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阑兄,”赵言看着男人的眸色,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直接问:“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为我好的前提是经过我同意,我觉得好才是好。”
“我想要被尊重。”
“嗯。”雍少阑应了声:“下次我会斟酌。”
“好,”赵言没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啊,他们班偷偷搞对象的他见多了,大家都是沟通很和谐的,和小说里可不一样,乱七八糟搞那么多误会:“嘻嘻,阑兄,还是谢谢你的喜欢。”
“我也要认真喜欢你。”
雍少阑的目光从赵言屁股上挪开:“嗯。”
“这个话题揭过!”赵言看着宽敞的官道逐渐变成崎岖的小路,天色渐渐沉下,周围也安静下来,“我点个灯笼吧。”
说着,赵言从马车上搞来灯笼,点上,挂在了车前:“好像会亮一点。”
“嗯。”
赶了半夜的路,赵言换了雍少阑驾车,“你去休息吧阑兄,我看着地图也能走。”
“不用,”雍少阑:“山路不好走,我陪着你。”
“行吧。”赵言看了眼雍少阑准备的地图,确实只有简单的路线,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错,而且现在还是黑天:“咱们明天应该走不出山路吧?”
赵言:“山上会有野兽吗?”
“应该会有野猪,”雍少阑:“放心,我和文泉在。”
“下一站就到关阳县了,”赵言虽然知道不知去找大牛兄,但看到地图上那个地方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咱们村那个山上有好多野果子,到时候我们去搞一些吧。”
“可以,”
走到后半夜,文泉睡醒了,“王爷,殿下,我来驾车吧,你们进去休息一会儿。”
“嗯,”赵言勒紧缰绳,把马车停下:“麻烦你了文泉大哥。”
文泉长得憨厚,看着呆头呆头,但其实做事很有分寸,也很聪明,做事一直都彬彬有礼的:“不麻烦,都是属下应该的。”
“进去,睡一会儿。”雍少阑打断两人的话,先进了轿子,回头看着赵言。
赵言点了点头,转身:“来了。”
轿内要比外头暖和许多,赵言来就把外套脱了,铺在轿子里:“坐着睡不舒服,咱们半躺着睡吧。”
轿子里的长度只有一米七八,里头还有不少杂物和板凳,赵言把长条凳子反过来,把买的棉衣垫上去,刚好能当枕头:“这样。”
“可以,”雍少阑帮着赵言把两件棉衣铺好,便屈膝,把毯子备好:“可以了,睡吧。”
轿子里的空间有限,雍少阑的个子压根没办法完全躺下,赵言好很多,蜷着腿基本能容纳下,他看了眼半躺着的雍少阑,问:“阑兄,你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尚可,一会儿不舒服便坐起来。”
“那也行,”赵言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还不是很困,但是雍少阑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意思,闭上了双眼,不知睡没睡着。
没人说话,赵言也索性闭上了眼,逼着自己睡。
结果压根没用,马车稍微一颠簸,他就能被弄醒。
“睡不着?”
赵言甫一睁开眼,身前的男人就问了一声,赵岩抬眸看雍少阑垂眸正看看他:“你怎么也没睡?”
“尚有精神。”说着,雍少阑俯身过来,捏住了赵言的下巴:“要接吻吗?”
“啊……?”赵言超级小声,“不好吧,文泉还在外头呢。”
“没事,他听不到。”说着,微凉的唇瓣轻轻落在赵言唇上,浅尝辄止,贴上,又轻轻含着点他的唇肉,并没有伸舌头出来。赵言也稍微松懈了一点,微微张开嘴去适应——
作者有话说:来啦![爱心眼][爱心眼]
感谢营养液和ppinin 宝子的地雷!
鞠躬(#^.^#)晚安
第40章 千里路
这个嘴儿亲的有点上头, 赵言的第一反应是这样。像是被冰镇过的布丁亲了,软软的,感觉还好, 可又因为两个鼻子挨得太近, 不得已要互换呼吸, 雍少阑身上带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要把他毒晕过去。
赵言微微侧过脸, 唇瓣擦过男人的脸颊, 有点尴尬道:“先不亲了阑兄, 我头有点晕。”
“我晕吻了。”
雍少阑:“……”
拿着帕子给少年擦了擦唇瓣上的口水, “嗯,睡吧。”
赵言听话躺下,微微阖眸,少顷便感觉雍少阑也半躺了下来, 呈包围之势将他圈了起来,平缓的吐息在耳侧。不知不觉, 赵言就这么睡过去了。
有点心安的感觉。
天亮前,天上乌云稠密, 狂风不止, 没过多久便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赵言被闷雷和雨声吵醒, 甫一有了动作雍少阑的声音便响起:“冷不冷?”
“还好, ”马车里的空间太有限了,赵言爬起来,活络了一下酸疼的腰身和胳膊,“外头是不是下雨了?”
“我好像在问废话,”说着, 赵言爬到窗前,甫一掀开帘子,跟黄豆似得雨滴直往脸上打:“我去,下这么大。”
“文泉打伞了吗?”
“殿下放心,我有蓑衣。”说着,文泉掀开帘子,让赵言看了一眼:“你们休息吧,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有村了。”
说罢,文泉又放下了帘子。
雍少阑拿了衣服给赵言穿上,“小心着凉。”
赵言拢了下外套,见雍少阑取了买的锅盔,掰下来一块递给他:“吃点东西,等到了前面村落,看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行。”
约莫又走了半个小时,雨势小了许多,下过雨的泥泞小路湿滑,车子的速度降低了很多。赵言吃了点东西,拿了雨伞,“我去换文泉回来。”
雍少阑点了点头,把轿子里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又给文泉拿了两张锅盔出来,“我和你一起。”
赵言出去,换文泉进去吃东西。雍少阑撑着伞,陪在少年身边。
下过雨的山林焕然一新,眼前绿油油一片,道路两侧杂草互争高低,凉风带着新鲜的泥土味儿,猛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都被洗涤了一遍。
赵言驾着马车,眼睛也停不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这里的植物长得真茂盛,跟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仙境一样,就是缺点花儿。”
忽来一阵急促的斜雨,雍少阑把伞朝着少年倾斜,疑问:“那是什么?”
“电影,”赵言顺嘴就说了,雍少阑不能和他讨论这些,抬眸看了人一眼,发现方才那一阵斜雨将男人的儒袍打湿了大半:“阑兄,伞歪了。”
雍少阑眸子沉了些,“无碍。”
“嘻嘻。”
“你真偏爱我。”赵言扭过去头,专心看路,时不时一个大水洼,搞得马车晃晃悠悠的:“这感觉真不错。”
走到太阳升起后,雨终于停下,但是山路两侧都是树,树叶上积攒了不少的雨水,过来一阵风就要落下许多。雍少阑没有收伞,斜着给少年打着。
终于,面前蜿蜒的小路上开始出现零星的人影,穿着葛布衫的青年、壮年、老年扛着锄头或背着背篓,也有妇女背着小儿,看着是要去山上。众人的目光大多是疑惑,有种外地车开进某小村的感觉。赵言握着缰绳,偶尔遇到和善的目光,便朝着对方笑笑。
小路尽头是好几处稠密的村落。
“咱们这是干哪来了?”赵言看了眼地图,发现大致方位好像没错,“前面还有好多山啊。”
村里的路上没多少树,雍少阑把雨伞收了,帷帽给赵言戴上:“休息一会儿,我来赶路。”
两人交换了位置,赵言不用再打伞,就靠着马车和雍少阑说话,忽然在这处村子后头,看到雾气中断壁残垣:“前面好像有破道观!”
赵言说罢,里头啃锅盔的文泉也探出来脑袋,“真的,那咱们能休息一下了,属下顺便一会儿给马儿打些草。”
前朝的某位皇帝爱修道,搞得当时地方修了很多道观,兴许是地方官为了恭维上级,用材都是好的,即便经过不少战火,墙头坍塌,仍有避寒的房子。
马车走到破道观前头,赵言跟着雍少阑下车,将马车拉了进去。
道观外头的墙都倒了,里头的房门也缺一大块,却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这里不会有人住吧?”
雍少阑走在前面,目光落在小径上冒头的新草,“应该没有,我去看看。”
走到里头,果然是没人,但里头却有生活气息,燃烧完的火堆,干草铺成的“床”就连中央的地面上的灰尘,都要比角落少。
“看来有个爱干净的大哥曾在此地留宿。”赵言进门,看着墙上残缺的画像,又转了一遭,走到连接堂屋的一处小屋,发现里头和外头一样,被打扫过,还有干草留下。
“不像是乞丐住过,干净的很。”
雍少阑从门口发现了一把用干草制成的扫把,挽起袖子准备简单打扫一下:“举子。”
“此地是前往玉京的必经之路,陛下开放科举已有十年之久——想来是第一批过了乡试,要去玉京参加省试的。”
“是吗?”赵言有点心虚,穿过来之后,净想着躺平摆烂了,十年咸鱼,归来已与社会脱节。
赵言隔着墙和雍少阑聊天:“我怎么记得科举是什么,什么,乡试会试殿试……好吧,历朝历代的制度都不一样。”
赵言拿了一把干草从里屋出来,准备的打扫卫生,结果看雍少阑手里拿着扫把在打扫地面:“从哪里搞来的扫把?”
“门后。”
赵言简单把手里的干草扎了一下,“行吧,咱们简单扫一下吧,睡着舒服。”
“嗯,”捂住口鼻,雍少阑道:“粉尘大。”
两人把道观简单清扫了一下,这时候去割草的文泉也回来了,衣服里兜着一兜子东西:“王爷,殿下,我摘了些野果子,这村的人真不错,方才我去打草,还问我是不是从玉京回来的学生,非要拉我去吃饭。”
雍少阑闻言,眉心微蹙,没说什么。
赵言手上的动作一停,“为啥说你是学生?难不成最近有考试啊?”
文泉进门把果子放在置放贡品的公案上:“本来今年是有一场省试,但好像取消了,应该最近有不少进京赶考的学生折回吧。”
文泉:“刚好,省的有人怀疑咱们身份。”
说着,文泉拿了个最大的野苹果,擦了擦拿给赵言:“殿下,我来打扫吧。”
赵言刚要摇头说不要,雍少阑就打断他:“让他来吧,你去门前吃果子去——你扫不干净。”
你还真是直接。
“行吧……”赵言捧着苹果,看了眼自己扫过的地方,感觉还好,但确实没雍少阑扫的干净,粉尘也不大。他乖巧听话,蹲在门槛上吃苹果,结果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的他牙酸倒:“妈呀,”
文泉:“咋了?”
赵言眯眯眼:“好……好甜。”
雍少阑抬眸看了赵言一眼:“太酸就别吃,对胃不好。”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阑兄,”赵言继续啃苹果,朝着文泉笑了声:“不酸不酸,我喜欢,开胃。”
文泉和雍少阑三下五除二就把地方收拾完了,赵言啃完酸苹果,便去马车上拿他们带着的干净床布和锅碗瓢盆,回到道观里头,文泉已经把烧剩下的炭清理了出去,“看着这天气今晚肯定还要下雨,属下去弄些柴火取暖。”
文泉说罢,便带着雨伞离开了。赵言抱着床布进门,把干草重新整理了一下,又把布铺上去,搞了三个单人“床”:“不错,这下能睡个舒服觉了。”
文泉说的没错,他刚走没多久,天上又突然下起来暴雨。
赵言刚铺好睡觉的地方,往外一看,雨水都串成串了:“这老天奶。”
说着,赵言出门看了一眼,发现马儿还在大雨里头淋着,便回头问了一下雍少阑:“马儿被淋着能行吗?”
“这雨好大。”
雍少阑把手头事停了一下:“我去把马牵过来。”
“文泉把伞拿走了,”赵言看着外头的雨势:“蓑衣还在马车上挂着……”
“没事,”不等他话说罢,雍少阑便径直走进雨中,速度把马儿从马车上解了下来,牵到了走廊下拴着。
再返回时,雍少阑身上的儒袍已经全部湿透。
赵言连接身上的外氅:“我话都没说完呢,都湿透了,晚点等文泉回来再牵也不迟嘛。”
“无碍,”雍少阑攥住少年的手,示意他不要脱衣服:“就这一匹马,病了影响赶路,一会儿生了火烤一下便是。”
“穿上。”
“还是给你披上吧,你不冷吗,”赵言执意把外套脱下来,往雍少阑身上披,“来嘛来嘛,”
“披上也会湿掉,没用,多此一举。”雍少阑把衣服塞给赵言:“穿上。”
赵言:“……”
电视剧上不是这么演的啊。
赵言拗不过雍少阑,只能顺着他,“那行吧,我给你擦擦脸。”
雍少阑这次没拒绝,“嗯。”
其实是一个人就能干的事,两个人做起来就有点多余。赵言拿着有点受潮的帕子在雍少阑额角擦擦擦,认真把水珠擦干净,尽量不和男人对视上:“你头发一直淌水,要不拆了吧。”
雍少阑注意到了赵言回避的眼神。
少年做事认真,本来应该有的暧昧感被他的认真轰跑了。他垂眸,看着赵言瓷白的脸颊,不断煽动的稠密长睫,以及那唇形饱满的唇瓣。
雍少阑点头,握住了赵言乱动的的手,“嗯,不擦了。”
目光舔过赵言的脸颊,又道:“你给我拆。”
赵言舔了舔唇瓣,把帕子收了,“行,那你坐下来,不然我不好操作。”
雍少阑的目光跟激光炮一样,赵言想回避都回避不了。
只能硬着头皮当做没看见。
清理好的火堆前有草做的蒲团,雍少阑把自己身上湿透的儒袍褪下,单穿着两层雪色里衣,落座。赵言俯身把雍少阑头上的发带解开,嘴上咕哝着:“阑兄你又变成夜华了。”
“好了。”赵言把雍少阑的发带和衣服放在一起,准备等文泉回来点火开烤:“你这么真的不冷?”
雍少阑气若神闲地坐着,闻言掀了掀眼帘看了赵言一眼,“还好,要给我取暖么?”
赵言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撑地,歪着脑袋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
道观外,雨势滂沱,丝毫不见要停歇的趋势。
赵言挑眉问:“怎么取暖?”
“挨着我坐,”雍少阑拍了拍身边的蒲团。
赵言滚了滚喉,心想早知道不问了,“行吧。”
少年挪过去,在雍少阑身边坐下,身子却不由往外侧。雍少阑伸手握住了赵言的手腕,“躲什么?”
“我才没,没躲。”赵言挺直腰板,使劲儿往雍少阑身边挪了一下,依旧之盘着腿,不老实坐着:“你有疑心病。”
雍少阑垂眸,目光落在赵言身上,随即松开了他的手腕,阖眸养神。
“怎么不说话了?”赵言以为雍少阑生气了,俯身伸手在他眼前晃:“我不是不想挨着你,万一一会儿文泉回来了,影响不好。”
“嗯。”
“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睁开眼?”
雍少阑蹙了蹙眉心,顺着赵言的意思睁开了眼,目光又落在少年身上:“想让我看着你?”
赵言:“……”
“看就看呗,又看不出窟窿来。”
“嗯,”雍少阑便真的看着赵言,“在想你以后盘着我腰的样子。”
“我盘着你的腰?”
赵言仪态慵懒,冷不丁听这么一句骚话,警惕的看着雍少阑:“……真是救命了!”
“为什么是我盘着你的腰?”赵言有点不服气,“我这体型练练也不差好吧?”
雍少阑:“你眼下有点泛青,时常萎靡不振,可能肾虚。”
“…………”
赵言破大防,一下子就把腰板挺直了:“谁萎靡不振、谁肾虚!”
“我才不肾虚!”
“小爷雄风勃发的样子你是没看到!”
“去饭堂抢饭我一秒窜十米!”
“……嗯,”雍少阑微微蹙眉,看着赵言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便反思了一下:“厉害。”
“算了算了,小爷不和你置气,”赵言其实很生气,但是心里又有点担心雍少阑说的是实话,他好像是有点虚来着,现在一个八百米都跑不了,稍微起身猛了就头晕眼花,一蹲下不老盖还嘎嘣响。
天杀的,他才十八岁,他已经肾虚了吗!
赵言玉玉了,耷拉着脸,不和雍少阑说话了,然后发现公案上有一本书。
这时候道观外文泉打着油纸伞,抱着搞来的干柴进了屋:“哎呀,这雨可真大。”
青年甫一进门,见蒲团上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是赵言先起身,“辛苦文泉大哥了,这柴火还能烧吗?”
“这是村里的大娘给的,”文泉方才是准备去山上看看的,结果半路就下起来大雨,压根看不清里,恰好这时候有大娘从山上下来,问了他一嘴,便带着他去家里取了柴火。
赵言:“行吧,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雍少阑动手把地上的柴火挪到了蒲团前,用火折子点了把碎柴火,没多大点功夫干柴就被点燃,道观里也暖了起来。
天阴沉的厉害,分辨不了时间。火点起来之后,雍少阑把衣服架起来,又拿了随身带着的小锅和米,煮了一些白粥。
吃完饭,文泉说心里过意不去,出门去村子里给大娘劈柴了。
道观里又只剩下赵言和雍少阑。
两人把吃饭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赵言闷声做事,一句话也没说。
雍少阑把烘干的衣服收了起来,又从马车上拿了一套干净的,等他回去的时候,赵言已经躺下了。
雍少阑蹙眉,又折回,从马车里拿了棉衣,甫一靠近少年,便看赵言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本书在看:“盖上些。”
“哦哦,”赵言把从共案旁发现的聊斋放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反正闲着无聊,要不要一起躺着看话本?”
“没生气?”
“啊……?”赵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方才雍少阑说他肾虚的事情,“嗐,小爷从不记仇。”
“嗯,”雍少阑把衣物放下,“我换一下衣服。”
“好,”赵言说着,拿着话本背过身去,少顷雍少阑换好衣服,靠着赵言的位置坐下:“方才的事情,对不起。”
“都说了不生气了,”赵言把话本塞给雍少阑,看着他:“阑兄想给我道歉的话,给我念话本怎么样?”
生僻字太多了,认不全。
雍少阑拿了书,坐在赵言身前,赵言就顺势躺在了他大腿上:“嘻,我靠你一会儿。”
“嗯。”
文泉回到道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雍少阑还在坐着给赵言读书,他进门愣了一下,便打包自己的铺盖进了里头屋。
赵言聚精会神听着话本,听到某些血腥的场面,还能声控雍少阑小点声。见文泉收拾走,赵言抬了抬头,“他怎么搬到里头了?”
雍少阑放下手里的书:“他睡觉打鼾——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赵言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天,从雍少阑腿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但是我想去解手。”
“我陪你去。”雍少阑把书放下。
“不用,”外头也没厕所,要露天尿,赵言不好意思。
早知道不听那么多鬼故事了,突然有点害怕,不过晌午的时候刚被说过肾虚,这时候再怕鬼岂不是更丢脸了。
赵言起身,拿火折子把灯笼点上:“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赵言便出了门。
道观里都是杂草,又下了一整日的雨,周围阴冷的厉害。赵言挑着灯笼,从走廊上过,时不时来一阵风把灯笼吹得左右摇晃。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无头鬼压根不存在!”
“我去,怎么越说越吓人。”
赵言快速走到一处杂草旁,哆嗦着解开裤子,结果刚解决完生理问题,他放在身边的灯笼被风吹翻。
恰恰是这个时候,远远瞧着,稀薄的雾气中多了几道人影。
鬼来了!
“有鬼!”赵言揪着灯笼就朝着道观里头跑,甫一到了门前,雍少阑便出来接他,赵言直接把灯笼丢在地上,一个熊抱盘在了男人腰上。
“我去阑兄,有鬼啊啊啊啊啊!我方才看到马车后头有人影!”
雍少阑托住赵言的屁股:“……”
“他们过来了。”
赵言:“……?”
赵言捂住眼睛回头一看,几个背着书笈的身影果然朝着他们不断靠近:“啊啊啊啊那是啥东西!”
雍少阑:“……”
“鬼。”
雍少阑话音刚落,道观门前的几个青年也注意到了里头有人,便喊了一声:“前面的兄台,我们是从玉京返乡的学生,盘缠用尽,不得已到此处避寒,我们不是坏人!”
赵言这才发现自己盘上了雍少阑。
嗯,盘着他的腰。
这个姿势……啧。
赵言火速跳下来,站在男人身后,看着前面说话的人:“他们好像真的是人。”
雍少阑:“……那大概是人吧。”
攥住了赵言的手,“别怕。”
赵言也攥紧了雍少阑的手:“我不怕了,有你在真好,”
说着,赵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朝着那边招了招手:“你们过来吧,我们也是好人,这里还有点柴火可以烘烤衣服。”
不远处回话:“那就多谢兄台了!”
说着,几个青年学生走进道观,天色太黑瞧不见人,赵言和雍少阑进了门,把熄灭的柴火又点上了。
堂屋亮了起来,暖气升腾。赵言和雍少阑坐在一侧,看着对面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年:“你们的衣服都湿了,快脱下来烤一烤吧。”
赵言说罢,几个青年先是抬手给他们鞠了一躬,随后才解开外头的儒袍,放在火堆旁边烘:“多谢这位小兄弟了。”
剩下的两个人也附和道:“多谢两位兄弟。”
“多谢。”
赵言给了身边的青年轻轻一拳:“不客气不客气,大家都是出来混生活的。”
青年见人如此性情,便又行了一礼:“两位也是从玉京返乡的学生吗?”
“啊……?”
不等赵言回话,雍少阑把他捞回身边,淡淡道:“嗯,我们刚新婚不久,一起出门考试。”
赵言:“嗯嗯嗯嗯……?”——
作者有话说:来啦[爱心眼][爱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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