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的爱人 为什么要躲着我?
“露露怎么了?你是怎么照顾的她?”
我迷迷糊糊听见了这句话, 心里莫名感到悲哀,只是这种悲哀没持续多久,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茫茫的黑暗中, 我隐约感觉有一缕风穿透黑暗绕了进来。
我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息,明明应该令人害怕, 却让我感到熟悉和安心。
因为我知道,是祂。
祂来了。
意识艰难地挣扎出人为编造的浮沉幻梦。
我不知道自己醒来还能记得多少,只希望至少让我记住。
观止,我的爱人。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 视线在天花板上缓慢聚焦。
我钝钝地想,观止, 我的爱人。
可是,观止是谁呢?
是关芷。
我忽然清醒了,奚蓉没在病房里,艾佳馨取代了她的位置,我听见的奚蓉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走廊传来。
她听起来很烦躁,也很愤怒。
好像不是门没关紧, 而是风吹开了门, 恰恰只打开容纳声音传入的缝隙。
艾佳馨好像很累, 她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白皙的脸颊微暗, 眼下青黑。
而窗外又亮了,我的手心被放在热水袋上面,所以哪怕输液这么久, 手依然是热的,不至于像先前仿佛马上就要冷冻结冰。
热水袋上面的图案很草率,草率得很可爱, 不像奚蓉的风格。
我看着艾佳馨,心里有了答案,却不知道该怎么委婉且不伤人地拒绝。
小姑娘满腔真诚热情,但凡遇到任何其她正常人,都该有个好结果,只是她很不碰巧地遇到了我。
年纪大,经历过车祸身体脆皮,有个深爱却被遗忘的未婚妻,以及日夜纠缠不清的阿飘,当然最后这个她不可能知道。
我向来迟钝又慢热,却陷入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修罗场里,这让我觉得很是无力。
对她来说,我到底有什么好?
我已经是快能给她当妈的年纪,身体不好,还有点精神问题,言行也反复无常又冷淡,就是图钱都用不着图我,毕竟她家里的资产实在丰厚,而我只是小康而已。
喜欢我这件事,甚至会让我怀疑她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家里忽略了小女孩的情绪,导致她有些缺爱了。
不然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老女人?
除了脸,我还有什么?
这张脸说实话,再是好看,也不如那些和她同样年轻的小女孩,她们还有青春,而时光的流逝不会因为我的蠢笨而留情。
这件事思来想去都让人难办,我决定先不办,时候到了,自然凉拌。
其实我的想法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也没办法,翻船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影子从衣柜的影子里出来了,祂还是那副寂寥的模样,仿佛全世界都将祂抛弃遗忘。
我感觉心有一角疼痛酸软,没办法不多留意祂的情况。
只是祂很快注意到我的目光,又往别的影子里避了。
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不明白,先前口口声声说着永不分离的是祂,现在对我避之不及的,也是祂。
祂到底想怎样?
生活荒谬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艾佳馨似乎很累,所以也睡得很熟,我担心惊醒她,坐起身的时候动作很轻。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发现影子刻意回避后,我就看向窗外。
医院的窗户有些丑,不锈钢的栅栏拦住了容易想不开的病人,也拦住了正很想不开的我。
假的,其实我不想跳。
毕竟这房间在三楼,想摔出个好歹还是有点难度的,我无意在医院住上一年半载,也不想落个终身瘫痪。
栅栏外的绿色和医院一样,沉闷,乏味。
我闻着消毒水味,开始怀念起随着影子到来的淡淡血气。
明明祂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却开始怀念起祂了,多么奇怪。
这种复杂的情绪对我来说很陌生,我沉默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
我的影子恢复正常了,因为不正常的那个正躲着我呢。
哪怕知道我看不清祂的表情,祂也偏要背对着我,恐怕是不清楚自己的头发有多么容易暴露情绪。
祂那头如瀑的长发连发尾都垂着,像被雨淋湿的小猫,瞧着就可怜兮兮。
我才叹了口气,就发现艾佳馨的眼睫颤了颤,像是要醒了,连这口气我都不敢叹重了。
可不能让她现在就醒了,到时候我可怎么办啊。
奚蓉大概是和关兰打电话,毕竟我想也知道,能让她用这个语气态度的,除了关兰不会有别人。
过去的我总觉得她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会这样,现在却没办法坚定这个判断了。
奚蓉对关兰的态度很微妙,分明很讨厌,却没有制止我和她的接触和交流。
过去我不知道原因,现在却隐约明白奚蓉为什么会这样了。
假如梦中的记忆并不做假,那观止就是关兰的姐姐,而张若安曾经告诉我,关兰喜欢她的继姐。
如果观止是我的未婚妻,那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只是影子呢?
祂只会一声声唤我,从不曾告诉我祂的名字。
医院的床单总是惨白,我揪着那一点白,隐约记得梦里有人告诉我。
她是观止,她会一直陪着我。
那个声音是影子,还是幻听,又或者来自回忆的声音?
最近精神总是恍惚,我有些不确定记忆的真假了。
过去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每一次醒来,关兰都会告诉我,那些记忆是假的,不要相信梦里的东西。
她曾经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我一直很信任她。
可如今这份信任,甚至来得蹊跷。
同样被忘记,张若安也对我很好,可我对她就不像对关兰那样,很快恢复好感。
我不知道该不该怀疑关兰,但我已经控制不了疯长的猜疑了。
恰巧走廊里的对话也一句句飘进来。
我拿眼去瞧影子,想知道是否是祂有意为之,但祂一发觉我的目光就快速地往衣柜的暗影里躲藏。
好吧,祂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么欲盖弥彰。
本该生气的,可我竟然觉得祂有点可爱。
艾佳馨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不必想,是奚蓉做的,她不时还会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只不过窗边刚好有帘子遮住了房间里的大半景象,从她的角度应该只能看到艾佳馨,而看不到已经坐起来的我。
不然她肯定早进来了。
我松了口气,屏息凝神地听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你又在胡说什么?你喜欢露露?不说她是你嫂子,关兰,你看看自己,你配吗?”
奚蓉的音量忽然拔高,这句话格外清晰地穿透门缝传了进来。
信息量有点大,容我缓缓。
我像是死机的电脑,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关兰喜欢我?
我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却没从中感受到半分暧昧,就连拥抱这样亲密的肢体动作,我们都很坦荡,她也不曾有任何逾距。
奚蓉连耳机都没戴,她是外放,所以关兰的声音也很快接住了她的话。
“不配?奚蓉,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觉得露露不会喜欢我?”
这样的关兰让我觉得陌生,她冷漠的语气里甚至夹带着恶意和自信。
我害怕深思,却无法停止思考。
影子又回来了,祂别扭地回到我的影子里,微微侧身,手指撩过长发,将它们捋到耳后。
这是一个偷听的姿势。
我没刻意去观察祂,免得祂像容易受惊的蝴蝶,又或者兔子,惊慌地从我身旁逃开。
影子,观止。
一个是才有过几日纠缠、身份不明的非人类,一个是被我遗忘却仍旧记住那份爱意的未婚妻。
我暂且抛却心中的愧疚,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意。
在爱情这个领域,人会同时拥有两份等重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
可她们的份量,相差无几。
而我对关兰的感情从来与爱情无关,我喜欢她,我在乎她,只是朋友,只是家人。
世事总无常,生活从不给我希望,还常让我失望,我却无可奈何。
我守着乱糟糟的心绪,继续听她们的对话,就发现内容大差不差,总是在这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里打转。
好在我提取出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的未婚妻观止,就是关兰的姐姐,那么她们之间曾有过的纠葛,恐怕也都是真的了。
那关兰呢?
关兰会如同梦境一样,是个天生坏种吗?
我不愿这样恶意揣测她,毕竟她曾经对我那么好,可这份想法,让我觉得可悲的该是自己。
昔年读过的书就这样闯入我的脑子,反反复复地嘲讽我。
掩耳盗铃。
奚蓉结束了通话,我听到了,她是单方面强行掐断的,她们并没有争出个所以然,只以为我才是其中的关键,而她们都对此有所顾忌。
她推开门看到已经坐起来的我愣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闪躲。
“露露觉得身体怎么样?还困吗?”
没等我回复,她就说,“医生说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甚至不提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只不过看到我醒了并且状态不错,她还是真心地为我感到开心。
“露露饿了吗?我刚好点了粥,好克化,你睡了一天,该吃一点了。”
我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感觉自己像是服装店的模特,才会有这样标准化的微笑。
艾佳馨被惊醒,她第一时间看我,确认我没事,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看见那双黑沉安静的眼睛盈满笑意,像是我梦里的星星。
“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避开她灼热的视线,礼貌地点头。
影子又躲回角落,仿佛能在那里种出蘑菇,养出花来——
作者有话说:[害羞]更新啦~~~开开心心继续写。
虽然没有加更,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彻底,精力不济,写完更新就头疼,今天更新写完还犯腱鞘炎
其实我身体还可以的,尊嘟,之前大半年都撑过来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反噬,就有点虚。
第72章 物归原主 我想回家了
“谢谢, 是我身体不好,你辛苦你守了一夜。”
我有些犹豫,却还是冷淡地继续道:“我没什么问题, 你不用担心,这跟赴你的约没有关系, 你不需要对此负责。”
星星熄灭了。
心一揪一揪地疼,我彻底收回目光,只看影子足尖轻踢柜子的暗影线条。
只是我们离得很近,毕竟她就在我的床边, 所以我还是能看到她垂下了头,此刻失落的模样竟和影子有些相似。
但我也知道, 她们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在我心里,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
多荒谬,作为人类的我,爱的却是影子。
影子切实存在着,我本该因为不必去精神病院就诊松一口气的,只是对于自己纠结的情感, 我难免也感到复杂和惆怅。
人真的会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影子, 和我的未婚妻观止, 就好像是我的左右心室,在我的心里各住一半。
可对于那位已经见不到的未婚妻, 我此刻对她的愧疚甚至低于就在眼前的艾佳馨。
这很不平正,我知道。
只是死人没法开口抗议,已经从我记忆中消失的她, 也无法控诉我的绝情和冷淡。
我不去看艾佳馨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
恍惚间,我总觉得那双违和感十足却美丽异常的眼睛,或许就属于我过世的未婚妻。
只是再次丢失部分记忆的我, 不敢擅自肯定这种无缘由的猜测,而这个问题也不好贸然提起。
更何况我现在铁了心想同她分说明白,撇清关系。
于是我让自己盯着影子,而祂微微侧眸后停下了无聊又可爱的小动作。
“你还小,应该多和同龄人待一起,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趴着睡也算不上正经休息,你早点回去吧。”
我确信自己的声音一定很冷淡,当初也是用这样的态度将单位同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劝退的。
只是我漏算了一点,少年人远比经过折腾能量不足,且更善于权衡利弊的成年人赤忱、莽撞。
她们经验不丰,也欠缺考量,遭遇挫折的第一时间并不会选择退缩,而是还想迎难而上。
“姐姐,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而且我很快就要毕业了,我——”
我听着艾佳馨带着颤音的话走向不对,眼看她马上就要向我表白了,我赶紧和奚蓉说话打岔,对她的期待避而不见。
“蓉蓉,我饿了,我想喝粥。”
奚蓉有些尴尬,但无论如何,她总是向着我的,是以我看着她对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又看了我两眼,确认我真的硬起心肠,颇有些无奈地转身去拿保温饭盒。
“行行行,姑奶奶饿了先别急,我马上就给你盛一碗,让你慢慢吃。”
我想,这样的态度应该足够伤人了吧?
小姑娘含泪转身,我以为她是走了。
毕竟我们才认识几天,我这样一个人,哪里值当被她惦记到不顾尊严的程度。
可她很快在我面前撑起一个小桌子。
这次是她不敢看我,秀气白净的脸泛着窘迫的红,垂着眼睛,眼眶也是红的。
“姐姐,对不起,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我”
“我是诚心想留下来帮忙的,我会做很多,我以前不会照顾人,但是我会学,我很聪明的。”
奚蓉已经把盛好的粥摆在小桌板上了,她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明白我和艾佳馨截然相反的意愿。
她也避开我的眼睛,对艾佳馨说:“佳馨啊,辛苦你守了一晚上,来,先喝碗粥垫垫肚子。”
我皱眉,正想说点什么,奚蓉就赶紧补充,“我还给你点了大餐,是绣和居的饭菜,一会儿你带回去吃啊,咱就不在这边馋露露这个病号了。”
“昨晚真的是麻烦你了,我一个人来守的话露露身边就缺人了,得亏有你在。”
奚蓉一边说一边对我挤眼睛,我看了眼小姑娘憔悴的模样,最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让艾佳馨留下吃饭。
因为先前的尴尬,我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有奚蓉和艾佳馨时不时客套地互相说几句话。
我感受得到气氛的古怪,偶尔抬眼就看到影子安静地看着我们。
祂倚着柜子的暗影,抱着双臂,发丝偶尔被风吹动。
寂寥冷清。
吃完饭,艾佳馨也该回去了,奚蓉笑着和艾佳馨说完再见,就偷偷扯了扯我身上的病号服。
我知道小姑娘在门口回望我,大概是在期待我的道别。
何必呢?
既然我无法给予回应,又何必给对方希望?
那只会让人更失望。
奚蓉快把病号服扯破了,我也没吭声,低着头装精力不济犯困的样子。
门过了一会儿才合上。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奚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扭头来瞪我,像是恨我不争气,但她最后也没说什么。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转,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又拉过我没输液的那只手。
“是什么东西?”我还没看清,下意识问道。
她的眼睫往下垂,遮挡了大部分的情绪,我只能看出她心情不太好,甚至有些悲伤。
可奚蓉偏又扯着嘴角,以一种怅然的语气对我说:“这是你的东西,我现在只是物归原主了。”
她把东西塞到我手里,又让我的手掌将那个东西包起来,她就这样包着我的手,一时失了分寸,力气太大。
“嘶,奚蓉你这个牛劲能不能收收,我手要碎了!”
我很想忍,但我半点忍不了疼,龇牙咧嘴地向奚蓉发出抗议。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一身都是力气!”
“奚蓉你这是打算给我物理封口好遮掩你的拉媒行为吗?你也太狠了,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在这种事情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奚蓉赶紧松了手,而我的手仍惯性地握着那个东西,细腻光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大概是缎面的小物件,很软很滑。
疼痛感稍缓,奚蓉跟我道歉:“对不起露露,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注意,没控制好力气,你手还好吗?”
不太好,她是真有劲,我的手背上立刻浮现出红色的指痕,全是奚蓉蛮力捏出来的。
她手忙脚乱地在原地瞎忙活,摸口袋翻衣服,整得好像有随身携带无副作用的止疼特效药一样。
自己的好朋友,除了宠她,我还能怎么办?
再怎么犯蠢,她也是奚蓉,我最重要的好朋友和家人。
“好了,没事了,你就捏那一下能有多大点事?我又不是玻璃,没那么易碎,已经没那么疼了。”
我叹了口气倾身去拉她,“找什么呢?”
她讷讷地看着我,又看向我的手心,她好像很在意这个东西。
“露露。”奚蓉的语气很郑重,她在偷看我,像要从我的一举一动里面琢磨出什么来。
“这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先前交给了我,现在我还给了你。露露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它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我半信半疑地展开手掌。
这是一枚锦囊,正红色的,甚至还绣了不少符文,有辟邪的,还有往生咒?
我依稀记得这个符文也有祈福的意思,只是这方面我了解很少,这一点了解还是从关兰那里知道的。
奚蓉说这是我的?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重要的一样信物。
可奚蓉不会骗我。大概。
我看得出来奚蓉是在观察我的态度,她小心得过分,甚至不敢正眼瞧我。
她很紧张,很反常。
锦囊上面穿了绳子,恰好可以当做项链或者挂坠,我也曾有片刻好奇过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是在我拆的时候,奚蓉笑得很僵硬,还要对我说,“这里面的东西不着急打开,要等时候到了,锦囊嘛,讲究一个时机。”
我对她笑了笑,故意道:“什么时机,我现在就想打开,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没等她紧张地扑过来抢,我就扬了扬眉头,“骗你的,不让我打开,我就不打开嘛,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的脸颊抽动了两下,避着我的眼睛说:“里面的东西不能随便打开的。”
“好好好,什么神机妙算的锦囊,还得讲究时机。”
我嘀嘀咕咕,“装的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还不让人瞧,平白吊着我的好奇心,是之前那种必须装满一年才可以见光的符吗?”
那种符箓奚蓉在我车祸后弄过一次,连洗澡她都不许我摘了,装进防水袋里,和我一起洗浴泡澡。
奚蓉没有直面问题,她撇开脸,声音压得有点低,“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总之,是很重要的东西,要、要好好保管。”
我撇了撇嘴,轻车熟路低戴上锦囊,“好啦好啦,多谢蓉蓉的好意,我随身戴着,这样就丢不了了。”
她却好像没那么乐意,眉头微微皱着,犹豫地看我。
“也、也不一定要随身带,只要保管好就可以了,不要弄丢就行了。”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要怎样啊?这也不好,那也不行。”
奚蓉立刻改口,“那你就戴着嘛,戴着也好。”
我看过去,她却没注意到我的视线,而是发怔似的低声重复了一遍,“戴着也好,她会庇佑你的。”
奚蓉最近神神叨叨的。
办理出院的时候,我已经换上她给我带的常服了,不过这回我穿的不是短裤短袖了。
她特意拿了一套薄长袖,透气轻薄的蚕丝面料。
“刚好呢,你还虚着,别这么张狂。”奚蓉跟在我旁边,她嘴里念叨着这些,真的很像我妈。
“好,谢谢奚妈妈。”
我拿着单子和病历本,向她辞行,“蓉蓉,我想回家了,你不用送我,我直接打车回去就好了。”
跟在一旁的奚蓉和影子都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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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即便没有我 一梦无痕
“好端端的, 露露怎么就要回去了?”奚蓉呆呆地问我。
我看她这个状态可能是累极了,估计昨晚上一宿都没睡,所以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 搁平时早就抬高音调准备骂人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就有了回答。
“我想回家了。”
哪怕家里没有别的人, 连关兰都不在,但是我想家了,想回家了。
奚蓉对我很好,我们是家人, 可是在我心里,我的家始终是那套不算大的四室两厅。
明明这个房子除了我, 就没有其她主人了。
我用目光去追影子,祂在我的注视下藏进了奚蓉的影子里。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旦受了刺激或委屈,就想要躲回家,尽管有时候甚至连这个房子都没有,内心也还是想去寻求一个绝对安全的庇护所。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奚蓉在怀疑人生, 我笑了笑, 对她摇了摇头。
“和蓉蓉没关系的, 是我自己想家了。”
她不解,“可是你家里谁也没有, 你最近身体不好,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
影子从她的影里钻了出来,对着我点头附和。
祂终于知道出来了。
我挪开眼睛, 舌尖微微发涩,大概笑得很无奈。
“蓉蓉别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包揽。你好好的,别担心我, 我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奚蓉还不知道关兰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西照和我住在一起,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坦白。
其实除去影子和关兰的事情,我对她几乎没有秘密。
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奚蓉为什么会瞒着我观止的事情了——
我们都在自以为是地以自己的方式为对方好。
可是成年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一些欺骗隐瞒的事情。
我隐瞒影子的事情,是因为担心奚蓉害怕,也担心她为无法改变的事实忧心,我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了。
至于关兰,我从前以为她们是天生气场不合,现在明白事出有因,更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了。
我总是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好这些事情,可是我也发现,其实我什么也做不好。
关兰的谜团,奚蓉的事情,张若安、艾佳馨还有被我遗忘的未婚妻观止,我一筹莫展地面对当前的困境,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奚蓉可能也是这样想的,逝者已逝,她没办法把观止复活给我表演一个大变活人,那痛苦的根源就无法解决。
倘若她告诉我这些事情,也只能徒增奈何。
我们是这样了解对方。
她唠唠叨叨地念着这次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对我想回家的诉求视而不见,像是她不提就能蒙混过关一样。
这让我很无奈,“蓉蓉,我是真的想回去了,你别装傻。”
奚蓉打开后座车门,给我塞了进去。
“好了好了,大小姐请上车,回去回去,咱们这就马上回去。”
她这语气全是搪塞。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她,而她准备就绪以后就连忙提醒我。
“露露,安全带。”
我低头发现自己忘了系安全带,而暗色的手影比我早一步摸上安全带。
连影子都对我无视交通道路安全规定的行为虎视眈眈。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大家都很有这方面的意识。
奚蓉是看着我系好调整完毕才启动车子出发的。
道路两旁的风景熟悉又陌生,导航没开,但我知道这是去奚蓉家的路。
路上有人加塞,那车子忽然就插队了,半点提示没有,还是奚蓉打了方向盘紧急刹车。
不然我们差点就撞上了,奚蓉敲了一下方向盘,破口大骂。
“赶着去投胎啊!”
这话听得我下意识看了眼影子,从那团黑漆漆里看不出什么,于是我去看车窗的倒影,果然看到了祂。
祂别扭地背对着我,漆黑的长发顺着白惨惨的侧脸垂下,好在我的脸色不比祂好多少,倒也不至于被祂吓到。
奚蓉这话祂听得毫无波澜,却在发现我的注视以后完全背过身,连侧脸都不愿意让我瞧见了。
我趴在车窗上,逐渐睡着了。
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唤。
“露露,露露啊。”
是奚蓉,还是影子在叫我?
“要好好的,要开心,要幸福,即便没有我”
“睡吧,睡吧,我的露露,我的挚爱。”
那个声音温柔地轻哄着,我不知不觉便睡沉了。
一梦无痕。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在奚蓉家的车库里,她已经解开安全带了,低头刷手机。
车库的灯光被她关掉了,只有车前大灯开着,光束穿透黑暗,却不曾留恋身后的我们。
手机屏幕的光朦朦胧胧地照亮她的脸,我晃了晃眼,仿佛曾有另一个人也这样等待过我。
车内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而路上的车程只需要半个小时。
奚蓉这人啊。
我在心里叹气,没有怪她不曾依照约定送我回家。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迷蒙,我眯着眼睛缓了会儿,只想起来睡醒前我念着回家,却不记得还发生过什么。
我已经昏倒被送去医院,可我是为什么昏倒的?
去医院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感觉没过几个小时,可我竟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一件事情,我有一位未婚妻,她叫观止,似乎是兰兰的姐姐。
旁的东西又一概不知了。
因为我试图回忆,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就连头皮都有一种被扯着头发揪紧的细密疼痛感。
车祸后我好像经常这样,时不时就忘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好在工作不至于忘,我也就随它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上班了,我总感觉这个状态不是很正常,至少是需要观察注意的地步了。
有一些声音乱七八糟地在我脑袋里搅和,像是正用水淀粉勾芡的芙蓉汤,虾仁、香菇丝、胡萝卜碎和葱花都被蛋花搅散,热腾腾地冲了一碗。
“咕——”
我的肚子叫了一声,奚蓉忽然闻声坐起来看我。
“露露你终于醒了?”
这句话给我一种很荒诞的熟悉感,好像这一天里我听过好几遍。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我忘了。
头有些疼,太阳穴也隐隐发热,我扶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她打开车库灯,熄了火,下车绕到侧边给我开了门。
“露露你还好吗?我们先回去吃饭,张妈煲了粥在厨房温着,是你爱吃的肉糜粥,等你吃完再回房间睡好不好?”
奚蓉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来搀我,我冲她摇头。
“没事,哪里就到要人扶才能走的程度了,我就是有些头疼,你不用管我,锁好车咱们上去吃饭。”
我的声音听着还很虚弱,大概是纯饿的。
“蓉蓉,我好饿啊。”
奚蓉连忙答应,她锁了车以后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我,确定我没有饿晕过去变成地上一滩不可名状的软体动物。
张妈的手艺我很熟悉,但我看到张若安的时候,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
头一疼,记忆就变得模糊,我拧着眉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张若安的名字。
她在给奚蓉帮忙,两个人搭配合作十分默契。
我终于想起来奚蓉喜欢张若安这件事,接着又想到张若安给我的赠与协议,头就更疼了。
平白无故的,她把我卖出去的房子送回来做什么?
我隐约记得自己之前已经找到原因了,现在却又统统忘光。
肉糜粥很好吃,可我吃不出什么滋味,一心惦记着自己提前痴呆的事情。
奚蓉和张若安见我安静,连说话的声音都降低了八个调,不像闲聊,像窃窃私语。
等我吃完起身准备把碗放洗碗机里面的时候,坐我旁边的奚蓉按住我,张若安拿走碗筷。
“露露别整这些,我们来就好了,你快去睡吧。”
“对,露露该好好休息,别弄这些东西,有我们在呢。”
我被她们盯着送回房间。
换好睡裙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安详得像一具尸体。
懒得分辨脑子里不停歇的声音,我看着天花板发呆,而影子不像往常那样挤进被窝。
身旁空落落的,让人很不习惯。
我想着朋友们待我的好,又想着模糊记忆里因隐瞒升起的委屈和无奈。
或许我需要的不是精神治疗,而是别的东西,比如:一个人静静。
太乱了,一切都太混乱了,我到底该怎样处理才是对的?
奚蓉没同意我回去,我也没想不告而别,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奚蓉家待着,跟她们一起吃饭,偶尔闲聊几句。
因为不知道做什么,我常常在落地窗旁边的摇椅上发呆睡觉。
好几次撞见奚蓉看着我红了眼圈,不知道她在感性什么,果然陷入单恋状态的女人情绪都比平时不稳定。
她和张若安经常凑一起,两个人看起来进展不错,就是始终太坦荡,没有半点暧昧氛围,这让我很为奚蓉烦恼。
尤其我发呆的时候,张若安就拿着一叠空白的线谱在我旁边陪着,偶尔嘴里念念有词,或者哼着令人感伤的曲调。
我原本是不忧郁只烦恼的,听她哼着调子,忽然就明白音乐为什么触动人心了。
才三天,我听得快抑郁了。
不愧是音乐鬼才啊。
这几天影子都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倘若我不去看祂,祂便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我疑心祂会不会是成天和我一起晒太阳晒蔫巴生病了,就换了生活方式,改成拉上窗帘,借着阳光微薄的暖意烘晒自己。
关兰这几天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回,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
日子就这样懒洋洋的过,直到我忽然在发呆的时候找回一点记忆。
“若安,你听过观止这个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猫爪]不卡文真快乐啊,现在是过渡章节~
张若安这条线终于要开始动了!
露露想知道点事情只能靠张若安了,奚蓉的立场是露露,张若安的立场偏观止。
毕竟交情不一样,张若安跟在观止屁股后面长大,奚蓉则和露露从光屁股开始就是朋友。
[玫瑰]不同的立场决定不同的选择啦!奚蓉对露露一直很好,但是她觉得好的,未必就是对的。
人常常会做出自己也知道是错误的选择,但也每一次都避无可避。
第74章 遗忘会幸福吗? 没有过去的人,又要如……
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宛如电影暂停的画面。
张若安本就是很秾丽的长相, 只是她从来都是颓废忧郁的模样,才让人更容易关注到她的气质而不是模样。
此刻她像静止了一般,愣愣地看着我, 恰好连风都停歇,发丝也一动不动, 光影在她身上总会呈现出极致的对比色调,让画面更加深刻且吸人眼球了。
我在心中暗叹,她不进军演艺圈,只在歌手圈当顶流, 多少有点浪费了。
光靠脸她都可以去当个花瓶主角了。
“你、露露,你在说什么呢?”
她过了半天才有了反应, 在这期间褐色的眼瞳被灯光照得有些浅,盈盈有光流转,连空气都有了剔透的水汽。
我也没眨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张若安也是知情者。
也对,她同我既然是旧相识,会知道我有过世的未婚妻, 是理所应当的。
所有的知情者都默契地统一战线, 对我隐瞒了关于过去的事情。
可是没有过去的人, 又要如何走向未来呢?
残缺的记忆不足以支撑我的情感。
我也是在知道遗忘爱人之后,才明白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从何而来。
遗忘就会幸福吗?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可是我和关兰出去游玩;到奚蓉家散心;认识新的朋友;找工作;尝试大部分人都过着的生活
明明没什么好烦恼的,我却从来没有非常开心过。
情绪像是残缺的圆,永远地失去了其中的一部分。
观止就是我缺失的那部分吗?
我盯着张若安的眼睛, 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而她勉强地勾了唇,颓废地半垂着眼,光影将她的侧颜模糊, 偏偏五官又格外锋利,甚至带出一点冷感,线条分明的下颌角将忧郁割裂,留下伤感。
奚蓉的眼光真不错啊。
本来应该严肃的,但我还是没忍住分心想到,她两就长相来说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平时也没少见她们成双入对啊,怎么偏偏就是没有那个暧昧氛围呢?
她们太正直,太正经了,我想磕个西皮都觉得是自己的品味太过低级。
难道还不许别人有超出爱情的知己之情吗?
话又说回来,她们真的不能为了我亲一个、在一起吗?
我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奚蓉能得到幸福的。
顺带的,张若安和奚妈妈在一起,肯定也能得到幸福,毕竟奚蓉那么好。
“你认识她,对吗?你认识观止,你一定认识她。”
我没有证据,但摆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说的没有底气,全靠强撑。
而张若安可能是几年不曾与我相见,又或者性格简单,不像奚蓉会先狐疑地观察我,她几乎立刻就信了我的胡话。
她踌躇着,格外忧伤地望向我,嗫嚅着说:“是,我认识她,我可是露露,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全靠瞎编和推测,但这话我能说吗?肯定不能啊。
于是我也学她忧郁地垂着眼,仿佛有很多心事。
好吧,最近我确实被迫有了很多心事。
“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定要等到我来发现这件事”
这语气听得我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了。
好家伙,下一刻我就看到张若安睁着眼睛,流下一滴眼泪。
这要是在电影里,必须得是一个特写慢放镜头。
恰好那滴泪也流得很慢,要不是不合时宜,我就要叫奚蓉来看了。
上一次看到哭都这么好看的还是影子,只不过影子流的是血泪不对,有这回事吗?
脑子钝钝地疼,我皱起眉,没有强行想下去。
“对不起露露,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的。”她每个字都说得艰涩,吐字却很清晰。
可能这就是歌手的基本功,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专业人士的降维打击,换我难过成这样,说的话早就不成话了。
我有些心急,我问她。
“观止她,为什么不把名字改回去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订单信息里面,观止的名字还是关芷,她又和关兰有什么关联?
张若安很明显松了口气。
看到她的反应,我心里全是:完了,我到底哪里说错话了?
可她诚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她原本是要改的,只是没能来得及。”
看来问题不在这上面。
我发现张若安也在观察我,我们像两个影帝正在较量,互相飙戏,就准备看谁能从中胜出。
“怎么会来不及?改名难道还需要挑良辰吉日?”
而我很快输了,毕竟张若安到底是混过娱乐圈的。
她说话越来越滴水不漏,就连脸上的忧郁悲伤都逐渐收敛,换成了一种更耐心温和的神色。
她说:“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必须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做出决定,在那以前,即便是想,也未必就能做到。”
这不对劲,她态度的转变意味着我肯定越说越错,否则她不会变得这样从容。
“是因为那场车祸吗?”我试探着问道。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让我的心都抖了抖,生怕她暗恋我。
那奚蓉怎么办?
不是我自恋或者乱想,实在是她对我的态度一直怪怪的,而关兰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
关兰说张若安喜欢过我,追求不成就纠缠,还花心地转移了目标。
关兰,唉,关兰。
没等我继续胡思乱想,她笑着摇了摇头,眼角细纹舒展,像是做下了某个决定,微笑着对我说。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上次忘了一起拿给你。”
我不知道她要给我什么东西,但奚蓉的消息刚好来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就在一个房子里,奚蓉怎么能懒得连出个房门都不愿意,非得跟我在手机上面聊。
[奚蓉:露露啊,你帮我把客厅那个果盘拿过来,我有点馋水果了。]
我忽然想起来,关兰和关芷的关系,我不好从张若安那边问,却可以问奚蓉啊。
直觉告诉我,张若安对关兰的排斥可能会影响我的判断,又或者让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但这件事问奚蓉不会,她对关兰态度不好,在我面前却很少提关兰的坏话,只是不愿意看见我和关兰走得近。
我让她先等等,毕竟我还得等张若安,奚蓉则很警惕地问我。
[奚蓉:怎么啦?她有说要给你什么好东西吗?]
这我哪知道?
我要知道的话也不用提前在心里排演拒绝的话术了。
上回那套房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还回去呢!
张若安行色匆匆地来了。
她们搞艺术的好像很喜欢穿格子衬衫和宽松的工装风长裤,现在还把袖子撸上去半截,看上去特别干练有气质。
我暗戳戳记下她的穿搭,预备什么时候也这样穿试试。
怪好看的。
她看上去有些犹豫,就连递出的动作都透着谨慎,“露露,这都是你的东西,上回我忘了一起给,现在你都拿去吧。”
这是两把明显是情侣款的钥匙,和两张门禁卡。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她送我的那套房子配套的钥匙和门禁卡。
我好多年没见过这个款式的钥匙挂件了,依稀记得是几年前风靡过的定制泥人玩偶,一个。
她把东西交到我手上,目光隐含希冀,我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在发现我没有特别的反应以后,她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等张若安再抬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懈可击。
好假。
原来太完美,真的会显得虚假。
“露露不要想着把房子还给我,这是你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要不是我知道那房子现在价值好几千个w,可能就真的坦然接受了。
金属硌着掌心软肉,冰冷的触感很让人清醒。
“这不合适。”我对她说,“哪里有已经卖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的道理?”
可张若安一味沉默,并不回复我拒绝的话。
在我又一次拒绝,并且试图将房子连同钥匙和门禁卡一起还给她的时候,她好像瞬间破碎了。
张若安捂着脸,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露露,这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们的,你收下,你好好收下它不要有心理负担,它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
又哭?!
我没招了,我也想哭了,她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了。
“你不欠我的。”我感觉自己的话好苍白,试图安慰她的模样也好狼狈。
张若安有什么好欠我的?
她是我骗我钱还是拉着我投资理财了?
真要这么干,奚蓉肯定死活都不会让她靠近我。
我有几个钱和脑子啊?竟然敢搞投资和理财,亏不死我!
她放下手,果然眼圈通红,满面泪痕,看着就很破碎,更有艺术感和电影镜头的画面感了。
“对不起我、我有私心,我想要露露答应我一件事。”
给房子还要跟我道歉?我脸真大啊。
我连连摆手,“你别这样,你真没有对不起我,真不用这样呃,那个房子要不你还是——”
我试图拒绝,却在她刷地流下的两行清泪里败退。
于是我尴尬地对她笑,“你说,你说,你想要我答应什么,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那套房子,露露在去现场见过以前,不要出租,不要让其她人进入。”
她紧紧地盯着我,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
我不明所以,但点头。
已经卖出去的房子早就和我没了关系,那个赠与协议我也迟早是要退回给张若安的,当然是她希望怎样就怎样。
“还有就是,露露可不可以”
这次她别开脸,看起来比我还无助,就好像准备对我提出什么很无理的要求一样。
我凝重地挤着眉毛,就听见她说。
“可不可以在今年去一趟理山,去看看那套房子,转一圈?”
生怕我拒绝,她还赶紧补充了一句。
“明年也行,后年也可以,只要露露愿意去一次就行。”
啊?就这?——
作者有话说:[害羞]今天也棒棒的,十分流畅地写完了~晚上给朋友小过了一下生日,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她的文哦~
是《去鹿警官家里坐坐》的言语言卿老师,她刚好今天生日~祝她生日快乐,和她的女朋友鸦却老师《死遁后师妹她入魔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张若安是希望露露想起来的啦,所以她和奚蓉有分歧。
[玫瑰]最近几章刚好遇上亡妻姐emo了,可以过过剧情,写点正经的。
第75章 大漠孤烟直 人间烟火气
我认为张若安的配得感有点低了。
是我送了别人一套房, 别说几千个w,哪怕只有十几个w,我都能尾巴翘到天上去。
她的要求不能说难, 只能说完全没有难度,可也正是因为这样, 才让我更加迷茫。
面对她忐忑期待的模样,我点了头。
“我工作辞了,现在也没什么事,等过段时间就去看看。”
张若安为什么会希望我去看那套房子?
是房子有什么古怪吗?
她的要求太简单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我确实没打算要这套房子。
因此犹豫着,我还是在她为我的同意而倏然亮起的目光里开了口。
“只不过这个房子, 我真的”真的不需要。
张若安却像看穿了我,她像是找什么东西一样,让目光在四周张望,然后嘴里念着。
“奇怪,我的东西放哪里了?露露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聊,我先找找那个东西去。”
于是她找着找着, 就找回房间去了。
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她就这样溜了?溜了?!
怎么还能这样?
她这不是无赖行为么!
我拿着钥匙和门禁卡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
兜里的手机“嗡嗡”地响,我拿起来一看, 是奚蓉在催了。
她不想出房门,催我赶紧把果盘拿过去。
我放下迷茫和思考,没好气地给她回消息。
[我:行了, 小的马上就来,奚大小姐就搁你的小金窝孵蛋吧。]
奚蓉发了一张八百里加急的表情包催促,我给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奚蓉:赶紧的。]
等我到了就发现她竟然在落地窗旁边的小阳台整了个烧烤架, 把玻璃门推开一点,正在对我招手。
“来啦?快过来尝尝,你最爱的烤鸡翅,我今天调的料味道可好了。”
我拿着果盘刚刚打开门,原本想对她翻白眼的,却没料到她偷摸在这开小灶还惦记着我。
这发展有点猝不及防。
“今天这么有兴致?”我把果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赶紧关上玻璃门,免得味道熏得整个房间都是味。
奚蓉忙活着刷酱料翻面,还要抽出空指着盘子上的鸡翅向我示意。
“这盘都是烤好了的,刚好呢,要不我怎么叫你过来。”
烤得金黄的鸡翅正在吸油纸上滋滋冒着油,边缘焦脆,好像能听到它在牙齿的磕碰下发出脆响,热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差点给我香迷糊了。
正好我想从奚蓉这里了解关兰和关芷的事情,索性拿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又从碗里抓了一把葱花撒到摆盘的肉上。
烤牛肉叠着排骨,又摞着鸡翅,堆成了盘子上的一小座肉山,色香味俱全,看上去极具诱惑。
奚蓉还给蘸料都调好了,就装在碗里,旁边是一把眼小的漏勺。
我拿起漏勺舀了一勺,夹了一块鸡翅放单独的空盘子上,漏勺轻轻抖了几下,鸡翅跟着翻面,烧烤料就均匀地撒在了鸡翅上。
还没吃到嘴里,我就馋得流口水了。
“不知道你今天吃不吃辣,也不晓得你是不是又睡了,撒过不好热,我就没给你撒料,你自己弄啊。”
奚蓉头也不抬,眼里只有活。
作为不劳而食的人,我完全没有意见,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连自己过来的另外目的都忘了。
这鸡翅果然不辜负我的期待,边边的油脂完全被烤干了,又脆又香,里面的汁水被锁住了,肉也就变得很嫩。
烧烤料我是稍微加了点辣椒粉的,这个辣椒面是咸香麻嘴的类型,不是工业辣椒,吃起来很舒爽。
里面的肉也在腌制和炭烤下有了别样的风味。
不同的口感,双重的享受,我吃美了。
又吃了几块肉,心理上的饥饿终于被填饱,我满足地放下筷子,好险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蓉蓉,关兰是不是有个姐姐啊?”
趁着奚蓉在忙,她专心不了,可能会很好套话,我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同时我也没忘了看影子的反应,祂背着我,只有发丝轻轻被风吹动。
影子这几天很高冷,不太搭理我,多少有点拔指无情了。
只是世上这么多人,祂不理会旁人,只待在我身边,难免给了我一种被特殊对待的错觉。
不过我也想,或许只是因为别人都看不到祂,唯有我能看见,祂才迫不得已地留在我身边,又或者有别的原因将祂困在人间。
心一时沉一时浮,搅得我无法静下心观察奚蓉的表情。
而奚蓉盯着肉,看得认真,加上对我毫无防备,根本没留心我的话,随口回答道。
“是啊,关兰是有个姐姐,不过她两不是亲姐妹,关兰那家伙哪里配给关芷当妹妹?痴心妄想的家伙,哧!”
她说完也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答案来得太过轻松,以至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关兰还真的是关芷的继姐!
怪不得关芷的原名是叫观止。
哪怕张若安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猜得到,大致是为了让孩子融入新家庭才特意改了姓名。
这种情况很少,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介意这种事,但也不是不存在。
改姓的有,但连名都改了的就很罕见了,这其中大概会有很多不愉快的故事,但我不确定奚蓉是否知道,即便知道也未必愿意告诉我。
因此我趁她还没回过神,赶紧用共筷夹了一筷子肉给她吃。
“你尝尝,这个牛肉真嫩啊,你在哪家订的?”
奚蓉果然被我带偏,张嘴吃完点头肯定,“你这嘴就是好使,我就尝不出好赖。”
然后她停下动作,像是准备回忆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心里一慌,生怕她想起先前的问题,装成随意的样子说。
“算了,我不想做饭,知道了也没用。”
趁她不备,我马上转移话题,“这个鸡翅烤得好,就是太少了,你再烤两个呗。”
接着我拿了两串鸡翅就往奚蓉的烤架上放,她哪里还有空回忆,瞪着眼睛大喊:“哎!停停停!”
“你碰着我快好的烤牛肉了!”
说完她就给我拉回位置,让我别乱动。
“成了啊,你别弄了,你就在这好好待着,这里没你的事儿,别来了,你好好待着,吃你的,玩你的。”
她烤了有一会儿,现在大概是渴了,四下张望着。
“果盘呢?你放哪了?”
我看着就在她旁边的果盘,沉默了。
可能这就是灯下黑吧?
我怎么感觉她会得老年痴呆的概率比我大多了?
好姐妹连这种事要一起吗?
顺着我无言的目光,奚蓉终于看到了那个果盘,她讪讪地笑,眼神飘忽,叉了一块果切往嘴里塞。
吃完她才发现不对劲。
“冰的?你怎么还去碰冰的了,你身体不好,这些水果多冰啊,你还切了!整这些多麻烦,你要少做事,少费心”
因为我身体不好,她连冰箱都不让我靠近,甚至在我来的第二天就可恶地为冰箱上了儿童锁,需要人脸识别才能打开。
我深深地怀疑她只是担心我去偷喝冰饮,而不是怕我碰冰的。
这次我能打开冰箱全靠张若安,她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拿了冰箱里的水果给我。
从她那里套话的事成功蒙混过关,但我可能不太好了。
现在奚蓉放下刷子连烤串都不看了,摘下手套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皱眉盯着我,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露露,你身体不好,真不能吃冰,是不是张若安给你开的?我就知道她,半点原则都没有,一点也不懂事!”
吃肉没带上张若安,挨骂倒是连她也不落。
我心虚极了,低头认错,“我想着你身体火气旺,又爱吃冰的。现在天气这么热,有点冰水果吃比较开胃嘛,你这几天吃得有点少了”
顶着她的目光,我眼神溜号去看影子,底气不足道:“再说了,就这点冰的难道还能给我冻出个好歹来?切的时候也没有很冰,这会儿吃完烤肉可暖和了。”
她半信半疑地拉起我的手,“嗯,确实是没那么冰。”
“你最近吃得也不多,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给你弄点烧烤,以前你就好这个,当时你还老要”
奚蓉住了口,表情忽然黯淡,生怕我发现异常还要努力扯起嘴角。
“多吃点,你总得给身体养好了,不然多让人担心啊。”
我点头,发现影子转回身来,似乎也正盯着我。
这世上除了奚蓉、关兰和张若安这几个朋友,还有谁会关心我的身体呢?
微风从我耳边吹过,带来祂的轻语。
“露露乖,要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从未相遇,情感又怎会这样浓烈?
眼眶一热,我低下头不敢让奚蓉看到我忽如其来的脆弱,笑中带泪。
“知道啦。”
祂是谁呢?
我好想知道,祂是谁啊。
眼前是人间烟火气,我闻着风里裹挟的食物香气,却失了胃口,连味蕾都因此麻木。
烤架上盘旋的烟直上云霄,我看着奚蓉忙碌的背影,恍惚地又想起梦中的沙漠。
“大漠孤烟直”
荒芜的沙子海洋里,人会变得很渺小,而不被建筑限制的天空湛蓝广阔,篝火在我身旁的眼中跳跃闪烁。
像是一幅安静美丽的画。
我们都吃饱以后,奚蓉又烤了一些,让阿姨给张若安带过去。
吃完饭我和奚蓉懒洋洋瘫在小阳台的躺椅上,东西被家政阿姨们收走清洗了,就连地也拖了。
奚蓉发出有美食饱腹的满足感叹。
“吃得好爽啊。”
我闭着眼睛尝试在脑中描绘影子的模样,一笔接着一笔,自然流畅。
“蓉蓉,我想回家了。”
影子在我脑中成像,我也向奚蓉告辞——
作者有话说:[玫瑰]努力更新中,突发意外打断日万,时间不够了。俺今天也会早睡嗷~
正在想方设法攒存稿,虽然还不是很成功,等我努努力,这个月会正文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