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时渊序怅惘地凝视着深渊的一片黑暗。


    曾经他差点葬身在这浓墨似的黑中,无尽的下坠,却被男人直接揽入怀中。


    如今他又来了,只是这次男人不在了——留下保护他魂体的保护罩,他知道自己如今非死即残,不仅是因为自己落入这深渊,还因为他的灵魂因为秩序之神的夺舍残缺了一部分。


    补他魂的伊格,好像消失了,那是男人分离出来的恶鬼本性,却又是独立的个体,祂粗暴恶劣却偏偏又给予他一对骨翅让他足以飞到神庭,制止八千万条性命被屠戮——却唯独没有让祂自己得以长存。


    如今他在这深渊里,若不是那个保护罩,他会是这里头最先陨灭的,人魂,终究比不上神魂。


    “你就在这静候佳音吧,像你这么一个区区只能无能狂怒的小东西,就适合待在大人给你的襁褓里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哪里也别折腾,你看你的命多硬啊,如今只要你别作死,别挣出这个保护罩,你还能苟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就别想了,总之,祂迟早会带你出去的。”


    “好稀奇,一个被邪神圈养的人类,究竟是有多大魅力……长得确实挺得劲,有点阿瑞斯战神当年的风范了,但也没到祸害众生让神心甘情愿下凡的程度,毕竟这脾气跟炸药桶似的,算不上小鸟依人,而是大狗咬人!”


    “让我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邪神该不会是维诺萨尔,真是奇了怪了,无心之人也在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那个世上最大的老千,竟然栽跟头在了这个家伙身上?”


    “帝国联盟军队上将,成功的圣选试验品,‘暗蚀’组织老大,某个显赫家庭之前的首位继承人,濒危族群,少年营合格……哈哈哈哈,那也不能解释堂堂的众鬼之主竟然对他如此情根深种,还是他在某方面满足了恶鬼的味蕾?要么灵魂太可口,要么就是在床……”


    “好了好了,多少也是人类最强的存在,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


    一片漆黑当中,时渊序还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各类妖魔鬼怪飘荡着,他们活似在这里待了很久似的,但是又将近陨灭,许多“旧日支配者”的身形也淡了一半。魂灵到了深渊便会自动消散,可见他们也没多久好活了。


    但大概深渊里太黑太压抑,就算是万年的哑巴也能被逼成话痨,一堆不知道是堕神还是旧日支配者的家伙们嘈杂得能开几局麻将和桥牌,除了鉴赏彼此灵魂被炙烤的味道,如今看到有这么个人类,就像是见到什么罕见事物似的,叽叽喳喳,精神状态堪忧。


    毕竟不是神就是旧日支配者,换而言之各个都是人精,也是神经,只要轻轻一咂人类的情绪就能品尝出千万门道来,有的神还会读心,还会读取记忆。


    这帮被深渊憋出病来的众神知道这么一个人类如今身上的保护罩,就是来自于记挂着他的那位维诺萨尔邪神。


    “所以咱们苟久点还是能看到点东西的,哎呀,无心之人都这么慷慨,四舍五入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


    “朋友你现在就剩下一个胳膊腿了,明天你就人不见了,还在这看戏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是关在深渊里苟最久的旧日支配者!”那个身影忽然察觉到什么,靠近来瞅瞅时渊序,“这不是跟主老是纠缠的小麻烦精么?哟,你也给关这里了?”


    小麻烦精——


    时渊序没有心思细想这个旧日支配者是谁,可他那瞬间有些无奈地哂笑。


    时渊序,看到没有,你在他认识的神当中,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拖油瓶。


    你跟十几年前的猫儿眼少年压根没有一点区别,到最后,你还是要靠那男人。


    “你也别老是想着跟秩序那老贼对抗,说真的上千年了都,我还没见到有谁能推翻祂的。”那声音悠悠道,一边还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了把废旧贝斯,没插电也在那里瞎拨弄着琴弦,“秩序老贼,相当鸡贼,普天之下,但凡改命,要你狗命,若要苟活,丢失自我,方可复活……”


    “你唱的什么鬼!为了押韵也不能这么唱!活该你做鬼王的时候也玩不了音乐!”旁边的堕神们纷纷大嘘,“烂活!”


    “那我另外唱首曲子,听好了啊,”那旧日支配者玩世不恭地清清嗓子,“小小绒球,有勇无谋……”


    时渊序此时那双下勾的眸森森地望了过去,哪怕他是个人类但是长期军队作战那股戾气就生了出来,对方作为一个堕神竟然也惊得一身冷汗,“咱们都死了,你别想着对我动手——”


    “没想动手。”时渊序那森寒是对他自己的愤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一旦陷入沉默就显得十分肃冷。


    “唱得好。”他忽然说。


    他确实是有勇无谋——凡人之躯,凭什么跟秩序之神对抗?他不是应该早就知道后果了么?


    被男人囚禁永生永世的背后他不敢相信另一个原因——


    这个世界就是特么的无解。


    只要你起心动念想改命的那一刻。


    你就有可能输,随时输,随时摔得头破血流。


    他想救所有人的命,可他配么?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他用自己作为容器锁住了秩序之神的一部分灵魂,可代价是献祭了他自己。


    归根结底他什么也没能做到——还因此拖累湛衾墨。


    他想痛骂自己凭什么,甚至宁愿他真的是个冷清冷漠锱铢必较的人,这样他就可以卸下负担,他要什么,他就尽数偿还,两不相欠,可如今他留在深渊还完好无损,而湛衾墨和秩序之神对决——是为了他么?


    那些鬼魂似的“神”似乎还仿佛热心市民,实际上心肠蔫坏得很,他们话头一拐,“当然……就算你不幸死了,或者祂死了……你也可以考虑现在进我们的肚子里……哦,突然忘记了,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


    时渊序不知道他们说的“重新来过”是什么意思——不,重新来过!


    他瞳孔骤然缩小,无法忘记他曾经被伊格扔进那扇门后看到的一切……无数次他的死亡,是男人的!


    他可以忘却不记得一切重新开始,可对方呢?


    那一道道被血染红的回忆就像是在同一处伤痕上反复撒盐,湛衾墨,你不痛么……不,你很痛……


    “你看看你,一个凡人,总想着去拯救世界多么自不量力”旁边唱歌的萨拉克斯一边悠悠道,“虽然说我年轻那会也想着拯救世界,但是你现在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会知道了吧,众神一个赛一个的牛X,凭什么你一个凡人是例外?”


    “我绝对不允许……我不允许……”时渊序喃喃道,“没有了恶鬼本性,祂还要和秩序之神对抗,如果祂能赢,那只能说明祂已经试探了所有可能性,接近要疯癫了,如果祂不能,祂也绝对不允许就这么结束…”


    恍然间,时渊序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试图回想起跟男人相处的一切细节……


    再回过神来。


    是男人早有预料似的出现在黑市上,直接出面拍下他这个拍卖品。


    是男人在家族宴会酒会的卫生间前,随手抛掷给他的止痛药。


    是男人站在学术讨论会的讲台上,微微地凤眼上挑,然后轻轻道,“我的爱人正是濒危族群,所以我足够笃定,如何?”


    是他被军队的军官逼到胡同深处,几乎要奄奄一息的时候,男人却刚好出现在巷口。


    ……


    不……


    这不仅仅是遍历无数个平行世界排除所有不利的可能性的来实现的……


    毕竟能恰到好处的避开所有不利可能性,不可能只能来一次!


    所以……所以……


    时渊序内心汹涌着什么,随即是猝然的痛。


    他忽然抬眼,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就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扯得五脏肺腑要掉下一块血肉。


    “……告诉我,祂是不是重来了上万次?”


    此时所有鬼魂,准确来说,是所有神灵的鬼魂都一瞬间悚然!


    祂们同作为神,一向知道混沌邪神的行事作风就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也能知道邪神许多在世间规则之外做的一切——


    可这个小东西,却猜到了!


    时渊序无奈地苦笑,他的笑声嘶哑却又绝望。


    “湛衾墨……这就是你向来都如此漫不经心的原因么……”


    “原来……你已经无数次看到了我的困窘……是么?”


    “……我这样的人……凭什么……”


    凭什么能让你不厌其烦地去玩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游戏?凭什么……让你这么痛苦!


    我只是……


    我只是一个曾经只能用一堆破烂贡品来上贡,甚至跟你生闷气的小屁孩罢了,甚至把你当成骗子,无赖,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湛衾墨,我知道你很残忍——


    但你对自己最残忍。


    “还是说……这也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时渊序低垂着眼帘,他一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边嘶哑地吼道,“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好痛……我好痛……我能感受到只要你多看我亲自死一次,那痛苦就在你留下一道疤痕,一万次,还是十万次……湛衾墨……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着别人为自己流血牺牲,难道我就……”


    霎那间他忽然想到那向来冷清冷漠的男人突然极致癫狂的一面,几近病态的时候——


    那男人曾经掩面笑道。


    “小东西,你知道么,我有的时候甚至很恨你……恨你就算痛彻心扉,也迟早会有走出来的一天,可我却要长久地压抑自己。你说,为什么付出更多的人,却要遭受更多的痛苦,甚至万劫不复,这是对我的惩罚么?呵呵,还真是有趣……”


    ……


    原来如此。


    你其实也早已痛得受不了……是么?


    湛衾墨,你明明知道我也……


    为什么却要把这一切也瞒着我?


    “……还是我不配爱你?”那下垂眼渐渐收敛起心碎,露出一种绝望的寒意,“我说过,我不是那个小孩了。”


    他此时指尖紧紧地下陷自己的大腿肉,想起自己曾经在伊格的附身下,变成了一个有双怪异翅膀,甚至连手指都伸出利爪的怪物……


    不管在军队中是如何出色的战士,人终究不能和至高神一战——


    可怪物……怪物却可以。


    他正是因为变成那样的怪物才能和秩序之神有交手的余地——才能让所有人看到秩序之神亲手屠戮所有人的真相。


    但是他终究也只能是想想,那是伊格赋予他的力量,他靠自己做不到。


    此时那些鬼看到时渊序越发越阴郁,几乎和他们这些冤死惨死的神一样,冷不防冒出了一句。


    “就算猜透了又能如何?秩序的死局本就是需要巨大的牺牲才能破……小东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神是怎么消逝,怎么跌下神坛的么?”


    “要谁都那么容易可以改命,那些普通老百姓还会信秩序之神?肯定恨不得天天拜财神爷,说到底就是他们清楚得很,秩序和命运都在祂手里!”


    “可我还是要去。”时渊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他重来了一千次,一万次还是十万次,因为我管不着,但是我绝对不允许这十万次成为虚妄,我绝对不允许……”


    “绝对不允许这第十万零一次……还需要重新来过!”


    他每说一个字,那眸中的火星就亮了一次——


    “那你要如何?”萨拉克斯悠悠道,“说实话我真的佩服你,时渊序,你就像是某些热血动漫里被BOSS直接扔进十八层地狱里的主人公,明明变成一滩肉饼但是只要突然间一个念头上来了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原地复活!把身上的灰拈拈就准备杀回去了,但是你应该清楚这里不是热血动漫,况且你现在没有机会再作死了!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你知道秩序之神手下有多少亡魂吧?”


    “知道。”时渊序此时痛心地蹙了蹙眉,他是个成年男性,在军队是人人敬仰的前辈和战将,叛逆组织里则是为所有人瞻前顾后的老大,可在这里他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屁孩,需要大人给他收拾残局。


    他随即抬起眼,忽然看到深渊上方落下的千奇百怪的物品——活似某些人老家晒的腊肉,星球总统的半身雕像,用完的煤气罐,卖不出去已经发霉的几大袋面粉,倒闭公司的一大箱宣传海报……那些堕神又纷纷恼怒道,“丫的!是不是有人把深渊当成是垃圾填埋场了!”“得了不是什么旧袜子内裤还是什么盛满地沟油的潲水桶就不错了!”“你们这些堕神是真的不挑啊!”“还不是待习惯了,你们还真指望有人来通过深渊上贡给我们这些堕神!”“那也得注意环保不能乱丢垃圾……”


    一帮逗比们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哪怕深渊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时渊序也瞅到了上空漂浮下来的物品有些不一样了,先是果盆,佛牌,花圈,悼念词,忏悔书,金条,佛像……最夸张的是还有些人甚至把整个星球一大串的联名信都扔了下来,那些各色字体或潦草或娟秀的字迹写着不同的语言,但是都在试图讲清楚同一句话。


    “我们不信命。”


    “也不想信命。”


    “只要深渊里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就代表秩序之神输了。”


    “我们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


    那些堕神们诧异地瞅了过来,时渊序那瞬间骤然眼眶一热,他随即忽然桀骜地抬眼——“上面的物品,我要全部翻找一遍。”


    “干啥,你这脑回路我不懂啊,就因为外头的人为你祈祷送点供品你就开始支棱起来了?得了,你应该知道没人能活着离开深渊!不然你的湛先生早就带你走了!”


    “他的保护罩能保你一辈子只要你别瞎折腾,我了个乖乖,小绒球,小东西,时上将,别给他闯祸好么?”萨拉克斯一边循循善诱一边又痛心疾首,他作为维诺萨尔的朋友兼左膀右臂已经开始有点怕了,谁都知道时渊序莽撞冲动的时候比疯狗还疯,“你现在待这比待外面安全!秩序老贼但凡看见你的一根毫毛就让你灰飞烟灭!”


    “我不是想出去,而是我要的东西到了。”时渊序淡淡地说,忽然间他的神色老成了几分,又稍微恢复了一点自若和清醒,只见他眼尖地从一堆乱七八糟下来的物品当中,忽然用脚尖勾过来了一封信函,“时渊序收”。


    “干啥,谁送你的情书?这年头我也是第一次见过寄信寄到深渊里去的。”


    “不是情书,是情报。”时渊序打开信封,里面哗啦啦飘出来了一堆有的没的纸片和芯片,甚至还有一台读卡器,“关于伊甸医药集团的情报,我让组织的人去调查,情报如果在外面传给第二个人,那个人就会莫名其妙死去,所以如今扔到深渊给我看,反而能够遮天蔽日瞒过‘秩序’。”


    “……那个做圣选计划的伊甸医药集团?”萨拉克斯啧道,“事到如今这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说白了就是秩序老贼专门利用一个医药集团,为自己产出最合适的容器而已,你和那个光明神都是他理想的DS-01,除此之外别人都是炮灰,我说的没错吧?”


    “不是那么简单。”时渊序此时眼睫微抬,无限的漆黑下,只有一点来自漂浮物的微光,却偏偏照亮了他冷锐的眉目,以至于更显得像刀剑出鞘般的清醒利落。


    “我妈,也就是钟孜楚,她得罪秩序老贼的原因,还在秩序圆桌被他命人枪杀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她通过机甲运输的试剂污染了伊甸医药集团的基因库这么简单,”时渊序继续道,“我妈非常了不起,这个手段确实能污染医药集团的基因库,但是我们组织的很多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却没有受到如此惨痛的报应。”


    “她那是为了去秩序圆桌救你,所以激怒了秩序老贼,你个小龟孙!”萨拉克斯啧啧道,作为曾经邪神的帮手,他就算堕入深渊,也留了点人间的耳目在深渊外,所以时渊序说什么他都能马上知道,“你想想看,一个被秩序之神夺走孩子的母亲,再遇到相同的事情,都会殊死一搏,既然如此,秩序老贼就只能把她杀了。”


    “不,秩序之神其实一直盯着她,我妈的原罪,根本不是什么‘无法脱离男人来实现自己的成功’,而是秩序之神精心设下的局,他利用女人天生在这个社会吃尽了苦头这一点,让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改不了宿命,又让她光是为了自己的婚姻就殚精竭虑,一个人就算再想反抗,一旦脑子里有一种‘我注定如此’的念头,那她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因为她的潜意识,她的每一个念头,都很难让她说服自己能克服‘原罪’本身。总之,她这么多年事业成功却从未如愿离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秩序之神早已设下了秩序,不允许帝国联盟的已婚女人马上能离婚,或者说,不允许全世界的已婚女人能马上离开婚姻的囚牢,因为他算准了,终究会有一个那么倔强又强悍的女人注定就算被婚姻折磨得身心俱疲还要来抵抗祂——更深的原因是,这个世界本就愿意成全祂,支持祂这条秩序的都是无数星球的男元首和男领主,他们自然清楚男人因此有多少便宜可占。”


    “他让她有种注定逃不过命运的绝望感,以此来削弱她的斗志。”


    “真他娘的……令人感到有些绝望。可秩序之神为什么在上亿万的人偏偏针对她?”


    “或许这就是答案——”时渊序轻轻拿起手里信封的几张相片,“伊甸医药集团,最初的创始人,原本是一批全世界最顶尖的人类科学家。”


    “星纪元年2600年,埃德温、张翎、林雨眠等人,发现了能增强人类体质的一种端粒体量子共振剂(TQRE-γ9),有助于人类突破基因上限,通过长期的实验和成果……”下面还有历史介绍。相片上都是许多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的合照。


    倘若这是真的,为何医药集团现在又成了秩序老贼手里的棋子?


    直到时渊序蓦然一惊,萨拉克斯也骤然心惊,只见最新一张相片上赫然是娇艳的钟小姐,抱着一个黑发女孩,旁边有着十几位斯文的学者和科学家,面对着镜头缄默而笑。那个时候的女人的笑容还有点娇羞,黑发女孩的眉目跟她如出一辙的明艳动人。


    “星纪元年3121年,钟小姐资助三十万星币用于“人类之光”计划——医药科研小组合影留念”。


    但相片撕成了碎片——与其伴随的就是几张残损的日记。


    “我原以为我和女儿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幸福安乐地在母星生活,我还很单纯地资助了一个叫做‘人类之光’的计划,直到母星毁灭我才知道,原来母星本身就是大型的实验基地,而我捐助的‘人类之光’计划就是伊甸医药集团主宰的,他们通过在全世界安插实验体来培养最合适的圣选候选人,“人类之光”的别名,竟然就叫“圣选计划”。”


    “我的女儿被抓去做实验,很长一段时间,我陷入了恍惚,原来全世界都欺骗我,好像我心安理得接受的全是一场骗局,可笑……我竟然还以为,‘人类之光’计划是为人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希望的实验计划,谁知道……竟然是刺向我们自己同胞的利刃,而且我发现伊甸医药集团似乎还服务于神庭!这个世界太扭曲了,他们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还要持续不断制造新的实验体成为他们的成员?”


    “可是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个计划——当时的科学家和学者大部分都消失了,不知所踪了,他们对我说的那些恳切的话,我至今都忘不掉,虽然我恨透了这个医药集团,但我不觉得那像谎言——”


    “我记得我女儿走后几年我愤恨地找到当时的张所长,质问她为什么“人类之光”这种明明是支持人类的计划,却成了伊甸医药集团的,她竟然发疯似的跟我说,伊甸园最开始也是人类创造的集团,我们也想站在人的这边,可这些计划背后你知道是什么么?是无数科学家和科研人员的流血牺牲,因为秩序不允许人类超越神灵,不允许人类改命……每一次展开实验计划的关键学者都莫名其妙死去,终于我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就是在逆天而行!那些死去的科学家和学者本身就是在和秩序作对!除了为伊甸医药集团所控制,就是直接被终止!你问我,我问谁!我的同僚死了,我的家属死了!因为我妄想通过科学帮人类改变命运!我他妈活该!哈哈哈哈!”


    “张所长疯了,而我明白了——原来集团的初衷根本不是制造出圣选的候选人,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得知其他的,因为到后面,无数的资本家和企业家都恨不得谄媚圣选计划本身,他们不关心这个计划的初衷是什么,他们认为所有人类的最好去向都是神庭,就是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总之,我写这些是为了告诉渊序你,其实你的存在——”


    可是信纸在这断了一截!


    最关键的信息却偏偏消失了!


    萨拉克斯此时痛骂,“我他妈就知道,这里面泄露天机了,就像是被扼杀掉的那个计划一样,总之,秩序老贼他都算好了,没有人能得知真相!这算什么?直接耍赖?”


    时渊序迟迟地没有回过神来,可随即他阖上眼了,忽然间仿佛看到了平行世界的无数个自己,那些时渊序齐齐地投向了他,皆是战栗——


    “又是你,那个跟我们说背后有人的家伙!怎么了,这个世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们现在在平行世界跑断腿了,为了你那个不存在的‘湛先生’,说吧,到底是要造多少个邪神教堂才能为他偿还?”


    “哥哥,现在遇到什么事了,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然后有一个格外瘦削白皙的时渊序出现了。


    “是我召唤你来的。”


    时渊序瞳孔一震。


    那个时渊序透着一层棱镜的光芒,淡漠地看着他。


    竟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是身旁的一个悬浮机器人,而那个时渊序似乎却不能开口——


    “在你打通了所有平行世界的通道,和不同的时渊序取得联系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


    “你心知肚明,就算不同的世界的我们都信邪神,也不可能仅仅凭借相同的信仰就可以打破这种界限。”


    ……


    时渊序冷笑,“我不在乎。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那是因为我那一刻很想救他,你们又都跟我刚好都信了祂,强大的信仰之力便有可能实现这样的突破,毕竟我本来就可以通过信仰空间和其他邪神的信徒对话,我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教主——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我要去找人了,你们都给我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再问自杀。”


    这种关节点上突然炸出所有时渊序就相当于他奋不顾身上战场跟敌人互博的时候突然弹出了飞信视频聊天,他扬手要驱散这一切——


    “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关闭这个通道。”那个时渊序身旁的AI机器人说道,“秩序之神害怕我说出真相,会有无数个意外阻止我暴露真相,就跟钟小姐企图告诉你的一样,所以这个世界的我的声带被他毁了,上次你企图让所有时渊序振作的时候,我根本没机会开口——”


    “可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


    “也对我们很重要。”


    “既然如此——”


    “我认为,你有必要赌一场。”


    时渊序如今看着另一个自己已经波澜不惊得很,他背过身去,“我再晚点没准那男人已经化成渣了,而且我是个凡人,再见,我没心思听这些。”


    “你不听我的祂死的更早。圣选计划实际上不是为了产出秩序之神的容器,也不是为了产出能够顺利通过圣选的所谓天之骄子,它的目的实际上是……”


    “是制造出和秩序对抗的存在。”


    “你胡扯,秩序之神眼皮子底下的计划,怎么可能敢如此大胆?”


    “所以,它便成了圣选计划,而不是对抗神庭的计划,这样祂便可名正言顺地处置这个计划的所有试验品。”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真正的神本来就是不受时间空间限制,视野能纵横所有平行世界。而一个普通人再如何也做不到,所以,你懂了么?”


    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就像整个人顿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的意思是……”


    “我本应该是——”


    那淡漠的时渊序默然了,可随即,AI机器人发声的那一刻,就像是无边深潭中忽而刮过的一道飓风。


    “时渊序,你的存在——”


    “本就为对抗神庭而生。”


    时渊序骤然瞳孔一缩——虽然他知道和自己是亲兄弟的小畜生也是光明神,可是那是靠他的残杀和暴戾登上的神位,他们作为DS-01,实则是残缺的双生子,安烬极度嗜血要吃人吃神才能成神,而他脆弱不堪随时可能殒命连活都是问题。


    四舍五入安烬成神的代价就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而他,时渊序,能活都是谢天谢地。


    他一直以来也没有任何神力,不是他想做凡人,是他本来就不得不认命,他最多也只能把自己当成那老贼的容器,大部分时间他都习惯自己窝火地靠一个凡人的力量竭力地反抗神庭和命运,哪怕是人类当中数一数二的战将,一旦他遇到神灵就什么也不是,从很早之前他被湛衾墨和安烬折磨就知道他注定逃不开被神踩在脚下的厄运。被湛衾墨蒙在鼓里,囚在世界里,被安烬随时就能五花大绑扔到神庭的某个角落受刑……简而言之时渊序就算不把自己当神,他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什么叫做对抗神庭而生?这玩意不是实验计划决定的,而是靠我不要命硬碰硬决定的,懂么?”时渊序此时哂笑又无奈,“我还以为我是这里最天真的人,看来你比我还要会打鸡血。”


    “不。”


    此时那淡漠的时渊序,眼睛里很深很深地看着他。


    “时渊序,我要你知道,你从来都是‘人类之光’,而不是‘圣选之子’,亦不是秩序之神的容器。”


    “我知道我知道,全人类嘛,属我最不要命,我已经说过了。”时渊序背过身去,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实验计划对我来说已经很久远了,它决定不了我的命运——”


    “你还没懂么!时渊序,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有声音忽然狠厉了几分,时渊序猛然一颤,发现是那个凶悍的四爷在叫他,然后他转过身的时候,也被迫对上所有的,另一个世界的他的眼神。”他的意思是——”


    “你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神。”


    “也是人类自己的神。”-


    作者有话说:精分时渊序和伟大的钟小姐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朋友


    第217章


    “这不可能。”时渊序径直了当地说道,“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体能或许异于常人,体质也非同寻常,但我是人还是神我自己心里没点数?我是要上天么?你们见过哪个神……”


    他哂笑,那神态就像是在嘲笑他们,又是在嘲笑自己。


    “年纪轻轻就要经受无数次死亡的危险,你们比我更清楚,时时刻刻都活不久的感受。”时渊序甚至笑出了声,他带笑着嘶哑道,“……神么?神这种玩意,原来可以这么不堪一击?你们难道忘了咱们是随时可能殒命的濒危族群么?”


    “那么,为什么那个男人曾经义无反顾地离开你的时候,你还要信他?”那个时渊序的声音通过无机质的AI机器人发送了过来,“你说过他只不过是做你的监护人,不过陪伴了你短短的三年,别人甚至说他是招摇晃骗的神棍,可你却死活忘不掉他,不是么?”


    时渊序抬眼,却又偏过视线,“我不知道。”


    “因为你选择了记得,而选择记得这一点——足以证明你本来就是神本身。”


    那个时渊序面目苍白得很,他跟四爷,跟现在的时渊序简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皮肤苍白细腻如白雪,浑身还穿得极其素雅,甚至眉目轮廓都显得要比原来的时渊序俊雅娟秀许多,这是一个有些柔弱的美丽少年。


    原来不去军队磨砺他的本貌竟然如此脆弱易碎,时渊序甚至有一种极度分裂的感觉——他原来死要留在军队就是为了挣那么一口气,挣一口自己永远也不是那个软弱的猫儿眼少年的气,因为他知道,只要松懈一分,就算他长大成了男人随时又被人踩在脚下,随意欺辱的可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七年我也不过是随便建了一个破教堂,还有就是自欺欺人地刻下那些咒语。我知道圣选计划是产出什么顶尖人类的,但我宁愿相信安烬是真的神,而我不过是刚好跟他一起出世的炮灰兄弟罢了。”他接着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难道还不清楚……这一切就是因为我们不是神,不,就算我们是神,我们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时渊序,你应该知道你在教堂听到的那个声音来自谁,你也应该知道,那座教堂的第一块砖,并不是你砌的,但凡你有点脑子,就知道他离开你后就算有七年时间,你也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建完这么恢弘的邪神大教堂,这一切根本不能用凡人的逻辑来形容。”


    “够了。”时渊序此时眉目严肃了几分,“总之我不是神,也不可能。”


    他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成一个负隅顽抗的凡人,哪怕他曾经混成组织老大自诩日天日地日神仙但中二病也有过去的一天,如今被扔到深渊,再次见证了秩序老贼无所不能而他是个炮灰,他有什么心情承认自己是神?


    神最起码也曾风光无俩所向无敌,他一没神力二还随时要变成个小绒球三随时还有性命之忧。


    倘若是人类还可以说自己有上限,可如果是神,他现在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像是后劲不足实力有限。


    可此时那个时渊序突然拿出一道梵文印记——


    时渊序忽然脑子涌来了无数残破的回忆。


    他仿佛听到自己在怒号。


    “我不想忘掉!”


    “我不想一切重来!”


    ……


    空寂的一片黑暗中,有人在邪笑,“时渊序,你永远反抗不了全世界最大的老千!你必须得忘掉!”


    “什么……老千?”


    “跟你说也没用,你每次都会忘记,哈哈啊哈!””可是我感觉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忘,我不能忘……不能忘!”


    “每一次重来,全世界除祂以外的所有存在阿赖耶识全部清空,换而言之就是你很快就会像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出厂设置的家伙,只能任由世界最大的老千不断试错了。”


    “那个老千……是谁?”


    “我不能说,我是路过的堕神,我说了就会被祂处置掉,哈哈哈!但是我觉得你们所有人都是可笑的NPC!为什么,因为只有NPC才会反复恢复出厂设置重归于零,然后整个世界就被祂肆意操弄只为了到达祂所愿……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我不想忘记——我要记住……记住一个很重要的人。”


    “哥们,你已经第4959次说过这句话了,时渊序,你是凡人,我是堕神,就算是天王老子,咱俩都要恢复出厂设置了,洗洗睡吧。”


    “那你为什么知道‘重来’这回事?你难道一直保留记忆么?”


    “略略略,毕竟我是堕神啊,还是个会一语道破天机的堕神,就是因为众神时代我总是能预言成功,所以我死得很早,哈哈哈哈哈……总之,再见了,你只能忘掉一切,然后迎接一切从未发生过的世界,太阳超常升起,人类一如既往傻X,众神一如既往死了很久,还有,咱们不知道这么对话过多少次了。”


    “神……没什么了不起……”时渊序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自己的嗓音,那么愤恨,那么不甘,沙哑中带着彻骨的怒意,“我偏要记着,我不能忘!”


    “你不可能记得,因为倘若你记得,你或许就会知道一个对你最可怕,最惨痛的真相,那个真相会让你的心开膛剖腹翻江倒海,从此再也不能以正常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别卖关子,我不想听你废话,从现在开始,我要记住——”


    “随便你咯。”那堕神有些悻悻地,但是忽然兴味浓了几分,“小兄弟小兄弟,只要你能每次记下一句话,哪怕就一句话,就证明你可以打破这个可笑的循环了,我看你性子挺倔,要不要试试?每撑到一万次,你就相当于存档成功了,就可以记下新的内容了。”


    “怎么……跟游戏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这个世界不就是个大型的世界online游戏么?我就是这么记得,当然,你只是个凡人,废话不多说了,只剩下五分钟了,再见咯,可怜的小NPC。”


    那个时候的时渊序咬牙切齿,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时渊序——”


    “十年前你许愿后出现的那个男人。”


    “虽然你痛恨他,但是你发现你永远忘不掉他,明明你跟他曾经相处只有短短三年,可就像是……”


    “就像是你已经跟他——”


    深入骨髓的刻痕。


    连带着牵扯身体发肤的痛恨。


    却又竟然,带着令人呼吸都会发痛的,难分难舍的眷恋,和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见他,胸口都会被撕扯着血肉那般生疼——


    为什么,明明他恨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他,抛下他,却又佯若无事——


    可他却恍然感觉。


    曾经和那个男人度过了一生。


    霎那间,那个时候的时渊序恍然抬起眼,他仿佛明白了那个堕神随口说的“老千”和“重来”是什么意思——


    “不对,那个老千其实就是——”


    然而此时潮汐回流,云海翻卷,人潮褪去,日落月升,时针分针秒针倒转……


    时渊序此时就这么僵立在原地,而其他时间的时渊序也怔愣住了,他们通过同一个存在自带的共感效应,就像是察觉到什么颠覆他们认知的事情。


    “时渊序,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孱弱脆弱感十足的时渊序说道,“你能感受到。”


    “感受到他陪伴你的——不只是那三年时间。”


    “所以纵使你把他当成骗子,可每次你向混沌邪神祈祷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的是湛先生的影子。”


    ……


    时渊序咋舌,“你为什么就像是了开了全视之眼似的……”


    “废话,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人。”此时淡漠的时渊序忽而戏谑地笑了,虽然他说不出话来,可AI机器人此时弹出一张破旧的卷轴,时渊序定睛一看,毛骨悚然,这竟然是一张人体手术示意图!


    此时其他时渊序都纷纷凑到棱镜旁企图看个究竟,他们觉得一定是这个淡漠时渊序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身体被秩序之神动过手脚,祂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这就是为什么你和安烬出生的时候带了‘十大原罪’,这原罪就是让你们无从反抗命运给你们的一切痛苦,让你们不断深陷泥淖连自身都难保,更不要说对抗神庭和秩序。当然,众神时代曾经也设过秩序,不允许能够反抗神庭的人存在于世。总之,老贼垄断了伊甸医药集团,便直接将你和安烬重新定义为祂自身的容器,而祂还精准一早预判了‘人类之光’计划诞生的时刻,早就对你们俩的基因序列做了手脚。”


    “你曾经预判自己为什么像是身体有所残缺,活像是需要某种存在才能完整——错了,你和安烬本身,就是无可挑剔的‘人类之光’完全体,只是秩序老贼站在时间的尽头让你们没办法直接成神。”


    “所以你们注定不能开发全部的潜能,倘若安烬是要靠屠人屠神才能争取到做神的可能,那你的基因密码则是在这张手术图上——”


    其他棱镜边缘的时渊序此时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哪怕是最为强悍的四爷,听到“成神”“容器”“秩序之神”之类的都有些哑口无言。


    他们很多人活着的时间并不久,甚至连伊甸医药集团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实验体,但现在时间不待人,更不要说他们横竖都是同一人,于是他们也忍不住凑过来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DS-01成年体’基因迭代计划”。


    时渊序脑内总有一种眩晕感,他从来没把自己真的当成什么实验体,说白了跟人类一样吃喝拉撒还一起生活,如今这么直观地看着自己的实验计划,就像是直接拆出他的零部件解剖似的。


    “这是我在实验室的档案里解析出来的,当然,解析完后我也死了,没想到却是另一个世界的你让我重新有了挽回的机会。时渊序,你必须照做,否则你就只能永生永世地在这深渊里,跟那些孤魂野鬼相伴,而你的湛先生则是在外头与秩序之神对抗,非死即伤。”那个孱弱的美丽少年说道。


    “我们才不是什么野鬼……你放尊重点,我们是堕神!当然堕神也不是什么好意思讲出来的称呼……但是咱们曾经也是神,是神!”


    这个时候旁边的“野鬼”们也被炸了出来,结果他们猛然察觉到——这个脾气暴戾的男人竟然联通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这个手术上面的分子式我看不懂。”


    “这个不重要,总之,我不过是告诉你,你现在成神需要一场手术。但除你之外,我们身上都有死亡基因环。一旦我们其他人去做这个手术,会导致细胞自动开始死亡基因的编码,那就相当于原地暴毙——只有你才能做到。”


    “你的湛先生应该把你身体里的死亡基因环取走了,可是,死亡编码段上其实有一段属于编码出能够开发身体最大潜能的片段。”


    ……


    时渊序哑然。


    他曾经从医药集团的实验室还搜了一百多管试剂,结果都不能让他实现“进化”,结果现在突然告诉他——


    告诉他激发身体迭代的可能性就在死亡基因环里!


    突然思绪回到很久之前的卡迪安星球,他和安烬在那秩序的地下实验园区的时候,安烬曾经对他说过。


    “我们生下来就和别人不同……圣选计划诞生之初,为了制衡我们过度强大而不受约束,给我们都植入了无数段绝症基因,绝症基因的尽头是死亡基因环,只要我们不听话,我们就会被注射加速转录绝症基因的药物,迎来死亡。”


    ……


    那个时候他还刚好触发了死亡基因环转录——


    径直闯入实验基地的湛衾墨揽他揽得很紧,“宝贝,现在我们不能回去。”


    “你的意思是……”


    “植入你体内的死亡基因开始转录了。”男人那凤眼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必须现在做手术。”


    ……


    后来,他劫后余生,是湛衾墨将他体内的死亡基因环摘了出来。


    此时时渊序看着那手术图纸顿然怔住了,随即他自嘲似的哂笑,“也就是说,一旦我真的开发出尽似神的潜能,我也相当于死了?”


    “而我……还要把已经取走的死亡基因环,再放进去?”


    此时旁边的四爷瞠目结舌,“这岂不是再把自己弄死一次?我的意思是是……我们没准自己就是因为这玩意死的,你现在还想让这个最倔最不要命运气最好的时渊序又作死一次?”


    “是这个道理,不过……”那个时渊序说道,“他也可以向死而生——死亡基因片段里,我已经排除了九万个序列,那段开拓他最大潜能的基因编码极有可能在剩下的一万个序列里的一个序列里。”


    “为了避免不同病情累加,一万个序列分别放在了一万个基因探针里。”这个孱弱的时渊序跟现在的时渊序简直判若两人,心思细腻语气轻柔又温和,透着一种深谙世事的老成,“这样便于你一个个试。”


    那些野鬼们,幽魂们,还有其他世界的时渊序心头震颤。


    纵使这是医疗层面的含义,但序列里又包含着成神的秘密!


    这种事还真特么的抽象!……“那个人类经常用的词汇叫做什么,对……就是……就是赛博朋克!”


    “不如叫做‘机械飞升’!”


    “错错错,应该是‘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


    大概是深渊里的那些堕神们长期无聊得发慌,此时竟然在争论用哪个词更为妥当,时渊序怒不可遏道,“你们都给我闭嘴,我现在要开始尝试了!”


    “好了咱们闭嘴,这个小子终于决定送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此时萨拉克斯流淌的黑色岩浆就差山洪暴发,“你个小子好不容易被我老友救下,如今又要慷慨赴死?你该不会真的被平行世界的你忽悠住了吧,还有,他为什么不自己先试试!”


    其他旁观的时渊序也纷纷阻挠道,“你认真的么?你是没听懂那个哑巴时渊序说的么,他说的是极有可能,而不是完全确定,难道你以为我们的命很硬么还能冒险么?不管是哪个世界,我们只要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


    “别叫我哑巴!”那个时渊序此时怒不可遏。


    “最起码现在还能活着,你不要想不开去尝试!你可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活下去的人呐……”


    可时渊序却迟迟不说话,那下垂眼恍然被什么东西点亮了,再也平静不了。


    “小拖油瓶,你真的要试么?”萨拉克斯悠悠地靠了过来,“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成为神的概率可是非常非常小的,一旦失败,你连堕入深渊的资格都没有。”


    时渊序忽然眺望深渊上方,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曾经无数次想着,男人曾经在深渊里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是孤寂,是漫漫长夜,还是终究意识涣散,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之物?


    可是他发现原来深渊并不可怕,因为他知道深渊外有一个存在自始至终的注视他。


    ——可这个存在不会注定长存,一旦祂要跟秩序之神与之一战,那终究两者必有一死!


    倘若秩序之神能掌握所有人和神的原罪,祂又怎么算不到湛衾墨会将他杀死这一遭?


    不,哪怕湛衾墨真的将祂置于死地,那秩序老贼也能够转瞬掀翻整个世界,否则按照男人的恶鬼本性,秩序之神一早就会被屠戮,而不是留到现在。


    那只能证明,湛衾墨留祂到现在,是因为祂也有不能被他直接杀掉的把柄。


    “千万年以来,除了维诺萨尔以外,就不会有第二个神能毁掉秩序本身。”萨拉克斯啧啧道,“当然,小东西,你也清楚,等到维诺萨尔杀了秩序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陪葬了,就像你被他尽情玩弄的那个扭曲的世界一样。”


    “如今所有人却还活着,维诺萨尔还和秩序之神对决,你应该清楚,他是为了谁——”


    “为了宁愿要这个世界,也不愿和他独自在那尸山血海的你。”


    “可恶……”时渊序绝望地攥紧了拳头,筋脉都暴突了几分,他就像是个弹尽粮绝的孤狼,明明什么都没有只能负隅顽抗,被拔光了利爪杀尽了锐气,却还渴求着能带领众生淌向光明。


    可他的湛先生走了……就算他迎来光明,又与身处深渊何异?


    “我要赌……剩下一万个序列,我都试。”时渊序忽然说。


    众人蓦然一惊。


    棱镜的光下是上千上万个时渊序骇然的脸。


    昏暗的深渊中则是无数堕神悚然的神态。


    此时时渊序那斩钉截铁的一句话随后,又是低笑一声,那一霎下垂眼就跟狼似的冒出凶煞的狠意,“反正我的命本来就是祂捡来的,如今既然要挥霍,也要赌一遍再说,不是么?”


    说罢,他便穿梭过平行世界缝隙的棱镜屏障径直夺过了那个时渊序身旁的AI机器人手里的基因探针和手术刀,他利落地在自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万个基因片段是吧?我一个个试,直到我死为止……”


    “死亡基因环是无数绝症基因段的组合,一旦你不断叠加,就像养蛊一样迟早会暴毙而亡。”那个哑巴时渊序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对得起你的湛先生就行。”


    “时渊序,你他妈疯了!”四爷此时一直胳膊直接也击碎了棱镜屏障,恨不得过来将他揍一顿泄愤,“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命!你光是活到现在都已经是那男人机关算尽的结果了,你竟然还要——”


    “我说过,我的命本来就是他捡的。”时渊序此时抬起眼,“他如果死了,我决不能独活。”


    “你!”四爷那同样狼一样的眼此时颤了两颤,“你真的……”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对这种感情羞于启齿,他只是不敢想,时渊序究竟和那个对于他来说很陌生的“湛先生”之间究竟有多么深重的羁绊,才能让他疯癫到又要把岌岌可危,如同在钢丝线上的性命直接糟蹋了。


    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基因探针上面标注的疾病和基因都让人望而却步,“麻风病”……“白血病”……“败血症”……“尿毒症”……“骨瘤”……“脑瘤”……“黑色素瘤”……“肺癌”……“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狂犬病”……“亨廷顿氏病”……“朊病毒”……单选一个都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叠加起来只怕原地暴毙!


    “那个计划的创始人真的是毒辣至极!不,应该说是死亡基因环的发明人真是个人渣!竟然在我们身体里植入了这么凶残的基因片段!”所有世界的时渊序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病要是同时发作,都不够他们死一遍的。


    那个不能靠自己发声的,孱弱脆弱的时渊序随即叹了口气。


    “可解锁成神潜能的片段终究依托某个绝症片段之中的,不能脱离绝症片段单独存在!”


    平行世界的其他时渊序此时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平行世界的通道都是由各种棱镜阻挡着,他们就差冲上去把那个哑巴时渊序暴揍一顿。


    “现在这个时渊序能活下去已经谢天谢地了,你竟然还要让他一心求死!你是什么居心?”


    “还是不要尝试了,我们输不起!”


    “我真搞不懂了,你他妈也是时渊序,为什么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我们是濒危族群,我们命中甚至注定有一死……你想让湛先生的一切努力白费吗?”


    “这一个基因探针都能让人活不久的,就算真找到了,也没用!


    “这些病好可怕,哪一个得了都不得了!”


    ……连那个小时渊序都气呼呼的浑身发颤,他一字一句试图用最凶狠的语气说道,“哥哥,你千万不要被那个哑巴带歪了,如果你都死了,就算变成神又有何用!”


    ……


    可此时突然有一个硬生生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忽然开口,“不如让我也试试。”


    许多时渊序齐齐转过视线,发现开口的竟然是四爷!


    当时时渊序第一次召齐所有人的时候,最不屑的便是这个凶悍的家伙。


    此时已经咬牙切齿准备注射第一支针管的时渊序顿住了,他回过头,发现四爷那双眼非常坚定地看向他,甚至也拉开了衣袖,伸出一支涂满纹身,充满凶煞气息的胳膊,“也可以扎在我这。”


    “等等,这不对吧!这可是平行世界,按理来说不能彼此干涉吧!”另一个时渊序说道,“而且我们连人都不能打破这个结界,物品更不可能……”


    “呵呵,也就骗你们这些小屁孩,既然我们都站在这里,现在我们早就彼此干涉了不是吗?”四爷冷哼,“时渊序,你刚才直接从那个小哑巴那拿了基因探针,那同理你也可以从我这拿东西,或者说,你也可以给我东西——”


    “别叫我小哑巴,再叫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此时那孱弱的时渊序忽然面露凶狠,“别以为我不会开口说话你们就可以叫我哑巴,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改命!还有什么叫做不是我先试,没听懂么,九万个基因序列是我先排除的!”


    “那是你用顶级AI模拟测算后的,你敢打赌九万条”


    此时时渊序抬起疲惫的眸,那眼神竟然定定的,他觉得自己是疯了,不仅是“自己”,另外的四爷和那个看似孱弱的“小哑巴”同样也是疯了,竟然要求跟他做一样的事。


    “一万个很多,但是两个人做会快很多,当然……我不能确保我运气比你好。”四爷垂眸。


    “还有就是,虽然我们其他人不能够借这个开发出最大潜能,因为我们身上的死亡基因环都还在……但最起码,我们能帮你排除掉错误的选项……”四爷继续道,“那个小哑……不,那个时渊序旁的AI机器人,能够检验每个人的基因序列不是么?一旦真的出现那个基因片段,肯定情况是很特殊的。”


    此时时渊序竟是僵立在了原地,而其他时渊序也怔愣了,更不要说是那些游荡在深渊中的神灵们的鬼魂!


    这从一万个基因序列找出能够解锁成神潜能的解决方法——竟然是拉上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起闯鬼门关!


    这换做是一般神灵都未必能做到!可事实就是,这个明明是人类的大男孩如今不仅仅能和平行世界的自己对话,还能将生死与病痛转移到其他的自己身上。


    “两个人太少了……还是算上我吧。”此时一只手颤抖地举起,“三个人,会好很多。”


    时渊序此时又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猫儿眼,那是一个身体孱弱,年纪只有十四岁的小小少年,那少年浑身发抖,可还是直直地看向他,“哥哥,我有点怕痛,你可以先给我注射那只‘麻风病’和‘黑色素瘤’……”


    “你没成年,别试。”


    “可我不想成为一个懦夫!”小小少年声音高了几度,“如果我以后长大,回想起今天自己选择了退让,那我会蒙羞一辈子!哥哥,你呢,你如果不做这件事,你就能做到一辈子不为此羞耻么?”


    骨子里倒是一模一样的倔强。


    此时时渊序竟然心像刀割似的心疼起了这个小时渊序,可笑得很,明明他一向牺牲自己都不带丝毫犹豫的。随即他只好苦笑道,“好,那我把最不容易痛苦的那些序列给你试。”


    可接下来就是第四只手,第五只手……甚至成百上千之手!那些棱镜折射出了更多不同模样的他,“我来吧,反正明明我们都是同一个人,虽然说我真的不想死,可其他的我都死了,我留着又有啥用?”“就是,口口声声说平行世界互相不影响,可实际上谁又能对自己坐视不理?”“我不想成为所有时渊序中最懦弱的一个,让我来!”……


    此时时渊序胸口突突的,很久缓不过来——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可能得了精神分裂症,才脑补出了这成千上万的时渊序过来协助自己。


    他忽然绷住了脸,“……我劝你们不要贸然行事,我好不容易用信仰之力让已经死去的你们能够稍微苟活一段时间,或许你们的存在或许对于那男人也是一种慰藉。”


    “我说过了——我们能活下去,本就是祂与命运的对赌。”


    其他时渊序却骂骂咧咧道,“刚才你在深渊里说的那些我们都听到了,你这个世界是祂重复最多次的,也就是说,你这个世界才是最有希望突破的,虽然我们都很不甘心……”


    时渊序胸口一坠,针筒明明已经没入血肉,可他竟然迟迟没有扎下,因为此时那针筒竟然被其他的时渊序扼住了,死死地不愿意让他扎下。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是你和湛先生能在一起的唯一可能。”


    “不过,不要误解,我们可是比你都希望要得到自己的幸福的……也不想委曲求全,可没办法,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做不到这辈子不会有想要守护的人,时渊序,你说过一旦有那么一个存在,就一定会竭尽一切可能将他留住吧?那我们现在就在这么做……”


    “守住我们唯一的光。”


    骤然间,所以平行世界的棱镜屏障再次碎裂!许多时渊序开始涌到了如今的时渊序跟前,“一万个基因探针,我先试这个……”“先让小鬼们去一边,让大人们先试最痛的……”


    此时在旁边看到的鬼魂终于按捺不住,“你们还要在这开‘时渊序大会’开多久,能冲就赶紧冲,时间可不等人……”


    ……


    看着那些相当顽强执着的时渊序,此时时渊序忽而敛了心神,“既然你们和我一样要赌,那便直接赌吧,不过,因为受试者主要是我,再加上通道限制,你们最多只能承担我一部分的性命危险和病痛。”


    也就是说,现在的时渊序仍然要承担最大的风险!


    毕竟是现在的他打开了平行世界这个通道,也只有他才能肆无忌惮地跟不同世界的时渊序交互,但如果换做不同世界的时渊序想要都分担他的一部分病痛,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一旦开始赌,他作为承载平行的关口,一旦死了,后续其他时渊序也无法帮忙。因为按照常理,不同世界的他们本就不能干涉彼此!


    如今的通道,就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开的唯一一道天梯,天梯上仿佛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走一步摇摇欲坠,但不走又会被后面的黑暗吞噬。


    “最起码,总比没有好吧……最起码,你不止一条命了,不是么?”


    “就算我们只能承担百分之三十……甚至百分之二十的病痛,也比你全部一个人承担好。”


    “不要怕,我们一直在。”


    ……


    所有人都竟然默契恰好,无声地点头。


    “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们也会咬牙坚持。”


    时渊序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感谢他们,还是该感谢自己生来就是一头倔驴,所以哪怕不同世界的他,都如此倔强,总之——


    “第一支还是由我来试,因为这一切必须要我来亲自终结。”


    此时此刻,秩序之门前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圣女纯黑的长裙被风暴掀起,圣洁的银白十字架项链甚至挣断了,直接落到云层外不见踪影,随即她褪去了长裙,直接穿上银光熠熠的一套盔甲,还高高地挽起了瀑布的黑色长发,那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幽静面庞刹那涌着无尽杀意,她手上忽然出现一柄和自己同高的光刀,那不是削铁如泥的光刀,而是由无数超高速粒子组成的一柄长剑,最长可以绵延至五公里的长度,足以径直斩断港口最大的一艘渡轮,也可以径直将帝国联盟的导弹切割成环。


    从这一刻起她不是圣女,也不是所谓的顶级AI机器人。


    “需要我提醒你么,秩序之门里三十万条秩序,对应十万四千八百个堕神,你要杀死亲手制定秩序的每一个幽魂,才能上命运圆桌,而我和安烬都杀不完那么多堕神。”赫淮此时玩味又好笑似的,虽然他此时的红发就像是被烧焦了一部分,面庞也憔悴,可他仍然透着一股慵懒的高贵来,“况且,你连命运丝线都未必有,AI机器人真的能改命?”


    昔日的太阳神之子,刚从秩序之门里出来——这是他第二十次挑战出来了,他此时还带着得胜的微笑,“我至少把你的小殿下给我设下的秩序推翻了,我妹终于不会因为我逃出光明神的囚牢而死,你呢?阿里托,你又想改什么命?救你的畜生殿下么?”


    “我是顶级AI,我没有体能限制。”阿里托淡淡道,“救?抱歉,我更想毁掉秩序本身。”


    “那看来你还是适合投奔到维诺萨尔邪神那里去。”赫淮哈哈大笑,“可是祂除了时渊序以外,全世界的人的命都可以拿来献祭!”


    “而且,谁说去了秩序之门就可以推翻秩序?”此时赫淮更是笑道,“没用的,你就算打败秩序之门里所有的堕神,也最多就是上了那个赌桌,而那个赌桌,从来没有人能赢着离开——”


    可此时。


    忽然间他们身边碎裂开一条缝隙——


    “我要赌。”


    那声音极其嘶哑地呢喃道,此时赫淮和阿里托都蓦然一惊,只见缝隙的漩涡当中,忽然攀爬出一具血淋淋的躯体,直接染红了秩序之门前的白玉石阶,只见那男人抬起冷锐坚硬的面庞,那笑容又是无奈却又带有几分癫狂,“我还活着……”


    “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此时赫淮忽然察觉到神庭底下,那个高悬在帝国联盟星球的死亡倒计时停了!在秩序老贼将时渊序扔下深渊之后,祂还下了死亡通牒,说倘若深渊从此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就要灭掉帝国联盟整个星球。


    此时的男人,那弯刀似的眸,鼓张着凶悍肌肉线条的身躯,还有栗色的碎发,紧抿的桀骜的唇,他一边带着满身伤痕和淤血一边匍匐又吃痛地,还是爬上秩序之门前的阶梯——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渊序。


    “只有神才能逃离深渊,不……甚至连神都做不到,你现在又是什么怪物?”赫淮压抑着嗓音当中的震颤,而阿里托,却静静地看着时渊序,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时先生,你要赌命么?”


    “你不要命!”赫淮明白过来,忽然恶狠狠地,“疯了,你知不知道从来都没有人……”


    “哪怕圆桌没人能赢着离开,我也要赌。”此时时渊序支起身躯,却又因为失去重心地只能靠在门边,留下人形的血痕,可他还是脊梁挺立,靠着自己手上一把残刀支起了半截身躯。只见那缭乱的碎发底下,一双眼睛透着狠厉的光。


    “就算我不会赢,我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输。”


    “我不仅要赌一万个序列能否让我成神,我还要赌这个扭曲,离谱,可笑的世界——”


    “能不能从此被推翻。”-


    作者有话说:不能剧透,谢谢小天使们看到这里,总之,我基友看完存稿后一直没走出来,她说如果用句话来形容,就是人的勇气是最伟大的赞歌


    小时也算是另类的龙傲天男主了,当然,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都有的


    第218章


    赫淮桀骜地又有些讥笑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是亲生兄弟了,都做着推翻秩序的白日梦,那老贼手里有上亿万人的命运丝线,你知道你推翻祂是什么结局。那混账起码好歹是个神,你呢?时渊序,赌一万个基因序列?你那些绝症基因光是转录出一段基因序列都能让你原地暴毙!”


    “不能这样一辈子下去,他已经来了无数次……我操他大爷的扭曲的世界,让所有人都改不了命,我受够了,神也好,人也罢,难道千回百转还是只能一头撞南墙的命运就是我该的吗?有些人已经疯癫,有些人已经死透,还有些人活着却形如行尸走肉,既然如此,我赌一把又能何方?”时渊序此时手里一柄残刀撑着身躯,他咳出了血,却还是屹立不倒,那残刀是他在深渊里捡的,远处看上去有点寒碜,配合他自己那身有些残破了的白色衬衫内衬和修身长裤,看上去就像是个颓丧的孤胆英雄,他直接不耐地准备推开门扉,却见阿里托拦住了他的手。


    “时先生,你进去了如果没有完成试炼,就会死在里面。”阿里托那如湖水般沉静的面庞没有丝毫起伏,“他说的是对的,我分析了你身上携带的一万个基因序列探针的数据资料,不可控因素太多,部分基因短期就能让你毙命,如果累计注射——”


    “走了。”时渊序此时扬起下颌,那深沉的眸忽然抬起来看两人一眼,“你们说的很对,但是——”


    他此时很是恶意地,唇角勾起,那似猛兽似的眸带点狠带点痞。


    “你们不好奇我到底是怎么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此时赫淮和阿里托就这么骇然地,静默地滞了一滞!可此时时渊序已经一个箭步跌了进去!残刀裹挟着劲风直接横进门扉当中,就如同他甚至踏空都能平稳落地!


    随即秩序之门重重关上!


    “不要命了!他妈的,真是个疯子!”赫淮怒号,他随即看了一眼阿里托,“秩序之门自从那老贼上次逃出去之后只能单挑,要是多人参与就会引发因果律武器,包括雷劫,秩序长枪,红莲核弹,审判官金色子弹等,只要被打中就会随时陨灭。等等,你也要去?”


    “抱歉,我是AI机器人,不受因果律影响。”阿里托漠然道,她仍然拿着那把光剑,直接推开秩序大门的门扉,“我有事要求他。”


    “去秩序之门里求他?”赫淮挑眉,“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背后的维诺萨尔,他早就死千万遍了。”


    “那你留在这做什么?”阿里托此时那漂亮的杏眼微微眯着,“既然你已经把约束你妹的秩序解决掉了,就应该快点滚。”


    "……"赫淮刹那间哑然。


    “说实话,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既然刚好我们都在这,就把话说明白点。”阿里托此时一边抬起那把光剑,似在端详她这柄骇然地足以切割帝国核弹头的利器,要是她的手踝一抽那光剑第一剑砍向的就是赫淮,“我知道你去秩序之门,不仅想要解除安烬殿下设置的秩序,你还想去命运圆桌赌,因为你和你妹生下来的原罪就是一旦不能复兴众神时代,你和她也会有殒命的风险。而这个原罪不是改变任何一条秩序能改变的,要想改命,你只能殊死一搏去圆桌。可惜的是,你又输了。”


    “一个机器人。”赫淮那肆意张扬的坚硬轮廓因为嗔怒而显得凶煞几分,但他随即笑出了声,又狂野又傲慢地笑,笑得很沙哑,“从很久之前我被关在暗室的时候,你就在我的食物里下毒,可你又佯装对我无动于衷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在想,阿里托,你究竟是装得毫无感情,还是你其实城府极深想瞒天过海做别的?”


    此时阿里托一剑穿心似的捅向他胸口,她那黛色的发纷飞着,赫淮恼怒地直接偏过身躯,手里窜动着炎火,“没心思陪你耗!”


    “你一直守在秩序之门,无非也是想趁人之危。”阿里托淡淡地开口,“赫淮,你知道复兴众神神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众神仍然将众生踩在脚下,众生只能匍匐众神神威和秩序之下,而你太清楚时渊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为了推翻秩序不择手段的人,一旦他推翻秩序,就相当于你和你妹永远不能复兴众神时代,你甚至连堕入深渊的资格都没有,你和你妹只会在这个世界消失……这就是你血脉之殇,太阳神的后裔要确保永远让神庭立于不败之地,一旦违背了家族的使命,你和你妹就是家族的罪人。”


    “所以你会随时进去将他杀了,就算你可以没命,但是你为了你妹活下去你可以不择手段。”


    “阿里托,你那AI机器人的大脑也不过如此。”赫淮嗔怒地闪躲开来,却又讥讽地低笑,“我不打女人。阿里托,你不过是那个阿里托的替身,就算是我的缘故让那个女孩殒命,你是不是也应该清楚你不过是一个机器人,安烬只是照着那个女孩的模样创造了你,你的人格,你的回忆,都是他照着那个女孩描摹的,可你又有什么是属于你自己的?”


    “这么说,你才是罪魁祸首,当年他一直愧疚是自己牵连了那个女孩殒命,他说是自己的十大原罪才会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招致不幸。”


    “错了,那只是个意外。我不过是发了邀请函让那个女孩参加社团的晚会,谁叫她总是楚楚可怜没人带她玩,谁知道刚好她遇到了车祸,司机那一天还撞死了五个人,那本来就是一场蓄意谋杀,”赫淮挑眉,不驯地抬眼,“况且我堂堂的太阳神之子,会把一个追求人造神的普通女孩放在眼里?况且,我有必要为难她?”


    阿里托目光阴沉了沉,她的反应速度只有几毫秒,向来她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就能得出最优解,可是她此时反应却迟缓了。


    然而此时赫淮忽而靠近她耳边,“不过,我确实可以松一口气。”


    “另外,我想杀时渊序,随时可以杀,不必等到秩序之门。”他此时唇角的狞笑更是明显,“你错了,阿里托,我虽然恨你的小殿下,但是他的哥哥?抱歉,不是我的对手。”此时端庄圣洁的女人下手却是毫无间隙地狠厉,与其同时赫淮抬手,那瞬间炎火直接顺着阿里托的银色盔甲缠绕上去,直接让盔甲烧灼到上百度的高温!


    “不过,你确实提醒了我,我不能允许一个威胁我们兄妹存在的人轻易通过试炼。”赫淮微微扬起下颌,忽然背着身落下秩序之门里面,“阿里托,再见了。”


    “哥哥!你疯了!”此时远处是赫连破碎的嗓音,她企图也攀上秩序之门前的楼梯,可重重摔下,“其实我们本来就已经……已经活不久了……哥哥,你为什么还是要……”


    阿里托俯下身,如今的她面对这么个红发的女孩儿倒是显得温驯很多,但是声音很冰冷,“你的意思是?”


    赫连一直以来对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姐姐内心抵触得很,可是她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依靠的人了,鼻尖上的泪珠滚落,“秩序在消失之前,会拉着所有的人一起陪葬。他守在秩序之门前,只是想……”


    “最后确定,有没有那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还愿意杀十万个堕神。”


    赫连泪眼婆娑,声音沙哑地说,“他其实一直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安烬,让世界从此少了一个在乎他的女孩,他还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一向以神明自诩高高在上,所以他只会把凡人当成炮灰,如果有机会……他希望能看到这个扭曲的世界被推翻的一天……哪怕燃烧自己……”


    ……


    时渊序此时衬衫都破裂了一半,远处天际高悬庞大可怖的堕神的残影,随即向他汹涌而来!他此时也才杀了三万条神魂,就已经将近力竭而死。


    他的试剂也才试了一百支……解锁的基因上限仍然有限,倘若原来可以手撕虫族,那么如今也不过是可以手撕神魂的一条胳膊腿。只是因为他太不要命,又太想赢,他那暴戾的又徒劳的屠戮,竟然震慑了那些堕神,因为从未有人类敢一人独闯挑战十万条神魂,倘若要是有,那绝对是疯癫至极疯魔到骨子里的人。


    面对那些哑然又错愕的神魂,他像是恶狼接二连三地扑咬上去,仿佛乘胜追击似的,然后他将近昏厥,休克,可因为基因试剂自带的肾上腺素,他又猛地振作起来,提着残刀迎面而上。


    最后他那冷锐的面庞半边都是血污,他甚至因为疼痛和流血过多倒在地上——染红了荒原。


    “若你如愿……我输了,我不愿和你对抗……愿你安息……”最后心软慈悲的大地女神看着这么一条瘫倒在地上的疯狗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散开了。


    原来足够疯癫的人类,确实能够震慑神灵,就像是一面生疮的镜子,所有的神灵都照见了自己的软弱和后怕——曾经众神时代哪怕推翻一条秩序只需要对抗那条秩序的制定者,他们许多神也贪图安逸和稳定从不轻易前往秩序之门,于是十条秩序变成了百条秩序,千条秩序,万条秩序,压在普通人身上的枷锁越来越重,压在他们众神头顶的禁锢却轻如鸿毛,但秩序成了十万条,三十万条秩序,众生便皆苦,众神便陨落,可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做那个不要命的疯子,再将那些秩序一一推翻。


    这么一个凡人,却硬生生闯进来,带着满是伤痕的灵魂和心,带着血与泪,不知疲倦地跟他们这些昔日也高高在上的神明缠斗着——与其说是被男人打死,不如说是羞愧和恼恨而死。


    他们悲叹世间应当是再无改命的余地,直叫男人将自己逼入绝境也要成神。


    此时,时渊序再一抬眼——天际那边还有七万多条神魂。之前秩序之门还是圣选的副本的时候,他和其他嘈杂熙攘的选手们尚可以有种并肩作战的抚慰感,更不要说还有那两个疯魔的神在旁边,如今他却孤身一人,留在这天地空寂的荒原,燃烧着自己的性命。


    还能……再杀一些……


    他呢喃着,像是失了魂的鬼,又直起了身,可此时迎面而来的奥提利昂、埃琉德罗斯、璇光分别是十二柱神当中的自然之神、风暴之神和光之上神,只见峰峦交杂着狂戾的风暴,然后是足以让人双目失明的炫目光芒直接涌向他!


    十二柱神是所有堕神群当中实力最可怖的身!


    时渊序半支起身躯,他想起了曾经安烬说自己最多杀到七万多条神魂,又想到湛衾墨之前在秩序之门里随手就灭了上万条神魂……他有些无奈地笑,他好像很了不起,却又什么都不是,他是凡人,凡人注定不能超越神,至于那试剂……还有九千九百支等待着他才能解开成神的可能,甚至还未必真的存在。


    可是他好像……已经燃烧不起自己了。


    ……


    去他X的世界。


    去他X的原罪。


    去他X的……软弱无能的自己。


    此时他忽然跪倒在地,力竭,再加上受了重伤,再加上时渊序那一瞬眼睛湿了,他竟然迎着那刺眼的光还是睁开了眼,痛恨地迎面流泪,他一个一米八的悍利男人,浑身沾满血污,却还是不争气地痛哭了,落泪了。


    “湛衾墨……你曾经是这么来改我的命的么?”


    “每一次都杀十万个堕神么?……”


    “你又来了多少次?告诉我,这样到底有多痛,又多无望?”


    ……


    湛衾墨……我到底……


    又是为什么值得你如此?


    他昏昏沉沉地就差被一道光芒击中,时渊序此时忽然瞳孔骤然缩小,不好,那是因果律武器——是秩序长枪!跟雷劫一样,被劈中注定灵魂湮灭!而且因果律武器是有指向性的,但凡只要你被盯上,还有一息尚存,那武器随时随地都可能从某一处射中你的魂魄。


    那电石光火的那一刻——他咬破了唇,只能两眼一抹黑地准备殊死搏斗,可这个时候,浓烈的炎火直接掀翻了长枪!


    时渊序浑噩地抬眼,却看见赫淮此时脸色铁青,“别在这里发呆!这里我来兜底,你能跑就跑!”


    他此时意志清明了几分,虽然是时渊序和赫淮了解不深,但是他对赫淮印象太过于深刻,因为赫淮那嚣张傲慢的气焰总让他想到另一个自己,可惜对方是神,而他是凡人,那个时候看见对方本可高贵骄傲却又被安烬肆意当成狗玩弄,他啼笑皆非之外还有种自己颜面也尽失的怪异感觉。


    他还是个人,岂不是更加容易被神随意当成玩物?或许他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个男人也是这个原因,那种深植于心的,对人和神从根本上就不对等的怖惧。


    可他那么要强,转瞬敛了神色,摆摆手,“这个路是我自己不要命要来闯的,如果多一个人就会触发因果律武器,死的人不是我就是你——”


    “你只会累死在这里,承认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赫淮冷笑,“还是你也要追随你弟一起去死?那我不介意在这里先送上你一程。”


    此时时渊序正想说些什么,这么个狂傲的家伙出言不逊他多少会被触怒却又没有,此时天际忽然传来一道圣光,他察觉到那个黛色长发的阿里托竟然直接凭借脊背伸出的庞大翅膀直接一跃而起,她的光剑直接往三个十二柱神狠狠一扫!


    赫淮也懒得废话,直接向前奔赴,竭力厮杀——时渊序正想前进,却发现赫淮狠狠推开他。


    “我们负责拖住这三个最难搞的,剩下的你来杀……时渊序,你记住自己他妈的是个人类,不是神,另外,就算你他妈的是神,你也不可能杀完十万条堕神的性命,懂么?你刚才能杀三万条纯粹就是你运气好……”赫淮此时在十二柱神的逼迫下,心神有些紊乱但是还是力图稳住身姿,“另外,如果你这家伙跑得快,少杀一点人,爬到试炼之路的尽头也不是不可以——”


    时渊序才恍然明白,秩序之门曾经是试炼之门的时候,还有一条长阶梯直上云霄,每一条阶梯代表着一条秩序,十万条堕神本应该在阶梯上,但他们看到挑战的人来了,自然会涌到他身旁去。


    时渊序低笑,“谢了。”


    “嗯。”赫淮背过身,准备直接遁了,却忽然听到时渊序开口——


    “我终于明白,原来你做安烬的狗,是心甘情愿的。说实话他确实是个畜生,但是他最畜生的是,有人明明对他如此在意,他却浑然不知。”


    赫淮错愕地回过视线,却见时渊序早已利落转身而去!


    剩下的堕神,时渊序就算杀不过去也要闭着眼砍和推,他甚至一路贪婪地在阶梯上奋起直追趁那些堕神还没追击上来,倘若追击上来,大不了就再是一顿血拼,直到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那身从棺材穿到现在的白衬衫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他嘴里还念叨着,92102,93402……当中还有他逃离掉的20156个堕神……最后他膝盖溃烂,双腿被一个堕神射中一箭,冷锐俊美的面庞沉浸在血与泪与汗中,就算曾如地狱修罗如今也已偃旗息鼓,他那把残刀此时就剩刀柄,只能匍匐在地,凭借着最后可笑的意念,还有这可笑的短柄,往前爬着,爬着——


    可忽然间,他被俯冲而下的堕神击中,然后差点摔下阶梯,此时筋骨分明的指紧紧叩住阶梯,他竟然悬出半个身体在阶梯外,阶梯本身也是悬空的,只有每一层台阶存在。


    “操!”


    时渊序破口大骂,他不会是那种只差临门一脚就前功尽弃的倒霉蛋吧?


    幸亏在军队曾经的训练,他的腰腹力量让他拼尽了力,咬破了唇,也终于,趴回了这漫长的,悬空的,已经浸透了他的血与汗与泪的试炼之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梯子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因为他数到了99999……按照常理来说,阶梯尽头应该是一扇门!


    他刚伸出手,够那扇门——正如他想的那样,门打开是一道圣光,没准还有圣人出来说声哈利路亚你终于不用受难了欢迎来到新世界,不管如何他宁愿死在门那一头也不想死在秩序之门里,可他还差最后一级阶梯,却发现自己身躯一轻,梯子尽数往下落下坍塌了!他直接从高处坠落!


    时渊序愤恨地破口大骂!


    忽而间,时渊序却恍然回过神,他还存在,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


    只是感觉周身的氛围变了——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宛如人声鼎沸。


    而他此时,竟然坐在一张桌子前,旁边还是嘈杂一片。


    “又是个不要命的来赌了,说了这里基本不可能赢!”


    “有的人就是一心求死,你有什么办法?”


    “呵呵,总有人以为自己是例外,那就让他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一次的,竟然是个人类!还尼玛是那种半截入了土似的,你看他浑身的伤疤和血痕么?啧啧,那绝对是亡命之徒啊,不要命的疯子啊!”


    “那可不是,那可是直接踩着十万条堕神尸体上来的……哎哎,还是咱们那个时候好,秩序也才一万条……不过咱们来了也没赢过就是了。”


    ……


    时渊序骤然心惊,面前的红丝绒桌布,一字排开的骷髅花纹塔罗牌,还有旁边的人影幢幢,七嘴八舌,这里是……


    这是命运赌桌!-


    作者有话说:知道你们都在养肥了,我也闭麦了,没事,人要学会坚强


    第219章


    “先生是要赌什么呢?”此时荷官已经洗好牌,仍然温驯和善地看向他,“是要赌回爱人的命,还是赌回爱人的心?”


    此时所有枯朽的嘈杂的鬼影不约而同地注视回他,“趁现在你还可以反悔,年轻人!”“真的是疯了,神在圆桌前都能输个精光,他?一个凡人能做什么?”


    时渊序抬起浓郁的眼眸,看向戴着面具的荷官,他坐在红丝绒面前,竟然就这样来到了命运赌桌前!


    那个可以扭转命运的赌桌!


    时渊序此时紧绷着脸,试图让自己那轮廓分明的脸变得冷酷万分,仿佛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玩家,而不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凡人——


    哪怕那半边脸笼上了一层血污,甚至因为刚才在试炼之路的长阶上跟堕神搏斗重重摔出了几道疤痕,他仍然抹去唇畔的血污,就这么挺立着身躯坐在那。旁边的鸡尾酒侍应生还给他满是血污的手边递上了热毛巾,还倒了一杯陈年波本混杂着意国苦杏酒,此时的时渊序手上已经沾染了杀完八万堕神的神血……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因为过度劳累,就差原地瘫倒,却还是本着那傲骨,还是将那酒水一饮而尽,橡木的烟熏味和黑胡椒的辛香砸在舌尖上,激溅出层叠的苦,和涩。


    只有中调稍微一丝甜味稍微熨烫妥帖无尽的苦。


    正如他和湛衾墨之间交杂着太多分别和痛心的过往。


    可他还是执念地,为了那一抹甜足以献出所有——只要男人不会走,他会一直风里雨里寒霜雪夜里等着他回来,就像是无望的猫儿眼少年徒劳地用自己全身那些废弃的铁皮、玩具、营养液企图留住男人。


    然而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的事实是,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他们,乃至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那就是命运本身。


    男人,爱而不得。


    而他,注定无依。


    “是要赌回爱人的命,还是赌回爱人的心?”这个时候荷官仍然皮笑肉不笑地询问道,“先生,看您的样子,是想救他的命吧?”


    “都不是。”时渊序用食指恶意地怼开鸡尾酒杯,那狠厉又疲惫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荷官。


    “我要的是跟他能够长相厮守,我要的是终结他的轮回。”


    “两个愿望?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缺憾,你只能改变一个,不,又或者是一个你都难改,”荷官就算没有细究他嘴里的“他”是谁,此时仍然淡笑道,“不过游戏方法变了,你要改变祂的命运,抽一次牌就要用掉一次命的机会,做得到么?”


    时渊序的唇角微微抽搐,可他随即清朗地笑了一声,笑得让人心头发颤。


    “来吧。”


    此时荷官顿然一怔。


    他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跟一般的凡人不一样,那神态中隐隐的自负和不屑,仿佛是在嘲笑这个命运赌桌竟然想随意让他低头。


    不过他随即笑得很肆意,“那么,请先生现在抽牌……”


    时渊序此时沉下脸,手指轻轻地拂过一字排开的二十张牌,每次拂过他都会感到心悸一下!


    不仅仅是这每一张牌代表的含义千差万别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意义,生与死,离与合,成与败,牌面反转的那一刻便成定数。


    “先生,时机不待人。”荷官此时察觉出时渊序的迟疑,“倘若十秒内未抽牌,荷官则有权利替客人选牌。”


    “时渊序,你已经试了一千多个试剂,不要前功尽弃。”此时时渊序耳畔传来,他心一紧,那嗓音与他的别无二致,但是带着更沧桑的沙哑。


    时渊序此时冷锐的脸仍然在绷紧,他佯若无事地在塔罗牌上的骷髅花纹牌背上摩挲着,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实际上——他在作弊。


    他把自己押上赌场的时候,那一瞬就和平行世界所有的他达成共识。


    他们就是个凡人,但是他们又是无数个凡人,命运赌桌要押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凡人也就只有一条命,一旦输了就全军覆没前功尽弃,他死乞白赖一路杀过来的血与泪都付之东流,他更是随时会原地暴毙,因为筹码只能是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筹码要足够支付“更多尝试的次数”才行。


    而他们,至少有上万条命——可时渊序无论摸到哪一张牌的牌背,都是一阵心悸。


    因为一旦摸到了不好的牌,就意味着哪个时渊序要遭殃了!


    他要将平行世界的他当做筹码,只能通过那一万个绝症基因片段的试剂来干预,否则他们最多不过是隔着棱镜隔空喊话罢了。


    也就是说,一边是无数个世界的时渊序在排着队牺牲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成神的机会,一边是他坐在的命运的赌桌前真正地在改变男人的命运,每一次抽牌,就相当于往一个时渊序身上注射一支绝症病例的基因探针!


    此时他坐在赌桌旁,手指又渐渐移到下一张牌上。


    此时他抽出一张,此时目光顿时凉了,那是一张倒立的世界牌!画面中的恰好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无尽的轮回,循环,哪怕世界倾倒也无法终结的宿命……正像是那个男人的命运一样。”荷官就像是催命鬼似的一边笑道,“先生,可还想试?”


    时渊序咬牙切齿,“再试!”


    此时他后脊一凉,感觉到有什么疼痛感蔓延——啊,他预料到不同的绝症基因片段正在急速转录!


    “下一张——高塔!”


    “再来!”


    “下一张——世界牌逆位!”


    “再……来……”


    “下一张——宝剑十!”


    “再来……”


    时渊序此时脸色苍白,额前碎发已经浸透成一缕缕的湿发,尽管平行世界的不同时渊序都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拿出来做筹码,但是作为联通所有平行世界的他,他仍然是试剂的主要受试者,所有的病痛,所有死亡的风险,仍然是他这个主要受试者承受的最大。


    因为成神的可能性,只有在唯一被摘走死亡基因环的他的身上赌。


    也只有他,才能拼尽全力走上命运圆桌,去逆转棋局。


    此时随着试剂不断注入,不同疾病带来的器质性疼痛在时渊序身体中急剧地燃烧,他却仍然逼着自己坐着笔直,一丝不苟,“如果接下来十张牌还是这些牌,那我可以要求你把牌全部重新洗一遍……”


    荷官狞笑着,“也行,如果先生有十条命的话,大可以提出要求,不过,我还是劝先生见好就收!”


    旁边的看客们此时都呆住了,“他怎么还没死?”


    “这是什么样的疯子?能有那么多命来挥霍!”


    “他疯了,他是人还是鬼,还是……作弊?”


    “明明荷官手上的牌注定不会有好牌!不要试了!你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输光的!”


    “都快死了,还在赌!明明已经离坟墓只差一步!”


    “这症状……怎么那么看起来像是癫痫发作,还是……狂犬病?”


    ……


    此时时渊序已经毫无血色,此时唇畔发白,连眼周都泛出青灰色,整个棱角分明的俊脸无比病态,可他此时却冷笑着,唇角甚至吐出半点血沫,“……五十条命了,如果还是这些个牌,你最好重新洗牌……否则……否则我要你好过。”


    荷官此时十分悠然地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大男孩逐渐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洗牌?你确定你能熬得到耗尽所有筹码的那一刻?”


    时渊序低笑。


    “……我不会耗尽所有筹码。”


    “在我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之前,我可能会先掀翻这个赌桌。”


    此时荷官僵住了,旁边的看客们也直接呆住了!


    自从上次那个优雅从容的男人之后,命运赌桌终于来了第二个疯子!


    此时时渊序耳边是不同时渊序的呼喊声,“……剩下一百个我们也准备好了,一千个的序列也差不多排好顺序了……”


    此时赌桌旁的时渊序,死死地用手指撑住桌面,他狠狠地抬眼,“这一次,我直接抽一百张牌!”


    荷官内心一阵急颤,怒不可遏!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命?”


    “怎么?不够你给这些牌做手脚的么?”时渊序此时竟然放肆地掀起嘴角,一边攥住了红丝绒桌布,此时还故意往后靠着椅子,一只长腿就这么不驯地架在另一条腿上,忽然翘起二郎腿,顺带着下颌微收,视线就这么摄人心魄似的盯着荷官,“啊,我之前确实听说除非出老千,不然没办法从你这赢,是么?”


    荷官此时表情僵硬了,他忽然看见大男孩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一字排开的塔罗牌。


    “赌场一直都这么运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男人那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眼尾泛红的下垂眼此时微微一抬,“那我便不抽,那一百次命,换你洗一百次牌,如果中途我突然想抽牌了,我也会喊停,你觉得如何?”


    荷官冷笑,“先生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是例外?这里的牌只有抽完了才能洗牌,谁都不例外!”


    时渊序此时越加憔悴的脸庞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态,“既然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牌,我为什么不能提前一步执行我的权利?”


    此时看客们骤然心惊,这个家伙,竟然没有抽牌便知道没有他想要的牌!


    “每次按照道理来说,二十张牌便是二十张不一样的牌,可你的牌却可以一次性出十几张高塔牌,从抽卡之前便不是一场对等的赌局——”


    “可放到洗一百次牌,一千次牌,就算你安排的所有不好的牌……只要我能抽到我想要的一张,你就满盘皆输!”时渊序目光越来越炽烈,“毕竟你给我安排的所有棋局,不过就是让我提前放弃,然后认命,可你的牌,终究是有限的!”


    “你……你简直是……”


    “还是说你的牌注定是只有坏牌,没有好牌?”时渊序凛然一瞥,却又哂笑,他那半张脸如今又是血又是病痛带来的虚汗,连带着浸透血的垂落的栗色碎发,竟然显得极其的乌黑,竟让他像是地狱浸透了的阿修罗,“我耐心有限,对这种不公平的棋局向来是看不上的,要是你没有给我合理的说法,我说——”


    他恶意地,嗜血地,轻叩赌桌几下,“这位荷官,我能不能直接把你的赌桌掀翻?”


    哪怕眼前的大男孩是个凡人,可怎么会有一个凡人能一次性拿出一百条性命来赌?荷官的神情闪烁不定阴晴不定,就像是急剧运转但计算不出结果的机器,他随即忽而赔笑,“先生未免也太不信任我,没准第二次就能抽到先生想要的呢?可你不抽直接洗——”


    “做不做?”此时哪怕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就像是枯朽的鬼,男人的目光却足够狠。


    “照您做的便是。”


    ……


    此时时渊序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你做好准备,接下来都是癌症病情,可能会让你的心脏迅速衰竭……虽然生死的风险在我们身上,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痛感基本是被你承担的,因为你也知道,你是唯一能激发出成神潜能的可能,受试者主要还是你,不打止痛药,你会痛的直接升天,如果你忍不住了……就提前说一声!”


    “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上赌桌的是我,牺牲的却是你们。”


    “算你有良心,不过横竖我们都是时渊序,分那么清有意思么?况且,我们本来也死透了,不是你的信仰空间我们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知道背后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们付出所有,有那么一个人始终等着我们……你让我们起码有再次选择一次命运的可能,那就是遇到那样的人,说什么也得拼了。”


    “况且我们也不能保证,后面进行测试的话,死亡的风险是不是还是我们来承担,牺牲的是谁,现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们要赢。”沙哑的稚嫩的忐忑的不甘的许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却异口同声。


    时渊序点点头。


    虽然他们进展的是一场“作弊”,命数并不是记在他本人名下,但由于通道的限制,病痛主要还是他来承担。


    时渊序抹去唇角的黑血,一般人吐出黑血就代表着器质性疾病到达了严重的地步。


    原来这些绝症的病痛,就足以让一个人生命垂危了。


    可他仍然斩钉截铁地说,“来吧。”


    此时旁观的众人再也就没有阴阳怪气歇斯底里七嘴八舌的,他们骤然变得无比严肃——就像是要亲眼见证一场无疾而终的赌局,栗发男人从一开始的精神矍铄,到如今身形枯朽,面容憔悴,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在和死神做最后的挣扎……不,是在和至高神做最后的挣扎!


    此时男人已经看完了一百次洗的牌,可每次都不抽,就说“过”!


    旁观的众人的心就这么悬起,一边为对方的武断捏一把汗,一边却又暗地里为对方叫好,就仿佛象征着不祥命运的牌尚未抽到,一切便尚可改变!


    然后是两百次,三百次……第一千次洗牌!


    此时时渊序紧紧盯着洗牌的动作,忽然低声说道,“停。”


    荷官狞笑,“先生还是终于选择抽了?”


    时渊序此时躬身支起半截躯干,下却经被巨大的疼痛压制住,他那双好看的下垂眼此时只能疲惫地睁开微微的一道缝隙,可此时他的眸光狠厉了几分。


    “嗯。”


    荷官便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推出一张又一张的牌,只是突然间,大男孩的手忽然叩住了他的。


    “不,我要你正在洗那沓牌的最下面的那张。”


    荷官骤然心惊,随即笑道,“不是牌阵的牌,不能直接抽的,先生!”


    “刚才第三十二次,第二百零五次,三百七十四次,第五百七十八次,第八百三十二次的时候,这张牌在上面,你明明可以把那张牌推出放到牌阵里,可你还是没有,因为……你没想到我还活着……”时渊序啧道,“……既然如此,我一次性让你把所有的牌都给我抽,如何?”


    荷官骤然心惊,这个家伙究竟是有多少条命!


    “先生,你可知道这些牌……”


    “我知道,两千两百张。”时渊序笑道,笑得凛冽却又肆虐,“我一次性抽个够,如何?”


    旁观的看客们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两千两百张牌,相当于两千两百条人命!如果不是他们亲自听到一字一句,他们差点以为如今抽一次牌的代价是一套新的货币体系,不然怎么会搞得人命都通货膨胀了!


    此时时渊序死死地抵住荷官的手,不让他再动赌桌上的牌,他似乎心意已决,“我说过,我耐心有限,更何况,你应该从来没有从买家这里得过如此丰厚的代价,不是么?”


    “先生可想好了?”荷官确实没有试过一次性收缴这么多人命,他只好温驯谦恭了点,“只是就算抽到了,您……”


    “少废话,我是客人,是买家。”时渊序冷冷地觑着他,“对你来说,这也是相当丰厚的代价,怎么,坐镇赌桌的荷官原来都些胆小鬼?”


    荷官没想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凡人竟然嘴那么毒辣,顿时扭曲地笑着,“行,行,您是客官,您说了算,这就让您一次性抽个够!”


    然而一张张牌掀起后——时渊序忽而凑近赌桌边,“啊,这里不是还落了一张吗?”


    荷官瞳孔骤然缩小——刚才他光顾着把那些牌平铺出去,却没料到自己袖口的一张牌已经落了下来!


    原来时渊序刚才那句“我要你正在洗那沓牌的最下面的那张”是在声东击西!其实对方根本没有仔细看他洗的牌,而是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好暴露出他的破绽!


    他的破绽就是他在赌局一开始就知道客官想抽的是什么牌,便千方百计地把这张牌藏起来!


    而这张牌往往藏在袖口里!


    可上百次,上千次的洗牌,谁能每次都顾得上多看自己的袖口一眼?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被密密匝匝的塔罗牌给转移了,谁会闲得无聊看向别的地方?


    此时袖口的那张牌已经落下,此时时渊序手已经径直抽出了那张牌——就在荷官察觉之前!


    荷官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手已经泛白,然后对方翻手为掌,果然,那是一张“世界牌正位!”


    荷官冷汗密布——原来一直让他洗牌的时渊序是在研究他出老千的手法,不,对方甚至看破了正在洗的牌自始至终少了一张!


    突然间他察觉到时渊序的眼睛里有无数双眼睛——不,不,对方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些人竟然都是对方,却又年龄和穿着有所区别……


    原来这上千条性命……是这么来的么?


    原来刚才时渊序一直要求他洗牌,是一直观察他洗上千次,上万次的小动作,然后死死地记住那张形迹可疑的牌,这才终于如愿找到了这张牌的踪迹,再一次性押上所有!


    此时的看客们忽然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竟然让他熬到了……”“这意味着轮回终结吧?这就是他想要的牌?”“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关键是……


    这张赌桌本身便是命运丝线的一部分,一旦有人坐在赌桌面前,赌桌便能识别出那人的命运走向和原罪,千方百计让对方无法如愿!


    他作为命运赌桌的荷官,本身也在维护着秩序本身!


    可时渊序还是从上千张牌找到了这张!不过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半分眼神……对方能够死死记住每一张牌的去向,却发现始终少了一张,所以对方直接猜到了,他藏了一张他想要的牌!


    果然是疯子……


    荷官内心发颤。


    此时时渊序手指甚至渗出血,在鲜明的正位世界牌上留下血迹,可大男孩甚至就差亲吻上这张牌,他发出痴痴的笑容。


    “湛衾墨,不是只有你赌得起……我也……”


    “我也为你抽出……你想要的牌了……”


    可时渊序唇角扯出释怀的笑容之后,他的瞳孔骤然缩小,那一阵穿刺到身体深处的痛苦就像是一阵猛烈的电流击穿了他的躯体!


    那是……那是骨瘤带来的究极疼痛!发作的时候就如万刺穿心,也是这世界上最痛的病!


    哪怕隔着平行世界的其他时渊序,那病痛也足够凿心刺骨!


    然后,他重重倒地,那张死死夹着世界牌的手也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瞳孔骤然涣散,呼吸停滞。


    所有看众顿时都呆立在原地。


    “他赢了!!!”


    “……可他却死了!!!”


    荷官此时却露出会心的笑容,“所有的赌局,都不过是恰恰好而已,人呐,终究不能得到超出自己应得的一切。”


    “啊,今天的赌局就开到这里吧,这位年轻人给与的报酬已经很丰盛了!”


    看客们竟然都纷纷掩着面,难忍绝望和失落的神情,“竟然就这么结束了么?”“算了,果然不会有奇迹发生……”“这就是不服命的下场,还是太惨重了……”“原来以为我很惨,原来他才是最惨的……几千条命就为了抽这些……”


    这些看客们原来就是那些在命运赌桌旁积怨成疾最后形成的怨鬼,哪怕他们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却终究没有人能从赌桌上如愿,便长久徘徊在赌桌旁,似乎在等待看别人的笑话,但似乎,又在寻求一场解脱!


    可如今,他们终究心死了!


    没有人,没有人能赢着离开命运赌桌!


    就连之前那个邪神……也是无数次重来,都未能尽愿!


    “他死了!他死了!他还是死了!”


    “他赢了?又能如何?他终究输了!”


    可忽然间,一道刺眼的光忽然让阴暗的赌场骤然变得像是永昼!


    时渊序身边骤然绽出一道道亮光——渐渐地,亮光渐渐聚散成光点,他忽然后脊的皮肉绽开,连带着五脏肺腑都像是重整一番的,整个人先是极度痛苦的神情,随即半边脸颊的血痕忽然悄然而逝去,绽开的后脊的一条鲜血淋漓的沟壑,竟然忽然凝聚成了一双刀锋似的雪白翅羽——


    定睛一看,那并非纯粹的翅羽,那流淌着液态金属一样的银色光泽,如刀,如山涧。而他血肉模糊的身躯上下,都忽然焕发出新的皮肤组织和血肉,将他那些张牙舞爪的,触目惊心的伤疤缝补起来,他的筋骨分明的手指骨甚至探出血肉,成了钢爪。


    此时看客们骤然心惊,连荷官都瞪大了眼睛,“不对……”


    “他不是人!”


    于此同时就是那些聚在平行世界出入口,棱镜屏障内倒成一片的时渊序,忽而微微地睁开眼眸——


    那带来无限病痛的基因序列在无数个时渊序的体内竟然纷纷是“终止转录!”


    ……


    而在他这个时渊序的身体里,那病痛也急剧地被什么东西抚平了——


    他恍然见看着那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无影灯下用骨节分明的指拨开他的血肉,给他注射什么试剂。


    他恍然想起在卡迪安星球的地下实验基地,男人出现了,要当场帮他做手术,可当时没有什么像样的实验设备,一向从容淡漠的男人,神色竟有几分暴戾,直接踢翻了旁边那已经破损的手术支架。


    “……难得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你动手术,你脾气还那么大。”当时的时渊序还哂笑道,只能怪他太稀罕男人有所动摇的模样,大难临头便只想作壁上观。


    “现在还说风凉话。”那个时候的湛衾墨冷笑,“小东西,我做医学教授为的就是这么一刻,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当时的他错愕了,“说得好像你一早就预料到似的。”


    湛衾墨目光一暗,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倒也没说错。”


    ……


    不,男人说的早就预料——不仅仅是说预料到他当时有可能就会因为死亡基因环而殒命!


    还是原来男人早就预料到他会启动这一系列的基因死亡环,在他选择注射进去的时候,对方在他体内就已经插入了终止绝症基因转录的转录基因片段序列!


    一旦这样的转录基因片段在进入他的细胞后,会利用生物体内的分子机制启动自身的表达,产生阻止绝症基因片段发挥作用的抑制因子或干扰分子……


    唯独留了一个缺口——


    那个专属于他的,开拓身体最大潜能,接近于神的编码。


    是唯一一个正确转录的!


    此时白色钢羽刺穿整个赌场的天花板,甚至撂翻了赌桌!忽然间,整个赌场坍塌殆尽,可再抬眼,时渊序看到的不是深渊,而是……而是……


    他仿佛不由自主地越过山岗,重重尖塔,浩瀚星河,荒漠,长河……然后是……


    无瑕的云间,这个世界的尽头——神庭。


    巨大翅羽依托着他的身躯,可他还不能很好地驾驭这突如其来的羽翼,一旦刹了车就只能踉踉跄跄地跌跌撞撞的……最后向前扑倒!


    这神庭以云层作为依托,建筑在其上,但时渊序之前眼见过自己在伊格的协助下上天入地,云层其实是中空的结构,一旦冲力十足人亦可穿破云层!


    他眼见就要从这九重天陷落!


    此时他的腰间被什么人狠狠地揽过,扶正,随即有什么人低声呢喃,“嗯,宝贝,你果然还是……”


    那声音糜丽深沉,带着倦怠的叹息。


    “一个小疯子。”


    映入眼帘的,正是湛衾墨那张妖孽却也可怖的脸庞,时渊序此时心猛地一慌了神,却被对方先吻住了唇角!


    彼此的鼻息和呼吸就这么交融在了一起,时渊序眼睫一抖……


    “湛衾墨,我是小疯子,那你就是最大的疯子……别告诉我连我如今来到这都被你预料到了。”


    “嗯,那倒不至于。”湛衾墨竟然是无奈的笑,“宝贝,你还真是……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每次都会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呢。”


    “骗子。”时渊序冷声道,“你明明把终止绝症基因转录的片段注射到我身体了不是么?”


    湛衾墨此时那嶙峋的庞大黑色骨翅竟然轻轻拢住他的白色钢翼,混沌邪神的骨翅终究是比他这个新生的,嫩生生的纯白钢翼要更加庞大,看上去莫名有几分狎昵。


    “宝贝,那是移走死亡基因环的保险手段,退一步就算残留一部分基因片段没有剔除干净,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危。”湛衾墨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让我想想,你是解开了死亡基因环里的基因密码么?这羽翼虽然表面坚硬,可底下的羽毛还真是跟小绒球的绒毛一样柔软呢……还是说,这双翅膀还没成熟?要我好好照料才行?”


    时渊序面红耳赤地偏开视线,“……你别得寸进尺。”


    他真的是佩服这个男人颠倒黑白的能耐,他费劲了心思才从深渊来到这,男人竟然还是一副吃干抹净的架势。


    可下一秒,一把镰刀生生地往他们之间斩下!


    湛衾墨闪身将时渊序推开,刚好错开他才刚长出来的翅羽,他那一向幽淡从容的面容此时阴鸷了几分,“啊,差点忘了,还有个棘手的货色在旁边呢。”


    “好了,现在变成二对一,哈哈哈哈,你们还真是一对孽缘,哪怕死了那么多次,折腾了那么多次也不缠不休是么?真是可笑!我还以为变态的维诺萨尔终生不得所爱,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哈哈哈哈哈!”此时秩序之神竟然是万分好笑,可此时那老贼似的从容的面庞却早已一改从容,忽然变得幽邃和阴沉几分,“不过,老朽真的好奇,我的乖儿子究竟是怎么从深渊里出来的,难不成,你真的成了神?”-


    作者有话说:跪着求你们留言了


    第220章


    听到秩序之神这句话,时渊序面容免不了有些抽搐。


    ……他直接从深渊里一路杀气腾腾地冲到神庭上准备撕碎秩序之神,他要焚他的骨烧他的魂,唾骂他让全世界的人活得如此憋屈又如此疯狂——可秩序老贼的关注点竟然是他究竟有没有成神?


    可他此时却生出几丝恶意,冷笑道,“如果我说是,你又能如何?”


    他生生经历过上千种绝症的病痛,甚至踩在无数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性命之上……


    就算不是神,也绝非普通人能忍受的痛苦,这献祭一切的决心就算不能成神,也必定成鬼!


    可此时秩序之神那老态的神色中隐隐绝望的惊惶……甚至夹杂着一些苦涩,“老朽,怎么可能会失算?”


    “哈哈哈,这绝对不可能……你的那双翅膀究竟是从哪里长出来的?还是深渊里的那些鬼魂借给你的力?不对,他们的神力明明早就被剥夺了……”秩序老贼一向料事如神鲜少神态有过波澜,可此时身后的可怖翅羽上竟然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可是,我的乖儿子,你所有变成神的可能性应该都被我堵死了才对!”


    “破防了吧?我一个区区的凡人,竟然能靠自己长出一双钢羽,还浑身上下有着坚硬的骨骼,知道我的手可以做到什么么?”


    此时的时渊序,不仅仅是一个健壮凶猛,有着利落性感又力量感十足肌肉线条的男人,他身后的那双寒光烁烁的钢翼,是从沾染着血的骨肉中淬炼出来的,而他筋骨分明的手掌尽头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钢爪,像是兽化基因和成神基因融合的一种产物,仔细一看,原来掌心还变成了肉垫,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


    他不禁腹诽道,小绒球啊小绒球,你原来是雪豹和兔狲的混合体,爪子原来可以这么锋利。


    但是这句心声后,再也没有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脑海中窜出来跟他胡说八道,他心又一凛,原来有的时候毛茸茸本性的出现也是一种奢侈,那个时候他还可以遵循自己的动物本能允许自己适当软弱和任性。


    是世界太扭曲,他本以为自己再无容身之处,便只能从摇篮扼杀掉自己的幼稚本性,这样便可自欺欺人自己是了不起的大人。


    可再强悍的大人也有再也经受不住风雨的时候。


    在他再一次得知那个男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后,心碎裂出第一道缝隙。


    得知自己原来背负“十大原罪”,而十大原罪都指向了一句命运的诅咒——“你不配得到幸福”,心碎裂出第二道缝隙。


    得知冷清冷漠的男人义无反顾地消失后,又有另一种他不愿意相信的血淋淋的真相,他要留他的命,便需要上万次的重来,而他要他,却唯独是难解。


    心从此碎裂成渣,他甚至痛哭流涕地怅惘地看着天,看着无垠的宇宙,一如许多年前那个失去了家园的孩子,刨尽自己家园的土地还奢望着触碰到亲人活着的躯体,最后却只有冰冷的尸体,那一瞬他扯破了嗓子呐喊着,哀嚎着,为什么我注定生而绝望?


    为什么我竭尽一切努力却注定——求不得。


    但如今,他亦可以告诉自己,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凡人头破血流也撼动不了半分那板上钉钉的命,因为秩序上已经写着“凡人权力不可逾越神庭”“凡人不可通过基因实验超越神灵”……所以凡人理应匍匐在制定秩序的众神脚下,匍匐在秩序脚下,然后碌碌终生为三瓜两枣拼命,最后淡忘自己为何而生,为谁而活。


    最后,你衣衫褴褛,一无所有,形如枯槁。


    他们说,你不努力。


    此时时渊序随手一记手刀直接劈断了秩序之神旁边神像——耸入云端的高大建筑物转瞬坍塌一地,碎裂一地,而他桀骜又不驯,“总之现在没必要废话了,秩序老贼,不管你是不是曾经制定秩序的所有人凝结而成的意识体,还是你自己就是秩序本身,我都可以生生把你撕碎。”


    “只因为我恨透了这个扭曲的,改不了命的世界。”


    时渊序钢羽猛地高悬然后猛扇,一道飓风顿时从云层刮起形成白浪!他如今不再是赤手空拳的孤狼,而是真正堪比战神阿瑞斯,又能比肩地狱阿修罗的恐怖存在,此时他直接将秩序之神底下的立足之地击穿成碎片!这老贼却也鸡贼得很,闪避得很快,他那双扭曲的由血肉筑成的翅膀猛地升腾出悚然的法相,让人下意识的心魂一颤。


    时渊序阖着眼,故意不看,却没想到秩序老贼那翅膀上的血肉残尸伸出畸形的勾爪攀上了他的脊梁,试图将他从半空中拽下,时渊序怒不可遏抽出自己的翅羽直接斩断了勾爪,可秩序之神竟然没继续和他缠斗,而是继续不可名状的,透着一种智者失算的神态。


    “老朽不明白,当年伊甸医药集团那些档案和原班人马应该都给老朽消失了才对,换而言之,谁会知道你本来是个人造神呢?呵呵,有趣得很呐!你一定是用了不可告人的方法,还有,就算老夫不做手脚,你和安烬本身作为所谓的DS-01也一定存在死亡的可能性,‘人类之光’的计划中,给你们植入的成神基因环虽然被老夫做成了死亡基因环,那也是本来你们身上的成神基因就有可能致人暴毙……老夫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你们干脆更加容易逼近死亡罢了。”他这老贼摇摇头,“唉,当初就应该一早夺舍了你!可是按道理来说,就算老夫直接夺舍你,成神的概率也少得可怜才对……”


    时渊序听到这一句顿时有些失神。


    秩序之神先好奇他为什么成神,如今又感慨自己为何没夺舍他,可最后,秩序之神又承认,他本来成神便是一件稀罕事。


    原来他也畏惧无法预见的命运本身。


    原来这世上,也有秩序之神无法预料的事情。


    他就这么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只见对方就算顶着安烬的身躯,那神态也足以让祂看起来判若两人,老贼老成,睿智,又带着暗刺般的狡诈,那老谋深算的城府透着一种阴毒的怨气。


    秩序之神此时那双碧蓝色眼更是晦暗得就像是常年没见过阳光似的,而身后的一双白翅膀定睛一看更是渗人得很!那竟然是无数人的躯干和器官组成的翅膀!定睛一看甚至能看到人的血肉……


    “秩序之神,别告诉我你其实一直都渴望成神,所以你才想夺舍我和安烬。不,又或者说,你自己本也想改命,又渴望成为真正的神,“人类之光”的成功试验品变成了你的目标。”时渊序此时忽然神色肃然几分,“啊,当然,虽然你本身就是‘秩序之神’,但你的这双翅膀,是由凡人的魂练就的吧?”


    “哟,老夫的心思你也想揣摩?好呀!””秩序之神眯着眼笑道,他掌心升腾出一柄极其锋利的弯刀,“老夫自然是要无数的神魂和人魂筑成更加强大的神躯,既然如此,哈哈哈……可事到如今,告诉你又何妨?毕竟老夫的神力,本就来自众人改不了命的恐惧本身!”


    秩序之神歪斜着头暴戾地笑,那可怖翅膀掀起的飓风甚至把神庭的建筑都直接刮落坍塌!一些来不及逃的神庭成员竟然也在这阵飓风上刮上了天。


    风暴甚至席卷了神之家园,还有神庭的府邸,政府大楼,行政官办事厅,钟楼,巡礼处,一切典雅而富丽堂皇的神庭街景竟然瞬间坍塌毁灭,并且被卷进了飓风里,而这飓风甚至直接通向最顶端的穹顶,而不断地往下延伸!


    远处看就像是径直横亘天地的一道风暴!


    “不好,这家伙是想直接灭世。”时渊序说道,“他连自己的神庭都不要了!”


    秩序之神缓缓道,“最后所有人都别想改命,就算付出了多少代价……也别想是例外!”


    此时湛衾墨在旁好整以暇,注视着他的小东西意气风发地和那老贼厮杀,他一向最是从容,又最是耐心,哪怕掀翻人间和世界对他而言只是须臾,但看着时渊序振翅而飞,裹挟着劲风迎面而上,他倒别有一番兴味。


    此时时渊序看见秩序之神要发疯,恨不得直接上来跟对方干一架,可是秩序之神飞得极高,几乎快超出了肉眼看见的范畴——就像是直接去到了外太空似的!


    时渊序错愕地看到秩序之神甚至将命门里面的所有命运实现甚至直接拖拽到天际!就像是要生生绷断这些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命运丝线,“你停下,这是别人的命!”他鼓起勇气冒着翅膀着火的风险,穿梭到大气层,直接拽住了秩序之神的翅膀,“……你把全世界的人都杀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老夫本就要看到所有人安于现状,永远屈服于命运才罢休……可是……我的乖儿子,你干得漂亮啊!所有人都开始反抗了,这意味着世界必须重来了……嘻嘻嘻!你看到了吗?我会像一枪崩了你的母亲钟小姐那样,还崩了无数个星球的上亿条性命,而他们都要怪你,怨你,偏偏非要改那本应该板上钉钉的命!”


    “秩序之神,你似乎唯独不愿意承认一点,改不了命的人是你。同样,被秩序牵制住的人,也是你,只有你。”湛衾墨此时耐心有限,他骨翅微展,忽而制造了域,径直将时渊序和秩序之神困在一个区域,此时无垠的混沌在他们身边蔓延,秩序之神就这么被荆棘禁锢,而湛衾墨就这么悠悠地踏过来。


    他此时轻轻抬起手里那把被重重鬼影缠绕的长剑,“啊,你说所有人都别想改命,可我此时也很想杀人呢?你可是让我的小东西身体植入了死亡基因环,受尽了上千种绝症的委屈……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此时论是疯魔的程度,这位混沌邪神可压根与疯子秩序之神不相上下,此时秩序之神看到那把沾满他血迹的剑,身体竟然下意识地震颤了……他转而忽然狂笑不止,“不,这一次绝对不一样了,维诺萨尔,你休想再得逞!别忘了,你可以重来,那我也可以避开你所有赢的可能性,我们在‘作弊’上可是相同的!”


    此时秩序之神忽而挥动起了手中的镰刀,但那镰刀已经蜕变成暗黑色,对他而言,安烬那横扫千军镰根本不趁手,但他此时并无心关心这一点。


    毕竟这镰刀就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大杀器,本来就锋利得吓人,就算远处轻轻一甩,那形成的风刀也能把人割伤,而那暗黑色镰刀此时被拉伸到相当庞大,堪比一支巨型的核弹的大小!


    时渊序此时看在大气层中隐约有无数的金色流淌!


    ——这是无数人的命运丝线!而此时他还听到什么碎裂的声响,发出刺耳的绷断声,他心骤然一惊,发现是那些命运丝线正在一根根绷断!


    “爱德华,艾莎星的一名三十二岁的男工程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加班中度过,最近去医院查出自己有重度肾炎,因为上班期间只能三个小时上一次厕所,他习惯了憋尿才得了病,如今他囊中羞涩花去了大部分的工资来进行治疗,就在昨天,他将出租屋里所有的饮料都扔掉,并且在求职APP上重新投递简历,但他又想到如今世界随时有可能要来大清洗,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他忽然觉得痛苦得想死,他觉得自己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还想出国旅游,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出过一趟国,可他或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吴晓丽,落后的安娜星球乌河镇的一名四十四岁的列车驾驶员,二十年坚守在岗位在小镇里都没离开过小镇,去年刚在子女的带领下,第一次去了外星球看到了会飞的汽车,她忽然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时间,并且主动报名其他星球的老年大学,说要一年内学会光脑自如地玩转社交媒体和线上购物,第二年要学会人脑交互,这样不用戴老花镜也能输入大量的信息,不会再被那些营销号的假消息糊弄,第三年……她想陪着孙女去一趟水上乐园,她大半辈子还没学会过游泳,这一次她还是不甘心。”


    “桑德老太太,曾经是十四圈环被淘汰星球的难民,如今在哈斯卡星球的邦德联合国的一家超市做收银员,新年的最大心愿是能买一套崭新的天然羊毛大衣,然而新年的那天她终于穿上了熨烫妥帖的羊毛大衣,却看到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一家三口一家四口,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忽然觉得,这羊毛大衣根本不保暖。”


    “祝无郁,从一个女性地位极度低下的落后星球靠偷渡逃离,一直以来没有公民身份靠打黑工为生,由于只有初中学历,且黑户没有正式学籍,她只能靠上网课来丰富自己的知识,每天她都求贤若渴又几乎卑微地汲取着知识,还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拿到公民身份,重新回到校园,直到她有一天去到一个优渥的雇主家里做钟点工的时候,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房子,窗明几净的房子里有很多书籍都积灰了,而富人家的小孩每天都打着全息游戏,还酗酒飙车混吧,考试考倒数,可后来小孩的家长给学校转了两百万的赞助费,小孩没怎么认真考就上了这个星球最好的大学,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


    ……


    许多命运丝线只要靠近,就能看到整个人的生平和生活状况……他急速地冲上去死死地用手指捻住这些绷断的丝线,可这些丝线被秩序之神拉得很长很长,脆弱得已经快要绷断了!


    秩序之神冷笑,“可笑得很,我可笑的乖儿子,你就算成神了还是一样圣母!那些人你根本救不完的,松手吧,我等会要把这些丝线通通斩掉!”


    此时时渊序额角一直冒出冷汗,他承受的断裂处的压力,堪比天地之间拉伸的压力……因为命运丝线的尽头本来在神庭,可另一端却被秩序之神带到了天穹!


    “你简直是疯子……这样做……不过是让所有人痛苦罢了……可你呢,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的手指已经被磨出了几道猩红的血,随即“崩”的一声,一匝匝厚密的丝线猛然间断裂!足足有上万条!


    “不!”


    时渊序心一坠,却发现断裂处瞬间生出一道道黑色的网状物,让那些丝线没有原地崩开!


    他回首一望,湛衾墨此时轻抬鬼爪,“小东西,这里有五千亿条命运丝线,你一根根救,就会像永远在山坡上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一样。”


    时渊序面红耳赤,“可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那我们分头行动。”湛衾墨淡淡道,“不过,宝贝,你总是说你长大了,不是再向我撒娇求饶的小孩,那么,你是想——”


    时渊序随即抬起下颌,竟是释怀的笑,“嗯,是啊,这次应该我来出手。”


    “不,是你在我的怀里好好看着我出手。”湛衾墨淡淡道,“我说了,如果离开我的世界后,你乱来,那便就要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此时他顺势还迎上来,冰冷的胸膛贴着他的羽,一边露骨又下流地轻抚他的腹部,然后贴着他的鬓角摩挲,“毕竟我改造了你,我的恶鬼本性可以填你的魂,也可以填你的身躯,如今空出来的这部分,可惜又太空寂了,啊,宝贝,你可以用这里来生我的孩子。当然,这之后你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振翅而飞了呢。”


    “你要诞下我的子嗣,又或者说,生下我的种。”


    “操!”


    时渊序猝不及防地被噎住了,直接吓得退后几步。


    他只能佩服这男人厚颜无耻的能力,如今是什么时候,是和秩序老贼殊死一搏的时候,是整个世界转瞬就可能掀起天翻地覆的风暴的时候,而这可对方身后的触手此时已经将他的翅膀攀得紧紧的,牢牢的,没有留出半点空隙。


    “既然小宝贝如今成神了,我也很伤脑筋呢,以后就再也不需要我这样的老男人来照顾了,不是么?”湛衾墨在他耳畔轻轻地啄吻着,“本来我很想杀掉秩序之神,可是我忽然换了个主意,比如,在这之前亲手将你的双翅折断如何?”


    时渊序目光顿时阴沉了,“湛衾墨……”


    虽然这男人这么做并不让他意外,对方对他疯魔至此,却也控制欲到达变态的程度。


    “可我说过了,我不能让这第十万零一次的尝试成为枉然,也不允许从头再来。湛衾墨,你休想拦我。”


    “如果我还是要拦呢?”湛衾墨眉毛轻纵。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来到这里付出了多少代价……湛衾墨,你这个疯子,我赔的是其他世界的时渊序的性命,我不能对不起他们!更何况,你知道么,我明明是为了……”


    “为了你,我踏马一个凡人,根本杀不了多少堕神,可是我还是杀了上万个……我跪着爬上试炼之路,也全是为了你……”


    他再如何嘴硬,此时也逼得只能竭力开口!


    上一刻的温柔缱绻如今竟然成为了相互钳制,男人的触手牢牢地将大男孩的钢翼直接禁锢在内,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让他喘息不止,“……你松手。”


    湛衾墨此时却痴缠地吻着他的脖颈,“我知道,我知道,你也爱我……宝贝,我很高兴……”


    时渊序此时察觉到对方的神态骤然变了,那鼻梁贴着自己的脖颈,就像怎么吻都吻不够,“可我还是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还是觉得很痛苦,这是为什么?……呵呵,或许这是因为每一次重来之前我都很不舍得,每一次重来之前我都没法和你好好告别。”湛衾墨轻轻在他耳畔低喃道,“毕竟你又要重新认识一遍我了,又一次把我当成那个不告而别的骗子了,可是,宝贝,我已经无数次重新认识你,无数次被你揣测,无数次被你阴阳怪气,无数次被你推开又不得不羞于启齿地坦诚……嗯,倒也无妨,只要是你,我便永远看不腻,只是——”


    “只是这一次,哪怕失败了,我也不想重来了。”


    “小东西,你比我想象得成长的更快,每一次重来,你都是不一样的选择。”


    “我唯独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次,你竟然避开了我所有的预料……你甚至成了神。”男人磁沉动听的嗓音竟难得出现迷惘,他随即叹息道, “如今的现在是我哪怕重来十万次都没有预料过的,几乎称之为奇迹的存在……可宝贝,一旦失败了,那大概这世上最后一丝留住我的希望都没有了,我愿意和你双双湮灭在世界的裂缝里,因为现在的你是我最爱的你,因为现在的你……是最爱我的你。”


    “我爱你,可我更爱此时此刻的你,独一无二的你……


    “不,与其这么说……”


    “不如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真正地深爱着你。”


    湛衾墨此时忽而轻轻笑道,又病态地用那种赤裸的眼神扫试着他,“嗯,我不该对你如此慷慨,我本应该一早就放弃的。毕竟要重新驯养一只倔强又脾气火爆的小绒球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一个邪神,怎么允许自己做出这种毫无回报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能和你保持距离,或者我们之间再无情感瓜葛,这样便能保持付出与回报的平衡——可是我终究还是……”


    “放不下你。”


    时渊序眼神闪动,他忽而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竟然身旁是无数漆黑的命运丝线,那些命运丝线正属于湛衾墨的,那浓厚的黑雾气连带着男人的触手将他拢在了禁锢里,可他却丝毫没有觉得有半分可怖,而是径直自己的手拢在这密密匝匝的漆黑丝线上!


    “湛衾墨,我都看见了。”他呢喃道,“我是一个普通人,在我的脑袋里你那七年不知所踪,而你还是个薄情寡义的骗子,可你忘记了一点……忘记了其实我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不然你消失的那七年,我为什么还在信你?”


    “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宝贝,你就不能承认,或许是我骗术了得,确实把你哄骗得不得不牢牢信我呢?”


    “那我接下来说的,你绝对找不到机会反驳——”


    “比如,你明明只是在小小的我的记忆里短短地出现了三年……”


    湛衾墨眸光闪动,他看着时渊序那下垂眼生硬地偏过来,活似不想被他觑中心底的心思。


    “明明我应该把你痛快地忘掉……”


    “可我每当回想起来,却像跟你过完了一生。”


    此时,男人骤然一顿。


    时渊序苦涩地笑道。


    啊,是啊,男人不告而别的七年,他每逢想起那个湛先生牵着小时渊序的手,却猛然间想到自己的手被男人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每逢想起湛先生托起自己到肩头看一簇一簇的烟花,却猛然间想到男人将自己紧紧地揽到肩头。


    每逢想起湛先生拢住自己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写出好看的字的时候,却猛然想到男人十指相扣他,含笑看他的画面。


    每逢想到湛先生那不留情的薄唇调笑着时候,却猛地想到对方吻上自己的画面。


    他是疯了……


    明明他和男人只是正常的监护人和小孩的关系,为什么他却想到了那些不该想的场景?那明明是……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他们明明……明明从来都只是陌生人。


    所以那个时候的时渊序,才那么自厌又自弃地渴望自己能够忘记对方。


    就像是他的灵魂已经悄无声息地烙上对方的烙印——


    在告诉他——


    他终究忘不掉他。


    因为——


    “在重逢之前,我已经对你……”


    我已经爱上了你。


    可笑,可耻,又可厌地,将你一次次刻在我的心上,哪怕浪终究将沙滩的痕抹去正如一切恍若从未发生。


    但刻痕,终究印在了每一颗沙粒的脑海中,纵使潮起潮落,曾被触碰过的每一寸纵深和沟壑却清晰如昨。


    “更何况,湛衾墨,重来的不止有你一个人。”


    时渊序此时那刀锋似的眼眸,清明澄澈。


    因为——


    海水倒流,时针倒转,人潮褪去。


    “可我从来,都记得你。”-


    作者有话说:后续有高能吗?还有的,疯如神的走向。


    谢谢看到这里的精神股东们,腩老师在这里磕头了,哈哈哈哈,感谢最近的营养液,看上去还是比较客观的


    金主太太又逼着我番外起码写十五篇,还给我约了番外的封面(太太说whocare能不能印,哈哈哈,到时候搞一个限定番外弄成本子,虽然很冷但是好玩,里面放点插图四舍五入就是官方同人本了(当然,这是纯净版,不想被抓))


    还有宝们问我怎么死活不申榜,第一我懒,第二申了也没用,全是那一挂的什么龙傲天快穿万人迷虫族之类的玩意,我画风离奇根本不是同个赛道的,第三我的书要发力必须要完结后,我不在乎赚钱与否,因为几百万的订阅费仍然买不了什么东西(更何况几百万的订阅费我也挣不到),第四,我不想迎合晋江的榜单,我看不上晋江榜单上的98%的文,在一条路上走到黑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就是我的宗旨,我不喜欢看晋江的文,我就不会写晋江的文,我是在写我心目中的神作,而晋江那些数据很好的文在我眼里90%也是平庸之作(这个评价视角是读者视角的,有些极端,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的公式很简单,几个时尚单品一样的元素拼凑两个假人再卿卿我我,然后就“火”了,卖点周边和广播剧,就以为这是真的顶级作品,其实内核和内容不堪一击,历史是滞后的,但是是明智的,十年前写文的一批人只有几个被铭记,当下这些泡沫很耀眼,实际上我知道他们会被遗忘,晋江这几年有真的出圈作者么?两个言频的不错,但是晋江甚至没有好好开发,赛博和废土的改编一塌糊涂,不然热度甚至可以比肩诡秘之主之类的)当然,在这里发就是为了保护版权,哈哈,第五,既然都快完结了,我就说一下,其实我和金主太太的目标是为了“匡扶正义”,不是为了成为热门作者,我们希望好作品能出头,而不是垃圾作品,所以我和他们打了个一个赌,他们也和别人打了一个赌,一本不迎合任何主流榜单的书能走多远,为此我不要以往的任何积累重新起号,这本书也没有任何初始收藏,没有蹭任何类型套路(就是ABO校园那些固定题材)的热度,又痛又虐(不是故意的)当然也又带感,凭着暗黑美学的书最后能成为什么样的“怪物”,虽然现在很冷,但是不用担心,总会有奇迹发生,借用《九州缥缈录》的一句话“人生就是这种捣鬼的东西,你汲汲于名利的时候,名利远在天边,你想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又听大明宫中传你作诗。”(这位人士也是个老贼我就不点名了)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基本上看到这里的人智力都很高,审美鉴赏能力都很不错,绝对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哈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