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混沌一片的二十六区地下黑市,烟酒雾气香水味混成一片雾霭在地下隧道氤氲开来,横纵隧道两侧,却是堂皇无比的装潢,一桌桌赌桌上堆叠着各色的筹码,哗啦哗啦作响。赌桌那头是穿着黑白绅士服的荷官小哥和穿着兔女郎衣服的荷官小姐,身段各个堪比模特似的令人血脉愤张,至于究竟是小姐还是小哥,完全取决于这个赌桌上的赢家的喜好。
“周少,咱们在这玩了三天三夜了,是时候回去了,不然老爷知道了得发飙。”
“少影响我兴致,我再赢一局就让这小哥穿成兔女郎!”
“得了吧你不自己输得底裤没了就行,周少,咱们从坐下起就没赢过。”
此时一个赌桌旁坐着一个头发挑染的纨绔子弟,只见周容戚穿着骚包的琥珀色大开衫,胸前还一条银色项链,要不是那张脸还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就该被当成地道的流氓。
“周少,您都输了一千万了,再输就把周老爷给您的老婆本都输光了。”小弟不忘谆谆教诲,“那套能看见市中心中央公园的高层公寓您确定不要了吗?”
“老婆本?”周容戚此时此时目光愣了愣,随机黯淡了几分,“我终生不婚不娶打光棍挺好。”
“到底是哪个妞这么不长眼啊,周哥,你这么个大高富帅还看不上?”旁边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张少悠悠地揽住他脖子,“这家赌场我有股份,你要真的把家产败光了,我这个坐庄的也不好意思拿这钱,要不,我给你说说情?”
“别了,那家伙脾气比较倔。”周容戚看了看手上的牌,又索然无味地将牌直接扔在桌子上,“再玩一盘我就不玩了。”
很多天过去了,他动用了人脉找时渊序,甚至不惜大驾光临邹家,结果时渊序不是“不在”,就是“不方便见”,那些长老看到他似乎也气愤得很,张嘴就跟他说,“周少爷,你跟我们家渊序也算是青梅竹马,也算是一路走来相互照料,可惜他不学好啊,跟了个野男人,把邹家对他的栽培和爱护都糟蹋了,这个小白眼狼,你可一定要说说情!让他赶紧重新跟我们签订监护人契约!”
“野男人”仨字让周容戚头脑警铃大作。
他不想把事情往更糟糕的地方去想,可他甚至派人时渊序那臭小子传个消息都没用,本来曾经都是新文明组织的人,小弟小妹那是有目共睹他们哥俩好得没边共用一条浴巾的情分,结果各个都避之不及似的,说序爷脾气爆,这忙帮不了。
他寻思对方去卡迪安的时候干脆气势汹汹杀到现场,结果这小子不但挂了他电话,他自己也倒霉的喝凉水塞牙缝——自己的飞舰被什么宇宙事务司的人拦截了,说他是“非法入境”,还被警署临时拘留,要不是他周少有的是钱,估计还得上“偷渡黑名单”。
那个时候周容戚就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控制之外。
更不要说打时渊序的电话怎么也不通,结果一看,显示对方已经将自己拉黑。
短信也发了十几条。
第一条“时渊序我有急事找你,再这样下去……”
第二条“就当我那天是喝酒犯浑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第三条“对不起,求你理我一下”
第四条“时渊序,你不至于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吧,你就当我那天……”
周容戚那个时候还挠挠头,那天晚上他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他不过是得知时渊序这混小子原来是弯的,却喜欢上的是当年不告而别的那个男人,内心郁结得不行,一急之下甚至强吻了对方。
周容戚寻思时渊序再怎么接受不了当时自己破罐子破摔似的表白,也不会做出拉黑人的手段。毕竟看在他一直帮他打点组织的情分,还是从军校就出生入死,互相扶持的关系……
换句话叫做天衣无缝两小无猜,他们哥俩好到都不会有第二个人插足的间隙。
可这么想了之后,周容戚长舒的气就顿时不匀了。
这个间隙,偏偏就存在那一人。
第十五条短信,“时渊序,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信任,他当年什么都没告诉你就抛下你,证明他心里有鬼……”
手机震了两震,“信息发送失败”。
周容戚无力地将光脑放到一旁。
不是吧?真玩脱了?平时亲密无间的哥们翻脸不认人。
还是有别人不让联系……
周容戚忽然想到那个让他十分不适的人,恼怒地抓了抓头发,企图驱散不好的念头。
这个时候地下黑市忽然起了一阵轰动,周容戚莫名地抬眼,只见那边的赌桌被层层包围,很多老赌客竟然也看热闹看得兴味正浓。
周容戚一向好奇心比较旺盛,这会儿牢牢在人群里扒究竟是何方神圣让这帮老赌徒都不恋战了。
“人称黑市飓风,就没有他输过的牌,你没看赌桌旁还站着赌场的股东吗?”张少叼根烟缓缓道,“咱们有人出老千都治不了他,只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几个股东都怕把这个赌场给赔进去了呢。”
“……”
刚输掉一千万就差底裤都赔掉了的周容戚不信,直接凑上前去。
然后他顿时呼吸一滞。
只见在雾霭和人群当中,有一个格外出挑的男人坐在赌桌旁,手里拿着细长的桥牌,鼻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目光轻挑且从容。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长腿交叠着在打牌,唇角轻轻衔着一根烟。
赌场极少见过这种温文尔雅的赌徒,极少言语,举手投足皆是从容,连衔烟的方式都相当优雅,吞云吐雾的时候更是让旁边的女人看得心神荡漾。
他身前是多到令人咋舌的小山似的的筹码,而前、左、右各坐着一人,都故作镇定似的抽牌,可随即落牌之后,目光都纷纷紧张地转移到了男人身上。
周容戚先是震惊,随后目光就阴沉了。
呵。
他周小爷看人就没看歪过,好端端的一个帝国医院的医学教授,却堂而皇之在这种场合做起了赌徒,对方果然并非善类!
这个地下赌场不仅仅是看手头资产是否够格,还会看顾客的身份是否合适入局,换句话来说,不是黑白两道各自沾点的人就算有过亿身价都别想迈进赌场一步。
他之前早就派人调查,这位湛教授的资金链确实不太正常,疑似九大星系某一个名为“血-颅-骨教会”的幕后金主。
那教会是异教徒组织起来的混沌教会,里面的信徒各个都是妖魔鬼怪,都在业界属于是罪大恶极的人,比如信徒里面有个专门研究制药的厂长,曾经因为违禁药被惩办的问题,直接派打手抄到当地大法官家里,威胁对方改判词,否则手上两把铡刀直接削了对方家里的三口人,据说那件事至今还被压着没人敢查。
总之,恶人云集的教会,信的不知道是什么神,估计十有八九也是恶神。更不要说背后金主有这位湛教授,周容戚便清楚了几分,此人绝非善类——如今的湛教授竟然还是帝国附属第一医院的院长,他又查了查背后底细,最后发现这位湛教授的下属直接威胁了某个掌握多方客源的器官存储基地的中间商,最后逼供让他们剿出刘院长擅自挪用病人器官的铁证。
一来二往,从科室主任医师便能顺理成章上了位。
周容戚纵使见识过多少不择手段的人,还是认为自己略逊于这位湛教授一筹,因为对方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充分彰显着,对方不仅是个恶人,还是个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愧疚和忌惮的恶人。
这个时候,这个男人神色幽淡地出了牌。
那些人一看花色和点数傻了眼,有些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唇角忍不住绽出了得意的笑。
周容戚在人群中一眼就知道那些赌徒幸灾乐祸的劲头,这会内心郁结的气突然长舒了,看这牌,会数牌的人都知道。
——意味着某位湛大教授得赔光了。
结果转了一圈,男人只是淡淡的一瞥众人的视线,随即便抽出一张牌。
牌一落,这下四座皆惊,其他的人纷纷僵在了原地。
湛衾墨给出来的牌,是将牌,且数字最大!
“这他妈不是出老千我不信,为什么每次他运气都那么好?!”这个时候右边牌桌的大老板已经坐不住了,“你们赌场现在已经不管这些了吗?连续赢了几场就该检查一下装置了吧!”
同一赌桌的其他人都狠狠一怔,此时赌桌的AI机器人宣布,“桌A3号此轮获胜!”
男人身旁的积分牌直接翻了两倍,旁边的看客们传来一阵喧哗。赌场的规则是看客禁止喧哗和大叫,避免泄露赌徒们的筹码,但实际上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先生不放心,大可以检查我手里的牌。”湛衾墨轻笑,“赌博,本来讲的就是运气。”
大老板直接弃桌,他面容愠怒得很,但旁边的看客们已经说起了小话一边指指点点。主持人说,“目前就是这位先生获胜了,赌注也该兑现了。”
被针对的湛衾墨仍然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他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筹码,看着大老板悠悠道。
“我想旁边的人都在场,李老板还是愿赌服输为好,信誉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说没就没——把你手下那帮人交给我,如何?”
“我特么有说拿人出来赌么?我手下有谁?招你惹你了?”
“噢,折现也不是不可以,要是两个亿直接转到我账户上,我可以耐心更好一些。”男人淡淡道,“不过,我听说地下黑市有的人早期从事人口贩卖生意,后面和医药集团联手才将自己洗白成知名企业家,顶着这个头衔嘛,做事自然顺畅许多,可上位了,却联合当地政府反手查抄了自己一同做生意的几个兄弟,还要求法庭判他们死刑,直接将知道底细的人斩草除根,李老板,你听说过此事么?”
气势汹汹的大老板登时愣在了原地。
旁边的看客都纷纷错愕了,他们就像得知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个地下赌场是这个星系排得上名号的赌场,平日里大家心照不宣都默许彼此有点不干不净的底细,但是一旦有人欠了人情,不仁不义,出尔反尔,那某个人就会瞬间名声扫地,从此在九大星系内都做不了人。
“还是要我称您,徐有光?”湛衾墨眯起了眼,漂亮的薄唇掀起几丝讥讽的笑,“伊甸医药集团的最大股东。”
周容戚此时嘴角抽搐——
他刚想说这男人明摆着出老千才赢,那张黑桃A他第十四轮就看到出现过一次,没想到这男人得逞了还气焰更甚,不但要了钱还敲诈一笔。
更何况,伊甸医药集团的最大股东,背靠三座“大山”,第一个是当地某军警系统,第二是当地律政司,第三个是神庭执政高层,这位湛教授,已经不要命了?
——
湛衾墨一边单手玩着不锈钢打火机,蓝色的小火苗在咔咔声的火机盖中忽隐忽现,他一边倚靠在赌场贵宾席的红丝绒沙发边听着下属汇报。
价值过千万的手工玻璃匠人亲手吹制的孤品血色枝形吊灯垂下,在地下投下一片血红色潋滟,拢在男人妖冶贵气的面庞上,让他漫不经心的神态更透着一种阴鸷的气息。
皮鞋轻点在土耳其蓝与勃艮第红交织的波斯手工地毯上,红丝绒沙发是百年工坊Duvivier特供的威尼斯天鹅绒,连身前的放置酒杯的椭圆桌体都是黑檀木打造,桌缘包覆着经特殊鞣制的鳄鱼腹皮,让整个材质带着古典的奢华。
这里的招待甚至过度谄媚,桌旁放着的冰桶里是珍藏已久的窖藏香槟,被戏称为星际时代的罗曼尼·康帝也在其中。
赌场贵宾席只有两种人能坐,一种是赌场的赢家,一种是权力场上的赢家。
以往来这的人总是意气风发盛气凌人,随手戴着的名表或首饰就价值千万,一众小弟小妹在旁边鞍前马后。
赌场的老板偶尔还会亲自开酒为对方斟满。毕竟非富即贵加上老赌棍一系列的buff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来此地是赏脸,是大驾光临,不供着点只怕赌场连开张都开不了。
可此时湛衾墨一来,其他贵宾席的人都脸色一变,有的老板甚至不得不赔了个笑容,微微鞠躬便走了。
四座无人,独留他和其他一种下属独享一隅,好不清净。
“主,最后一批人解决了,您应该可以放心了。”身旁穿着黑色西装的下属恭敬道,“以防意外,后面我们也会盯着跟他们有关系的亲属。”
“嗯,不仅是直系亲属,旁系亲属也要盯着点,不能出现意外。”湛衾墨继续道。
“湛教授,做的恶事不少哇?”周容戚此时走了上来,半是挑衅半是玩味,“你一直在这种地方混?”
虽然这男人让人胆寒,但是周容戚心想他要怕了就是个孬种,这些天他联系不上自己兄弟十有八九是托这个男人的福,他要再不问,他怀疑时渊序早就成了这男人的掌中之物。
作为在赌场上豪横了三千万的败家玩意,按理来说周容戚这种菜鸡不应该来到贵宾席,可架不住人傻钱多嘴皮子还花,哄得几个看门的小姐们心花怒放,周容戚就眼疾手快溜进来了。
“唔,这不是刚才一直偷看的周少么?”湛衾墨懒洋洋地开口,甚至不慌不忙地继续坐着,手就这么倚在扶手边,“话说回来,周少同样在这种地方混,似乎没有资格询问我呢?”
两人不是第一次在纸醉金迷的地方见。上一次是富人享乐的圣地宙星环,这一次则是赌徒一掷千金的大型赌场。
论混迹于黑白两道,只怕这位湛教授的功绩连恶人都自愧不如。
“我比不上你,看你那姿态估计是老常客了。”他挑眉。
此时湛衾墨还微微一笑道。
“那还是不及周少半分,听说周少在赌桌上豪掷三千万,果然财力非凡。”
阴阳怪气是吧?
周容戚寻思这人比自己还要恬不知耻几分,他也不疾不徐地插着兜,毫不在意般地说。
“那点钱只是零花钱罢了,我只是偶尔来缓缓心情——刚才那个徐有光手上有几万条人命,你就这么把他搞定了?”
“看来周少一早就知道徐有光的行径,却还是要等到我来出手呢。”湛衾墨哂笑。
“你!”一向都自诩脸皮厚过城墙的周容戚头一次语噎,“我刚认识徐有光的外甥,下星期有个饭局,没想到你就这么把他……”
“等你布局好,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溜了。”湛衾墨道,“你没听说过伊甸医药集团最近的命案么?一个主治医师在给病人执行手术前突发意外死亡,鉴定为他杀。更不要说前不久疑似跟伊甸医药集团有相似医疗设备的卡迪安星球,才刚刚被毁灭。”
“这么庞大的组织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所以你赢不过我。”
周容戚一听“赢”一字,有一瞬间疑惑,但随即他吊儿郎当的面容阴沉了。
对方说的赢有两种意思,一个是端掉人的能耐,一个是情场谁占上风。
“敢情湛教授比我还懂纵横黑白两道,不过,话说回来,时渊序不和我联系,是因为你吧?”
周容戚有些调侃的口吻顿时就带着点刺。
“哦,你有那么重要?”湛衾墨声音一扬。
周容戚:……
他如今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的死党有多拿这个人没辙。
“时渊序连一起打的星舰奇航小游戏都把我拉黑了,可我记得我哥们从来没有这么小肚鸡肠啊?”周容戚缚着手,冷冷地瞅着他,“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话一落,湛衾墨唇角竟然是更肆意的笑,“想知道?”
他本来就兴趣索然,甚至随时要抽身离开,可忽然就跟蛇嗅到了腥味似的。
“我威胁他,再联系你,就别想变回人类。”
“你……”
“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湛衾墨轻佻地挑了挑眉,可随即,他就像是蛇蝎般的开口,“不过,我跟他说,要警惕身边某些自称哥们的人,假借朋友的名义强留在他身边,实际上别有用心。”
“……”周容戚眯起眼,没想到湛衾墨竟然连这桩事都知道个一清二楚,顿时额角青筋暴露。
“那当年做他监护人的你又算什么?不也是一早盯上了他么?我记得你重新见到渊序也就过了一年而已,按理来说你和他只会是陌生人,再不济也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进展太快了——”
“还是你一开始靠近他就目的不纯?”
湛衾墨目光颤了颤,可随即笑道。
“承认又如何?如果你找上我就是为了发泄你的无能,那我没必要奉陪到底。”
周容戚的桃花眼此时怒意横生,“……你根本不是什么医学教授,能杀徐有光的人没点刷子就会被他手底下的人干掉。你罪大恶极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渊序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么?”
“知道。”湛衾墨神色毫无波澜,“我似乎并没有打算向他隐瞒这点。”
简洁明了的一句话,却让周容戚脑海炸开了锅,他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痛处准备一击必中让对方无地自容——可结果告诉他,渊序早就知道。
一直以来时渊序在他眼里就像是正直得有点轴的大男孩,黑是黑白是白,以前军校有人欺负自己的时候是对方挺身而出,后来在军队对方还检举过一个品行不端的上司差点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可如今面对这个亦正亦邪混迹于地下黑市和赌场的湛教授,对方却……
别有钟情。
周容戚不想细想,他胸腔里感觉很憋闷。
“可惜周少消息不灵通,前不久他和我订婚了。”湛衾墨那可憎的,淡漠的神态此时浮现出淡淡讥讽,“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拒绝我。”
“……”周容戚就差原地爆发!
他之前找上邹家,听到邹家的长老跟他絮絮叨叨说什么渊序被什么男人勾勾手指就走,白眼狼,没出息,还有说渊序的婚配权被转移这件事,周容戚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心想那男人不会这么畜生吧,七年前当小朋友照顾的男青年如今直接堂而皇之结婚?现在九大星系还没有开放到罔顾人伦这一点。
但是周容戚终于明白对方是真畜生——这男人一开始就对他的死党不安好心,早就在十年前埋下了循循善诱的饵,如今重逢不过是徐徐把网收了,连人带心带身一起缴获。
周容戚此时皮糙肉厚地懒懒掀起眼皮,“我跟他只是兄弟,还麻烦你专程告诉我了啊,不过,你不配得到我的祝福,是我死党遇人不淑。”
他周某发誓,明天就抄到时渊序跟前赶紧毁了那什么破婚约。
“不过,你的下属刚才说的——没有多少时间是什么意思?”随即他想到什么,忽然问,“你是得了绝症,还是要去哪里?”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湛衾墨轻笑,“周少这是空手套白狼,准备把我扒个底朝天?”
“那我问你,时渊序怎么办?”周容戚此时目光灼灼,“你就这么打算离开了?”
此时湛衾墨的下属穆西沙已经靠近,他低声说,“主,我们最好不要跟凡人纠缠。”
湛衾墨却直直地看向周容戚,唇角若有似无地上勾,那神色竟然带点不甘和阴郁,可随即演变成了一种挑衅。
“我只不过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罢了。”
周容戚狠狠一顿,可他随即掩不住一股快意,“那湛教授慢走不送。”
湛衾墨哂笑了几声,他站起身,径直与他擦肩而过,似乎正欲离场,可那声音忽而极深极沉了几分。
“就算我不在,也不会让你有机会靠近他。”
周容戚扬眉,他忽然很慵懒,也很痞气地就靠在角落,微微抬起眼。
“我不知道你这么故作神秘的目的是什么,但等到你重新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属于你了,你要赌一把么?湛教授,人的心只能被辜负一次,第二次,他的心就会给别人。就算不是我,也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湛衾墨那一霎目光陡然冷峭了几分,可随即凉薄地勾唇,一如以往的玩世不恭,漫不经心。
“是么?那就要看谁争得过谁。”
两人相遇明明才几次,每次交手也不过是言语过招,空气中却升腾着一种莫名的火药味。
忽然间,湛衾墨胸口剧烈地颤动了几分,轻轻用手指一抹唇角,发现是漆黑的血。
西装革履的下属们各个震了两震,连忙赶上去,“主,不可在此久待,您已经……”
男人此时便掉头就走,贵宾席外的拥挤人潮已经空出一条道,周容戚厉声喝到,“你站住!你是不是怕了!我警告你……”
他一路挤过去,却发现赌场人群那头空寂无人-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宝子们,后面的剧情走向将会持续变得很激烈。
放心,线都会圆回来,请不要害怕~
因为本人文风比较繁华所以我听从部分宝宝的建议,尽量让段落分段多一点,看着舒服一点。
珍惜老湛还有人味的精彩瞬间[狗头]
第137章
时渊序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旁一直有谁的注视。
昨天本来就像一场梦,那个冷清冷漠的男人破天荒地向自己求婚,还是在市中心人均两万的高级餐厅里,男人亲自还从天幕上摘了一颗星星作为订婚戒指,还叫上了倒霉弟弟和母亲在旁边见证。
虽然时渊序觉得两个大男人结婚有点不好意思,更不要说他还莫名其妙得了“未婚妻”这个羞耻的身份,但倘若男人言出必行,他倒也学会腆着脸接受。
就像是那个焦躁且不安的小孩突然安心了似的。
那些年的焦渴,烦躁,不甘,愤恨,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辗转难眠,焦躁痛苦就像是顿然被抚平了。苦苦站在原地守候的一个猫儿眼少年终于等到了他的大人回头,而他的大人还牵住了他的小手,跟他拉钩说——
“我不会离开。”
虽然他心里隐隐不安,但随即他又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大概是因为他知道现实中的男人已经跟他结下了下了永远相伴的契约。
他还梦到自己和湛衾墨有了一个新的家,那个家不算豪奢,但已经足够温馨,有点古典气息的独栋府邸,米黄色的墙漆,小院子,后院还多了小绒球住的小窝。
府邸不算很大,湛衾墨难得偶尔在厨房里给他弄吃的,他还故意找茬似的,指指点点说这里盐加少了,那里香料不够,然后说他不穿厨房围裙,不够专业,一边已经往烹煮的食物里贪吃地舀了一勺。
实在是恬不知耻,但是时渊序偏偏就喜欢找这个男人的茬。
湛衾墨掐了掐他的脸蛋,“以前只知道小绒球很贪吃,现在才知道小绒球就是你的本性。
他压根不认,说小绒球和他是两个人。当然,即便是这样湛衾墨也不会饶过他,准备将小绒球吃东西吃得满脸都是的视频发到网站上,时渊序怒骂那还不如让他睡在狗窝里。
偶尔,时渊序认为自己有必要扳回一城。
他做出自己精心设计的暗黑料理,拿出自己在军队后勤做大锅饭的能耐,像以前给男人“上贡”一样虔诚做饭给对方吃,当然,冷清冷漠的男人向来不会上他的当,顺势甚至把他做的玩意塞到他嘴里,还让他吃的一点都不剩。
时渊序就差和湛衾墨扭打在一起,说他糟蹋他的贡品。
他还没和这个男人打过架,说实话,他觉得男人就算不是人,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对方比他高挺,但是没有任何战斗技巧可言,他更是用上了一系列格斗技。
结果湛衾墨顺势扣住他的手,十指交缠,让他瞬间脱力,最后男人还坏心地探到他的颈侧吻着他的脖颈,然后他就这么被摁倒在沙发上,修长的腿本来想往下够到地板支起身体,结果就被男人的膝盖顶开。
“你作弊,我说了你应该戴戒指。”
“不戴戒指会更加刺激。”
时渊序面红耳赤,轻勾手指想要挽住男人的头发,却恍然明白前阵子男人刚为他做手术,早就将银色长发剪短成利落的短发,只是短一点的发,让视觉中心更加聚焦他那妖冶和英挺并存的面庞。
他每次看到那张脸,心神都会下意识地悸颤一下。
仅凭这张脸,他毫不怀疑男人足以让一个毫不敬畏鬼神的人,都能成为他的信徒。
腹部之下早已溃不成军,湛衾墨还虚拢在他的那,“想我帮你解决么?”
“……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做吗?”
“因为我的宝贝太可爱了。”
“……”时渊序轮廓分明的脸横斜一旁,“我不喜欢‘可爱’这个词。”
“那我的宝贝太迷人了。”
“我觉得宝贝这个词都太掉鸡皮疙瘩了,换掉。”
“好。”男人狭长的眼眯起,“那叫老婆。”
时渊序直接诈尸挺直身躯,他简直羞耻透了,“这个更加不能叫!”
湛衾墨笑道,“那叫小东西。”
时渊序别开脸,“你不是那么叫了很久么,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小。”
“嗯,不小,但没我大。”
“我们是在说同一个东西么?”
“等会你就知道,我说的大是什么了。”
“败类!”
原来深陷情场的两个成年男人可以如此幼稚。
……
吃饱之后时渊序就会打开电视看他喜欢的机甲竞赛节目,倒不是因为他多喜欢机甲,而是因为机甲竞赛节目里面有抽奖环节,他买了联名的五箱饮料,兑奖环节刚好卡在比赛期间,大奖是机甲战士迄今为止的所有盲盒隐藏款。
小屁孩以前穷的叮当响的时候,甚至会故意去老城区买老版的饮料,就为了从那些瓶盖的二维码拼凑出一碗饭的钱,但是他的钱太少,甚至打起了收废品的主意。
但如今一无所有的小屁孩身侧有他的大人,还能买得起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就像是个坐在自己宝物上的小龙,却再也不需要张牙舞爪,四处探出獠牙才能获得三瓜两枣。
此时湛衾墨蹙起眉头陪着他看电视,自然,大人是不会对小屁孩的事物感兴趣的。
但时渊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枕在对方的大腿上,任凭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的发中逡巡,像毛绒动物被自己的主人抚摸。
“你晚上不出去么?以前你每天晚上都会带下属去外面。”时渊序微微转过头,看着男人像鸦羽般垂落的长睫。
“嗯,你想我彻夜不归么?”湛衾墨低笑,“小东西,我们是夫妻。”
……
睡梦中的时渊序虎躯一震。
那心被填满之后的感觉,原来不是狂喜,不是惊叹。
而是渗入骨髓的酥麻,就像是灵魂被注入了一汪清泉,永不停歇地欢欣。
这日常的一幕幕真的不是婚后日常?
可醒来之后,他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自己睡在一张奇大无比的床上,镶着精致刺绣的真丝被套还能晕出柔滑的光泽,垂落的帷幔直接延伸至地。
宽大无比的卧室,墙壁上还有古典式的壁画,落地窗外能直接看见养着瑰丽花朵的玻璃花房。
这是一座宫殿般的府邸,时渊序甚至肯定这不是邹家名下的任何一套房产,因为卧室里面已经豪横地摆出了各种看起来不菲的私人藏品,不像邹家一般都会锁在私人藏馆里。
“时公子,你从昨天就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已经是午后,这就给您端上午餐。”
时渊序察觉自己还穿着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衣,结果穿着长裙的女仆就推着小车进来了。
他第一时间不对劲,往身旁的光脑一模,准备打电话问湛衾墨什么情况,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求婚,结果第二天人就给他跑了?
结果时渊序翻了许久的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都没翻到“湛衾墨”的字眼。
等等,他反应过来,他之前为了不被男人找到,早就换上另一个光脑,那个光脑是长期在地下组织使用的,自然不会加任何熟人的联系方式。
但时渊序无所谓,反正他记得。
凭着记忆摁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滴——”
时渊序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可瞳孔骤然缩小。
“你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
时渊序猛地放下光脑,心跳有些快,他自言自语嘀咕道。
“还给我玩消失?难不成后悔向我求婚了。”
如果是这样,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谁见过求婚的人成了逃婚的?
他强忍着一种不妙的预感,维持住自己的平静,转而问那个还在一盘一盘给他铺上早餐席位的女仆,“小姐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钟小姐呢,邹若钧呢?……湛教授呢?”
“湛教授是谁?您可能记错了,给您做手术的是骆教授。”女仆诧异地问,“时公子,昨天你做完一场手术之后,钟小姐就把你接到庄园里来了。”
“好,我问你这个庄园哪来的?她为什么把我送到我不认识的地方来。”
“时公子,这本来就是您名下的庄园。”
“……”时渊序又眯着眼看着周遭的一切,甚至来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几十亩那么大的庄园面积,登时嗤笑。
“我是个穷鬼,本身祖籍外星球,如今净身出户邹家,钟小姐现在还没正式作为我的监护人,我不可能有这种资产。”
“时公子,我说的是真事——”女仆小姐有些慌了,急急忙忙就跑到门外找援兵。
钟孜楚就这么穿着一身西装裙,踩着灵活简便的拖鞋从卧室的宽敞大门走了进来,“妈刚跟客户谈完生意回来,今天一整天都有空,本来有一个亿的单子也不接了,专门来陪你。”
“妈,这个庄园是谁的?”
“儿子你失忆啦?当年有个隐形富豪说要把这个庄园传给你,大概是看你有成为王牌上将的潜质,能够为国争光。”钟孜楚很不在意道,“你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被当成小王子一样供着,这里的仆人和管家都听你的。妈去年还在这里办了很多茶话会,你不记得了?”
“……”时渊序感觉一阵眩晕,只见钟孜楚的细长指甲还在光脑上比比划划,调出一张他和钟孜楚一起在贵气奢华的茶话会上合影的照片。
“妈……”时渊序看着格外光彩照人的母亲,吞吞吐吐道,“我想找湛衾墨。”
他不知道这个房子是哪里来的,还有眼前的母亲突然说的是一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探究这是什么情况了。
他只想见到湛衾墨。
那个冷清冷漠却一反常态在昨天向他求婚的男人。
既然什么都逃不过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么,对方一定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只要他能找到他,所有躁动不安都能被抚平……他得学会镇定,这一切不过是发生了一些蹊跷罢了。
“湛衾墨?”钟孜楚微微一滞,娇艳美丽的面庞有几分嗔怒,“你这孩子,醒来之后怎么光想着别人呢。”
时渊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天他向我求婚,我还没答复他,就睡了过去。”
钟孜楚此时怔了怔,随即一声娇笑,“儿子,昨天你在帝国附属第一医院做手术,全程我都在外面等着,谁跟你求婚啦?手术医生么?”
时渊序此时额角青筋跳动,他那冷锐的面庞骤然就像是凋零了所有的冷静,镇定。他揽着钟孜楚的肩,“妈,你能不能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不是看着么?你昨天就在旁边,还给我们拍了照,就在第一城区的诺曼凯丽餐厅里,当时你还穿着鱼尾裙……”
镇定的嗓音已经撕扯出沙哑和苦涩,由于语速太快,甚至旁人察觉不出男青年语调里的呜咽。
“这不可能是假的!……妈,包括那监护人协议,解除圣选的协议……你都知道的!”
钟孜楚冰冰凉凉的手心忽然捂住他的额头,“你这孩子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些胡话?”
时渊序一把夺过母亲的光脑,目光刹那停滞了。
他翻遍了母亲的光脑照片,根本没有昨天求婚仪式的照片。
不仅如此,相册里还强行出现了很多陌生的,却有他的身影的照片……比如从未听说过的茶会。
“妈,我说的就是湛衾墨,就是你之前也认识的那个做我私人医生的湛教授,帝国医学院的濒危族群系教授,妈,你不是还安排我们见面吗?当时邹家也在。”
时渊序此时眼前的一切有些虚焦,但是他强撑起身子。
“你现在叫若钧过来,我很清醒,这一切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渊序,你这病得不轻。”钟孜楚还是一副疑惑的神情,又嗔怒又怜惜,“妈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会连见过的人都不知道。”她随即打电话道,“骆教授,麻烦您看一下咱们家渊序,他好像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随即钟孜楚抱着他,“可怜的渊序,妈知道这段时间你参加完一个战役,心理留下后遗症了,到时候妈帮你去军队申请休假,你这孩子也是的,平时老是逼自己太紧,我说了吧,迟早会出大问题……乖,不哭,妈在呢。”
这段时间他根本没有参加什么战役。时渊序心跳骤然加快了很多,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
他直接跑出了屋子。
——
星期五的帝国附属第一医院突然发生了一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见一个米色肌肤的男青年拿着一个标牌在医院里四处问人,标牌上面画着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AI模拟人像,上面还标着对方的职位,姓名,性别,年龄……
虽然有个好皮囊,但对方未免也太不拘小节,甚至衣服都穿反了,可他的神色却十分慌张且激动,就像是和一个特别重要的人走散了。
“你好,请问你认识这位湛教授吗?就是这栋大楼5层上班的,他之前还在帝国大学经常做讲座的,是帝国联盟首席医学专家……”
“不好意思,咱们濒危族群系没有姓湛的教授,麻烦您去隔壁医院问问吧?”
“他在你们医院这么出名,你们走廊还有他的照片和简历,是你们医院的专家……你是不是刚来的人,我找别人再问问。”
“时先生,我们这个科室有多少人都在职工信息库里面,真的没有这个人,请您不要干扰医院秩序,这里很多人还在排号,如果没有别的病症,请离开。”
“他拿过联盟医学奖,还是医学领域的百人计划里的首席专家,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叫做湛衾墨……”
“先生,联盟医学奖在全星球就十个名额,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还用得着你来找?”
问过的第二十三个医生已经不耐烦了。
时渊序愣在了原地,心渐渐凉了几分。
曾经在帝国医学院还有一整个医师团队,时不时有同僚问候的资深医学教授,多少学子专程来询问的医学专家,就这么像是从未存在过似的。
“该不会是得了癔症……可怜啊,年纪轻轻就这样。”
“我看啊,那个男人估计是个骗子,自称是医学专家,把这小伙骗了。”
“现在的骗子越来越不要脸了,连个医师资格证都考不过还敢自称专家,估计被骗了几十万。”
“还有骗身骗心的呢。”
……
许多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渐渐用揣测的目光打量他,时渊序只好低头快走。
但他随即不甘心地快步走向这栋大楼最为熟悉的地方,以前他做这男人的宠物的时候,有的时候对方还带自己来帝国附属第一医院的办公室。
可时渊序随即愣住了。
湛衾墨曾经在的那个办公室如今已经坐着另一个教授,对方身旁还包围着是一群他从未见过的学生,连门口的铁铭牌也变了,“基因病学-研究室”。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格局,一个咖啡色的长沙发,一个毛榉木的书桌,旁边是档案柜和一张有窗帘遮挡的病床。
“许教授,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现行告退了,讲课的老师换成了您,您记得提前把演示文档拷一遍,那个教室的投放设备有的时候有问题。”
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了,忽然看见了时渊序,说,“你还在外面等着做什么,许医生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快点进去吧?你是病人么?”
……
相似的对话。
就在那间办公室,是他那么多年后变成人后与对方重逢的地方。
也是对方时常伏案工作的地方。
偶尔他做小绒球的时候男人还会带他经过这间办公室,还一边笑着说,如果他以后想他,来这找他也不是不可以。
当时的小绒球很不屑一顾,自己非常讨厌医学院,更不要说这个医学院还有个那么凉薄的教授。
可如今时渊序却终究是从这个地方走不掉了。
“先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都可以问问,不然我就下班了看,回家还得看孩子呢。”许教授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性,鼻尖还带了个儒雅的金丝边眼镜,手上隐约可见橡胶手套的勒痕,对方还穿着个人字拖,“时渊序是吧,你的病历写着你前不久才做过手术,应该在家静养才是。”
时渊序瞅着许教授,一时半会有些语塞。
他就像一个突然间走丢的孩子,不知所措,一直呆呆地愣在原地只能等消失在人海中的大人,却不知何时何从。
“你知道湛教授么?”时渊序沙哑地开口,“他……他是濒危族群系的教授。”
“濒危族群系?是很少见的学科诶,我在这医院待了七年了,同个系的就那么点人,你跟我说一下他哪里毕业的。”
“帝国医学院毕业的,博士……博士是……。”时渊序真的记不起那种复杂的外文译名,“是新耶利哥星环医学院的博士后学位。”
“唔,那岂不是我们副院长的校友?一般有这个学历年纪都不小了,你说的那个湛教授……人怎么样?”
时渊序忽然想到,不见的七年,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一跃成为帝国联盟的顶级教授?
无论在医学界还是在学术界,那么高大英俊出挑还优雅从容的男人作为一个医学教授都是十分罕见的。日复一日的案前研究,病床实操……多数人都会变成许教授这样脸上有几分疲惫的中年人。
“他不像是一般的医学教授,他有一头长发,而且平常都不穿拖鞋,穿的是皮鞋。”
“小伙子,新耶利哥星环医学院毕业的就没有头不秃的,我们副院长当年医学院校草呢,还不是头秃得很……你说的那个湛教授大概只是临时在这办办公罢了,啊,护士给我送的盒饭到了,等会你帮我把门关上哈。”
说罢,许教授踩着人字拖就这么晃悠出去了。
“……”
空落落的办公室,就剩下了时渊序一人。
他轻触着毛榉木的桌面,甚至亲自坐在男人曾经坐的那个大班椅上,半边的脸就这么贴在冰冷的桌面上,可以清晰得看到天花板的倒影。
曾经小绒球还会在男人办公的时候一边等着,甚至借着桌面的倒影看着伏案工作的湛教授一如既往平静的面容。
对方手指还会猛然一顿,“小东西,光是反射的,你的视线也是。”
“我只是怕直接看给你造成压力而已。”小绒球没皮没脸地说道。
湛衾墨轻笑,“我倒好奇有压力的到底是谁,要不然你直接看我试试?”
一双杏眸对上一双凤眼,结果先低下头的是他自己。
“……”
时渊序又看向那个帘子,他记得帘子下面还有一台验血的机器,那是一台血统测试仪,可以把不同物种的血样进行比对。
当时的时渊序还记得自己是以人身见这男人,害怕对方会发现那个小绒球的真身是他,顿时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你想要匹配谁?”
“时先生。”当时的湛衾墨淡然道,“这里没有别人。”
“那你是想将我的基因序列跟什么人比对呢?还是一条狗,一头驴?”当时的时渊序哂笑道,“还是你怀疑我跟别的动物有什么不解之缘?”
“我不会强迫病人做任何事,”那男人忽然笑道,“时先生,你既然身体没有大碍,没必要一惊一乍的,不是吗?”
……
时渊序想到一半,他突然抱住了头,痛苦地沿着墙壁根滑落至墙根。
湛衾墨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消失了。
恍若抹掉了在他生命中的所有痕迹。
可他的脑海里全是那男人的声音,身影,一颦一簇一笑。是的,最绝望的事情是就算这个世界上已经了无对方的踪迹,他还是忘不掉他。
如果他已经疯魔,已经疯癫,已经把一个不存在的人当成是真实的存在。
那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男人其实不存在?
还是他已经病入膏肓,让那个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思念,执念,欲望,早已缠绕在自己灵魂和心灵深处,形如附骨之疽。
他爱他已经入了骨髓,入了魂,哪怕是虚影和幻梦,他也欣然往之。
哪怕梦破碎,人消失。
他也会抱着残留一地的余光,舔舐到天明。
“我不会离开你。”
男人再一次食言了。
可男孩,早已将他的所有镌刻在自己残损的心上。
以至于他竟不知道如何才能恨他-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和天使们,不要怕虐,因为后面会超出你们想象,请坚持看到最后~
——
以下都是作者废话,可以屏蔽掉,我只是抒发一下我的看法:
前天有个很善良的小天使跟我说不应该是这个数据(笑死了,不是第一次)我说晋江平台的数据能算个der,毕竟全是万人迷病美人娇软系都能有一堆人看的地方。
但是宝贝,相信你的眼光。
很多辣鸡文学都数据很好,但是不影响它们就是辣鸡中的辣鸡(我这样说会被骂,但是我只能实话实说,我知道有些地方榜单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辣鸡文学,而且都是高起低走的作品,所有的厨子都是因为吃到了很难吃的饭菜被迫成为厨子,晋江现在的文我觉得只有5%是可以看的)另外,我V后基本不申榜,因为没有卵用,晋江现在是在用很落后的逻辑做网文,还是落后的榜单,那点曝光还不如出去找别人给我推,(在这里感谢支持我的小天使朋友们,我在这里属于是0预收开莽,能遇到你们很幸运,还有小伙伴甚至找推文给我推书,我真的很感谢,因为我自己很要面子,不会自己去搞这个事)
如果算上版权费,我在其他平台最高收入区间是四星左右的作者,(但是说实话,抢手就能挣到这个钱,晋江过度夸大这个四星我觉得是因为晋江的作者基本不挣钱,所以四星是真的很牛逼,但我的基友有飞卢的,他巅峰是三个月就挣到二十多万,我认识的一个写手一个月最高挣三万,当然收入不稳定,可是四舍五入也是很多钱了,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收入=一个作者的成就),我不能算是新作者,但在之前也就写过三本书(一本还是在这里的练笔文,一本群像文,一本起点男主文)但我至少知道很多写辣鸡文学的比好好写文的人挣很多,但是不影响他们写的文是辣鸡文学。
说实话,我在这扑着我觉得心情比以前写任何一本书的感觉还要好。
有灵魂的,坚持自我的好作品才应该被人看见,数据不好那不重要,因为什么都是当下的,你想想看1992年的间之楔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代餐,再想想看现在榜单这些辣鸡文学,不说二十年后有没有人看,我敢打赌三年后可能都没人看。……(再次厚码,我真的付费看了很多辣鸡文学,包括当下吹的好些书,都是辣鸡,我这样说一定会被骂,可能很多年还会被截图拿出来鞭打,啊哈哈,我不在意,谁叫你们做的饭那么难吃,逼一个懒人成了厨子)
总之请一定要相信,我是一个讨厌辣鸡文学,辣鸡作品的人,所以我力求作品完美,就算我的能力可能没有到达顶尖水平,但是我烧出来的饭一定要比市面上90%的饭上头(又来自吹自擂了!屑作者)
请一定要看到最后,这本书不看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最后谢谢你们看到这里,我看到后台很多评论都是等完结(泪目,追连载的小天使是我最大的精神股东了)
第138章
时渊序颓然地倚靠在墙边,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捆在一个沉重的镣铐上,在海水里无限地下坠。
最后也不抱希望地拨通那串熟悉的电话。
终究是无人接听,也不会有人接听,“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早上驱车前往湛衾墨所在的府邸,可那里竟然已经荒草萋萋一片,旁边的邻居王阿姨诧异地跟他说,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搜遍全网“湛衾墨”这个名字,映入眼帘的再也不是男人曾经在某个医学论坛发表演讲的照片和论文期刊的截图。
而是一大串与对方毫无任何瓜葛的消息,连同名的人都没有。
他甚至直接去军区的非自然部门的超曲率飞船,恳求他们去混沌之域执行任务的时候带上自己,可是那些非自然部门的成员都很疑惑地说“混沌之域,那块区域从来就没有人能踏足过,甚至只是个传说,我们现在都是去隔壁的星域巡查就算了,时上校,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时渊序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变得安静了。
一个牵扯着他多少年人生的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消失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跟七年前的那场消失如出一辙,仿佛全天下的人只有他时渊序一人知道对方的存在。
既然不留一点痕迹,那对方应该已经做好了永不回来的准备。
还是说他已经是个疯子,这男人重逢到如今的一切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时渊序伸手抓进了自己的发。
突然那么一瞬间,微弱的电流传遍自己脑海似的。
他突然想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曾拂过自己额角的发,轻触自己的绒毛,甚至拢上他头发亲吻的感觉。
一切触感和力度都像烙在了他的骨上,魂上。可他再也没有办法按图索骥的寻回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气息和痕迹。
因为……对方已经不在了。
随即,一团皱巴巴的纸就这么落了下来,他忽然急切地展开纸团,纸团展开的那一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很多。
只见纸上,是那个男人字迹画的小小绒球,线条分明,就如往事清晰如昨。
他眉目一皱,随即泪水无声地滴下,高挺修长的身躯徒劳地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紧紧地将那张纸摁在胸膛前。
对方在自己生活的所有痕迹都不在了,当初留下的这张纸却唯独没有收走。
“对于你这样的存在而言,玩弄一个凡人的感受和人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时渊序自言自语道,“下一次等到你出现还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的一辈子?还是你已经做好了永远消失的准备?”
他阖上眼,自嘲般地说。
“你知道么,我只是不想承认你究竟是谁……因为那意味着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意味着答案一旦清楚,你就会离开我。”
“你说来日方长,那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的准备,没关系,我可以等。”
可阖上眼,仰着头,眼底却再也禁不住的漫上酸涩的泪。他忽然一只手撑上了墙壁,强撑的手臂青筋暴露,甚至有些颤抖。
悍利的狼的傲骨原来可以一瞬间被摧折,此时他忽然觉得世间万物都与自己无关了,别人的欢欣,天气的轮转,军队的头衔,组织的存亡,甚至是他自己的呼吸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已经被抽干了所有的魂和所有的精力。
甚至许久之后才会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抽离了原来那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原来一个人的消失,真的会让满目繁华都黯淡无光。
他的眼泪就这么落在了地上,一滴,两滴,可是唇角却紧紧抿着。
与七年前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孩不一样了,真正的心碎是悄无声息的。
此后便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
“这是你的傲慢……你永远可以一句话都不说的把我甩在后面,事后又可以云淡风轻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呢,我要一直穷追不舍在后面才能得到那么一点点慰藉……”时渊序红着眼睛,“湛衾墨,你说过的,要我偿还够了你才会离开,可如今你还是食言了……你还是走了。”
“是我不够好么?是我表现的不够无畏么?还是你已经装不下去了——你根本不在乎!”
“好啊,你做得很好,我是不是也可以选择永远忘记你?”他唇角残忍地笑着,“这是你自己选的。”
此时他的光脑突然响了。
“教主,您还回天马座星云教会么,那可是您费尽心思搞了很久的地下教会,如今规模越来越大了,您也应该规范起来了,毕竟现在神庭的人到处巡查,但是教徒们都向着您,等着您过来布道。”
“……”
“教主您那边信号不好,您说什么我没听见,对了,现在新一轮的信徒已经迫不及待地献上贡品了,他们还说等着您来传播教义呢。”
“……”
“教主?”
“抱歉,我以后不会来了。”
霎那间时渊序的声音沉稳如铁,甚至让人感受不到说话的人有半点忧愁的痕迹,那个心碎了一地的小孩从那一刻已经在他心里死去了。
“我不过是一个异教徒罢了。”他声音冷冰冰的,“我说过,我从不信任何神。”
话筒那边沉默了,“您的意思是——”
“它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开设的存在,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我会亲自一把火烧了它。”时渊序淡淡道,“毕竟,我再也不是那个向神灵许愿的小鬼了。”
“教主你到底是……”
通话中断。
可此时有人进来了,是一头蓝发的陈沉大姐,她错愕地看见他们一向剽悍悍利的老大如今颓然地靠在墙边,连神色都黯淡了。
“抱歉我刚才……可是序弟,那个教会,原来是你创立的?”陈沉大姐忽然想起在晦光墟的时候,他们老大偶尔会在屋顶上一边俯瞰着错落的大街小巷一边用筋骨分明的手握着小刀左右腾挪地刻着什么。
他们老大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晦光墟作为底层人的家园有很多涂鸦活动,他们老大甚至连火柴人都不会画。可是陈沉无意间看到时渊序竟然可以刻出如此精湛的雕像,连蛇鳞的起伏都逼真得不得了。
后来她知道,那便是那个教会上供的“贡品”。
“我不信神,信的不过是那个人。”时渊序此时的神态淡漠却又麻木,“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信的是不是神,我也不在乎,我甚至不知道信仰和贡品最后会送到哪里去。”
“但是我知道,他食言了。”
“序弟,虽然我们现在的‘暗蚀’是弑神组织,可是你为教会花费的心思可以一点也不比反叛组织小,既然你放不下那个人,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时渊序苦涩地笑,他忽然后仰了几分,下垂眼直望向天花板,“跟老天拼命么?还是争取逆天改命?”
可此时陈沉那目光却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个时候那个老是闯祸,一身戾气,皮肤黝黑的雪川也进来了。
“老大,你敢跟神庭对着干,你敢私下成立另一个神的教会,你敢冒死带着几万人对抗审判官,你说过你不信命。”雪川顿了顿,“我是不懂感情这些事,我也不知道你跟那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谁要夺走我的一切,我就跟他玩命!你说过就算死也不能低头,因为活着认命就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死去……老大,这都是你口口声声对我说的,你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想过轻生,想过这样一无所有的自己还不如就地死去,可是你总是说,只要不信,就还有改变的余地,这些,你不会忘的,不是么?”
时渊序此时垂落的眼,忽然抬起来一点。
“我知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会拼命。”雪川继续说道,“就算是老天爷又何妨?你从来对付的,就是你的命运,就是天意,老天爷算个屁!”
时渊序那僵硬的手摩挲着腰侧的刀柄,然而那只是用来防身的瑞士军刀,自从上次卡迪安星球那件事后,他就像是自甘剪掉利爪和收敛獠牙的狼,行事作风都不敢嚣张,因为他再也受不起失去家人的滋味。
他低声笑了一下,“雪川,你老是把我想的我有那么牛X做什么,我只是比别人不要命罢了。”
“你从来都不是等着命运给你一刀的人,你自己说的,你还说大不了全部都玩完,反正你已经一无所有,序爷,我没有在夸你,我在说一个事实——”
“你就是会跟老天爷拼了命的那种人。”雪川说道,“你忘记了你的代号叫做‘弑神者’么?”
那双沉寂如一汪深潭的下垂眼,此时猛地抬起。
——
神庭。
此时圣泉瀑布飞泄,琼楼玉宇是唱诗班的空灵圣歌,圣坛在晨光下流淌着金蓝釉彩,清透的琉璃圣盏中乘着最清透的圣泉水,此时穿着长袍的光明教徒正在接收洗礼。
而外圈环的飞鸟庭响起淙淙的竖琴声,弦歌圣所的吟游歌者和天使舞团正在排练元首大会的话剧。
毫无疑问,曲目很多都是类似于《众神陨落而光明神至高无上》《光明神所向无敌》之类的歌,当然也有不那么谄媚的,类似《世间命运有其运行轨道》《星辰洒落人间而我与主同行》。
当然,这些表演的视觉效果,自然是用顶端的Alice科技形成,比如“诸神黄昏”的浩瀚场景,直接以全息投影重现,外圈环甚至半边区域已经被血染的黄昏和悬挂着诸神尸体的世界树的影像占据,当然,唯一看起来依然熠熠生辉的便是在黄昏中屹立不倒的光明神,金色的长发配合精雕细琢的脸庞,还有真丝长袍上镶嵌着珍珠母贝光泽的长吊坠。
……
……
可突然传来有人的惊叫声。
“那边杀过来了一个疯子,他竟然从那条天梯过来的,我们五十台杀戮机器人都被挫成了废铁,对了,连三大傀儡阎罗都被拆掉了翅膀,甚至还挂在廊柱上,那人绝非善类,要知道,这条天梯可是一千年都没人爬上来过啊!”
“天梯所在地就在瑟拉维亚,那个朝拜圣地都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天梯的通道是便于那些信徒上贡用的,谁知道真的会有疯子从那条路直接抄到神庭!”
“快点上报给殿下!”
“可殿下现在正在殿落里享乐,我们还是……”
“事态严重,那人已经把天梯上面的所有战斗天使都砍了,还威胁说如果光明神不见他,他就直接杀到神庭里面来!”
……
此时慵懒地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安烬睁开眼眸,那双碧蓝色的眸忽然暗涌着什么,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却又寻不到踪迹。
此时旁边那位频送秋波的,号称某球球草的某位男明星才刚刚靠近他,“殿下,刚才我表演的‘折腰曲’你觉得如何?是古西域八方来朝的时候,波斯那边演绎给君王的舞蹈,配乐是巴尔巴特琴,我手里的全息投影是波斯语,翻译过来就是‘光洒落人间’,寓意嘛,你懂的。”
一双还算风流的眼就这么觑着安烬,甚至毫不忌惮地就这么斜斜地虚倚在他身旁。
安烬此时挑起秀眉,这位男明星曾经买过无数热搜被金主多次推上电影男主角的名分,然而终究没能成功大火反倒成了票房毒药,其关键原因就在于,男模虽然俊美出挑,但是始终带着一种“我知道我很帅”的气质在演戏,以至于演所有的角色都像是在演自己。
安烬冷笑,他自然清楚这位男模醉翁之意不在酒,塔克西拉星球这些年由于经济情况不行,上供没有到达星系的平均水平,星球长急了,还特意想旁敲侧击派些“贡品”给他宠幸,但是都被他拒了。
他此时忽而戏谑地勾住男模穿着的绸缎长衣,男明星此时看清楚那4k高清无可挑剔的脸甚至自己都有些赧然了,“殿下……”
可下一秒对方一把将他踢开,“太骚,给我滚。”
“……”此时众人瞳孔地震。
“我说了,娱乐圈的人很脏。”安烬此时眯着眼,残忍地笑道,“我不至于忌口到要把某个老总的玩物带到自己床上,还有,你演的那部《千钧一发》简直是糟蹋了我的眼睛,如果以后我还能看到你主演任何一部电影,我会让你的金主和你的经纪公司连带着你全家一起接受神罚。”
“…………”此时众人无言以对。
这位喜怒无常的主早就无视众人,已经赤裸着脚从白玉般的阶梯下来,身后的白色长袍袭地滚落,“带我去见那个人。”
此时施奈特急急忙忙上前,作为审判官的执行组长,她正打算去处置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殿下,我们审判司的人去了就行。”
“三大傀儡阎罗是堕神做成的,拦不住的人,大概不是审判司能解决的人吧?”安烬挑眉。
“这人气势汹汹,建议直接处决,不用让您过目。”施奈特背后出现的天使长很是谄媚,“不能坏您兴致。”
安烬却已经来到神殿门口,“我总得看看哪个人如此不要命,至于惩罚,那后面自然是免不了的。”
施奈特汗颜,如今她负责神庭内圈环的执勤,相当于安烬殿下的贴身保镖,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安烬眉眼里瞅到了难得的兴奋,是错觉么?
“可是,殿下,他要杀了你……他发誓说如果今天不把你的命取下,他就誓不为人!您还是小心点好。”施奈特心想虽然这句话对于一个杀人如麻的神纯属废话,但是不说点什么她更加危险。
“这么嚣张?”
安烬挑眉,却又有点无动于衷,普天之下不缺跟他唱反调的人,甚至有军事星球的领袖计划向神庭投放核弹,□□烧当地所有的光明神教堂,在朝拜他的时候甚至直接冲上来企图将他捅死。
但惩罚太严格,能这么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如今临近元首大会,他似乎已经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了。
一种诡计多端的人。
这种人对光明神教过于狂热,故意打着“渎神”的旗号来反向博取祂的注意。
前几年隔三差五就有人故意抨击甚至污蔑光明神,甚至在供奉祂的神殿中直播砸毁祂的神龛,甚至涂抹祂的雕塑,来获得祂的注意。
一旦祂亲自降下惩罚,这些人却万分兴奋不已,并且甚至恨不得将神罚的证据收集起来,作为自己被神“宠幸”的证据,实在令人汗颜。
对于这些人,安烬内心只会冷笑,然后将他们通通送到牢狱之中,不介意直接让他们的灵魂陨灭。
就算不是为了得到祂的注意,是真的恨他入骨。
大部分凡人也太愚蠢,尽管不信命却也掀不起半点风浪,尤其是面对这气势恢宏仿佛由冰晶与玉石砌成的光明神殿落和神庭,再铁骨铮铮的人也不得不生出几点奴性和畏惧。
只要他到对方面前,那人就注定吐不出多一个字。
而安烬作为光明神殿下,更是有太多的替身机器人处理普天之下的各类事物,面对低劣的人类,他更不需要亲自出马。
“算了,估计也是那种人,换S型291号机器人。”安烬索然无味道,“时机成熟了就把他做成容器,这么了不起的战斗力多少也能充分利用。”
“那就不扔银白容器了?”施奈特虽然觉得这提议更加阴间,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责被责罚。
“施奈特,我精力有限,不是每一个抗议者都值得我赔一个机器人的。”安烬索然无味,他忽然抬手,“阿里托,还有多少个传讯要我本人处理?”
“612356个。”
“……”安烬那神态更加阴鸷了。
“等等,安烬殿下,他直接踢翻神坛,说您再不出现,他就把这里的人都屠了……”
“……”安烬此时冷笑,“还真是个狂热的信徒呢,你说是吧,阿里托,施奈特,还有那个不中用的,你应该没忘记自己还有五十年服务期吧?”
远处才被不知道是谁暴揍的鼻青脸肿的章于明强行笑着脸,老干部的脸此时笑得还很难看,“我们已经尽力去拦了,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疯癫,甚至不惜从神罚通道过来,那可是上万条天雷的必经之路……”
章于明那疲惫苍白又鼻青脸肿的脸正欲想说什么,却忽然间,他直接脸朝下,一个一米八的高大个身材径直就这么往前倒下。
然后,他身后浮现出了一个阴郁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神殿外的圣火刚好燃尽,那个身影就像是从黏腻的血腥,黑暗中爬出来的人。
周围的人此时都震惊得脸色煞白,沉浸在圣歌里的连带着一向平静的审判执行官施奈特都瞪圆了眼睛——
最后是安烬,就这么愣怔了原地。
此时,修长矫健的栗色碎发男青年,浑身都是累累伤疤,他那双下勾的,幽深的冷眸,就这么像狼一样地死死盯着这位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神祇。
可笑的是,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安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呼叫自己的护法。
只见这个男青年就这么看了很久。
最后,他的一把染了血的蜘蛛切,就这么横斜在安烬的脖颈旁,“带我去命门,否则,我会把这里的人都杀掉。”
“时渊序,你……”施奈特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孱弱的猫儿眼少年,如今正儿八经的时上校竟然会一路疯魔到从上供的天梯杀到神庭,她甚至应激地说,“你知道神罚是什么吗,时渊序!你疯了!快点停下,你现在砍的人可是——”
所有人都震颤,他们不知道区区一个战将竟然可以爆发出这么惊人的战斗力,从傀儡阎罗再到杀戮机器人,都能单挑起“清扫”一个星球的战斗力。
究竟是有多大怨恨的人,才会选择一路屠戮过来?
究竟是多不要命的疯子,才会选择直接与光明神对抗?
安烬却许久没有说话,甚至男青年的蜘蛛切再倾斜一点,就能让他雪白的脖颈直接斜射出大量的鲜血让他当场倒地身亡。
“殿下您别动,我们的狙击手已经瞄准了——”远处的审判天使团说道,“马上——”
“枪放下。”安烬忽然扬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被刀横亘出来的伤口,然后他狭长上扬的眼微微一抬,“了不起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从天梯上来的人。”
可那散发着凶戾、狠辣,愤恨的男青年,已经像是地狱中的修罗,他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被击毙,而是带着满腔的愤懑,不甘咆哮和嘶吼,对方的淡漠和从容是烧毁大男孩最后一丝自尊心的火苗——
就像是狼终于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眷恋的巢穴。
就像是发现自己紧抓的温暖和光不过是须臾间会散开的幻梦。
就像是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人编排,操弄一样!
那轮廓分明的硬挺面庞,此时夹杂着血和泪,以至于那双下垂眼也变得凌厉而漆黑,就像是剖心剖肺的弯刀直直地看向安烬。
“不要以为你是至高神就可以随意处置别人的性命……”他每说一句话唇畔就涌出浓黑的血,他在透支自己的性命走到和对方对峙的那一刻,“……你让我变成了个疯子,我找不到混沌之域,我找不到湛衾墨,我最后到手里就只有一张纸条才能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才能告诉自己没有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剩下的家人也全部收回去,到底是谁规定普通人的命要被神庭规定,被命门规定,你么?还是他妈的秩序,我现在就想问你,开心么——”
“轻易将所有人的性命碾落然后玩弄所有人的命运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我现在就想问问你,我的命门里写的是什么,是“我注定得不到幸福”,还是“我本就不该存在”,还是“跟我相伴的人注定死去”……你让我看个清清楚楚,要是不说,我宁愿把你杀了……像我这样的人,不能再经历失去什么了。”
时渊序那蜘蛛切甚至切断了对方的颈动脉,此时血流如注!与此同时就是狙击手的枪直接决定将他击毙!
——可与此同时的,竟然是笼在时渊序身侧的金色屏障,就这么将子弹吸收掉,甚至将子弹溶解成一缕薄烟。
时渊序忽然一顿,他发现帷幔旁边,是另一个完好无损的金发男人,那男人雍容华贵得很,刚抬起手腕施了法,一边斜斜睨着他,居高临下地说,“我就知道,你会亲自过来的。”
用尽全力复仇的时渊序,死寂般的沉默,他满脑子是绝望和荒唐。
有什么比自己的仇敌毫发无损更刺痛他的尊严?
可众目睽睽,氛围都变了,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光明神殿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这个擅闯神庭的反叛男青年——
对方甚至就是大名鼎鼎,曾经几度将审判官队伍颠覆,将神庭恶行堂而皇之公之于众的“弑神组织”的领袖,序以天。
也是那个曾经在鬼域直接对审判官挥刀相向的时渊序上校。
他已经成了神庭所有成员心照不宣的一个代名词——“不要命的赌徒”“渎神的疯子”以及“狂徒”。
可此时安烬唇畔绽出笑容,那笑容极其艳丽甚至明朗。
“你说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是还有我么?”-
作者有话说:后面都是高能,我真的压力山大,哈哈哈,支持我的金主太太还有rocky太隔三差五就来询问我的精神状态
我真的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子和天使们
第139章
可此时在场的其他人都蓦然一惊——
这位当场渎神的时上校注定要死,安烬殿下却帮他挡了子弹?
连刚才被赶出神殿的男明星,此时都心情复杂地看多了那个时渊序一眼——
这么一个当场渎神的主,没被直接打死,殿下不偏心才怪!
他的模样比他长得俊多了,还是因为体格比他健美,才能够讨殿下的欢心?
可下一秒,安烬敛了温和的神色,邪笑,“把他带到暗室,我要亲自审问,当然,别忘记刑具。”
所有人终于知道,原来刚才的保留,不过是为了更大的惩罚。
时渊序被拷了下去,他愤恨地挣扎,破口大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杀千刀的光明神……你乱杀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你偿命!”他那干了又湿了的血和泪交缠在脸上,他声嘶力竭像个疯子,原来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什么面子和尊严都不复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听到耳畔传来一声。
“真是狼狈啊,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可却不是为了我——”
“而是那个已经从你的世界消失了的,不存在的人,呵呵……”
“我很不高兴呐,所以,接下来,是时候接受‘神罚’了。”
一道鞭子下来,直接像一道霹雳撕开倔强的男青年身上的衣服,露出狰狞的伤疤,时渊序愤恨地吃痛,可那狼似的目光却不屈不挠地紧盯着眼前行刑的人。
他的视线只能看到边角。
只见那人赤裸的白皙脚踝上还环着金色脚链,晃悠的时候甚至有着动听的铃铛声,当然,在深知对方残忍本性的人心里,这一声一声铃铛无异于钝刀子磨肉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鞭下拉,男青年紧致的腰腹就这么连带着撕扯出血肉。
这条处刑的利器只要响彻一声,就能让暗室外的人都心神一颤,他们一定知道,光明神此时不会善罢甘休,又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处罚。
“你可以求我,毕竟我的鞭子打几下人就会没命。”安烬嗜血般地冷笑,“对了,忘记说了,你犯了一百四十五条渎神罪行,够你死个十几轮的。”
“去你妈的!”
时渊序破口大骂,他那爆发力十足的身躯甚至企图挣断身上的锁链,可锁链却越发往他身下陷。此时被缚着眼,一片漆黑,被拷在十字架上,骨头甚至传来碎裂的声音,是锁链捆住他甚至要绞断他的筋骨,可他那带着淤血的唇畔竟然桀骜地勾起,他忽然故意激怒对方似的,“不过,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哥哥,我弟弟早死了,除非你是邹若钧,任何人都不能叫我哥。”
“……”那人似乎骤然阴郁。
“是你把他带走了么?”狼似的眼睛透着薄纱森森地盯着他,“我做了一个梦,有一个男孩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命,所以我就该接受我爱的人,我在乎的人轻易在我的生命中消失……如果我不信命,你又能奈我如何?”
“让我去死?还是在绝望中变成疯子?哈哈哈……”时渊序竟然越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其实我说谎了,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看什么狗屁命运,我自己就能看,你知道么,我顺着那个雷劫的通道,刚好看到了命门——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么?”
……我看到了自己的原罪……”
安烬那一向无所谓,甚至带点玩世不恭的神态,就这么骤然地僵硬了。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原来这就是造化弄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看了命门就会不想活……”
“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板上钉钉,就可以让凡人的一切努力都像是笑话……”
倘若镇定有序是时上校。
桀骜不驯是序以天。
那么现在的时渊序,既不是序以天,也不是时上校。
而是魂灵在燃烧甚至痛苦到战栗,浑身上下都带着嗜血杀意的地狱阿修罗,连最后一丝理智都没了。
他不再是狼王,而是被无情地斩断了利爪,碎掉了利齿,却又生出更尖利的甲胄的魔狼。
安烬拎着一卷金色长鞭,他本来想继续吓唬一下他的哥哥,看看他何时缴械投降,自己再顺水推舟说自己宽宏大量暂时饶恕他。
可是他又很愤恨——
他知道时渊序来的目的,是因为他夺走了他的湛先生。
暗室外是经过的审讯官,他们是比审判官看起来更加阴沉恐怖的存在,暗室处于神庭内环的一处禁地,这里关押的都是罪行深重的渎神犯,还有被光明神碾落神坛的诸神,甚至有的暗室里传出令人发颤的尖叫。
禁地里面囚禁的存在,痛苦永无休止,取决于喜怒无常的光明神何时才尽兴。
曾经的太阳神之子赫淮就被囚在其中的一处暗室,然而他已经属于是最幸运的堕神,因为他尚可被牵一条狗链被安烬偶尔圈养在身边,成为他的玩物,他的“狗”。
而其他的存在,所收到的惩罚则是神庭对灵魂处于的永无止境的极刑。
包括让灵魂破碎又重组,让灵魂无数次经历死亡的痛苦却永远到达不了彼岸……这里潜藏着所有人不得不信光明神的黑暗秘密。
——渎神之罪,生不如死。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说过,不能看自己的命门,因为大部分人都承担不了看清楚自己的命运的代价。”安烬忽然声音寂寥了几分,“我警告过你。”
此时凶悍冷厉的时渊序就算被不屈不挠地锁在十字架上,身上伤疤累累,血流如注,他却能隔着那薄纱看到那双目赤红的下垂眼,甚至流出血泪。
“我只是在想,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就是那个小畜生说不能给我看命门的原因……我终于懂了……”
先是一滴泪,然后是两滴泪,最后是遍布脸颊的泪水,就这么一道道夹杂着血落下。
永不服输,倔强的面具终究是跌落一地,那是一个猫儿眼少年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久久等不到大人,为什么手里握住的全是虚妄,为什么连最后一丝光,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收走的原因。
“因为我的原罪是,不是注定得不到什么,也不是注定得到什么……”
“我的原罪……”
“是注定早逝。”
“是注定脆弱。”
“是注定孤独。”
“是注定哀伤。”
“是注定无依。”
“是注定卑怯。”
“是注定多疑。”
“是注定多舛。”
“是注定绝望。”
“是注定伪装。”
……
一字一句,如此短暂,却又如此漫长,他足以字字凿心,刀刀刻骨地定住一个本应该茁壮生长,肆无忌惮躲在家人荫蔽,被亲人陪伴的大男孩的一辈子。
让他再也得不到幸福。
让他再也得不到快乐。
让他再也得不到尊严。
让他再也得不到荫蔽。
……
哪怕他用尽一切力气,成为更强大的自己。
支撑孤狼的脊梁,原来真的可以一朝一夕粉碎殆尽。
心魂将灭。
他终于明白,真正看到命门的那一刻,人的魂灵之火将近熄灭是什么感觉。
是所有的苦都有迹可循。
却再无反抗性命的勇气。
是所有的罪都有证可靠。
却再无挣扎拼搏的心气。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孤煞命……”他垂眸,“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小畜生曾经说,我可以不信神,但是我不能不信命……”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被自己的命套牢,愚弄,玩弄!所有的人,穷尽一切都不能改变这像诅咒一样的原罪!”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遭遇这么多的苦,凭什么规定我什么命我就得照旧,我已经这么努力了啊,我已经……我已经……”
“好像如何奋斗都是一个死局,好像如何挽留一个人,都永远会离开……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改变的……我好绝望……难道什么都逃不过命运吗?”
“倘若所有人都要被命门钉死命运,那我恨这个世界,扭曲的世界,把人逼成了鬼,逼成了疯子!”他嘶吼咆哮,“倘若所有人都要按照命门里规定的命或者,那我宁愿去他X的世界,我宁愿把这个世界毁了……”
“我去你X的秩序,狗屁命运,狗屁命门,狗屁神庭……”
“为什么费劲一切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们到这种地步,啊?”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啊?这有什么意思?为了让我本人再亲自见证自己的命有多不可更改……光明神,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觉得所有人明明很可怜么?”
“我知道。”安烬眼神闪动,他忽然神色是一抹诡谲的欣喜,“哥哥,你终于疯了!”
他解开他的锁链,他很怜惜地拥着他,甚至是很用力地拥抱着他的肩膀,以至于时渊序的身体猛地一僵,“你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扭曲,病态,所以,哥哥,带着这样的愤恨活下去吧,我们可以把这个世界的人都杀了,尤其是那些活得比我们幸福,比我们活得美满的人,他们凭什么还能如此麻木地活着,凭什么不能改命的只有我们?”
“所以与其活下去,或许让所有人都更加痛苦,让其他人更加改不了命,这也不是也很好么?”
“不,我不愿意……”时渊序推开他,“我宁愿我一个人受苦受难,也不想再多一个人这么痛苦——”
“而且,你凭什么叫我哥哥,你杀了我最重要的人!你是故意逼疯我,然后让我和你一样沉沦,堕落成不择手段的杀人狂魔!”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倘若我们要用更多的人命才能终结这一切,哥哥,你就会知道,杀人不算什么。”安烬被推开,但丝毫没有愠怒,他甚至字里行间有种病态的狂喜,“我说过了,这是我们的命,不管是不是我来杀,你的湛先生都注定会消失,因为我们‘注定无依’你应该看看,你至少还有真正的亲人,而这个亲人所向无敌,很强大,他就在你的身边——我们的命很糟糕,但是那又如何,大不了让整个世界都绝望,这不是很好吗?”
“……”时渊序此时已经气息奄奄,他是个过度正直的人,安烬那套歪斜的歪理只会让他横眉冷竖,“你总是在为杀人找理由,为伤害别人找理由……你让我想起那个小畜生,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一次次把我推向绝望,先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世,再然后……我认清了自己的命……”
他随即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努力从锁链里挣扎,那下垂眼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更是狠厉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还是你就是那个小畜生?……”
安烬骤然一顿。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容器的身份和哥哥接近。如今对方近在咫尺却蒙着眼罩,不可能一眼认出他。
更不要说他成年的模样和年少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此时时渊序忽然释出一声冷笑,“是么,小畜生,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你原来就是至高神,光明神,那个我恨不得杀掉的畜生?”
“我不是。”安烬忽然极其冷漠,“你认错人了,我对凡人没有任何搭理的兴致。”
可时渊序压根没有搭理他,只是冷笑,“就算你夺走了我的湛先生,你也给我听好了……就算我是烂命一条,就算我看到了自己的原罪……我还是一句话……”
“我不信命……要我认命,门都没有……”
眼前的男人一步步靠近,脚踝荡漾令人心折的铃铛声,“那证明你还没有痛苦到极致,你还不够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有多绝望,不过,我很高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目光已经涣散,紧接着,他甚至怀疑自己再也没有声息了。
——
不知道睡了多久。
时渊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偌大的纯白圣殿内,自己窝在一片云般的床褥上,帷幔洒落着星辰,穹顶上是日冕金四散的花纹,投下炽烈的光芒,但很温和地烤着人的身体,就像是午后的阳光。
他浑身疼痛,却发现身上已经敷上了药膏——
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他一路从天梯杀到神庭,然后看到那个畜生光明神,然后他……
他被押到暗室……
不行,所有的回忆都断片。
他简直是个疯子,时渊序发现,原来他可以对自己如此狠绝。
把自己直接逼到杀人如麻的神庭——
可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被处死。
是上天看到他已经是个被逼至疯魔的普通人,心怀最后一丝仁慈。
还是这一切也不过是命运的嘲弄?
可是眼里还是含着泪,就像是心里酸楚的疼痛再也散不掉,他这天晚上还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扯着男人的衣角,他在乞求对方不要走,可是男人没回过头,就留他一个人在孤独的一束光下,他因为口渴而发疯,因为躁郁而癫狂。
那些和湛衾墨在一起的所有片段,终究在他的内心和脑海里织成了厚密的网,他作为小绒球倚在男人的怀里,被勾起下巴,被轻抚着额。
再到身为人的他,被男人揽着腰跨坐在对方身上,被男人戴着戒指的手抚着腰腹,和男人纠缠的吻,还有男人身上愈创木的气息。
明知有毒,但是他还是在不停歇地朝已经濒临绝望的心里描摹,雕篆着和男人的所有回忆——
因为他无数次绝望地想到。
或许这一次的告别,是永诀。
或许这一次,他等待的不仅仅是七年。
或许……
那便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最后的回忆。
可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
时渊序,这一次,你再也不会像那个猫儿眼少年大哭大闹姑且还能喘口气,激励自己只要变强大,就能把男人放下。
如今的你,不仅仅是把他刻在心上。
而是刻在自己的魂里,你想要抹杀掉他,忘掉他,放下他——那么,你愿意抹杀掉自己的魂灵么?
在杀到神庭之前,他甚至不惜动用自己“暗蚀”组织的力量再去找男人的踪迹,如今他名下的组织已经壮大到全世界数十万人的规模,但无论是哪一个星系,都不会再有“湛衾墨”这个名字的信息出现。
包括九大星系星际总署的公民信息系统被他们黑入的时候,连男人同名的公民都没有一个,哪怕是六亿兆条庞大的数据库,查找结果始终是“null”。
混沌之域的坐标也再也无法被任何一个专家级的观测机构查找到,时渊序甚至不惜调用了一艘环星系巡航舰试图摸索出那个方位,可总是因为各种太阳风暴或者陨石风暴无功而返。
……
时渊序,不能再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好。
他甚至觉得自己废了。
说是男人不能轻易流泪,但是咸腥的泪水挤压在眼眶里和心里,只会让疮疤被刺激得更痛。
原来一个人承受痛苦的能力并不是随着年纪增长便能增加。
一旦触碰到了光和暖,那干涸和黑暗便越发让人疯癫。
随身携带的光脑竟然已经充好了电,他看到是钟孜楚发来的消息,“渊序,跟妈聊天,妈很担心你,那天你说了很多不存在的回忆,妈就觉得你一定是有了心病……”
“语音通话未应答”
“语音通话未应答”
“语音通话未应答”
“语音通话未应答”
“视频通话未应答”
……
邹若钧:“哥哥哥哥……你理我一下,你不会出事了吧,看到回消息,你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对了,过几天我出国玩一趟,我想带你去海岛玩。”
周容戚:“接我电话,陈沉和雪川跟我说你操起武器就去那个朝圣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嘛,时渊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乱来!”
……
时渊序那疲惫的,轮廓分明又硬挺脸庞微微从阴沉中扬起。
不见湛衾墨的这些天,他把自己锁在一个牢笼中,再也不想搭理任何人,再也无心插手任何事,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心气已尽,意志磨灭……可笑得很,明明他不应该轻易放弃,可是一个人能撑起的倔强和勇气是有限的。
但他努力抬起手指,一条条地回消息,“对不起,我没关系”“别担心我”“我好好的,别吓唬自己”……
时渊序,你不能如此自私。
他告诉自己,就算他的心魂被掏空了似的,这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他,他不能再让他在乎,也在乎他的这些人受伤了。
身体很沉重,心思很沉重,他翻开轻云般的薄被,旁边还有一个餐盘,上面摆着是一杯由精致剔透的圣盏盛起来的凝露,还有表面凝结着特殊水珠的奇妙果实,以及一叠柔软的舒芙蕾,一杯牛奶,毫无疑问,这是早餐。
但是时渊序不敢吃,也不想吃。
倘若他现在还在神庭,那曾经对审判官挥刀相向,如今从天梯直接杀到神庭甚至和光明神硬刚的他就是渎神的罪人,那杯牛奶也很有可能是赐死的毒酒。
但归根结底,他已经连享用食物的心力都没了。
此时他光裸着脚踩在地上,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流动的液态光毯甚至像草地上的露水被剐蹭后蹦跳的质感,每踏出一步还能在光毯上对应地溅出涟漪。
圣殿竟然还有一汪清泉,衍射出斑斓的一道彩虹,清泉之上还有一个镜面,映照着昨天那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厉修罗,如今只是一个眉目硬朗,举手投足不驯却目光阴沉的男青年。
只是他忽然眯着眼睛,怒骂了一声。
身上的衣服都焕然一新,不是他穿着那凶悍又暗黑的作战服,而是纯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长裤。
时渊序忽然觉得有种恼人的不安和不甘来——首先,他讨厌白色,其次,他知道肯定有人帮他换了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时渊序心想该不会是领他去刑场吧?呵,也是,昨天那一番乱砍轰炸之下,他如今不在牢狱里,也是个奇迹。
不过他一定不会乖乖受罚,如果是十个人以内的审判官,他相信自己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一样能够生龙活虎地处置掉。
他还要杀了那个……
他就这么已经不在乎死活地,却又视死如归地打开门。
却发现门前空空的,定睛一看,却是个穿着水蓝色睡衣的小小少年,那小小少年还有着一头水金色富有光泽的头发,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拎着小兔子,还可怜巴巴地啜泣,“哥哥讨厌我……哥哥不理我……”
“……”时渊序眯起眼睛,他压根没听清楚,只想赶人走,“小鬼,你来错地方了,这是牢狱犯住的地方。”
然后门砰地关了,时渊序回身。
他就这么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回身看到床上的那一刻,他脸色都僵了。
只见水金色头发的小屁孩就这么晃悠着双脚,坐在他床边玩着兔子,一边眨巴眨巴碧蓝色的杏眼,一边瞅着床头的一个个纸巾团,“哥哥,你真的很爱哭。”
“……”时渊序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没礼貌的小鬼头,“你从哪里溜进来的?你不是明明在外面?给我出去,等等……”
可等到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忽然呼吸一窒。
他刚才就察觉到不对,以至于他忽然僵住了。
“你为什么……”
此时金发小屁孩就这么踱步到他跟前,探着头,“怎么了,哥哥?”
时渊序内心五味杂陈。
这个小屁孩,顶着一张跟小时候的时烬一模一样的脸!
此时小屁孩眨巴眨巴眼,那双漂亮的杏眼又无辜又纯良,“哥哥,好久不见,你为什么表情那么严肃,见到我……不高兴么?”
别无二致的神态。
一模一样的脸。
时渊序竟然呆愣在原地,直到小屁孩甚至爬到他的肩膀上,抓挠他的碎发,“哥哥,是个傻子。”
“我明明一直活着,等着哥哥来见我。”-
作者有话说:还是一样,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子们,我发誓后面有很多好看的,不过因为我的文风就是沉浸感很强的,所以情绪基本要拉满,虐自然是很虐,但是没有阴影就没有阳光,请相信这本书不是纯粹的虐文或者甜文。另外这不是一本自嗨的书,所以不用担心后面我放飞或者什么的,实际上,它背后有很多人注视着,我们都抵制为虐而虐,这点放心
接下来的剧情是又痛又爽,但是这是为了最后的惊天效果。
请原谅我再三废话,后面会出乎你们的意料,所以我会很激动
感谢支持。
第140章
此时混沌之域的魂海越发汹涌,魂海此时缠绕着紫蓝色闪电,这是众生的魂灵彼此聚集交错摩擦形成的一种效应。
魂浪当中生出骸骨做成的脊骨长船,这是本应该出现在冥河尽头的引渡人,如今却在魂海上引着魂流,这是因为这里的主神格恢复,万事万物更加躁动不安,没有引渡人,魂灵们甚至会因为对主的恐惧四散逃跑。
混沌之域与混沌邪神的神格密切相关,神格没恢复之前混沌之域平日里风平浪静,鬼城,魂海,乐园,魔环都自成一体,可如今鬼域已经升腾出十大通天魔柱,环绕的都是因为主神格觉醒后的旧神图像。
临近邪神真身降世,鬼城的鬼众们隔三差五甚至因为精神污染严重,不得不选择蛰伏在萨拉克斯的安魂曲中才能勉强度日。
萨拉克斯虽然为溃噬之种,长得又是很吓人的漆黑流脓瀑布的模样,但是偏偏擅长奏乐,靠一把摇滚电吉他就能俘获鬼城第一艳鬼的芳心,如今挤在他地下俱乐部里听重金属摇滚的鬼众们如今甚至觉得这位可怖的旧日支配者,或许要比即将归为真神的主和善许多。
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如今却沦为意识体的堕神们,从十二鬼王和三大恶鬼的忌惮中,鬼众们竟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主或许伪装成人,反而对于众生是一种饶恕。
而众鬼之主,无心之人,如今褪下人皮,归为真神。
鬼域上方的天穹裂开巨口,流淌着粘稠的暗物质星云,此时在魔环中央,升腾起一个庞大的圆形祭坛。十二鬼王和和首席门徒纷纷将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口子,并且让猩红的血留在祭坛的法阵之上。
祭坛上悬空着一个庞大的脏器,血红暗沉的色泽伴随着盘虬的血管在随着呼吸和血管流动而呼吸而鼓张起伏着,脏器不像心脏却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鼓点声。
就像是一种庞大匍匐在地表之下的远古生物,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据说归为真神后,先是魂魄重铸,再是身躯重生,其中需要沐浴世间最为浓郁的恶念,再是需要十二鬼王的脏器献祭,才能将浇筑出能够容纳神格的躯体。
眼前的恐怖的脏器就像是血尸化成的茧。可血落在法阵上,祭坛上的脏器无半点动静。
被割了腰子的鬼王一:……
被割了心脏的鬼王二:……
其他鬼王一边捂着被掏去一部分的身躯尖啸,“啊啊啊,还是让祂安息吧……我不想献祭我自己……祂不是想做人么,那就让祂安息,来世做人……”
“众鬼之主不入轮回,呜呜呜,你们还是快点去死吧,可能再砍掉你们的头就能苏醒了……主很不容易……”
夜之女神夜涅莫拉一边哭哭啼啼却一边用着一把铡刀追着剩下的鬼王砍去,头顶的半透明神经束就像是美杜莎头顶乱窜的蛇,一旦触碰到目标,就能让那鬼灵魂被电击一样昏迷不醒。
旁边的主教和大祭司三叩九拜,“我们永远铭记十二鬼王的逝去,是为了我们主的光辉降临,你们的恩德吾辈没齿难忘……”
“我没说要死啊!”“我也没说要献祭我自己!”……
让主恢复神格是鬼众众生之责,因为众鬼之主是鬼众之主,倘若不能成神,他们就永远只能匍匐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随时等候神庭的人来围剿他们。
非自然存在,按照秩序,本就“不该出现在凡间”,区区因为这一条秩序而陨灭的魂灵,就不下亿万条,其中不乏是沦为鬼魂却渴求见上亲人和爱人一面就顿时魂飞魄散,如今元首大会亟待进行,秩序重整近在咫尺,虽然邪神归为真神让鬼众们都后怕得很,却又兴奋得很。
旁边有个戴着面具的鬼怪此时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声,“这法子能行么,实在不行咱们搬个活人祭坛来,先让一亿个活人祭天,这下主肯定能苏醒。”
“一下死那么多人,因果够我们和鬼众全部升天了吧”“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杀人很麻烦的”“活人的性命主都看不上”许多信徒就差当场翻个白眼,但是这个戴着面具的鬼怪不是别人,正是混沌邪神座下的几大恶鬼之一廷达。
“你不是打算参加圣选了么,叛徒,主不想见到你,你竟然还有种参加降神仪式。”
“切切切,我如今重铸肉-体全是靠那个兄弟的福,他生前心愿就是让我参加圣选,如果我不参加的话,多对不起他啊是不是?”廷达牙尖嘴利倒是歪理一堆,“再然后,我好歹前身也是三大恶鬼,我早就在人身上隐匿了恶鬼气息,现在进入第二轮圣选的人遍布整个世界,神庭的人总不至于专门跟我过不去。”
“我就怀疑你是皮痒了想做神庭的狗!”某个首席门徒冷哼,“是不是那个光明神带你去了趟神庭,你就找不着北了觉得自己飞升做神仙了?”
“呸呸呸,看不见我廷达现在洗心革面只想做安然度日的老实人么?”廷达面具底下也喋喋不休,“如今过来纯粹就是我还有一点职业操守,没有三大恶鬼的降神仪式是不完整的,蠢货!”
“呵呵呵,你被主杀死过,谁知道你不是过来报仇的!”
……
廷达虽然还是牙尖嘴利得很,但是整个鬼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如果再有人仔细察觉,甚至会发现戴着面具的廷达穿着都比以前得体优雅许多,也有人味许多。
他的头发甚至打了发蜡,熨烫得体的就像是将要赴宴的贵公子似的,还穿着改良版的双扣孟克鞋,前尖微翘,整个人就算看不见脸都能感觉精神矍铄的样子。
“我毕竟是祂曾经的大管家,鞠躬尽瘁上千年,你总不能让我真的去神庭吧?”廷达面具咧开了个古怪的微笑,“咱们都是邪神底下的几大恶鬼,实在不行,我们邪鬼当中就选一个来献祭自己吧,来表示对主的衷心。比如说长得最奇怪的那个可以先上。”
旁边顶了个杜宾犬狗头的穆西沙:“……”
主不是很早之前就亲自把这货剁成了肉泥吗?
“献祭你还差不多!”
其他的混沌教徒虎视眈眈着这个曾经的“叛教徒”,纷纷拿出三叉戟就差把廷达架在火上烤了。
“这话说的,我刚才好端端躺在祭坛上,可是主不愿意收哇!不过老人家也可能本身就无福消受——好不容易恢复成真神身份,却又陷入了重度昏迷,看来是融合失败了,更不要说享用祭品了。”廷达却无动于衷,嚣张地说,“都怪主做人类做了太久,如今恢复本体太难,要成为真神更是天方夜谭,可怜我们混沌教徒含辛茹苦上千年做牛做马……”
“没等来真神,只等来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
此时法阵猛然间发出红光,一阵汹涌的黑色雾气喷涌而出,猛烈的气场直接将旁边的信徒震出了上千米,上空顿时有一个黑色漩涡,直接向下坠落几道光柱。
光柱当中顿时飘散着黑色晶尘,随即法阵中央忽然掀起一阵飓风。
鬼域甚至掀起一阵摧枯拉朽的风暴,连带着魂海上的脊骨船也被打翻了!
邪鬼们也纷纷心神一阵痉挛,在这种恐怖的威压之下,他们竟然双腿一软纷纷匍匐下来。
庞大的脏器碎裂迸溅了一地血污,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可怖的脏器被翻搅出层层的血肉之后竟然像一朵靡丽的血色妖花,破裂的血管悬挂在侧,此时所有鬼众,信徒,教主,祭司,鬼王,旧日支配者忽然都一阵心悸了,他们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压的逼近,让他们甚至无法呼吸,甚至精神也开始混乱了……
“说够了么,廷达。”
糜丽且磁沉的声音突然悠远地响起。
咔嚓一声,廷达感觉霎那间感觉脖颈狠狠地被谁拧成了九十度。
此时鬼影在浓重的黑雾中难以被旁人看清身形,却又一双勾人心魄的红眼透着幽光。
所有信徒,邪鬼,门徒此时都不得不伏地,邪神真神苏醒,自身带的气场就足以扰乱人心,不定一定心神只怕当场毙命。
此时黑雾散去,一个修长高挺,皮肤冷白的“人”赤裸着身躯,任由着身后诡谲的触手和巨大的骨翅晃悠着,就这么走下了祭坛。
一步生一血印,未拭去的脏器碎片黏腻在雪白的肌肤上就像是被蹂躏的血玫瑰,让人胆寒却又生出一种靡丽颓废的美。
祂看上去仍然是一副人的模样,但是更像是一种顶着人皮作祟的邪魅妖灵,此时俊美面孔的每一寸线条泛着冷光,眼角末梢吐露着蛇蝎般的进攻性,头发垂泻至地上,唇畔的线条更为利落,以至于轻佻地邪笑时,让人更为之胆寒。
祂的头发是暮霭沉沉的黑,密不透风的黑,就如同染透了血与恶,再抛光打亮的磁石。
修长苍白的躯体,却一半是血色的鳞片,漆黑的尾椎骨甚至还沾染脏器的血污,祂就这么赤身裸体地从迸裂开的血腥出来,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大诅咒,就是降临一个极度美丽的梦魇。
就算是美得不可方物,却也冷得不敢冒犯。
眼前的不是人类,不是恶鬼,而是真正的邪鬼真身,邪神本尊。
恶鬼归为神位,那便是贪婪,邪恶都化成了极致。
下属们都只敢低着头不敢瞥对方。
“主,你去哪里?”穆西沙错愕道,“这不是你的真身,您还是想以人身出场?您……现在是以湛衾墨的身份出现么?”
“穆西沙!”廷达愤恨地剁脚。
他巴不得主永远都别想做人,这条蠢狗竟然还这么直球地问起来,是恨不得主又因为做人而差点陨灭吗!
湛衾墨?
祂扬了扬眉,神色稍微滞了一下,依稀有些模糊的记忆。
随即那薄唇,只是很幽淡地勾了勾,却没有任何笑意。
祂想起来了,这个身份似乎是为了某个人才设置的。
祂的本名叫做维诺萨尔,这是混沌邪神的真名。狡猾如祂,自然是千变万化拥有多重身份,唯独不能让世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祂自然对许多身份也是置之不理,哪怕曾经伪装过,那也不过是祂临时起意,一时心血来潮的产物。
“您在成为真神之前在帝国医学院做过一段时间的医学教授,还给病人问诊。您是濒危族群系的教授,还得过联盟医学奖……”穆西沙继续说道,“您还想起来了吗,您是——”
廷达就差直接掏出利爪将穆西沙的头拧了!他差点咆哮。
“我对医学教授这个身份没有兴趣。”却是维诺萨尔打断,祂的神情似乎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随即祂悠悠地说道,“如今我只想以混沌之域领主的身份出现在星际元首大会上,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作恶,吃人。”
“既然是领主,您为什么还以人身露面,该不会还是想着要见……”穆西沙颤颤巍巍,此时廷达甚至想当场手撕了他!蠢狗,你就这么巴不得主做人!
高高在上大杀四方的邪神哪里都比做一个区区医学教授好吧!
其他人终于察觉出端倪,眼前复苏的邪神本尊虽然妖冶诡谲,虽然还保留着部分人身。
但是祂已经变了。
——归为真神,意味着人格泯灭。
换句话而言,现在的主,可不是以前那个斯文有礼的医学教授。
而是真正恢复恶鬼本性的邪神。
“还是别问了。”他们寻思,主既然没了人性,自然便不会想起让他有了人性的存在。
此时维诺萨尔赤身裸体,光着脚走在混沌之域的荒地上,他根本不具备人类的羞耻心,只是任由着下属和信徒们甚至是一种邪鬼们,深感冒犯羞红着脸逃开。
成为真神后,意味着回归神格,邪神的恶劣本性自然比以前伪装成人的时候更加旺盛,同时也更加藐视世俗。
维诺萨尔带着这具修长高挺却又肌肉线条精心锻造的身躯就这么在自己的后花园漫步——没错,混沌之域本身就是邪神的乐园。
触手淌过祂的王国,却只是以更快的方式摧毁一切。
这里到处是能够轻易夺走人命的可怖奇观,刀子海,硫酸河……偶尔还能看见几具残骸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中。
暴虐的邪神本性让祂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植被大为不快,直接挥手让它们全部燃烧殆尽。祂甚至打算把整个混沌之域夷为平地,重新搬上更加骇人的恐怖景观,以此把这里变成地狱般的乐园。
鬼城那边的鬼众甚至还骇然地祈祷,复苏的主千万别盯上他们好不容易筑起的安乐窝,毕竟邪神复苏之前,鬼域之外就已经经历了几轮巨大的波动——混沌之域隔壁的星系几乎席卷着不同级别的风暴,最邻近的星球已经被夷为平地。
维诺萨尔鬼爪轻抬,祂索然无味地看着自己的后花园被毁灭,被屠戮,被清扫,就像是处理被讨厌的存在接手后的花园,如今祂要这里的所有都还原主人的喜好。
却看到一片绚烂的红色玫瑰花海,祂莫名其妙地就这么俯身摘了一朵。
“嗯,我不记得我会放这样无害的植物。”祂兀自喃喃道,轻嗅,修长的眉倒是一挑,“除了血腥味,其他都不符合我的心意。”
扬起手作势要用邪神的黑焰将这些都烧了,可忽然间,祂脑海里闪出了些什么。
“红玫瑰这种物种,是出于对一个人的偏心才存在。正如世上本不该发生的,本不该存在的,却因为一个人的偏心,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一瞬间,那句轻佻的,仿佛是祂自己口吻的话响起。
维诺萨尔眯了眯狭长的凤眼,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仁慈了?
带有几分血腥味的花香浓烈地闯入鼻腔,邪神并不喜欢浓烈鲜艳的红,却极其渴求这芬芳的血腥味。
“主,帝国联盟军队将会派非自然部门于明天巡查这里,您打算如何处置那批军人?”
这个时候突然有下属过来汇报。
维诺萨尔眼皮子也不抬,只是在拨弄花蕾,“让他们滚出去就行。”
“带队的是帝国联盟第一部队突击队的队长时渊序,要是您强硬请退的话,可能会上升至星际冲突。”下属颤颤巍巍道。
突击队队长时渊序。
维诺萨尔忽而心里起了一点波澜。
那阴暗无澜的心间,就像是猝不及防地激起了什么。
这个时候廷达直接把这鬼踩在了脚底,“说白了帝国联盟的军队根本不是我们邪鬼部下的对手,那队长就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放在您眼里。”
“无妨,到时候我将以领主身份和帝国联盟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维诺萨尔缓缓道,“也算是尽一尽邪神降世的本分。”
“……”廷达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您是邪神,与您平齐的只有至高神那位,呸,祂都不配和您平齐,更不要说人类的元首,他们不值得您以礼相待。”
“啊,是不值得,不过我忽然想到,帝国联盟或许有我要的东西。”祂悠悠地道,“或者说——人。”
“九大星系如今只要您愿意,谁都可以成为您的猎物。”廷达说道,“您要想吃人,我现在就把半个星系的人给您运过来,还是活蹦乱跳的那种。您没必要专门跟人类打交道。”
维诺萨尔眯起眼,“你似乎很惧怕我跟人打交道,廷达。”
“卑贱的人类本来就不配得到您的垂青。”廷达咧嘴一笑,“他们生命短暂,性格恶劣,您的恩情全然不计,微不足道的亏欠却吸烟刻肺,跟他们保持距离才是理所当然的。”
嗯?微不足道的亏欠却吸烟刻肺。
莫名其妙地,一个对话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吃我用我还欠我的,嘴皮子倒是很硬,啊,早就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小东西,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心慈手软。”
“你现在也可以不对我心慈手软。”
……
那个声音倔强得很,饶是透着一副任凭谁也拗不动的执拗。
在随手就能倾覆世界的混沌邪神眼前,究竟是脸皮有多厚的小家伙才敢顶撞他,忤逆祂,却又让祂反常地容忍到了至今?
“恐怕只有那个存在能解我的渴。”这么开口的时候,维诺萨尔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显得蛊惑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祂那瑰丽狭长的凤眸忽而直勾勾地注视着廷达。
“要是得不到的话,说到这,我还真好奇三大恶鬼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廷达颤颤巍巍,不知道为什么,祂的渴求在他这样的恶鬼眼里看来,只剩下抽筋扒皮的贪婪——
还是主的本性就在渴求那个时渊序?
可那渴求,似乎已经与眷恋,爱欲,怀念无关。
只剩下了敲骨吸髓的贪欲。
廷达不敢想,那个毫无保留地给主一颗心的大男孩,倘若遇到现在的主,还能眷恋到几分?人和神,注定不能长久相恋。
上位者永远是操纵棋局的人,他注定是祂的掌中之物。
更不要说如今的主,是归为真神,人格泯灭,地地道道的恶鬼,恶神。
“属下这就准备您参会的相关事宜。”他最后只能腆着脸,“您啊,就好好做高高在上的神,别牵扯凡人了,他们,受不住您这样的贪婪。”
维诺萨尔上挑的眼流淌着蛊惑的色泽,却没吭声,只是冷笑。
“可他们受不住,与我何关?”-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宝贝们,先说一下我一定会好好完结,好好写下去,我不会辜负所有看下去的人,请放心
后面都是剧情深水区,我知道情感上的激荡可能会让宝子们感到不适,有些地方可能会小虐(大虐),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请不要担心。
不会出现失忆梗这些无聊的把戏,放心
——
有感而发(可以直接省略):
我的个人风格就是比较暗黑[狗头](极致拉扯+情感,不然没办法表现出情节的张力)意味着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那是跳起来要骂的程度。所以再次,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你们真的是精神股东,因为关注一个“新作者”的“新连载”,意味着可能会出现随时被创死的风险,不过我负责任地跟你们说,我写小说是从大结局反推的,所以如果被创思,那我基本写作生涯可以完结了(言下之意就是写的不好,这本书我可以宣告是我封笔之作)
还有我现在真的不喜欢耽美圈雷这个雷那个的风气(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我说句实话,我宁愿被骂死也不想写一本那种我很讨厌的纸片人的文。
昨天有宝子告诉我有个推文贴有人排雷说我虐受,还有嬷受(就因为在混沌之域被攻送上祭坛etc.),其实我就知道这样的人不会是我的受众,我本质上不不仅是在讲两个人酸酸甜甜谈恋爱的故事,我要服务的主题金线比这个更强大,攻受必须是有完整弧光的活人,必须要有足够的痛迎来足够的成长,我不知道他们一开始是抱着如何的期待看我的文,但是我的文注定是挑选读者的,我也委婉提醒这是刀糖齐飞的“甜文”,不是无脑甜,但是还是有那种喜欢快节奏,无脑爽的读者排雷…… 唉。
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读者们,我无以为报,我只能确保如果你全部看完,你只会震撼和振奋。我腩某绝对绝对不允许这本书有任何的质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