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沉溺温柔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不要这样对自己。”惨白如雪的美人脸上再度落下血泪。
祂的眼眶依然漆黑空洞, 我却恍惚在里面看到了晶莹的泪珠。
那里面应该装着一双黑沉的眼瞳,要有雪山的冷,又要有春的柔暖。
有人也曾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吗?
【“不许这样对自己。”】
可能是因为我想象力匮乏, 以至于连那个声音都和影子很是相似。
只是她温柔而坚定,哪怕是责怪也不曾沉郁, 并不像影子的声音,始终带着抹不去的悲伤暗影。
若要说,她的语调竟和关兰有些相似但我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是关兰。
假如这是遗失的记忆碎片,那它的出处也很明显。
那位死于车祸的未婚妻。
我拒绝继续深思, 紧紧地抱着影子,沉下了身体, 试图让我们之间更加密不可分。
“不要。”
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滚滚而下,或许是哭得太多,滚烫的泪水开始让冰凉的脸颊感到刺痛。
祂轻轻地叹气,叹息声让我感到慌乱无措。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是我让祂失望了吗?
难道是因为我的纠缠?可我做不到放手,也不愿意放弃祂。
假使人在世上必须留下坐标, 那祂就是我与真实的链接。
我不想再回到过去, 仿若游魂的生活了。
视线中, 血色的唇轻启,我不愿祂说出令我恐慌的话来, 以唇舌封堵祂未及开口的话。
如果能靠这些办法留下祂,如果只要这样做就能留下祂,我可以做得很好、很多。
祂又愣住了, 但也没有推开我,而是任由我勾起祂的舌尖。
有微风吹开窗帘,我才发现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一点缝隙。
似乎有红点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可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了。
祂温柔地引领着我,于带着血腥气的甜味里深陷。
怎么会这样温柔呢?
我又想落泪了,可祂托起我的脸,以祂新生的手,耐心地为我擦去泪痕。
一吻毕,祂将我抱在怀里轻哄,指尖仍然深埋。
我想,祂或许也是明白的,如果祂选择退出,只会增添我的恐慌。
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只想让自己与祂的联系有更多的牵绊。
无论以什么方式,卑鄙也好,放浪也罢,只要能让我感受到,祂还需要我,我与祂仍有着别于旁人的关系就好。
如果我们是一直是这样的姿势,祂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明明祂这样温柔、珍重地将我揽入怀中,又将我的眼泪擦拭干净,可我的心仍然漂浮着,不敢落下,仿佛一落下,在我自以为安全的时候,祂就会立刻消失。
是第六感在向我发出警报吗?
我想抬头看祂的脸,可祂将我按在怀里,温缓地一寸寸推进,予我温柔,又在低头的时候将真心化作一个清浅缠绵的吻。
祂没再说爱我,可我也慢慢在祂的温柔里明白祂的爱。
更想哭了。
为什么在祂面前的我会这样脆弱?
身体似乎寻到了安全港,兀自放松、沉陷进去,在祂的温柔以待里仿佛被泡软了骨头,早失了警惕和方向。
可灵魂仍未松懈,我始终无法让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我的眼睛定要盯着祂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往日里叫我从视频里瞧见都得害羞,现在却会直勾勾地看着那只冷白的手探下,指节没入。
三个,这应该是动情极了,可偏偏我的情绪冷静到几乎漠然。
也不能说情绪是冷的,毕竟我的眼泪还在掉,并且泪是热的,源源不断,就连祂身上也终于沾染上我的气味与体温。
祂贴着我的脸,我嗅闻着祂发丝上浅淡的血腥气,本已冷到麻木的躯体忽然恢复一点知觉。
从神经开始燎原的热烫到指尖、足尖,直到我被热意拥上脸颊、轻喘着蜷起脚,才终于感受到一切是真实的。
祂真实存在着,并且我们之间有这样亲密。
我紧拥住祂,一次次地向祂询问。
“你喜欢我吗?”
而祂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告诉我。
“爱你,我爱你,露露。”
我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遍,而祂又回答了我多少遍。
在此期间,我们始终紧密相连。
幸好祂不是人,否则泡这么久,恐怕连指根都得泡皱了。
我不明白我想要什么,哪怕是祂一遍遍耐心的回答也没能让我安心,心依然悬浮在半空,不得安宁。
声带在过度使用后越发哑了,可我仍要问祂。
“你会一直爱我吗?”
祂轻吻我仍在流泪的眼,允诺我。
“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无论活着还是死亡,我都会爱你、只爱你。唯有灵魂彻底湮灭,魂魄归于九天,一切消亡才能让我忘记如何爱你。”
“假如未来真有这样的一天,露露也要好好的,要被爱,要幸福,要”
我不想听,于是我捂住祂的嘴。
“我不要,我不要有这一天,你要永远爱我,要永生永世,要只爱我——”
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竟然会是我发出来的,这样的我就像穷途末路的狂人,只剩疯癫和偏执。
我愣了一下,仓皇地去寻祂的脸,害怕在祂脸上看到半点排斥。
这样会不会太难看了?
祂又叹了口气,悠远的,像是远方传来的钟声,回声轻轻打在我的耳膜上,将我惊醒。
好像有什么,让我变得不像我了。
“露露。”
祂开口,却半晌没有下文,血色的眼泪从祂眼角落下一滴。
我看见祂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说了三个字,只是深埋的指节轻易就能撬动我全部的渴求,让我迷失,也让我忘了自己为什么惶恐。
被迫沉溺在祂的温柔里,我只顾着追寻祂指尖变换的节奏,在轻柔的旋律里忘了落泪,被祂带着为始终未能落下的光蹙眉不解。
先前,我想要什么答案呢?
混混沌沌的脑子想不起任何,我迷茫地望着祂,而祂依然没有睁眼,静美如庙堂高坐的神像。
明明我们在进行这种事,可祂似乎还是离我很远。
远到如果我起身,祂也不会挽留,只会静静地看着我走开,而后就在原地,化作光、化作风,一去不回。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的视线早就因为过度哭泣模糊了,让我看不清祂脸上的细微表情,可我偏偏正需要这些。
看不清无论我多少次眨眼,也还是没能强迫疲劳的眼球重新聚焦视线让我看清祂脸上的变化。
为什么是这样的?
因为无力,我的心里反而升起一种酸楚的怒意。
为什么我都这样了,祂还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祂说祂爱我,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曾对我的变化有半分动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这样平静,就好像我的痛苦和挣扎都与祂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现在哪怕我睁着眼也看不清祂了,更何况天色渐晚,屋内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光。
其实我早就累极了,毕竟那样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又情绪失控地反复追问,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早已到了一定极限。
可我觉得自己精神得可怕,似乎是因为心始终没有找到落地的机会。
祂温柔地轻触我的脸颊,抚摸我的头发,始终温柔耐心地安抚我。
可我看着祂那张毫无瑕疵、光洁如玉的脸庞,眼眶又开始发酸,泪意在我心里积聚,只待时机合适,就要滂沱而下。
直到祂停下动作,用头枕着我的肩膀,又用沾满晶莹的指尖在我唇上轻点,撩开唇缝,轻轻地落在门齿上。
“露露,莫要哭了,好不好?”
血腥气混着咸味唤醒混乱迷离的记忆,我亦靠着祂的头,才发现已经哭不出眼泪了,而我嗅闻轻舔祂微凉的指尖。
将我给予祂的,和祂给予我的味道一起吞下,我终于露出和祂相见后的第一个微笑。
“你身上,也有我的味道。”
“真好。”
影子的长发早因祂的低头垂落,从我的指缝穿过,柔顺腻滑。
“嗯。”
祂因为闭眸垂着眼睫,在这时又显得柔和乖巧。
而祂似乎能听到我的心声,轻声地回应我。
“我是你的,永远属于你、属于露露。”
这样的温柔和从不回避的爱意,如何能让人不沉醉呢?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匕首扎进心脏时,仍不愿质疑对方的爱。
“那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着、抖着,完全不像话,却还是固执地要说完自己无理取闹的要求。
“也不许离开我。”
“一刻也不行。”
祂沉默着没有回答,新生的手轻轻顺着我的背,温柔地拍着,安抚着。
只是这一次,我终于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
祂一遍遍说爱我,说祂属于我,却没有一次承诺过,祂不会离开我。
如果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用力地咬住唇,原以为干涸的泪竟然还能在眼前闪烁,血腥气在口腔里漫延,祂不赞同地伸手想改变,而我甩头避开。
“为什么?”我问祂。
我知道祂会明白的,祂比我更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当祂的手退出的时候,我恍惚听到身体因为空虚发出的声音,也像是打开塞子的玻璃瓶。
可我的灵魂塞满了这个瓶子,即便敞开出口,也只剩眼泪能从其中流出。
只剩下我被困在透明的囚牢里面。
祂仍然对我这样温柔耐心,静美的脸被忧伤笼罩,祂轻声向我道歉。
“露露,对不起。”
被我的体温染暖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而祂用新的塞子装进我的瓶子,凉意自深处直抵灵魂。
我在因战栗而激起的汗意里,循着祂的声音再次看向祂。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可怜]最近身体不好,小病不断,精力条很短,对唔住,不是故意鸽的,周日肠胃炎发作太突然了,疼得没力气,这几天下班吃完饭就昏睡了,没更新就是因为撑不动,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只能在还有余力的情况下码字。
今天恢复很多就码字更新啦!
我会尽量在月底完结,做不到还有国庆可以让我努力,在七号之前肯定是可以正文完结的!这点还是可以放心的,我不会为了完结烂尾,会按着大纲好好写的!身体现在大不如前啦,没办法嚣张了,所以以后都会早睡,大家不用半夜看我有没有更新啦,更不了一点。
我要让身体好好休息休息啦!
第82章 喂饭 经验丰富
我似乎在千万条路里, 选择了最错误的一条。
如今祂也以这样的方式,来应对我的提问。
温缓轻柔的,靠着祂的体贴与技巧, 使我在滥生的潮意里失了魂。
我早已体力不支,却依然不愿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哪怕充盈的快意在神经积累,由于饱胀反带来隐隐的疼痛,我还是纵容自己沉溺其中。
“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陪着我?”
我捉住祂的手,哪怕在夜色里只能看见一片褪了色的白, 像是橱窗里老旧的模特,黯淡惨白。
我手能触及的温度仍旧冰冷刺骨, 就像在深秋的河里握住了一块冰,但这块冰不会轻易融化。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祂的体温,甚至试图将这只手拢在心口捂热。
散落的刘海遮了我的狼狈,先前还恨它们挡住了我望祂的眼,如今却只觉庆幸。
幸好还有这点碎发,能为我保留残余的几分尊严。
无论我怎样追问, 祂只会温柔地将我托起, 瓷白如玉的脸上悲伤晕染。
“我爱你。”
“永生不变。”
这份水汽泛滥却酸楚的纠缠, 持续到我终于无力继续支撑为止。
祂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打开一盏小灯, 将手机递给我。
上面有几条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通知。
酒楼预订的外送餐食又到了。
原来荒唐持续了半日。
在祂沉入暗影前,我抓着祂的裙摆不愿松手。
“别走。”
我垂眸,看见素白的裙摆因为两滴泪颜色加深, 而后泪水融入进去,那点深色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来,陪陪我, 好吗?”
祂顿了一下,俯身轻揉我的头顶,像是拿我没办法。
“好。”
影子的声音与祂寒凉的体温不同,带着始终难以抹去的温柔暖意。
或许从祂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们如今的牵绊。
祂轻轻抬手,我看见一点暗影如跳跃的焰火,径直往门外去了。
而后一份外卖随着被暗影稳稳地托进屋,被放在床头柜上。
“露露先吃点,好吗?”
由于不想吓到我,祂少有睁眼的时候。
现在祂也还是闭着眼,只唇边含笑,浅淡的柔情就化开祂眉眼间的冷。
倘若祂是人,这副样子就足够哄走不知多少人的心了。
我沉默地盯着祂的脸,而祂迟疑地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
看见祂这个熟悉的小动作,我心里忽地一软。
于是我看了眼还在冒热气的饭菜,抬眸去瞧祂的唇,哑着声道。
“我想吃你喂的。”
影子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祂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呆住半晌,才傻傻点头,又慌乱地起身。
先前我是被祂抱上来的,体力的消耗让身体闹了饥荒,饭菜香味才飘来,胃便隐隐作痛。
影子拿了筷子,认真地夹了菜,又捧着放到我面前。
那些未能得到解答的不甘情绪反扑,我不张嘴,而是看着就在眼前的饭碗,微微偏过脸,抗拒溢于言表。
“不要这样喂的。”
我知道自己在使性子,也知道我正在试探祂对我会有几分容忍,以及祂能有多了解我。
影子没被我难住,祂只是稍稍一愣,就明了我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夹了一筷子米饭和菜递到我唇边。
我其实是有几分开心的,但我仍想知道这份容忍的限度,强压下想翘起的唇角。
“床上不能吃饭,我要”
没等我说完,身体便腾空而起。
我仰头看祂的脸,精致的眉眼不见丝毫不耐,也没有半点因为我的无理取闹而平添的无奈。
祂怎么平常得好似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从心底生出几分微妙。
在祂看来,我有这样蛮不讲理吗?
门在祂面前悄然打开,祂的怀抱平稳得像是根本没有移动。
几乎在下一瞬,我们就到达餐厅了。
暗影们跟在祂身后,像是灵活的尾巴,却高高矮矮地举着饭菜。
这一幕瞧着诡异中透着几分可爱。
我看见那些暗影秩序分明地将饭菜在桌上摆好。
祂到座位边就要将我放下,我搂住祂的脖颈,埋进惨白的软雪里,泛着冷意的血腥气让我感到安心。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祂动作一滞,但还是依言留下,抱着我坐在位置上。
这姿势倒有些像家长带着幼儿了,但我身上只套着一件祂从衣柜里拿来的宽大T恤,正是少数几件未婚妻遗留的衣物。
明明我和祂坦诚相见的次数多了去了,却会在此刻因为穿着未婚妻的遗物,身下空荡地坐在影子腿上而感到心虚窘迫。
很奇怪,就好像我当着妻子的面与旁人亲密一般。
我强行将这种奇怪的感觉从脑海里抹去。
只是因为害羞,我还是没好意思按照脑中的设想和祂撒娇说话,而是低头红着脸小声要求。
“我要你喂我吃饭。”
说完我发现,这样说话好像也没有更内向,甚至连语气都比我原本想象的蛮横。
理不直气不壮地坐着要饭了。
真的要饭。
祂没有叹气,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撩,发丝在祂身后飞扬,我痴迷于它们扬起的弧度,没注意到祂用勺子舀起了一勺饭,抵在我的唇边。
是饭菜的香气重新唤回我的理智,但我的眼睛依然放在了别处。
我看见有一道暗影悄然溜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习惯被人喂饭,不过由于过去车祸住院的经历,我对这种事情也还算经验丰富。
配合被喂饭其实也不容易,当时奚蓉经常把饭喂到我鼻孔里,我也经常被喂到嘴边的饭菜涂成花脸。
等我吃完那勺饭,那道溜走的暗影也回来了,它托着一根汤匙,十分自然地放在影子的手里,而影子顺势接过,给我舀了一勺汤。
汤色清亮,萝卜被炖得透明漂亮,肉汤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盯着汤里的萝卜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张嘴。
住院的时候奚蓉很爱在肉汤里加萝卜,说是给我补气,冬天了也还给我送萝卜,说冬吃萝卜夏吃姜。
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我把自己吃怕了也还是硬着头皮吃完那些有机萝卜。
可现在有影子在一旁看着,让我不由得暗自思忖,像我这样大的人要是还挑食,会不会让祂觉得很幼稚?
拼了!
我心一横正准备吃,就听见影子叹了口气,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而后那勺汤方向一变,在血色里消失——
被祂吃了。
影子也需要吃东西吗?
这回换我愣了。
于是我抬头看祂,正看见祂合上唇,毫无咀嚼的动作,就连咽喉也不见任何吞咽的起伏。
祂还平淡地闭眸回望我,像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么大一块萝卜呢?就这样没了?
祂不是吃进去了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祂微微张唇,似乎准备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能看见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却看不见那块萝卜了。
这种强烈的非人感让我格外强烈地意识到,我和祂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以目光描摹祂的五官。
祂的眉梢略粗,眉峰浓淡适宜,眉尾却很细,此时闭着眼,看不到眼睛,鼻梁像覆雪的山脉,挺秀却因为弧度略显生硬而显得锋利。
那两瓣宛如白雪红梅的唇不厚不薄,唇角微微向下,如果不笑会显得很冷淡,甚至凌冽,但祂因为疑惑,清淡的笑意未来得及落下,唇就微微张开,显得有些呆。
这样看又有些可爱了。
其实影子的外表虽然和正常人类越来越接近了,同一开始光滑到几乎虚假不同,现在的我能看到祂脸上的肌肤纹路,连那些纹路都是漂亮细腻的雪。
祂的五官并不完全符合黄金比例,但祂就是这样,生成了与世界万物皆不相同的昳丽风景。
我不知道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也不清楚祂与我的纠缠会不会就是变化的关键,更不了解祂的变化是否会对我造成不利。
但是我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法放下祂了,更不希望祂就此从我的世界消失。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要祂离开我。
等我终于将这顿饭吃完,那些暗影行动迅捷地把一次性外卖餐盒打包收拾好,在我的视线里晃晃悠悠地提着垃圾带出餐厅。
影子也带着我回到了卧室。
我身上黏腻的汗与分泌的液体早就被祂清理干净,其实我很好奇祂都做了什么。
每一次我只感受到微风吹过,身上就恢复干爽,比任何沐浴用品都要清爽。
房间里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祂翻了回来,路过时我在镜子里发现,发丝蓬松而柔顺,像是做过最好的护理,明明先前大汗淋漓,连碎发都被肌肤升腾的水汽濡湿,紧贴在眉骨上。
我不适时地走神想到,如果祂去申请专利,肯定有不知道多少懒人会希望这项技术能快速推广普及,而我也会是这个决定的支持者。
不过祂不能被大众发现,我和祂的关系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下,一切只停留在想象。
房间的窗户被关上了,风不再吹进来,窗帘也安静地遮住了窗外的霓虹。
房间里却不暗,暖灯的灯带朦胧地让我看见一根发丝戳在祂的眼角,而祂不觉得有任何的不适,还因为我的关注而垂首。
‘怎么了?’祂像是在这样问。
我在祂的怀里,莫名有些欢喜。
“没什么。”我将下巴放在祂的肩膀上,忽然有点害羞。
真好,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
没有风,我却听见种子冲破胞衣,声音微弱却震撼人心。
我偷偷抬眸看祂勾起的唇角,不再压制自己的微笑。
花,开在了我心里——
作者有话说:[鸽子]系我呀,轻易被身体拖累的小趴菜,上个班就累不行了。
2025.9.27晚上,喜报!我终于度过卡文了!叉腰,大家看过的记得重新看一遍前面,我改了,我写得真好!
国庆放假我将疯狂赶完结![撒花]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嗷~~~
第83章 区别对待 小心什么?
影子不懂我突如其来的小欢喜, 祂疑惑了片刻就将这点困惑抛开了,将我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我则盯着祂眼角的那根发丝,感觉自己眼睛也痒痒的。
在祂要松手的时候, 我搂紧祂的脖子,轻轻地对着祂的眼角吹气, 如愿看见那根头发被吹开。
“嗯?”祂迷茫的时候虽然还是闭着眼睛,眼皮却会稍稍抬起,连带着翩若墨蝶的长睫也会轻颤,发出的声音轻飘绵软, 带着撩不自知的鼻音。
我不忍心惊扰,想了想, 垂下眼轻轻在祂脸上亲了一口。
哪怕我和祂之间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并且就算是今天我们也没少做,此刻也还是会为这个清浅得宛如蜻蜓点水、只是嘴唇轻碰的吻而心慌脸热不已。
脸颊耳朵的温度让我不敢直视祂的脸,如果继续看下去,我会因为害怕深陷而感到恐惧,不是因为祂的非人身份, 而是我作为人, 对自身情感失控的胆怯。
于是我将自己的脸再度埋入泛着冷意的雪色里, 小声地要求道。
“再抱一会儿。”
祂对我一向纵容,得了指令也果然乖乖照做, 就这样抱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可是在这样分外让人感到安心的时候,我又想起祂的沉默。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枝头熟透却不被理睬的果子。
它们脱落坠地, 在我的心口酿成烈日下的烂果酒,“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酸苦咸涩的, 却不知道结局是被蒸发还是流向树根腐烂成泥。
而将它们催熟又烘晒的太阳,正在我眼前。
人不能触碰到太阳,又怎么知道它是热的,还是因为太冷才会让人觉得灼烫呢?
我当然知道会有很多科学解释,可是我的太阳就在这里,我在祂冰冷的怀里,暗自肖想能让祂染上我的体温。
自古以来,人们就总是想将日月握在手中,我是俗人,难以例外。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饭饱后的困意姗姗来迟,我在祂的怀里昏昏欲睡,却仍不肯让祂放下我。
反正祂又不是人,不怕胳膊手臂累着了,若是能让祂累到走不远就更好了。
幸福的余温里,我还是紧紧抓着手里的那片布料。
意识正被梦境拽远,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试图和我商量。
【“娃娃,松松手,你松了手我们才好给你处理。”】
一个很陌生,但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我的心却被紧迫感揪着,不敢放松,死死地咬着牙,手心徒劳地攥紧,似乎想抓住什么。
不要,我不要松手,我不要放开她,我不要和她分开!
朦胧间有人轻声叹气。
她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又温柔地哄着我。
“露露,乖,松手。”
我才不要!我不要松手!
我在梦境里疯狂摇头。
四周是一片晦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我在灰色的雾气里,被冷意缠绕,半步也行走不得。
那个好听的声音变得悲伤,但她依然很温柔。
“别怕,露露,好好睡,等你睡醒后我还在的。”
这些话毫无阻隔地被送进我的梦境,我却半信半疑,因为在我的感知里,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思绪到这里又开始卡顿。
离开很久是多久?我有些茫然地自问。
意识告诉我,她离开三年了,不要相信她,她是骗子。
骗子。
骗子是谁?
意识也迷茫了,它也问我:你知道,她是谁吗?
“时候未到,快睡吧,别想了。”
好听的声音顿了顿,轻柔地安抚我。
“露露需要好好休息了。”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我的眼皮,带来一点清凉,我却很快陷入更黑沉的梦境。
残梦无痕,我刚刚睡醒,迷蒙中伸手去找手机,却有谁比我反应更快,将手机递到了我手中。
“谢谢。”
我下意识道谢,却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嗯?”
视线一转,我看见影子正坐在我身旁,长长的黑色发丝从祂肩头柔顺地流淌下来,而祂血色的唇浅浅地弯着,温柔恬静。
“早上好。”
我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点头。
“早啊。”
不过我也很快回过神,“欸?!”
我瞪大了眼睛,“你——”
考虑到我说的话可能会被祂误会成不欢迎,我将已经到舌尖的话卷了回去,感觉自己像只因为舌头太长,把舌头吞到嗓子眼的蟾蜍。
“你没走呀?”等我再说话,语气就开心得很明显了。
“嗯我的意思是,你没走,真好。”
说完这话,我又觉得直白得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影子轻轻笑了笑,伸手摸我的头,脸上浅淡的笑意加深,骤然寒尽春生。
祂的手很冷,我的心却很暖。
“你今天也会陪着我吃饭吗?”我问祂。
我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希冀,能否被祂完全读取成功,只知道我此刻故作儿时对母亲们撒娇的模样,是希望祂能留下了陪我的。
有祂在,那种无时无刻缠着我的孤独感就消失了。
人一旦握住太阳,就难以松手,我想,没人能不贪恋这样的温暖。
影子垂下头,微微偏过脸,最终安静地点了点头。
我拉住祂的手,伸出尾指强行与祂拉钩。
“那就一言为定咯!”
祂没有拒绝,我便得寸进尺。
“你答应了,今后还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或许是我盯着祂的视线太灼热,才会将祂烫得下意识避开,连尾指也缩了缩。
当发丝随着祂的侧身扬起的时候,我勾着祂的尾指微动,唇角的笑被抹平。
“你会的,对不对?”
我再次向祂求证,祂只一味避着我,不肯开口。
祂总是这样,连弄虚作假都不屑。
原本飞扬到半空的心情随着祂的发丝一起落下,沉沉地压着我的心口。
可我又安慰自己,至少祂没有收回祂的手。
大概是我自欺欺人,在祂收手之前,我抢先松开了勾连的尾指。
“我饿了。”
转移矛盾解决不了问题,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祂却明显地松了口气,指尖轻弹,几点暗影就飞掠而出。
“我抱你去?”这回是祂主动提出的了。
我没戳穿祂欲盖弥彰的心虚举动,而是沉默点头。
昨日祂抱着我从卧室到餐厅只用了几秒钟,今天我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空气里的氧都被抽走大半,让呼吸都变得煎熬。
正是在这份煎熬中,我忽然想起了关兰。
很罕见的,昨天我向她的助理致电,她没有再回电话。
人的远近亲疏啊常常藏在这样的细枝末节里。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想起手机。
它一直被我捏在手里,原本是担心奚蓉会不会因为昨晚上没跟她报备晚餐而担心的。
结果当我打开微信的时候,却发现在不可能的时间,我给奚蓉照常发了消息。
那些消息的口吻同我平日一样,就连图片的拍摄角度也是。
如果不是我确信当时自己不是在影子怀里昏沉,就是在影子怀里吃饭
浅淡的甜扭曲地攀上心头。
“你发的吗?”我对影子晃了晃手机屏幕。
祂抿唇,不安地点头。
在祂忐忑的时候,我想起自己无法落地的心,原是该报复回去的,最终却叹了口气。
“你这样了解我呀?”语气柔软得近似撒娇,而非指责。
我暗自观察祂的反应,却见祂愣了愣,一时像是怔住了,紧抿着唇,连借口都不愿意找。
其实我也曾猜测过,在我遗失的记忆里,会不会忘记的不止是我那位未婚妻?
除了未婚妻,我是不是还忘了谁?
不然祂何以对我这样熟悉。
后来单独相处的时间里,我也没从祂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只是缠着祂,在不分日夜的荒唐里迷失自己。
到后来,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只想同祂更长久地相处下去,而祂也会在我疲乏睡去的时候,以我的口吻向奚蓉报平安。
我也注意到,大部分时候,祂不会替我回复关兰的消息,偶尔发的几条也很冷淡。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我自然是问了的,但祂依然没告诉我原因,却会主动转移话题,甚至偶尔说起祂自己的事情。
祂告诉我,祂也曾经是人,而所有的亡魂都会归于地底,去到亡者的世界,陷入沉眠,却不曾与我说祂如何重返人间。
偶尔我也会在入睡后惊醒,而祂轻拍着我的背,始终没有离开。
昏暗灯光下祂惨白的下颌线很明显,我一遍遍地惊醒,又一次次地盯着那里落下的阴影入睡。
莫名心安。
天气好的时候,祂会和我一起在落地窗前晒太阳。
我问祂:“你不害怕太阳吗?”
电影里的鬼总是害怕烈日和光明的,可祂好像从不在意,甚至我发现祂的身影越发凝实也越发与我接近了。
祂摇头,望着我平静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必担心这些。”
更多的事情,祂就不愿与我分说了,会指挥那些小黑影去给我端茶倒水,全当没听见我的问话。
我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可没想过祂会那样敏锐,每一个试探都被祂轻易发现,然后轻盈地避开。
在安逸的时光,我忘了一件事。
关兰回来了。
她回来比和我说的时间还早,影子原本正抱着我在客厅晒太阳,忽然间就消失了。
不过祂在消失前小心地将我放在椅子上,而后安静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只小声提醒我,“小心。”
小心什么?
先是有人开门的动静,而后门口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接着,毫无准备的我,同走进屋里的关兰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今天安装新桌子花了不少时间[鸽子]明天下班就能开启疯狂码字模式了。
没办法,由于部分原因,我必须在国庆假期完结,大家到时候可以爽看了,生活所迫,必须日万[可怜]你们会支持我继续看完的对吗?
正文完结以后还会用番外收尾一些没交代清楚的东西。等番外结束以后还有福利番外,所以其实也不用着急[害羞]有得是时间见。
希望如果之后盗文把作话也盗了,看到这里的能回来补个全订吧。
不然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我都是看不到的,回来补全订也就十块吧,又能段评又能评论,长评说不定还能激发我写福利番外的热情。福利番外无需花钱购买,是专属于正版小天使们的全订福利哦~免费哒~[玫瑰][玫瑰][玫瑰]
第84章 关兰回来了 露露又不听话
关兰没了往日温柔的模样, 表情冷淡到甚至让我害怕,架在她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更是加深了那种理性到极致的冷。
看到我的那瞬间,她很明显有些意外, 攥着手上的袋子下意识往口袋的方向偏了偏。
“兰兰?”我盯着那张五官柔和的脸看了半晌,才寻回一点熟悉, 却又对这种真实感到陌生。
她穿着银灰色的风衣,袖子被挽到手肘,风尘仆仆,手里提着一个不透明的小袋子, 诧异地看向我,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未解开的谜团滚雪球似的, 在我心里越滚越大。
关兰为什么提前回来,又为什么会对我在家这件事感到诧异?
我想起饮水机里的白色粉末,强行按下怀疑的念头。
不能在关兰面前失态。
我没忘了她先前的身份——
一位前途无量备受瞩目的心理咨询专家,即便关兰突然放弃职业选择继承家业,也不能改变她拥有洞察人心能力的这件事。
更何况她对我的生活习惯甚至思维方式太过了解。
我在她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冷汗爬上背脊, 我不明白先前的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觉得有问题。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23号吗?”我让自己像从前一样, 弯起眉眼, 充满欢喜,也没忘了问及她为什么提前回来。
昨天关兰还在微信里劝我不要接机, 说她下机以后会先到奚蓉家里接我,带我一起回家。
今天她就出现在我的客厅里,毫无预兆。
听了我的问话, 关兰笑得很温柔,她将那个小袋子揣进口袋,而后掏出了另一样东西。
“快看, 这是什么?”
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项链最底下垂着一颗璀璨的宝石。
我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住了。
“是礼物哦。”她温柔地说道,眼角眉梢俱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柔和笑意。
假如我还是从前,联系前面的问题,一定会觉得她是特意提前回来为我准备惊喜的。
可现在的我却能够注意到,关兰的身后没有行李箱。
不过我还是配合地展露我的惊喜。
“兰兰特意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给我准备礼物吗?”
我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充满了期待。
关兰笑着为我戴上项链,没发觉任何异常。
看来我没有辜负这些时日锻炼的演技。
我想,现在的我相比从前是否更加聪明一些,又或者只是因为受了惊的鼠兔才能够轻易察觉周围的风吹草动?
她戴完后很是欣赏地看着项链,也可能顺带看了我。
“我就知道它很适合你。”
从前我会因为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而感动,如今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像过去一样,对这些亲昵的接触习以为常,甚至要在她戴好以后颇为高兴地对她说道。
“你先坐着,我要去照照镜子。”
我的脚步很轻快,脑子里却没敢想任何事情。
不能想,一旦想了就会暴露。
客厅的镜子被我收起来了,家里有镜子的只剩下每个卫生间。
我去了最近的那个。
平日里我很少用这个卫生间,以至于在自己的房子里感到陌生。
关兰的房间有独卫,我也很少见她来,但这里有她的梳子。
我是在照镜子的时候想起来的,镜子后面也有储物空间。
往常的我对这些事缺乏探究的想法,更不会在明知可能冒犯关兰隐私的情况下去做一些事。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起了心思,掀开镜子,看见了柜子里放的东西。
一个用红绳绑着的木盒,黄纸上用朱砂写了我看不懂的符文。
我进卫生间的时候习惯性上了锁,关兰不会突然进来,她了解我,不可能想到我会打开镜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与众不同的木盒就充满了吸引力。
我自然是想打开的,可是我也知道关兰是个多么谨慎小心的人,我可以在其它任何时候打开它,却不能是刚刚进过卫生间的现在。
看了半晌,我将一切恢复原样,擦去一角的指纹,纸巾里沾了一些水折好,又冲了马桶。
我打开门的时候,关兰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手里捧着我看到一半的书,倚墙站着看向我,唇角弯起。
“怎么样?露露喜欢吗?”
很平常不过的场景和对话,我却总感觉不对劲。
我偏开脸,眉眼弯弯,“你猜~”
后来我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突然回来,是她告诉我行李落在酒店,满脸的抱歉和懊恼。
“原本是想布置些东西的,结果太着急了,反而把东西落下了。”
我不疑有她,毫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兰兰能提前回来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关兰笑着看了我一眼,唇角又往上提了提。
“露露还是这么可爱。”
我忍着抚摸手臂的冲动,小声抱怨道:“你不在我都不知道关空调。”
而后我才顺理成章地摸了摸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还好现在你回来了。”
她温柔地叹了口气,“你啊,没人看着就不注意身体。”
接着,她端着我的杯子走到水吧台。
我的心提了起来。
“叮咚!”
有人按了门铃,是酒楼的人送餐来了,我借着这件事转移话题。
“啊,是我的外卖到了对了,兰兰晚上吃什么?”
我回想着智能家居APP上的记录,思忖着是否有什么事情被我遗漏,随手接过她递给我的杯子。
“喝点热的。”
关兰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手,她微微拧起眉,不太高兴。
“你看你,手又弄得这么冰。”
我原本是犹豫要不要喝的,但我很快想起来那桶有问题的水,在留存过样本以后已经被我倒掉了。
后来我新装了一桶,又放了一会儿水也还是没敢喝饮水机的水。
关兰看我捧着水杯一直没喝,催促道:“快喝点热乎的,我帮你把碗筷摆了,一会儿吃完饭就不会这么冷了。”
我捧着外壁温热的杯子,对饮水机的水心有余悸,小声地拒绝。
“不想喝热的,我捧着它暖暖手就好了。”
她却不像从前那样纵容,温温柔柔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冷。
“露露要乖乖喝掉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我噘着嘴勉强道:“好吧。”
不想让她起疑,在关兰的注视下,我迫不得已喝了一小口。
明明吸进肺部的氧气不少,我却感受到了窒息,就像每分每秒都紧盯着秒表计算憋气时长,不被外力施压,是我主动放弃呼吸才会有的煎熬。
我手里捧着的杯子,因为体温的快速流失,它忽然就变成了烫手山芋,而我还要若无其事地同关兰撒娇。
“不想再喝了,就喝这一口。”
关兰在的时候,她总要管着这些,家里的冰箱塞满食材,没有给饮料腾出空间,制冰的功能被她锁定了,解锁很麻烦,她知道我不会为了喝一口冰水而大费周章。
水里带了一点苦味,我不确定会不会是因为先前对水桶里杂志成分的怀疑才有了这种错觉
不过我也很快想起来,那里面的水早被我换了,现在用的水是新叫来的,不会有问题。
于是我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些。
关兰没说什么,而是很无奈地笑,“你啊,去吧,吃饭去。”
我不看她,低着头笑得狡黠,脚下不停,往餐厅去了。
背过身,确定监控不会录入我的表情,我就敛了笑,不明白为什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我和关兰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之一)吗?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有些迷茫,却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
关兰正在低头认真地摆着碗盘筷子,明明是一样的菜,经过她的摆盘总会更让人赏心悦目。
我在自己的房子里却失去了一贯的安全感,下意识地去看影子。
而影子影子不见了。
心跳漏了一拍,我捂着心口,忽然感到眩晕。
“露露?”关兰靠近了,她关切地看着我。
我不想看到她,及时闭上了眼睛,害怕眼神会泄露我的情绪。
“怎么了?不舒服了?”她伸手要摸我的手腕。
我幅度很小地摇头,将手挪到了胃的地方,垂着眼睫,虚弱地轻声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喝了点凉水。”
关兰拧眉看我,她手指是温热的,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擦。
我才发现自己出了冷汗。
“怪不得,我就说我的水怎么少了,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原来是露露又不听话”
她的语调惯来不急不缓,总是温温柔柔的,如今尾音微冷,显出一些冰凌似的寒意来,竟让我觉得这才是关兰本来的模样。
我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心虚模样,刘海垂下遮住眼睛。
“下次不会了,我就是没忍住偷喝了一点。”
关兰果然注意到她惯常喝的瓶装水少了,我庆幸自己赶在她试探前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后背的衣服被汗濡湿,紧贴着皮肤。
我想,即便是关兰也看不出这是装病还是真病了。
她没又说话,只有安静的餐厅桌子上传来纸巾抽出的声音。
而后我额头上的汗被关兰轻柔地擦去。
“下次不许这样了。”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
我没抬头,可怜兮兮地“嗯”了两声。
后来我吃完饭,关兰下单买的菜也到了,她正一一将食材整理好放进冰箱。
“露露明天想吃什么?”她问。
怀疑的种子早已在我内心发芽疯长,我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快快乐乐地信任关兰了。
明明早就想回房间了,我却为了知道她还会做些什么留在餐厅。
“不想诶,兰兰做自己的就好了,我想吃酒楼上次做的烤鸭,兰兰要吗?要的话我多要一只。”
我装作看手机,实际上用余光注意着关兰脸上的神色。
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她还是温柔地笑着,眼神却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我强忍住打寒颤的冲动,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屏幕,装成在刷手机的假象。
“是哪家酒楼?”关兰忽然看向我,笑着问道。
我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偷看被她发现,赶紧收回视线凝神去看弹出的新消息。
【张若安:露露这几天睡得好吗?】
而关兰没等我回答,就自己含笑接着说道:“如梦斋的脆皮烤鸭确实做得不错。”
我其实早忘了约定的酒楼叫什么名字,是在她说的时候,我才看了眼餐盒上透明的浮雕小字。
【如梦斋】
她果然还是我熟悉的关兰,心细如发。
让我不寒而栗。
“果然,人总是会喜欢一些平日里少有的东西。”
她转回身,语调依然轻柔温缓,像是感慨。
“露露啊。”
关兰没有多说什么,却像是用舌尖抵着门齿才唤出我的名字,平白添了几分如蛇嘶声的黏腻——
作者有话说:[玫瑰]我的日二万活动正在火热进行,写一章发一章赶完结。
大家有福了,这个国庆有我不寂寞。
所以你们有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吗?[可怜]有看看我的预收吗?我的《拾光短篇集》目前已经写了三个全一章小故事了哦,超好看的!不管是出租文学还是人生五味的生姜花都特别好看!不仅免费还没有一句废话,要不是我铁了心赶完结,一定会写第四和第五个小短篇的!
现在星露谷星个一天(星露谷的一天)就继续下个章节的更新~
大家晚点见~估计今天不能日二万,但是我会努力日万的[鸽子]
第85章 姐姐忍心吗 姐妹对峙
我没敢抬头, 恰好划拉的时候无意点进一个视频,安静到令人窒息的餐厅骤然响起爆笑声。
等这阵笑声过去,我才侧目望向关兰, 满脸疑惑。
“兰兰你刚刚说什么了?”
关兰看着我,眉眼弯弯, 神态温柔。
“露露听错了吧?我没说话呀。”
我装作懵懵地点头,“噢噢,好的,可能是视频的背景音比较杂, 我还以为你叫我了呢。”
她从速冻里拿出一盒才被放进去不久的肉,微笑着问我:“露露晚上就吃烤鸭吗?会不会太单调了?”
我知道关兰的意思是想给我加菜, 看着她脸上温柔到了极致的笑,我感觉自己后颈上的皮肉似乎都紧了,危机感催促我老实点头。
“那没办法嘛,我吃不完太多,剩下的会浪费掉的。”
她笑了笑,像是拿我没办法, “不会的, 露露吃不完我会帮你的。”
而后她拿着那盒包装好的肉晃了晃, “那晚上我再做个酱香鸡块吧?嗯因为你偷偷喝了凉水,原本是要给你做微辣的, 现在只能做不辣咯。”
我没有意见,我甚至不敢吃。
“嗯嗯。兰兰做的都好吃。”
我口不对心地夸赞道,借着饭后的困意, 我借口早睡赶忙溜回房间,不敢继续和关兰单独相处。
夜灯随着入夜亮起,自然光被人造灯光取代, 体感也多了些冷意。
回到卧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反锁,盯着毫无变化,属于我自己的短发影子,小声唤祂。
“你还在吗?”
因为担心看不出祂,我特意将卧室的灯光调得很暗,这样的光线下,任何暗影都会变得很明显。
先前的我曾因为害怕而打开全屋灯光,哪怕看见祂也要选择自欺欺人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只是几个月时间,我就已经习惯了祂的存在,甚至会因为祂的消失感到惶恐无措。
人生的变化总是无常,而人心也瞬息万变。
如墨浓稠的暗色在我的影子里游动,像是挣破桎梏,一瞬间长发飞扬,轮廓已然恢复成祂的模样。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犹疑地问道。
“你刚刚是躲起来了吗?”
祂依然保持影子的形态,轻撩垂落的一缕发丝,对我点了点头。
其实在最初发现影子异常的时候,我为了分清幻觉和真实曾做过许多测试。
而结果无一例外,除我以外,没有哪个人能看见祂,否则我也不会那样坚信是自己精神出了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现在兰兰也能看到你了,是吗?”
我抓着衣角,将那块布料揪成一团。
影子点头又很快摇头,腥甜的风带来祂的低语。
“不止是她,其她人也能看到了。”
我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那、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
下一刻地面暗影如水流汇聚,不过瞬间祂就将我揽入怀里,像是安慰幼儿那样,轻轻拍我的背。
“乖,不用怕。我不会有事的。”
我的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蓄满了泪,自从发现自己在乎她以后,我从万事不萦于心的乐观傻子变得敏感又脆弱。
就连此刻,我都不忘了索要一个哪怕不遵守也没有惩罚的承诺。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影子温柔地摸着我的头,以沉默再一次给予我回答。
索性这段时间我已经气馁惯了,不至于像最初那样茫然委屈,在眼泪被祂擦去以后,我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若安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后天和她一起去理山赏花。”
影子抚摸我头顶的手突然就停住了。
我记下祂的反应,继续道:“我同意了,去的机票已经定了,就剩回来的还没定,我在想是顺势在理山玩玩,还是去看看她为了让我看一眼就大手笔送给我的房子。”
这些日子我们的相处都是这样,我说话祂听着,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我装作不经意,实则认真地看影子的脸。
祂动了动唇,意外地回应了我的话。
“好。”祂说。
没想到祂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我愣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那你到时候会和我一起吗?”
祂点头,柔顺的发丝垂落,有几缕恰巧落在我耳边,带来挠心的痒。
“我陪你一起。”
我会答应张若安的赏花提议,本就是为了顺势避开关兰,离开西照一段时间。
不知为什么,自从关兰回来以后,待在家里我常常会感到心慌和疲乏。
可她也才回来不到一个晚上,甚至这个晚上都还没过去。
不过鉴于关兰对张若安的抵触,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睡前想太多东西会掉头发,年纪上来以后我对自己的头发很珍惜,愉快地将麻烦的事情交给明天的自己。
因为关兰回来了,哪怕隔着几堵墙,我也不再好意思像先前那样缠着影子瞎闹,由祂像先前那样抱着我入睡,也就把这个夜晚混了过去。
第二天关兰上班前给我发了消息,说她给我做了早餐,让我一定要记得吃饭。
我盯着那份色香味俱全,按道理十分符合我口味的早餐看了很久,也还是没敢动筷子。
吃泡面吧,有时候该浪费还是要浪费的。
我为自己辜负关兰的心意而愧疚,但饮水机里的不明物质像住进了我的脑袋里,成了难以消除的芥蒂。
把关兰做的饭菜拍给奚蓉,再把早餐打包装起来,一会儿和泡面产生的垃圾偷偷拿去扔了,我为自己的天才方案惊叹。
这顿饭总得吃,不然影子就要不高兴了,这些日子祂总是会盯着我吃完每顿饭,不盯就直接上手喂了。
在关兰回来以后,我已经把家里的监控全部关掉了,我知道她会问,早就用‘有你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的话搪塞过去了。
虽然关兰不在也看不着影子是怎样喂我吃饭的,但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想到她就会紧跟着想起她的姐姐,我的未婚妻。
有一种婚内出.轨的错觉。
我在厨房把我的泡面全部找了出来,意外地发现桶装都过期了,只剩下几包袋装的还有一个星期才过期。
凑合凑合吃吧,就是得多洗个碗。
我叹了口气,去消毒柜拿泡面碗,它被放在最显眼最好拿的位置,拿起的时候指尖却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些像刚买来的时候,表面蒙着一层灰一样的薄薄粉末。
影子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将那个碗拿走,而后给我递了最下面的那个碗。
我用拇指捻了捻那点白色粉末,忽然想起之前不小心摔碎的碗盘碟子,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影子做的。
毕竟我从不会将碗筷放在边缘位置,更不可能一打开柜门就摔出来。
那些才是我最常用的,这批是关兰昨天新买的,我亲眼看着她放进洗碗机洗过
当时捡碎片的时候,上面是不是也有落灰的感觉?
记不清了。
我把那个有问题的碗放了回去。
烧水前,我神经质地用摩挲了一下出水的壶嘴,外面没有,靠里侧又有那种落灰的奇怪感觉了。
影子安静地看着我做这些事,祂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像是安慰。
祂知道吗?祂也知道,我正在遭遇什么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灵魂了出窍,浑浑噩噩地吃完泡面,又回房间睡了一觉。
泡面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维持着我的最低生存需求。
关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进了我的房间,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房门之前锁了吗?
我刚睡醒还有些懵,呆呆地看了她很久。
“兰兰?”
身材修长,神态温柔的女人对着我笑,她的眉眼柔和宛如三月浅绯,有着影子不曾有的红润气色,就连皮肤也是健康的白皙肤色。
奇怪,刚才我差点将她认成影子了。
我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见关兰端着水杯靠近。
她伸手扶我,好让我靠着床头半坐起来,而后将水杯递到我唇边。
温热的蒸汽烘着脸,我毫无防备地想张嘴,却及时想起不对,犹豫着是否要喝,就对上了关兰了然的眼神。
“露露怎么不喝?”她对我温温柔柔地笑,冷硬的杯口又往我唇上抵了抵,像是催促。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好似是我又困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意识朦胧间,我听到有人在对话。
“姐姐不是说会永远照顾我、保护我吗?”
我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语调却很陌生,像是冰冷黏腻的软体动物,满含恶意地喷洒毒液。
沉睡的我无法得知外界的景象,看不见地面的暗影汇聚成型,女人面色冷淡,血色的裙摆迤逦,同关兰相对而立,形成对峙的场面。
“你想说什么?”总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声音冷冷地问道。
关兰脸上一贯的温柔神色早已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甜腻的笑意。
“姐姐不是最了解我了吗?”她将声音放柔,紧盯着重返人间的亡者,笑盈盈地道:“当时都是我不懂事,明白的道理太少。”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需要你教导的小女孩了呢~我想要的,会自己争取。”
下一刻她唇角轻勾,像是嘲讽:“如果姐姐真的爱露露,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她向前靠近,冷淡的亡者不露痕迹地向一旁让开。
关兰不恼,而是志在必得地笑道:“姐姐,你已经死了,现在,我和露露更般配呢。”
见女人拧起眉有些不悦,她的笑容更加甜腻,语气也越发轻柔。
“如果不是我的献祭,姐姐可是回不来的呢。”
“你留下来,只会害了她。”
关兰并不因为女人的冷淡而生气,而是步步紧逼,笑容越发得意。
“你忘了吗?你是怎么样被我献祭供奉回来的。”
“露露身体不好,你舍得继续这样下去吗?”
我被沉进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抬头,忽然望见天空翻滚血色乌云。
“她最怕疼了,你忍心让我继续放她的血维持你的形态吗?”
“如果不是为了让姐姐回来,我也不必对露露做这些,都是姐姐的错呢。”
容貌昳丽,肤色惨白不似活人的女人冷着脸,却向后退了一步。
“你又在胡说什么?”
关兰笑着伸手,想触碰女人的脸。
“我在说什么,姐姐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而后她紧盯着女人美丽的脸庞,像是感叹,“姐姐你看,当年你比我大八岁,如今,我只比你小五岁了呢。”
外界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我的梦境。
“姐姐快回去吧,你不该回来的。”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