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霎那间,时渊序就这么被男人吻着唇畔,却是被血腥地含着舌缠咬着,湛衾墨对他的攻势一向都是肆虐的,他错愕地往后,可骨节分明的指就这么拢入他的发间,以至于男人可以吞吃得更深,而他则甚至连喘息的力度都没有。


    “舌头松开,乖。”男人竟然还要他学会放松,甚至迎合他的肆虐。


    “……“时渊序蹙眉,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吮到舌根,”咳……你他妈……在这个时候怎么突然……”


    此时阖着眸的湛衾墨促狭地睁开眼,”嗯?宝贝,我完全可以认为,刚才你这么说是在勾引我。你说你从来都记得我,那我大可以认为,你每一次在我面前的不经意实则是有目的,因为你早就爱上了我,不是么?“


    “我是记你的仇,我是记你这人已经无药可救一向都这么偏执又这么淡漠……你能不能不要再黑白颠倒,我操!”


    可男人随即轻轻地在他脖颈侧啃噬了一下,时渊序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粗喘,“可惜你也确实在享受。”


    “滚!”时渊序捂着脖颈闪开了,他的翅羽甚至还被男人拽落了好几根,就这么别在骨节分明的指间合拢,像一把花里胡哨的扇,湛衾墨吻着他的羽毛,“宝贝,我忽然想到我们之间还有更有趣的玩法,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现在是扯这些的时间吗?我是鸟人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的羽毛拔光!”他怒不可遏地想夺回来,可此时他发现自己还在触碰着湛衾墨那黑气四溢的命运丝线。可他触碰命运丝线的手指绽出无限的金光,让那些黑色丝线包裹的层叠黑雾猛然间就像是被阳光吞噬的阴影似的,荡然无存!那包裹在命运丝线上的黑色外壳纷纷毕毕剥剥地落下了,露出了银河丝缎般的光泽!


    此时湛衾墨吻回了他,“嗯,宝贝,你让我真的超脱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释怀过。”


    原来那黑雾是经久不息的,属于命运丝线的主人的怨恨、不甘、惆怅、悲伤……可如今在时渊序的触碰下,忽然间蒸融了。


    纵使此时的维诺萨尔邪神没有了叫做伊格的恶鬼本性,可祂此时的神格竟然绽出了无限的光泽,那佝偻崎岖的巨大骨翅后缀连着流泻的光翼,而那可怖的触手竟然蜿蜒成了世界树的模样。那世界树散发着无限的光华,竟然为所有脆弱不堪的命运丝线镀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外壳!


    此时上万亿将近在拉扯下断绝的丝线,忽而又枯木逢春般地连亘在了一起!


    “湛衾墨,你不仅仅是邪神,”时渊序错愕地看着命运丝线那层外壳,“你以世人的邪恶和恶念为生,但你也可以让人复生……你真的很不一样。”


    “不过是博小东西一笑而已,还真是好骗的宝贝,”湛衾墨挑眉,可祂那可怖的半边骸骨似的脸,逐渐在世界树的光华下浸染成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脸。


    高挺的眉骨下一双向来调笑的凤眸,薄情的唇却精雕细琢,此时男人一向阴鸷凉薄的气质被世界树的光彩渲染,竟是更加绝艳逼人,让人单单只是看一眼就深深陷溺,沉堕。


    众鬼之主,覆灭世界之外,竟然又能让众生重焕新生。


    霎那间,他那浑身的邪气竟然被匀出了几分神圣!时渊序甚至依稀察觉到这男人曾经在众神仍在的神庭之中,穿着一身长袍,孤高挺立,一尘不染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男人,慵懒地披着银白的长纱,背后有着日轮光冕,一头银发将近无尘,他身侧的两个侍从并非恶鬼,而是两个面貌堂堂的神仆。晨曦回廊圣歌缭绕,他悠悠地在庭中踱着步,那十二柱神见到他竟然皆是恭敬地鞠躬,“维诺萨尔大人,今日敬神仪式未能见您出席,实属遗憾,改日希望能在圣骸王庭和您一同切磋法相,共诵圣歌。您近日,是在准备圣约日的降神典礼么?”


    “嗯,无妨。”维诺萨尔调笑道,“那些早已准备妥当,若要切磋,不如明天就动身前往寰宇之海?”


    “您可真是通达,这就准备二十匹狮鹫兽载着法师们在那制造法场,这样便不至于咱们都精疲力尽。”


    “看来埃琉德罗斯确实耐力不行。”维诺萨尔淡淡道,“法场?我的法相可以源源不绝。”


    “老友,你这么当面让我丢人好么?”风暴之神啧啧道,“奥提利昂,我说过了他就是众神王庭里最可怕的存在,你还不信。”


    ……


    时渊序哑然,那悠然谈笑的男人,如果不是那依旧带有几分玩味的妖孽脸庞,几乎想不到是如今的混沌邪神,众鬼之主。


    而那些十二柱神,原来神智清明的时候也是那么圣洁伟岸,而不是他在秩序之门里对抗的那些阴鸷的堕神一样。


    此时场景又变成了一处神殿,霞光渐渐从檐角的神兽攀到了柱体的下方,这是祥和宁静的神之境界,也是真神栖身之处。


    “你不能爱他。”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穿着碧蓝色长袍,貌如神邸的女人和那个男人并肩而立,那女人是大地与四季之神,名为戈尔伦,一头有着麦穗般光泽的发荡漾着浅浅的金色光芒。


    她垂下眸说道,“秩序安插了一系列因果在两人结合之前,从你起心动念的那一刻起,你就要百倍千倍的偿还,俗称过把瘾就死。所以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最后生老病死,最多也不过在他的灵魂消散之前最后一次道别。”


    此时维诺萨尔穿着暗色长袍,银河般的长发垂落腰间,正在抚弄着用来储蓄神力的天然晶石,目光淡淡道,“可如果我执意要做呢?”


    戈尔伦摇摇头,说道,“维诺萨尔,我已经因为爱上了凡人被夺去神格,其他神更是就此陨灭,世间常说最后只能有一神,我希望那个神是你。”


    维诺萨尔唇角扯出锐利且病态的笑,“那么,你告诉我到那个时候,我究竟是神,还是鬼?”


    戈尔伦睁大了美目,忽而惊恐万状,“维诺萨尔,那种事万万不可,你身为真神,就要有维持世界秩序的操守……”


    突然间,神殿俨然成了地狱,黑色烈焰布满整座楼宇。


    “如果我说,我偏要贪图呢?”


    磁沉动听的嗓音,却渗着恶鬼的森然,“若我渴求,这世界,也完全可以为我而运转。”


    ……


    “……还是为了扭转命运,你才选择了……成为邪神?”时渊序回过神来,发现此时又变成了现在,此情此景,他们在天际的神庭,身旁是层层叠叠的命运丝线和恢弘的神殿,却早已物是人非。


    而男人,早已成了沾染血与魂的众鬼之主。


    “嗯?”湛衾墨怜爱地捧起他的脸,“那是我的回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伪造的,毕竟我本就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


    此时秩序之神在高高在上的穹顶之上冷笑,“老夫也是在旁边看腻了你们俩夫唱夫随,不过,奉劝你们看清楚场合,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那黑色的镰刀此时就像掀起一场磁暴似的,忽然从天而降,席卷了这上万亿的命运丝线!


    秩序之神似乎预料到他们的能力会越发强大,已经铆足了劲将这魂器炼到了一次性能瓦解所有命运丝线的程度!


    “嗯,秩序之神,就算你把这个世界都毁掉,你也永远不能超脱——”此时湛衾墨轻轻抬手,身侧便形成一道立场直接与那磁暴似的风浪对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因为你是个懦夫,不是么?”他的薄唇此时掀起邪恶的弧度,清冷地笑道,“因为你永远没有勇气……改变你那可悲的命运,所以你只能寄托这全天下的人,陪你一样被命运玩弄。”


    “……”老贼的脸庞竟然也那一瞬陷入怔忡,随即却是冷笑,“维诺萨尔,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夫也得像你一样无休无止地陷入轮回,才有机会改命?哈哈哈哈哈……那简直是比老夫改不了命还要地狱!况且,你确定这一次就一定能如愿么?”


    “嗯?我至少可以确定,你终究不能如愿了。”湛衾墨缓缓道,那手中的长剑直至贯穿到了宇宙尽头,“因为我要毁掉你的秩序,然后,毁掉你。”


    “噢噢,我还真是害怕得很呢,不过维诺萨尔,你这把剑既然捅穿了我那么多次,可还是要重来那么多次,证明你还是被命运玩得团团转了呢!让我仔细猜猜,要不然就是秩序这玩意还是让你承担因果太多,你终究无力偿还,还是说小东西无论你如何付出,都丝毫不买你的帐……”秩序之神此时疲态百出的俊美脸庞此时竟然笑得浑身发颤,“你觉得你这一次又能赢到哪里去?明明是因为众神当中只有你是个可悲的疯子,你才走到了今天!”


    此时厚密如麻的秩序长枪从四面八方飞驰向湛衾墨,而祂身上光翼形成的世界树却直接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网,将那些长枪拦截在树梢之上,并且渐渐将长枪吸纳成自己的一部分!


    秩序之神咬牙切齿,祂此时碧蓝色眸染成了红色,此时湛衾墨的触手甚至裹缠住了祂手中镰刀的一端,让祂不能再轻易挪动半分!


    “还是那些老套路呢,秩序之神,所以你为了控制众生,只能一直守在命运丝线旁边?还只能夺舍光明神的躯体,如果不是我和小东西来会会你,你是不是还在拿着那把镰刀在那兜兜转转着找别人的线来剪?”


    “老夫要把全天的人都毁了!你又能如何?”


    此时湛衾墨的血瞳渐渐透着一种餍足来,他竟然像是品尝什么很有滋味的东西那般,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唇畔,透着一种阴邪晦暗的病态了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等等,你吸收的是什么!?”秩序之神察觉到有什么力量被无形地抽走。


    湛衾墨轻轻抬眸,“自然是你的邪恶。”


    邪神以世人的邪为生,可祂竟然还能以秩序之神这纯粹的,窒息的邪恶为食,此时祂的光翼恰好和祂本属于邪神本体的尾棘和骨翅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如同星球光环似的光翼——一层裹住了寰宇和星穹,另一层则横贯整个星球!


    时渊序错愕地看见男人竟然显出如此庞大宏伟的光翼……就好像半个宇宙都是对方的羽翼!


    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男人的骨翅多么可怖崎岖,却万万没有想过对方的完全体却如银河般瑰丽——此时的混沌邪神,宛若真正的世界支配者。


    “可惜,我早就预料到你们会合伙对抗我这么一天……”秩序之神的暴虐只是一瞬,随即,他竟然又恢复那悠然的,从容的姿态,“维诺萨尔,就算你融合了再多的神力,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些花拳绣腿罢了,你们忘记了我还设置了一条秩序——‘一旦秩序之神的性命受到威胁,秩序之神有权终止全宇宙生灵的性命’。”


    这特么简直是强盗逻辑!时渊序就差破口大骂——这跟游戏直接输入指令作弊有何区别!


    这么说——全世界的人的性命,简直是秩序之神的免死金牌!


    “呵呵呵……你们觉得老夫嚣张?这个杀手锏,竟然要让我先被你们狠狠折磨一番才能触发!本来我就可以开始杀戮了!”


    之前时渊序早就知道这个老贼有灭世的打算,毕竟如今全世界都揭穿了祂的真实面目,按照对方的打算,孤寂时做出将整个世界“清零”那种比那男人直接灭世还恐怖的举动!


    可由于他和湛衾墨阻止,对方没那么容易得逞。


    可如果……换做这是由世界秩序决定的。


    一切就没那么容易了!正如秩序所确定的那样,不该存在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终究会有那颗金色子弹终结对方的性命。


    “湛衾墨,我明白了,如果不从根本上毁灭掉秩序的存在,这个孙子一定会千方百计通过秩序来侥幸偷生!”时渊序怒骂道,“星际元首大会每一次都会重新修正一次秩序,实际上这应该是众神联合制定的,可如今话语权只剩下了他——一旦让祂熬到下一个秩序圆桌,祂将直接增加了不少有利于他的秩序!”


    “嗯,宝贝,你猜得不错。”湛衾墨此时不介意把主场让给这个意气风发,怒不可遏,跃跃欲试的男青年,可此时他轻轻地扶住时渊序的肩,低声道,“不过,你还忘了一点——”哪怕他千方百计推出新的秩序来保证他的安危——”


    “他也从来,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蛇蝎般的口吻,却利落彻骨,开膛破肚。”这证明,秩序并不是真正为他所用——换句话来说,秩序之神亦是秩序的俘虏。


    刹那,秩序之神的瞳孔骤然绽出金色,并且更加露出他本相,一个紫色长发的,清癯文雅却又怨毒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开口!你凭什么……如此轻蔑!”


    就像是终于被揭穿了那真相,便是秩序之神要控制整个世界和祂一样不能改命,秩序之神此时被暴怒占据理智,他此时身上翅膀组成的人形顿时像是厉鬼般,发出可怖的尖啸声!


    此时骤然间,湛衾墨和时渊序竟然默契地嗅到气氛中的一丝可怖气息!


    一根命运丝线断裂了——


    其次是十根——


    其次是一百根——


    然后是一千根……


    一万根……


    十万根……


    “秩序的力量,就在于祂不仅可以杀死违背秩序的任何一个人,还可以把一件很离谱的事情,变成一个宇宙的规律,然后,成为命中注定。”秩序之神邪笑道,“虽然没有你们那么花里胡哨的神力,可是操纵秩序的人终究是我,所以,要么你们选择重来,要么……就迎接好自己的死讯!”


    此时湛衾墨轻而易举地发动那世界树的余晖,将所有断裂的命运丝线再紧紧地接了起来!可接下来还有十万条,二十万条,一千万条……三十亿条!……


    “不过,神力究竟是有限的,那么,小东西,如果是你的话,会如何?”


    时渊序还不是很习惯动用自己新焕发的神力,他企图用自己意念修补好那些断裂开的丝线,可过不了一会儿,那些丝线便会因为不可抗力再次断裂开来!


    哪怕湛衾墨如今一次性能控制住上十亿的生灵不受秩序之神的波及,可整个世界却还有不少个十亿!


    此时他们甚至听到了苍穹之下那些此起彼伏的哭嚎声!那是灵魂生死之间挣扎的求救声!他们终究难逃一死……


    “我们还不想死……我们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实现!”


    “救救我们吧!”


    “你们在神庭之上,能不能照顾一下普通人……能不能……阻止那老贼……至少让我们再看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能被改变的一天……”


    ……


    可终究,许多人不能遂愿。


    时渊序眼睁睁地看见落后圈环的生灵先被淘汰了——先是植被和野生动物,然后是上面的原住民,只见那些星球忽然掀起了一场奇非同寻常的太阳风暴,直接将大气层翻腾成沸水,那些原住民甚至有很多还是没用上新科技的落后城区的居民,他们此时紧紧相拥,躲在破损教堂的大厅之中,宛如企求避难的信徒!


    那破碎教堂正是他们曾经在混沌邪教信徒的号召下,自己建起来的,“纵使祂是邪神祂真正爱着一个人,而祂才是真正的神。”


    可哪怕是神,也没办法将他从秩序之神掀起的风暴之中安然无恙。


    此时忽然他们身侧出现了很多散乱的光点,甚至是漆黑的魂魄……那些光点从神庭的尽头来的!那是之前被时渊序毁掉的刑具里逃生出来的灵魂!


    那是审判官们、监察司成员们从全世界各地搜刮过来的,忤逆他们的各个灵魂,如今那些灵魂就像是形成了银河似的光点,纷纷涌向了那象征着无数生灵的命运丝线上!


    时渊序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渊序……”


    “渊序……”


    “你别担心……”


    “妈帮你修好他们……”


    他瞳孔骤然缩小。


    随即那光点迅速地依附在断层的丝线上,形成了一层强有力的包裹,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嘶吼声小了很多。


    “妈,是你吗……”时渊序无声地呢喃道,可他随即疯了似的冲到那光点跟前,“妈!我还是错过了能救你的时候……我对不起你。”


    他感觉到了——那温柔的嗓音是钟孜楚的。


    眸色极深的下垂眼忽然间疼痛地流出苦楚的泪,“是我没用!我偏偏在你需要我在的时候死了,妈,你不要再帮我,是我非要对抗神庭,对抗秩序之神,我把你拉下了水……”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曾经被秩序之神在神庭上夺舍的时候,对方竟然毫无畏惧地直接质问秩序之神,上来追讨自己儿子的性命!


    时渊序还得知一个更加震惊的事实,钟小姐之前有个被神庭夺走的孩子。


    为什么这世上……只要违抗命运,代价就如此惨重?


    为什么拼尽一切努力好好活着的人们,却要遭此不幸?


    “你好好安息,准备投胎,不要再帮我做这些,我不值得。”


    想到那终究是一个外界眼中的女强人,企业精英背后的一切,时渊序那眼泪便无声地落了下来,男人那绷紧的脸庞骤然软化了,他急切地想用自己的掌心合拢那光芒,深怕一阵风就将这抹光吹散了,然而那光就算被合拢了,光也越来越微弱。


    “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走到这一步,渊序。”


    “我当时铁了心收养你,你知道是为什么么?”时渊序仿佛感受到钟孜楚那娇艳的面庞看到自己那一瞬的温柔,“因为你的眼神,永远那么倔强和孤绝。”


    “妈知道,倘若那么一刻你能选择对抗世界,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


    “正如我一样。”


    “渊序,如今秩序之神本来就屠戮了不少反抗祂的人,就算不是为了你,妈也活不长,这不是你的错,妈从来不后悔为了你出头……虽然你有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你的亲生母亲也是人为的基因体,可那终究是你的亲生母亲。而我,又何尝不是基因计划的牺牲品?妈真的很喜欢你,你那倔强的小模样……我看了就喜欢,因为妈就喜欢你抗争的模样……对了,在我灵魂消逝之前,如果你看到若均的话,就帮忙转告……我很爱他,只是我的爱已经分给了最先的那个孩子……可我一直为他骄傲。”


    “不,你不会消失的,我绝对不允许……你明明努力了一辈子就是亲眼看见这该死的世界能被推翻不是么?妈,我现在告诉你,你现在企图推翻的伊甸医药集团的背后就是秩序之神,祂为了人类不推翻秩序,所以祂一开始就篡改了我们的基因序列,不——”


    “伊甸医药集团那些所谓失败的试验品,也有可能是”人类之光“成功的可能性!而祂最后干脆将所有的存在都设为祂的容器,这样人们就会想着,伊甸医药集团是服务于神庭的,是和人类对立的,这样就再也想不起,原来这样的医药集团初心是,创造我们自己的神。”


    “妈,你的女儿不是失败的试验品,包括你也不是他们的试验品,你们家园被毁,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们恰恰有对抗秩序的可能……”


    “你们是人类的希望……对抗这个世界的希望。”


    那光点竟然是散发着温柔的光泽,“什么希望不希望的,我和我女儿根本不在乎,渊序,就算你成了神,你也不要太乱来了,别什么都往自己一人身上扛。每次妈看到你独自一人承担的时候就心疼。”


    “妈,我不是一个人了。”时渊序低声说,“有湛先生。”


    他接着说,“妈,他就是那个当初委托你当监护人的男人,虽然他当时戴着墨镜,但我告诉你,他就是湛先生……你还记得么?”


    此时那光点滞了滞,随即光颤了颤。


    原来生出一双庞大羽翼的男青年远处有那么一个修长高挺的身影,那身影伸展出的骨翅瑰丽如这世上最神圣的图腾,无限伸展的世界树树冠,而男人的银色长发也流泻着浅浅光泽,祂那神色似乎淡漠且戏谑,对那些破损的命运丝线明明毫不在乎,可祂光羽上洒落的光芒还是填补了命运丝线的每一寸裂痕。


    “妈放心了……妈记起来了,真是的,他对你的喜好一清二楚,还说如果你永远忘不掉他,他会更甘之如饴……啊,我早就应该反应过来,渊序你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被那个男人盯上了。”


    时渊序垂眸,他死死地用手护住那为命运丝线弥补上裂缝的光点,深怕再一道风暴下来,就会把他母亲的魂魄打个粉碎!


    可下一刻,那些命运丝线的裂缝里冒出了浓硫酸似的的毒液,瞬间将一些企图帮助他们修补裂缝的灵魂融化了!


    就像是浓硫酸瞬间腐蚀掉一个物体似的!


    “想不到吧,秩序的作用可是永远预判不到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比如秩序让你死,那你不是被车撞死,也是喝牛奶噎死,不……一块方糖都能夺走你的命!”秩序之神此时扭曲地笑着,祂此时丝毫没有所谓秩序之神的半点矜持,反而比鬼还要更像鬼,“不信命的人,只会更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你们还要抗争吗?”


    “不!”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


    那死死护住的掌心颤抖地打开,却见里面的光点已经消逝了,荡然无存了!


    “还有就在刚才,老夫把你地下组织的人的命运丝线都砍了!”秩序之神狞笑,“陈沉……小敢……对了,你的死党周容戚……他死都要抵抗,可惜,可惜啊!他终究只是凡人!你忘记了,老夫不需要亲自来到人间,就可以轻易夺走人的性命……当然,当然,割断命运丝线的同时还得派审判官打出一颗颗金色子弹,但是老夫现在也已经把世界的一半人都‘淘汰’掉了!时渊序,你终究解救不了所有人!”


    秩序之神的神力终究越来越可怕了!


    因为世界上信命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天灾人祸还有几轮的大清洗,那对命运的恐惧达到了峰值,甚至全世界的人都即将诚服于“命运”这头巨兽面前——


    四舍五入,也即将成为“秩序之神”本身的信徒!


    “……”时渊序胸口被撕扯似的,跪倒在了地上,他竟然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此时他忽而冷沉地开口,“湛衾墨,我有一个很严肃的请求。”


    湛衾墨抬眼,他怜惜地看着他,“我都答应。”


    “这次杀秩序之神,让我去。”时渊序继续道,“虽然拯救苍生不是你的使命,可我想要看到你被所有人信仰的模样,此后,全世界都会信你。”


    “嗯,所以我便要乖乖地留下照拂所有的灵魂,就像是伟大的圣父一样被人传唱歌颂?还是说我的小东西准备给我更大的惊喜,让我能够心安理得地做一件完全违背本性的事?”


    他此时话语仍然是那么缓缓,可那鬼爪还是死死地钳住了栗色碎发男人的腰窝。


    “如果我能回来——会不会便是惊喜本身?”时渊序继续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向不吃干抹尽不罢休,我再加一码……我任你处置。”


    “小骗子。”湛衾墨轻笑,“如果你真的做得到任我处置,就会沉沦在那个只有你我的世界里,被我尽情玩弄,不是么?如今什么承诺都做不到,倒是先学会给人下套,告诉我,你想要跟那个畜生同归于尽么?还是……”


    “不,我一定会回来的。”时渊序说道,“我说过了,我绝对不允许让你这十万零一次的尝试再全部重来。”


    湛衾墨凤眸顿然掀起惊涛骇浪似的,此时时渊序忽然勾住了他的鬼爪,“因为湛先生在十万零一次遇到的猫儿眼少年,湛教授在第十万零一次遇到的小绒球,其实都爱着每一次遇到的湛先生,所以他一定不会让一切都是虚妄。”


    “因为……我不允许。”


    “如果没有如期赴约,我时渊序愧对湛衾墨,再然后,我时渊序不配为人,只能做狗,而且只能一辈子做湛衾墨的狗。”


    此时下垂眼抬眼,对上男人那双凤眼。


    一如当初,少年来到监护人来临的接待处,一双猫儿眼对上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小东西,你一向那么固执。不过,我都依你,也只能依你。”男人掩过眼神尽头的痛楚,可随即却又是淡笑,“只是你别让我太快后悔。”


    薄唇蛇蝎似的扬起一道微妙的笑。


    “如果你太快出事,我恐怕会控制不住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比如,在那个城堡里……”


    时渊序怒骂了一声,他想到之前在那个世界里,男人将自己囚在地下室里尽情蹂躏的情形,下身都一痛。


    “门都没有。”时渊序啧道,“你要敢的话,我要跟你拼了。”


    ……


    然后,便是时渊序一路向上展翅而飞,尽管如今的翅羽是他自己长出来的,但他对做鸟人这回事仍然很抵触,首先从他那向来狂放张扬的暴力美学审美和逼格上就说不过去,一扑闪一扑闪的大翅膀压根就没有钢铁机甲那种一飞冲天的爽劲头,要被熟人看到了还容易被笑话。


    从云层再到浩瀚宇宙,那偌大的翅羽甚至在飓风之下还会被绊了几绊,中途还要被不知道多少小行星带的陨石碎片撞到翅膀让他那刚生出来的翅膀还缺了一角——


    可那股不甘的愤恨终究占据了上头,让他直接到了世界尽头,此时那些命运丝线在浩瀚宇宙的衬托下,几乎形成了一面流淌的金色瀑布!


    原来那些命运丝线也一路被拽到了这里!


    他狠狠扼住秩序之神的脖颈,“你个老贼,刚才敢对我母亲的魂魄和我死党下手,如今倒是怕了,是因为我成神了就来找你报仇了是么?你果然躲在这,这里是命运丝线的尽头,不,准确地说,命运丝线的尽头,便是这一道道所谓不能更改的秩序,是么?“


    对方压根没有心思回答他,他就在尽头的一处平台紧紧盯着所有的丝线,就如同盯梢人间一举一动,然后还使坏似的在一捆捆地用电锯切着密密匝匝的命运丝线,直接蹦出层层的火星。


    这一捆起码有十万条人命吧?对方果真像捆一捆粗壮的树桩这么轻巧地就开始切着,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些在天底下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要真遇到了样的神绝对是倒了血霉!


    时渊序内心一怒,直接将对方反扣在地,那电锯直接贴着秩序老贼将他半侧身体钉在了地上!急速地运转的轮钜直接将他侧身擦得血肉纷飞!”这些命运丝线一时半会也没办法马上锯断,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对了……你究竟是怎么来这里的?我记得这里明明只有神才能——”秩序之神脸被溅了鲜红的血,显得狰狞了起来,然后,他忽然间瞳孔出现了一阵微弱的悸颤。


    “呵呵呵,老朽明明记得你应该死透了,难道你真的成了——”


    时渊序冷冷道,半晌他再直接狠狠拎起电锯,“废话少说,我送你上路。”


    真正想杀了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前摇的,想到钟孜楚离他而去,时渊序直接正中要害,将电锯直接刺入他的胸膛。


    这种急速运转的电锯放在屠宰场不到几分钟就能径直拦腰斩断一头牛,更不要说对一个堪堪成年的文弱青年,可秩序之神此时笑着说,“我早就预感你会来杀我,只是没想到来这,不过,幸亏我提前准备了这一个躯体,还算看上去能和你年纪相仿……当然,实力似乎并不是很相当呢。”


    一个血肉纷飞心脏都被搅烂的人还能微笑着朝你有说有笑,绝对是一件可怖的场景,时渊序猛然间愣住了,“什么意思……这是你的障眼法么?”


    他忽然反应过来秩序之神或许用这种暴力的物理方式根本杀死不了,这个时候时渊序的瞳孔还颤了颤,他旁边除了命运丝线,还有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躺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甚至不乏各个星球的领袖……时渊序瞬间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但半晌——


    “嗯,这些的确都是我的傀儡,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不过是偶尔透过他们的眼睛来注视着人间,除非我特别有空,或者是遇到有些特别有趣的事情才会完全操纵他们。”秩序之神竟然就像介绍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如数家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就算我不管他们,他们也能正常生活。老夫也不是只有你和安烬两个,哈哈哈哈,不然我怎么舍能对你们下毒手?”


    时渊序眯起眼。


    原来真正的秩序之神一直存在,在秩序圆桌夺舍安烬之前,祂不过是在暗中编排一切,他甚至怀疑安烬做至高神的时候,这老贼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多少个人多为自己的容器。


    “说实话,我挺想马上杀死你,你瞧瞧你做的那些畜生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结束。”时渊序忽而松了劲,扔掉了秩序之神用来割断那些金色丝线的电锯,不过他仍然用自己翅膀末端的钢羽,将秩序之神钉死在地板上,防止逃跑。


    “哟哟哟,老朽本来就是按照秩序来惩戒众生,我们之间要打一架吗?”秩序之神冷笑道,“老夫也挺想跟你切磋一下的,并且我的亲儿子的丝线,无论如何我都割不断。”


    时渊序已经对秩序之神的嘴贱无动于衷,“先不说打不打架——我忽然反应过来,这些傀儡,其实不是为了操纵……也是你想逆天改命才做出来的吧?”


    “……”秩序之神瞳孔一颤。


    可他随即哈哈道,“可惜你猜错了,不过是下到凡间对我现在这个身份不太方便罢了,老夫毕竟没有形体,不得不借着各种‘傀儡’和‘容器’才方便行事罢了。”


    “要是只不过是披个马甲来人间搞事,你何苦还搞那么多个傀儡?”时渊序轻轻用手指骨节叩着冰棺,盯着这几百句躯体戏谑道,“这些人虽说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炮灰,但是基本上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你看那边的诺卡尔王爵,还有之前上过全球公报的卡西玛贵族的二少爷,连伊甸医药集团的董事长都在这……”


    “老朽是造物主,区区几百条人命对我来说不过弹指之间造出来的事,身份什么的,没了也可以再慢慢造。”


    “那么,为什么你又会执着杀死我——圣选计划区区一个成功试验品呢?当然,我本身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神,与你本质上就是对抗的阵营。”


    秩序之神不言,但是唇角的笑僵了一僵。


    “你后续篡改了人类之光计划,或许成功试验品本质上,也是你的一个’傀儡’,可正如这些有头有脸的傀儡一样,既然只是工具,为什么还要讲究身份地位,或许那本就是你希望成为的一种存在,不是么?大部分时候你想临时搞点事根本用不上这些傀儡,你名下不是很多审判官和监察司么?”


    “进一步说,很多事情一旦牵扯到了自己,便不能勉强,要百般布局。同样,作为你的所谓‘容器’,你想夺舍我,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想借机转变自己的命运,你想试试换一个躯体,换一个身份,是不是就能摆脱命运的控制。”时渊序如有所料说道,“这不难猜,因为你看起来老谋深算,却又太容易看穿——”


    “你其实很早就知道我有可能是那个成功试验品,所以一早就派军队总部的人盯着我,而那个男人恰好又是你的眼中钉,你干脆一石二鸟,拔出萝卜带出泥让他暴露身份,除掉他,也好给我安罪名,这样便能后期随意处置我。”


    “要对决便对决,要杀人便杀人,你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秩序之神嘻嘻笑道,手里此时又拿起了那把可怕至极的巨大镰刀,“说实话我还没有正式跟你决斗过,再问的话,不如先让你腹腔里的血肉见见我?”


    “你不会随便杀死我。”时渊序继续道,“因为你知道,这有可能是你唯一得到答案的可能性。”


    “别告诉我你是开了所谓的天眼,才那么理直气壮,事实证明你猜的全错,我既然想夺舍你,证明你的命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得知我成神的那一刻失落的神情,我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时渊序此时手里也幻化出一把长刀,眼看秩序之神的镰刀就要横亘过来,“……不过,我打赌那失落,不是因为我成了神——”


    “而是我改了命。”


    秩序之神的瞳孔骤然又颤了颤,“你凭什么可以这么笃定……”


    “圣选计划,不是为了制造你的容器的,秩序之神。”时渊序继续道,”不,与其说是制造你的容器,不如说……”


    “是你渴望再制造一个,能让你改变命运的替身。”


    “可笑的很……如今老夫可是神,至高神啊!就算没有横扫千军的强大神力,我也不至于要靠这样的计划才能改命吧!”


    “那么,为什么你却如此执着将我作为你的容器呢?既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我不过是圣选计划的试验品罢了,按理来说,神应该是不稀罕一个凡人作为自己的替身吧?那意味着人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成为神,那岂不是对自己的亵渎?”


    “可是伊甸医药集团最终生产的圣选计划的试验品,却被你默许……甚至,你自己便是这项计划的支持者。”


    秩序之神垂着眸,“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时渊序此时那双下垂眼直直地看向他。


    “换句话来说,一个高高在上的至高神,不允许凡人随意更改命运,不允许凡人妄议神庭,亵渎自己的威严——却不避讳跟凡人相提并论,甚至默许凡人通过科技和医学手段与神并肩。秩序老贼,你不觉得有些东西昭然若揭么?”


    秩序之神顶着安烬的身躯作为容器,但他本人极其诡秘狡诈,以至于整个人显得老成,如同大海般澄澈无澜的眸,连带着他的唇轻颤了颤,他竟然捏着庞大可怖镰刀的手都颤了一颤。


    此时时渊序摄人心魄地,居高临下地觑着他。


    “但是除此之外,刚好有唯一一个可能性可以说的通一切了——”


    “那就是——”


    此时空气都凝结了。


    “秩序之神。”


    “你一直都想借占据别人来逆天改命,不是么?”


    世界尽头,流淌着金色光线的命运丝线微微的在太空中摇曳晃动,发出金属的“嗡嗡”声,而星河在旁,以银河为席,巨大的恒星就在脚下,他们之间甚至只剩下真空。


    当一场事关全世界命运的真相揭晓的时候,却是万籁俱寂。


    又或许,这句猜测实在是过于狂妄,以至于宇宙的回响竟然无比滞后。


    因为这意味着——上亿万人在教堂里信奉的高高在上的神,那些形如死神到处肆虐生命背后的掌权者,操纵所有人命运的幕后主使者……


    竟然还需要依赖容器。


    他竟然回应得如此平静,可他随即笑了,笑得很纯粹,“还是错了,不知道有多少神灵被老朽搞下神坛,碾碎成尘,也不知道——人造神不亚于真正的神。”


    “可你终究改变不了自己的命,不是么?”时渊序毫不留情,“你需要容器,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具躯体,或者是多么顶级的基因序列,你需要容器——仅仅是因为你自己也想改命。”


    秩序之神哪怕被钉死在地上,也毫不在意似的,用手指搓捻了身旁的金色丝线,让那丝线发出尖锐的悸颤声,“你错了,老夫起码可以改别人的命不是么?我可以让他们更加痛苦和绝望,更加感慨命运无常只能任人摆布……呵呵呵,你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恐怕现在还在被老朽尽情戏弄呢,你又凭什么对我高高在上?”


    时渊序目光骤然阴鸷了几分,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当场把秩序之神掐死,但是他刚才到达尽头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老贼已经决心坏事做绝了,他已经看清楚所有的命运丝线尽头都已经在了一把无限长的斩刀之上!也就是说,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牵连祂直接斩杀上百万条性命!


    “不,你还忘记了,就算你把我杀了,只要秩序还在一天,你仍然要受惩罚——以及,你没看到命运丝线的另一端,其实并不是由我控制么?”秩序之神邪笑道,“别看老朽只能夺舍别人才能生存,而你成了神,可我们都是局中人。”


    “老朽曾经也是普通人哦,是神庭拿来消遣的一个吟游诗人,罢了,老朽不说老朽,说我吧,总之,我与世无争,也不想做神,只想做我的闲散游民,过着有一天每一天的生活,哈哈哈。”


    “结果他们觉得老朽过得太轻松了,哪怕老朽什么钱都没有,甚至亲人都死完了,但是老朽还是过得很自洽,可这些神明都很不悦,他们养尊处优无所不能应有尽有,可他们还是活在痛苦之中,他们还逼着我看命门里的丝线,说你连快乐都是有罪的,你凭什么那么幸福?可老朽不信这些,老朽就算捡垃圾,就算被人鄙视,就算一辈子翻不了身,只能做个没出息的游民,也足够快活。”


    “可直到有一天——”


    “那些神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老朽的茬,说你是个凡人,你既然干什么都快乐,不如直接送去试炼之门看看能闯到哪里,只要你能活着出来,你就可以封神,一个自洽,又快乐的神那岂不是美滋滋的?”


    “老朽委婉拒绝了,老朽不想做神,只想一辈子做普通人。”


    “那些神说,你只是个普通人,是个刁民,能混口饭吃是我们的仁慈,要是不进试炼之门,就去死吧!无奈之下,老朽只能灰溜溜地被踢进去,试炼之门里面有大量的怨鬼和堕神,我进去他们扑上来撕扯我的血肉,魂魄,老朽身体不好,只能跌跌撞撞地逃离他们的追缴。”


    “老朽忽然痛哭流涕,明明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从小乞讨为生,后面勉强靠回收破烂也算有一份收入,再走到社会,长得不好看,身份低微,被人鄙视,可老朽尚可去坊间吃口豆腐花,去城外晃荡看看赶集,去画舫旁看美人游船,甚至站在湿润的烟雨天看着水烟飘渺一边喝着茶,老朽只要活着就很幸福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我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老朽头一次产生了憎恨的情绪,老朽只想活着,可却因为活着都是罪过——呵呵呵,老朽首先要让所有神下不来台,啊哈哈哈……老朽死之前,还看着自己的脏器被那些堕神生吞活剥,实在是恶心至极!”


    “不知道是不是怨念还是老朽愿望太强烈,老朽再醒来,发现自己附身到命运赌桌的荷官上了!呵呵呵呵……我对面竟然是那些可笑的神,他们殷切地看着我手下抽什么牌……原来他们也渴望改命……”


    “老朽寻思,既然你们神灵让我不得好死,那老朽就送你们一程,呵呵呵……老朽出老千的技能可是非常厉害,多亏曾经在赌坊打过杂,既然老朽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你们这些企图改命的神灵也别想如愿!”


    “于是,他们都死了,哈哈哈哈,每死一个挑战失败的神,老朽就获得多一分力量,可是还是不够啊,哈哈哈……老朽要更多,更多的!有一天,老朽的看到一个掌管命门的人来了赌桌,这一次,老朽没夺走他的命,而是附身跟着他们进了命门,你猜老朽看到了什么,是厚密如瀑布的金色丝线,每个人的丝线都有厚厚一束,可老朽……”


    这个时候他忽然哽咽了,虚伪的脸庞怔愣了半晌。


    “老朽看到自己的命运丝线断了,被别人生生砍断,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已经凋零了的丝线,老朽捡起来——然后发现,老朽原来可以过上如此幸福的生活,如此……”


    他陷入一种迷惘,“老朽从来没发现,原来老朽本来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父母都很厚爱我,老朽可以去学堂上学,常常有风雅的文人墨客和老朽谈笑风生,老朽的诗歌不酸腐,甚至被皇帝传为佳话,还会被加官进爵,有貌美如花的妻子,从此儿女成群,有种满杏花和桃花的四合院,我的女儿叫璎桃,儿子叫小鸣,夏天的时候我会跟夫人和两个孩子在庭院的凉席上一边听雨一边吃着凉瓜羹……可这一切,这一切……”


    “都被他们亲手扼杀了——”此时男人扭曲地从脸上挤出笑意,“哈哈哈哈哈哈,才是本该属于老朽的人生!可是不知道是谁,直接将老朽的平行丝线全部砍断,只留下了一个最惨,最可怜,最绝望的人生给老朽!”


    “能进命门的只有神灵,老朽忽然间脑子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来……老朽已经把所有人平行世界的可能全部砍光了,哈哈哈,想得到什么,老朽也一并去掉……老朽就是秩序,就是规则……既然我的命运可以被随意对待,那别的人也可以!”


    “后来老朽不知为何,成为了秩序的一部分,老朽从那些人不能改命的恐惧中,获得了巨大的能量,以至于老朽甚至能设定法则,让众生必须按照这条规则行进……哈哈哈,秩序本身也存在,只是不像老朽如此智能,以前的秩序是众神敲定,如今的秩序则是老朽和众神敲定,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老朽的傀儡——老朽会像阴魂不散的鬼一样,时时刻刻告诉他们自己最应有的命运,因为什么——”


    此时男人接着狞笑,“因为只有老朽才能砍断他们的命运丝线,哈哈哈……是不是很无敌?老朽可以随时决定的他们的无数种可能只是虚妄,也可以让他们生活戛然而止——当然,老朽要足够多的恐惧,倘若全天下的人都不信命,老朽可能也随时会消失,哈哈哈,可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么?”


    他此时哪怕脑门紧贴着地,可还一边笑着挑起身侧一条命运丝线,“让老朽看看,呵呵,这是一个渴望成为世界一级长跑运动员的人的丝线,人家还是富二代,家里有的是钱烧,请的都是知名教练,可是他每次想要在选拔赛中拿到名额的时候,我就会故意让他在比赛前遭遇一场不测,有的时候是韧带拉伤,有的是跑步鞋的供应商临时出错,最离谱的一次是比赛前天晚上父亲的小三闹上家门要求给抚养费,亲自拿着计算器在那掰扯千把万的钱,说如果父亲不给就得他给,要不然就闹到比赛现场去,气得让他第二天爆冷连第二轮资格都没拿到……说实话,那种临门一脚却终究失之交臂的感觉真的不错,我每次看到这样的人,都会心情好受不少……”


    “一腔热血最后却是更大的惨败,仔细想想,再怎么挣扎不也是没用的么?还不如直接躺平,呵呵呵……又可怜又可悲。”


    秩序之神那餍足的神情此时让时渊序拳头青筋紧绷,可下一秒,秩序之神却又无奈地叹了叹气,“虽然喜欢捉弄命运的老朽是很可恶啦,但是你们还忘记了一件事呢——”


    “命运丝线的另一端,本来就是‘原罪’固定的——而对于他的命运,原罪写着,‘梦想永远不能成真’。”


    “我所做的,不过是一次次让他在自己的命运里验证‘命运是不可更改’的戏码罢了,提前让他认命,老老实实的,不要跌的头破血流,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如果没有希望,自然也没有失落了。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反倒要感谢我,让他们提前认命,不必浪费精力和时间做无谓的挣扎。“


    此时,两人之间一片静寂。


    时渊序啧了一声,他沉默半晌,眼神万分犀利得很,“说实话,你要是一开始跟我说这个,我还会信,但是倘若是这样,那个男人一开始会冲着毁灭秩序而去,而不是杀了你。”


    “嗯,他大可以只改变你和他的命运,对这个世界其他的一切漠不关心,不是么?”秩序之神继续道,“你还是对贪得无厌的邪神了解得太少——老朽太理解,祂只要你。”


    时渊序沉默了——


    男人确实对世界的其他一切漠不关心,甚至无数次重来都是为了他,在那个只留下他们两个的世界中,男人倒从来都是一副从容餍足的模样。


    想起伊格在一道道雷劫跟着他穿梭云层的时候,轻佻的那句“如果你没有活到最后,我就让整个世界为你陪葬。”


    时渊序攥紧了拳头。


    是啊,终究是他任性的想要挽留住所有人的命,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么?


    可他凭什么……


    凭什么还要牵连祂?祂贪得无厌,那他呢?


    没有这来到宇宙尽头的神力,他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时渊序重新看向厚密如帘的金色丝线的瀑布,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蜕变成神之后,眼中的一条条的命运丝线竟然周遭带点虚影,就好像本身不是单独一条,而是厚密一捆似的。


    他以为自己是眼神有问题,可这虚影竟然越发越清晰了——


    电石光火一闪,时渊序心头一颤,他忽然想到曾经流传在人间的一句名言。


    “如今的星际世界不能随便算命,因为一旦算准了,便是自己的命。”


    突然想到湛衾墨那曾经散发着重重黑气的,厚密一捆的命运丝线——


    明明算命最多只是算的一种可能性,可九大星系都不给人随便算命。


    而男人是靠‘作弊’才拥有无限的可能性,而普通人却做不到。


    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却成了奢望?


    换句话来说——


    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忽然想起曾经在神庭看着的这个疯子秩序之神在无数的金色丝线来回的剪来剪去的身影。


    不……


    他本应该发现的。


    如果真的像秩序之神说的那样,所有人的命本来就被秩序所定,没有挣扎的余地,他还会在那慌张急促地剪来剪去么?


    倘若只是为了了断那些人的性命,为何他不直接派出那些足以席卷整个星球的天灾?而是如此低效地剪短一个又一个人的命运丝线?


    “刚才的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时渊序此时扼住秩序之神的脖颈,一字一句道,“就算所有人都注定要被秩序所累,直接斩断他们的可能性,和让他们去挣扎出自己的可能性还是不一样的。”


    “秩序之神。”


    “你斩断的,不仅仅是人命,还是所有人奔向自己向往的那一个未来的所有可能性。一颗小草就算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光,也可以选择向下扎根,弯曲生长,以自己的方式汲取营养……可你连这点可能性都斩断了。”


    “换而言之,这个世界,本可有无限的可能,而你亲自了结了那个本可以有无限生机的世界,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子们,因为还有几章完结了,所以更新时间不固定,这一章就当送你们的,两章合并了~


    其实连载期间我都没有怎么推过我的文,这一点要感谢我的金主太太努力找博主帮我推文,但是xhs限流很厉害,哈哈哈哈,四舍五入,我能被你们看到已经很谢天谢地了,这篇文我也真不好意思,其实我知道这本书可能会引起争议,所以也故意不上榜,想要清净一点,我努力完结后搞点事,你们相信我实力不止如此,不要被数据迷惑了(我还没发力!)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第222章


    此时时渊序话语一落——


    “呵呵,你是在逗老朽笑么?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秩序’,秩序便是命中注定,便是所有的命运注定过不了的坎!”


    时渊序一边手紧扼住这个秩序之神的脖颈,一边忽然笑了,“可是,秩序之神,你真的觉得命运是被秩序钉死的么?那注定早早就死去的我,为什么又活到了现在?”


    此时秩序之神面孔忽然暴虐了几分,“你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一切,那你肯定看到多少个平行世界的你已经无辜惨死了……毕竟你和那个可笑的维诺萨尔靠作弊得来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亿万个可能当中的一个,很快你们得到的也会被收回去的!”


    “老朽已经站在时间的尽头预判到你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倘若他可以‘作弊’,那也只能赢一次,更不要说现在的一切,他根本预判不到。”秩序之神脸上依旧是老贼似的笑容,“谁说你现在能活到现在,没准下一秒,就不是。”


    “不,秩序的存在,是让所有人提前认命,可谁说过,被秩序定死的命运是不能更改的?”时渊序淡淡地道,“有多少人验证过这一点?一万人,十万人,还是十个亿?他们努力到了什么程度,是已经竭尽全力了,还是只是失败了几次就提前认输?按照你这老贼的逻辑,大概挣扎不了几次就可以大肆宣扬命运是不可更改的吧!”


    他此时那坚毅冷锐的面庞直直地朝向秩序之神,那深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你说你曾经也渴望得到幸福,也想过独善其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你在命门看到你平行世界的那些可能……你就没有考虑过,再争取一下么?”


    “虽然我和那男人都是为了对抗命运跌得头破血流的疯子,我们甚至可以不要命,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命运是否真的不可改?或许有人只要试一千次,一百次,甚至只要十次就足以反击你那所谓板上钉钉的命运!秩序之神,你既然那么信誓旦旦,就该让所有人大胆去赌,而不是在所有人尝试之前就切断所有的可能性!你之所以这么怕——”


    “是因为怕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命不可更改’不过是你的谎言,是么?”


    就像是被生生剜出内心那最隐蔽的血肉,撕扯着自己本早已麻木的神经。


    “看来,老朽还是宁愿和你直接厮杀了,呵呵呵呵……不然老朽不介意认你做儿子!”


    “我来是取你狗命的,应该是你叫我爹。”时渊序看到秩序之神如今轮番着用那水晶棺材的躯体,直接用强悍的手臂勒住对方的喉管,“别祸害别人了,你跟自己容器打还用得着换马甲?”语气越发嚣张放肆,原来人想赢的时候就会彻底释放攻击性。


    “秩序之门你也闯过了,呵呵呵,你应该在那些堕神身上都看到了一样的神态,那就是你痴心妄想。他们不少神跟老夫对抗的时候,还不是被老夫毁灭世界的架势吓到了,除非是天生绝情种,几乎没有人敢冒着老夫毁灭全世界的风险,”秩序之神那老道的神态当中有些许叹息,“以前老夫还觉得这世上有种的人太少,如今是见到了,但仔细一瞧,时渊序,你才是这天下最狠绝的人啊!”


    “你说的都对,反正一成不变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一潭死水,既然如此,殊死一搏又何妨?”时渊序开口。


    “可我的乖儿子,你跟我到这,还是放心不下小殿下吧?”此时秩序之神冷冽地笑,“别以为你想瞒着老夫,你当初圣选的试炼之门里救的他的残魂,还没有还给他!”


    “你如此倔强,非要和我硬碰硬,无非就是想一次次证明我是错的,命运是错的——呵呵,可惜,你除了维诺萨尔,你的亲友都将逝去,最后,或许还是只剩下你一人。”


    他随即悠悠地张开手,攥着厚厚一匝金色的命运丝线,“别忘了老夫如今手上有全世界的人的性命,好儿子,不如把他的残魂也交给我?”


    此时时渊序乍然一惊。


    那个时候,他为了上命运赌桌,闯了秩序之门,在里面杀了好几万的堕神——


    就在杀完第99925个堕神的时候,结突然还悠悠地飘来了一个穿着古典长裙的女堕神。


    “哟,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等等——”女堕神看着时渊序那寒碜却沾染神血的屠刀马上举起双手,“我的好姐妹大地女神都放过你了,你这个小孩怎么就这么不懂得感恩呐,姐姐本来看你还算是一表人才,还想给你点祝福,让你度过世界末日的最后时刻呢。”


    那个时候时渊序已经杀心成焚,跟条神志不清的疯狗似的,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连自然景观的草木都分不清是人是鬼全部铲平。


    见到那女人,他那屠刀就差挥去,可他又压下劲头,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幻觉,是时候停手了——


    可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世界末日的最后时刻?”


    “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命运三女神的大姐阿特洛波斯,换而言之,以前我是全世界的大姐大,掌控命运丝线的人应该是我……至高神按理来说我更有资格。”女人感慨道,“好了好了你那面瘫脸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世界要毁灭啦,早点收拾和你的好老公回家洗洗睡吧,别去赌桌了,你打败不了那老贼的。”


    “你说世界要末日了,是什么意思?”时渊序定定地说。


    “你赢了老贼,就是世界末日。”阿特洛波斯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索然无味地,“还有,刚才阿里托和赫淮已经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时渊序刹那间惊骇了。


    一个是太阳神之子,一个是世界最顶级的AI,从武力和智力来说他们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顶尖了,却还是被秩序之门里面的堕神屠戮的渣都不剩。


    “是这样的啦,秩序之门一旦有多个人进入副本,那难度可是超级变态呢,连审判之神那个老古板都学会用鞭子和激光炮了,他们死是迟早的事情。然而,就算他们为你做垫背的,你等会去赌桌不管是输还是赢,只要得罪了秩序老贼,他就会直接剪掉所有人的命运丝线,然后,世界就完蛋了!”


    “……”时渊序愤恨地合上眼,他那个时候只差赌桌几步之遥,只要再杀几十个堕神就可能得偿所愿,可如今有个仿佛看透一切的女人这么冒出来了,他又怎么置若罔闻。


    “那和我原来被他囚禁在尸山血海的世界里……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哇。”阿特洛波斯此时也摆摆手,“除非……”


    “除非?”


    “除非这世上还有三个神。”此时女人那端庄的面庞却是戏谑的神态,“当然,秩序之神那老贼,根本不是神……总之,哎哟,本来我们命运三姐妹才是推翻秩序的正牌英雄啦,奈何你那个变态老公把所有神的意识体都杀了,不然现在主角就应该是我们三个,当然,我们现在也就是意识体,但你能不能让你老公别那么癫狂……咳咳咳,不说那么多了,反正,小屁孩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已经没希望了”


    “……”时渊序没有吭声,此时他的眼眸深了几分,“三个神,就行?”


    “就行?你给我造两个神试试?别忘了光明神和太阳神之子已经死了……等等,小屁孩,你怎么就进门了?……”


    ……


    时渊序把那个女神的话翻来覆去地思索了许久,虽然他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知道,自己至少还有逆转棋盘的筹码。


    此时随即他很快抬起哂笑又讥讽的唇角,“你都夺舍了他的躯体,那点残魂算什么?”


    “哈啊哈啊哈,老夫果然还是算错了,算错了其实最没有道德底线的是你,你包庇的两个神都是足以覆灭世界的恶神,偏偏你还要来为难老夫!你果然还是认他!哪怕他是个癫狂的杀人狂!”


    “哦?那老贼,我问你,这个扭曲的世界倘若本可有无限可能,他们至于毁灭世界么?”时渊序继续道,“杀人放火当然是错上加错,但如果竭尽一切能力都发现撼动不了宿命,谁不疯癫?”


    秩序之神无奈的笑笑,“我的乖儿子,我不是说了嘛,普天之下大家都改不了命,那就等于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打抱不平的,只要早早看清自己的命运,往后余生都是风平浪静一路顺遂,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又草菅人命,又是打又是杀的,真是的,你也不看看老夫辅佐了多少年的至高神,除了安烬小殿下,老夫那可是苦心孤诣的老臣,常年都是辅佐君王,哪里还用得着屠戮众生,偏偏你们几个非要跟命运对着来,如今又开始怪老夫了?说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维持秩序罢了……”


    此时他露出本相的那老谋深算的文雅和怨毒来,“时渊序,事到如今,老夫终究算准了,你注定得不到幸福。”


    “你难道还不知道,事到如今,你已经失去了太多么?”


    时渊序那瞳仁被灼烧似的顿然窜起了暗火,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站在荒芜破败的家园上怅然地眺望天空,他忽然想到七年前寻遍山岗和军区寻找男人的身影甚至乞求大人帮忙找人,他忽然想到十三岁自己孤身一人度过第一个节庆日看着其他家灯火通明,其他的孩子诧异地嘀嘀咕咕,扯着母亲的袖口,“妈妈,好奇怪,他为什么从来都是一人”……


    原来他永远放不下那个猫儿眼少年,正如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在张望着泪眼,空空等着逝去依旧的暖意。


    原来他痛了好久,那不仅仅是因为湛衾墨给他的让他欲壑难填,而是原来从一开始——


    他就无数次怅惘地。


    自厌地。


    又绝望地。


    空流着泪,想要痛哭,想要呐喊,想要咆哮——


    对这个世界愤恨地斥责,质问,咒骂。


    我是不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幸福?


    我是不是,终其一生,都无法……


    都无法如愿……


    “我曾经确实害怕过,在我义无反顾成为反叛组织老大的那一刻,我心想,既然终其一生不能遂愿,那不如掀翻整个棋盘,至少可以看到转机。”时渊序说道,“我从来都不奢望自己能够拥有幸福,所以只要有一点点暖意就足以我撑很久了。”


    “可是,只要是活着……”他忽然顿了顿,想到宴会当中本已掉头而去的男人,却又义无反顾地将他从家族长老的围攻中带走,十指交叠拢得他骨头生疼;想到钟孜楚嗔怪地斥责着他,一边用力地掐着他的脸庞,却又一边用手帕擦着他的汗;想到他躺在一地抑制剂试剂的出租屋不省人事,最后被周容戚揽上肩头抱走;想到他本该被送进银色容器的时候,施奈特眼角的一抹泪;想到圣裁庭他大放厥词斥责神庭一番后,那个一头金发的小鬼头轻声说道,你说的真好,就像诗。


    “就算我改不了命,我也想看到别人能改命。”


    那下垂眼就这么深深地看着秩序之神。


    “还是那一句老话,只要多一人能改命,多一人不信命,那就可以证明,原罪或许是假的,秩序也可以是被推翻的,命运——是可以被打败的。”


    “那样就够了。”


    “至于我能不能改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老贼一向从容又心思诡秘,可他那一瞬却从未有过如此的讽刺!


    因为这么一个被命运循环往复折磨的家伙,竟然还是顶着一脸纯澈的神态,说只要别人改命就好!


    只要别人改命就好!


    多么圣洁!


    多么伟大!


    多么……可笑!


    “算了,那么多容器果然还是小殿下的杀人更趁手,既然你担心老夫彻底侵占安烬的身躯,那我便给你演一场兄弟残杀的戏码,这样你就知道,那残魂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时渊序,你现在除了维诺萨尔,你的钟小姐,周容戚,还有你的亲弟,都死透了,死绝了!”


    此时秩序之神重新将元神灌进光明神那金发碧眼的俊美男青年的躯体,只见那张无暇纯洁的俊脸出现了一种没来由的暴虐,他手里重新幻化出那柄巨大锋利的镰刀直接横扫时渊序而去!


    时渊序此时发现,秩序之神的实力比刚才和他和湛衾墨交手的时候更强!


    一方面这是因为世界上信命的人越来越多了,秩序老贼的力量因此大幅度增长!一方面——秩序之神每一次夺舍安烬的身躯,都相当于对祂躯体的重新改造,一旦夺舍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被同化。


    这就是他之前想用自己作为容器,困住老贼,男人却因此癫狂的原因——因为夺舍久了,连灵魂都会被印上印记,最后便被吞噬,又或者融合,就此陨灭。


    “啊,该不会是命运三女神告诉你什么真相?她们都是老夫的手下败将!哈哈哈!难不成你以为留住你弟弟的残魂,就可以让他死而复生么!”


    时渊序压根没有心思跟他废话,他直接抽出自己刀翼当中最长的作为长剑,径直往贯穿秩序之神的胸膛而去——


    哪怕他知道,这幅躯体本属于光明神,但是他压根不会留有余地。


    残魂,终究只是残魂。


    他的亲友一个个离开他,连安烬也不例外。


    全世界人的命,终究难救。


    他该认命了,可为什么,他又绝不想低头——他答应过男人,他绝对活着回来。


    此时远处看,就像是两个天神在宇宙长河的尽头打架,一个是有着可怖翅膀的金发青年,一个则是有着钢铁般流泻光彩的翅羽的栗发青年,但后者很明显将自己的翅膀当作是一种可笑的装饰,甚至懒得振翅而飞。


    此时时渊序又从自己的尾羽中抽出最锋利的两根作为双刀,他来回支开秩序之神的镰刀,可秩序之神的镰刀每次挥一次都会比上一次还要巨大,先是能够横扫一个人,再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钟摆可以直接把千军万马给送走!镰刀在真空中划动,却直接能制造出强大的力场直接把旁边的星球劈出一道惊天动地的沟壑!


    此时又是下一刀——时渊序错愕地发现秩序之神驾驭容器更加纯属了,安烬的镰刀直接使出了幻影,此时寒光一闪!他甚至被镰刀直接捅穿了胸膛!


    “……”他吃痛地,攥着镰刀的刀头,被凌空悬着,苦涩又愤恨地看着那双秩序之神的,又或者,安烬的碧蓝双眸。


    他妈的,他好像就是无法下狠手。


    ……是因为他对着这张脸,终究感到愧疚么。


    明明他们同病相怜,却极少有过心意相通的时刻,在他被秩序之神夺舍之前,他还让他从此不要叫他哥哥。


    他说他要推翻秩序,他说推翻秩序那别人的命也是命,可如今,时渊序啊时渊序,你如今看着秩序老贼手里握着众生的命运丝线,还跟他对抗——


    你又有什么脸皮,说别人的命也是命?说也想看到别人能改命?


    可除了负隅顽抗后,他还能做什么?为了守住全世界人的性命,就继续让所有人继续在这死水一潭,形如行尸走肉的扭曲的世界继续生活下去!


    他绝不要!


    他绝不能!


    ……


    时渊序每次躲避一次,他就会扑簌簌地掉一些翅羽,时渊序一边破口大骂这是什么塑料成神基因,一边干脆把自己落下来的翅羽拾起做一把更锋利的宝剑!


    他一边要看着顶着安烬那张嚣张俊脸的老贼冲向他,一边还要操控自己这具全新的躯体,此时时渊序忽然胸膛被锋利的镰刀直接穿刺!


    “啊……”他倒吸一口凉气,胸口汩汩地喷涌出鲜红的血。


    秩序之神此时邪笑道,“看来你还是没办法适应新的躯体,只能做一个半吊子神,还是不如我呢!”


    “少废话!”他咬牙切齿直接把自己身躯从镰刀上拔出来,痛得他要昏过去——但幸亏,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人,他还能战斗。


    ……


    两人,本是血脉相连的一对双生子,在一层层如同金色瀑布的命运丝线之间缠抖着,背景则是浩瀚宇宙。时渊序毕竟曾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哪怕不擅长用神力,更倾向于暴力,他也越发得心应手。


    毕竟秩序之神主要是靠命运丝线和秩序来运作自己的杀伤力的,可如今深入到对方的老巢内部,这些制裁对于时渊序就是鸡毛蒜皮了——秩序的一道道惊雷劈不到宇宙尽头,而他的命运丝线也不是秩序之神说能斩断就能斩断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和我对打吗?老朽忍不住想笑,你们俩说白了已经死了许多次了,能站在这实属老朽仁慈,没有把‘混沌邪神维诺萨尔和时渊序会暴毙而亡’直接写在‘秩序’里,哎哟,怎么越发凶戾了?该不会你的湛先生已经熬不住了吧?哈哈哈,老夫要不要提醒你?他在线的另一端可是还在修补裂缝呢,你确定不去看看么?没准秩序此时又朝祂劈下了十万道惊雷!”秩序之神邪笑道,“看看你,乖儿子,为了拯救苍生这种圣母愿望,把自己搞得多么狼狈!你知道你不能随便杀了我,跟我对战有什么用?”


    “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回去见他。”时渊序绷紧了自己那张挺秀俊美的脸,霎那间他判若两人似的,褪去了那原来属于青年躁动不安的神采。


    他在想秩序上明确确定了‘一旦秩序之神的性命受到威胁,秩序之神有权终止全宇宙生灵的性命’。”


    此时他手上的刺刀直接能穿透秩序之神的胸膛,甚至能同时通过神力形成无数刺刀并用的壮举,那些水晶棺材里躺着的其他容器也被他全部击杀,可他如果随便终结了秩序之神的性命——


    意味着全世界的人都得死。


    时渊序颇有些无言以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选择了。”


    他其实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本事,只不过是内心那根轴轴的神经让他总是不愿意随便放弃掉其他人的性命——


    虽然他重要的人不多,可这世界上一定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为扭转自己那灰暗的人生上撞的头破血流……


    那么,这就是所有努力生活的人值得的一个结果么?不应该……感到愤怒么?


    推翻了秩序之神和神庭,迎来的本应该是黎明,而不是……而不是全世界的覆灭!


    他忽然想到男人世界里那血色的海洋里倾覆的高楼大厦和漂浮着的尸体,竟然忍不住觉得可笑了——原来如此,心思诡秘的湛衾墨或许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才会让他和他深堕在那个扭曲窒息的世界——因为那或许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啊,哈哈哈哈,老朽想到一个笑话,曾经有人向神灯许愿,总共许三个,第二个和第三个永远是再给我几次许愿的机会,于是神灯里的灯神永远都逃离不了灯具。正如你们人和神一样,就算如何制定秩序,推翻我,也改不了结果,因为老夫存在就意味着这就是不可更改的世界,你们制定秩序多一条,老夫消失的可能性就少一分……认命吧。”秩序之神轻声说,“众神陨落,宇宙兴衰都是秩序早就确定好的,你凭什么认为你是意外?”


    “趁现在还没结束,你还可以选择忘掉……嘻嘻,当然,你这条命还是归我了!没关心,我的好儿子,明天一早起来,起码一切都在轨道上,板上钉钉的生活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一辈子还不是这么照常过着,蛮不错的!”


    他一边狞笑,那镰刀瞬即就往时渊序脖颈处刮去,时渊序回过神来,,此时镰刀眼看刮到自己的脖颈——突然间,秩序之神失控似的抓空了镰刀!


    他们都莫名看向某个角落!只见某个光点匍匐在某条命运丝线,正像蚍蜉撼树似的玩命摇晃着那条丝线!


    那条丝线正是秩序之神的丝线!


    “说实话,时渊序,我不想就这么死着,虽然这么被你记着一辈子挺好,但是死的人终究不能说话,又不能邀功领赏,那还不如死皮赖脸地活着……你看,我哥们现在都成了神,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这话慵懒松弛一气呵成带几分玩世不恭的调笑,哪怕听不清楚时渊序那骨子里的烙印也直接被唤得生疼!


    “……周容戚。”时渊序呢喃,“你简直是不要命了!”


    “闹呢,你不是比我更不要命么,曾经的军队战将,如今竟然跟秩序之神对决,你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不争点气怎么行?”那光点闪闪发光,就算看不见人影,也能感觉到本人那双桃花眼一定是微微上扬的,带着调笑的。


    “其他兄弟姐们都给我上,咱们普通人力量大,一个不行就一万个!咱们全世界的未来都在这了!”


    此时命运丝线上还渐渐攀出了不止一个光点,然后是上百个,上万个,上十万个……这些光点不仅仅是时渊序从刑具里解救出来的,还有那些曾经被审判官白白夺取性命,抱着遗憾和不甘在人间徘徊的,还有那些混沌之域的诸多鬼众,哪怕灵魂被秩序之神打散了,也抱着最后一丝执念凝聚着!


    “……你个小绒球,你必须得好好熬下去。不然我会带着厉鬼们索你的命……”此时廷达的声音也尖刻得响起,“别让我们的主白瞎了那么多的心血,懂了么!?”


    “……”穆西沙哪怕作为光点也是嘴巴不利索的,“……你既然成神了,就多担待点吧,起码别随便牺牲了,我们主耗不起。”


    时渊序怔愣了几分——竟然连湛衾墨曾经的部下也在。


    此时光点越积攒越多,甚至猛烈地摇晃起了秩序之神的命运丝线,甚至引发了本人身体的极度不适来!


    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秩序已经被这可憎的秩序之神改造了,不能顺便将祂杀了,可还是能用别的方式来威胁祂,此时还有光点在啃咬着祂的命运丝线。


    “停下,你们这些家伙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还真是好笑得很!”


    秩序之神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还有能耐来到宇宙尽头,试图撼动他的命运丝线——“哈啊哈哈……太可笑了,你们这些本来就注定死去的蝼蚁也有这样的资格么?”


    此时他伸出镰刀利落地将那条命运丝线上的所有光点瞬间斩落!这些光点本来就是破碎的魂强行融合在一起,一旦被斩落就会原地魂飞魄散——时渊序此时瞬间横亘过去,那雪白的翅膀被拉扯出一道狰狞的血口!


    “时渊序!”所有光点都怔愣了,秩序之神也愣住了,那镰刀如果砍到命运丝线,可以一次性砍好几十万条,砍到光点,更是能够席卷无数条灵魂,而此时作用在人的肉身上……


    纵使对方激活的是神的基因,可神都能被斩落神坛,更不要说一个人造的半神!


    好痛……时渊序感觉自己要原地痛昏了过去……他感觉眼前的视线在模糊。


    此时他察觉到周遭的气息骤然冰冷,“小东西,又在逞强了。”他那半雪白的翅膀的忽然被环绕一层厚密的黑雾,抚平了他的痛感。


    此时湛衾墨骤然出现了,当然,他似乎已经耐心到了极致,拢着时渊序的头,贴着他的鬓边,“知道么,宝贝,你又一次食言。”


    时渊序心惊胆战,他太过于酣战,忘记了早点回去跟湛衾墨碰头,“但我不还是活——”


    “哦?看来我的宝贝确实是成熟了,不需要依靠我了呢?”湛衾墨挑起眉,一边骨节分明的指就这么拢在他的翅膀上,“那你告诉我,你半边的翅膀怎么没了?”


    时渊序此时愤恨地扶额,踏马的,他刚才把翅膀当成长剑来挥砍秩序之神,没想到已经拔光了自己的半边翅膀。


    如今湛衾墨如同神衹似的,身后的光翼和触手带着瑰丽的光彩,让宇宙的其他星河都黯然失色。大概是早已没有了耐心,祂没有多说任何一句废话,顿时用一道极长的长剑刺穿了秩序之神的身躯——


    “这把长剑就如同世界的锚点,让你永生永世都禁锢在这,不得对任何人的命运丝线进行干预,也不能通过各种傀儡和替身移动。嗯,当然,虽然秩序还在,不过至少可以在世界毁灭之前,让所有人都有时间完成自己的心愿。”湛衾墨缓缓道,“一百年内你在这把长剑之下注定会死,无论是宇宙覆灭也好,所有人死去也罢。”


    时渊序顿然了。


    男人那把长剑缠绕着的是无数来自鬼门的魂——竟然是其他平行世界的“祂”。


    “其实我不必做那么一个好人,因为我只在乎我的小东西,如果让所有人都死去对我来说并无什么区别,可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湛衾墨冷笑道,“如果按照人类的语言来说,那就是小王子喜欢了一朵倔强的玫瑰,就要救下整个宇宙。”


    时渊序在旁边脸一阵青一阵白,可湛衾墨随即抚着他额角的碎发,“怎么,又不是说要放弃你了,还真是跟小孩子一样贪得无厌呢。”


    “……”时渊序现在羞愧得自己要回炉重造了,他无能狂怒,“我现在是神,你不要影响我发挥!我说了秩序之神交给我!”


    “你真的玩得起么?”湛衾墨戏谑地眯起眼眸,“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宝贝,那就是让所有人都——”


    “不能!绝对不能!”时渊序心惊肉跳,他看见男人锋利的鬼爪有意无意地拂过众生厚厚一匝的命运丝线,还勾了一勾,他就差跪下,“你踏马别再闹了!湛衾墨,算我求你!”


    “食言的小骗子。”男人似乎万分兴味,“可惜,你只有一次后悔的机会,而那个机会,已经没了。”他随即悠悠道,“当然,秩序之神还是交给我,而你,我的宝贝,你应该张开你那柔嫩的半边翅膀回我为你设好的地盘了。”


    时渊序心里一阵恶寒,“你要是真放心不下,一开始就别故意搞得很慷慨似的,现在一切尽在掌握只会让我像个蠢货。”


    “你们死到临头还想秀恩爱,老夫也是佩服!况且,维诺萨尔,你是不是忘了,被这么钉在原地的我就算一百年后死了,全世界也会全灭了!老夫死了本来世界就会完蛋!”秩序之神如今就算被长剑贯穿,却丝毫不改那老贼的毒辣,“换而言之,就算你改了命,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费尽心思终于得来两人幸福时光,可一旦我死了,你最后还是白费一场,不是么?”


    “现在就算你要毁灭整个世界也来不及啦!”祂此时更嚣张的笑道,“你带小东西去你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算到了,如今秩序里可是写着‘除了秩序之神以外的人毁灭世界,都无法得到幸福!’。”


    “……”时渊序恨不得哪怕世界毁灭都把这老贼给刀了。


    那些光点都微微颤抖着,似乎真的感受到秩序是一种不可更改的恐怖存在。


    时渊序还能感受到无数星球的无数双眼睛向天际尽头望去,就算他们看不见此时是什么情况,他也能感受到人们此时心里的慌张和心悸。


    “现在是神灵之间的对决,让我们给混沌邪神祈愿……我们决不允许,自己的命运一成不变……秩序之神,必须消失……”


    “可秩序和秩序之神似乎是两码事,秩序好像在上古时代就存在了……”


    “秩序之神是秩序积攒起来的力量,不管他们是否是一体,他们都是束缚住凡人的条条框框,让凡人力竭也改不了命,先是当权者不允许普通人随意逾越权力,后又是上位者不允许普通人有逆袭的机会,最后则是累世累月的禁锢,从不能直接逾越神权,再到凡人生来就要被神庭裁决生存与否的资格,再到没有公民身份便不可享有发达星球的教育资格,最后,你我甚至不可大声求助发泄愤恨和不满……连表达本身都成了罪。”


    “我们一辈子都拉磨,一辈子都徘徊……太绝望了!”


    “可是现在一旦要和秩序之神对抗,我们甚至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一夜之间我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我的家人全都消失了……”


    “是啊,一百年内神庭推翻了,可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知足吧,能过上自由选择的日子,谁还在意还有多少年呢!”


    “可是,可是这对于我们普通人还是不公平!现在星际人最久可以活到两百岁了!可以看见多少代人的兴替!”


    “这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想的……我们现在能活的每一个可能性,都是混沌邪神和时渊序上校争取的,都是那些残魂们争取的!”


    ……


    民间都沸腾了,无数的人感到绝望,也有无数的人心怀慰藉,可是绝望终究压垮了所有人!


    因为他们发现全世界各地是各种各样的风暴和自然灾害!


    “世界在修正,毕竟有些人靠‘作弊’赢了赌局,哈哈哈!”秩序之神胸口涌出汩汩的鲜血,却是狞笑,“秩序规定下的世界应该是所有人安然若素,踏实肯干,好好认命的,如今所有人都躁动不安,想突破自己命运的极限,开始觉得一切都能改变了,你说,秩序会允许这种场面发生么?”


    时渊序啧道,“真亏你还能解说这些,没准你一开始也考虑过这一回事……对了,我突然想到可以用这样的办法。”


    秩序之神顿然心惊,”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此时时渊序忽而靠近他,忽然用额头贴住了他的额头!


    时渊序忽然感受到对方脑海中出现的那些恍惚的心声和模糊的片段,在一声声心跳中骤然放大!


    “你夺舍的是安烬,你在利用他改不了命的绝望……”


    “那我便让他明白,命越是可以改的……”


    “呵呵呵,老朽钉死的命运从来都是改变不了的,老朽站在时间的尽头,你的弟弟已经死透死绝了!你竟然还妄想他会醒过来么?呵呵呵……”


    可霎那间,秩序之神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对,你怎么——”


    时渊序再一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时空隧道的尽头,零零散散的回忆四散过来……


    他身上有安烬的残魂,以此作为钥匙,他好像真的能够潜入了安烬的魂之空间。


    ……


    “安烬,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基因体,认命吧,这是秩序决定的。”


    “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真神,你就是个普通人,真不知道你怎么被选上神庭的。”


    “他真的是神么?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神,从来都用不了神力,而是靠科技,哈哈哈哈,这叫什么神?机械降神,还是破烂神?对了,据说他在学校的时候,还在研发什么仿真机器人,还真是可怕的家伙呢……是已经空虚寂寞到只有机器人才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么?!”


    “赫淮凭什么对他高抬贵手?不是神族后裔和贵族后代的学生在这所顶级院校饱受欺凌是惯例!别看他一张绝顶漂亮的脸,那是迷惑人心的,他的内心毒如蛇蝎!上次那个入学后就对他颐指气使的张少爷消失了多久了?嗯?”


    ……


    然后是一张天使般无暇的脸庞,却是一双被苦楚染得血红的狭长眼。


    “我不是疯子,我记忆中就是有那么一个哥哥,他会永远挡在我身前,他从来都会支持我,鼓励我……呵呵,他甚至愿意背着我攀爬到高压电网外,就为了让我看一眼实验室外面的世界。哦,人造基因体又能如何?我至少比你们聪明,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欠收拾,不应该留着自己那条狗命,哈哈哈……什么,就因为我不是神的子嗣,也不是贵族的后代,更是实验室的试验品,我就是黑户,我就不配来这上学!”


    “呵呵……哈啊哈哈哈……”那漂亮又完美剔透的脸庞上随即泛起冷冽的笑,“说了那么多,有意思吗?说得好像我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孤儿?你以为这样就能攻击得了我么……”


    时渊序竟然瞥见那少年除了那张天使般无暇的脸庞,面对着许多人的指责和诘问,可那少年又病态得又很玩味地插着兜,佯若无事地经过那一切,就恍如他习惯了很久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摸着石头淌过困苦。


    与曾经他也很相似,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独在异乡,没有身份,种族歧视……时渊序不想细看,因为他感同身受得五脏肺腑都会发痛。


    他循着少年的身影,此时的他浑身上下竟然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随即怔愣了,少年的住处竟然没有一处可以说算得上跟神沾边的东西,却而代之竟然是墙壁上密布的图纸和奖状,还有那些密布的装置在各个角落当中。


    “克里傲德大学发明家金奖”


    “赫利克斯星的十佳科技青年”


    ……


    下面的得奖者名字竟然是——


    “安烬。”。


    ……


    时渊序心头抽疼。


    他在他的魂之空间,竟然看到的,真是他的回忆。


    扭曲的小疯子,过往经历比他想象的还要黑暗。


    那是他从来不能插足,也从来都错过的一段过去。他过去或许比小时候的自己还要乖巧谦恭,又或许跟他自己在普斯特星球的那个小屁孩一样,明明应该对人世的惨痛都一无所知吧?


    可惜。


    事实比他自欺欺人的都要残酷太多,要说倒霉鬼,他们兄弟可是彼此不相上下,呵,这就是十大原罪么,还真是……


    承担了全世界的恶意啊。


    他张开收容残魂的魂器,那是阿里托给他的保管残魂的一颗晶石。


    他终于知道,阿里托在秩序之门义无反顾地出现是为什么了,她作为顶级AI,甚至要比那个命运女神早料到了一切。


    “时渊序,只有你能救得了世界。”


    “也只有你能救他。”


    “阿里托,他早就……我知道你现在来到门里拼命是为了……”


    “我知道。”阿里托神态温柔中却又带点讪笑,“可你手里,不是有他的残魂么?”


    “他欠我的。”时渊序说道,“很早之前生日派对他要我杀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秩序老贼盯上他了,当然得好好保管。”


    “那你还认他?”


    时渊序懒懒道,“不认。”


    阿里托神态依旧淡淡,她似乎作为顶级AI,也不会有太大的心情波动,这便背过身去,“抱歉,是我主观臆断了,你就把刚才的请求当做没发生过吧。毕竟,被秩序之神夺舍过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时渊序叫出了她,她鲜少诧异地回过头,“时先生,还有事?”


    却见他那眼眸直直地,如刀,如墨,就这么看回她。


    “可我从来都没说过不管。”-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新太晚了,也是两章合成一章


    接下来还有一个大高能,基本上没人能想得到,不是为了想不到而设计的,而是所有的情节所有的设定和人物最终只能发展到那个。


    总之,绝对物超所值,不能剧透,要是结局写的不好,我也不至于骗了金主太太给我投资了,当然,我们的创作仍然是为了爱发电。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虽然要大结局了,但故事还没结束,还有15篇番外的KPI[托腮]说实话,全程没有上榜我也不知道怎么连载过来的,可能我本来就不是人。


    基友看完这章说你眼里没有感情,只有脑子里只有卖三个人周边的想法


    第223章


    很久之前。


    时渊序就这么被安烬硬生生地按在镜子前,他就这么赤裸裸地扣住他的下颌,“你好好看看镜子里,哥哥。”


    “我们的眼尾都是朝下,我们的鼻梁都很修长,唇畔中央的唇珠很浅,呵呵……你看到这样的脸,会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这就是一张正常人的脸,到底神神叨叨什么?”


    “你还是不懂啊,哥哥,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因为这张脸遭遇什么么?”他们两个人的外形截然不同,可细看眉眼的轮廓却有几分相似,安烬的长相更柔和,虽然眼尾更加狭长,神态里带点邪意,但是不吭声的就是秀美安然的美少年,他的美具有攻击性,却又不乏少年的几分青涩。


    而时渊序那线条坚硬的锐利脸庞,则更加是一种刀削斧劈的锐利,他曾经长得漂亮,如今因为那戾气和桀骜的冷峭神态,以及常年在军营里历练风吹雨晒形成的米色肌肤,如今帅得剑拔弩张。


    安烬和他就像是两种极端——可是仔细一看,他们的眼尾都朝下。


    “哥哥,以前没人说过你长得漂亮么?”安烬就这么挟着他的下颌,硬生生地让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又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晒成小麦色肌肤?”


    “妈的,我不想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时渊序狠狠推开他,偏偏安烬狡猾得绕过身,又从另一侧很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一边贴着他的鬓角,就跟哄猫猫狗狗似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的外貌对于我们来说是诅咒。”


    “神特么诅咒,不过我很讨厌照镜子,也很讨厌别人因为我的脸对我怎么样。”


    “嗯,你已经把‘诅咒’这两个字说出来了。我再告诉你,十大原罪本身就可以让我们身上每一个好的特质,遇到的每一件好事,都可以可笑的成为我们的诅咒,”安烬紧接着说,“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平心而论可以获得他人的善意,可是我们呢?不一定,哥哥,你越是嘴硬我就越是知道,小的时候你因为长得乖巧受尽了欺负。”


    “……”时渊序此时剑眉微蹙,“能不说这些么?”


    “可笑的哥哥,你以为不说这些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他们是不是还要求你穿女装?可怜的笨蛋哥哥,那个时候你一定还是个小白兔吧?”安烬一边半是怜惜半是恶作剧一样地勾着他的碎发,“啊,我终于明白了,在你最软弱的时候,那个男人才趁虚而入了是不是?”


    “闭嘴,你叫我来内环就是为了这些?我要回军队跟庄局长汇报了,如果你跟我说的都是这些废话,那再见了。”


    “哥哥,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么?”安烬此时却直接一把将他揽得更紧,时渊序那剽悍的一米八大高个就这么差点跌了个趔趄,可安烬随即贴着他的额头,“哥哥,我直接说事实,咱们俩的小命都会玩完的。”


    时渊序一把推开他,对这亲昵的距离感到不适,虽然他在遇到湛衾墨之前也觉得自己是个直男,平时在军队和几个糙汉一起去澡堂赤裸相对也无所谓,但安烬眼中的他和他眼中的安烬,是大相径庭的存在。


    他不是那个温柔包容的好哥哥,而是把他当成暴君和疯子的“弑神者”,“你说实话就行,不要想着跟我套近乎。”


    安烬那碧蓝色的,如同青鸟尾羽的眼眸一瞬黯淡了几分,可他又轻快地拂去了那一抹黯淡。


    “总之,那个存在让咱们俩的命都惨不忍睹,哪怕我们都拼劲一切力气抵抗,可惜我们的命被确定要以最惨烈的方式急转直下,所有的优点都会成为刺向我们的利刃,就连聪明本身也会让我们屡屡受挫,因为我们不该存活,那个存在就是这样恨不得让我们无时无刻绝望,恨不得去死。’”


    “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存在,才处处要被祂针对?”时渊序终于忍不住说道,“祂既然这么恨我们,那是不是咱们就不该出生?”


    时渊序就算不喜欢小畜生卖关子的模样,但是他知道他说的是谁——秩序之眼,秩序之神,也是那个随时随地如同清算着因果,如同鬼魅般的存在。


    又或者,说是强行让人回到原有轨迹的命运本身。


    仿佛凡人头顶悬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在暗处,在绝望处,无时无刻不向你呓语,别挣扎了。


    这就是属于你的命。


    这就是你的死局。


    而你,终究是局中人。


    “不该出生?可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明明就是这样才越应该活下去,看到大厦将倾世界毁灭……”安烬唇角释放出冷冷的邪笑,“哥哥,其实我觉得不管如何,我还是很幸福,因为有你在,不是么?”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一起毁灭世界。”


    “那就和我同在,至少喊我一声弟弟,好么?”此时小恶魔那双碧蓝眼就这么含着光看向他,就像是嗜人骨血的野狼又开始楚楚可怜了,“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还以为你已经死透死绝了呢。”


    时渊序还被安烬掐了掐脸,冷锐帅气的硬朗脸庞深深被捏起一块肉,“你连非亲非故的邹若钧都能叫弟弟,我要这一声不为过,给我叫。”


    他叹了气,这小畜生真是没大没小,看样子也应该是个成年人了,怎么在他面前就跟个几岁的小屁孩似的。


    “可我是你爹。”


    “……”安烬那可楚楚可怜的碧蓝眸一瞬间变得阴鸷,“那我是你祖宗。”


    那个时候,时渊序没有多问任何他的过去,又或许,他下意识地回避了——


    跟他流着相似的血的他,一定承受着非人般大的痛苦。


    他回忆渐渐深入,时渊序继续看下去,他不知道这小鬼竟然还在人间做过那么多的事,发明创造也好,深造也罢,对方似乎就是一个性格正直,没什么坏心思的老实青年罢了——


    究竟是什么情况让对方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疯子?对方又是如何这般后面变成了光明神,再到至高神?


    “安烬。”


    “你说过的,不能让秩序之神那老贼得逞,他之所以那么猖狂,是因为你信命的绝望太深重,所以他占据你作为容器的神力越来越强。”时渊序站在空寂的魂之空间当中,就这么说道,“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死透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就最后一次机会,你杀人无数我可以暂且不论——”


    他真的习惯嘴巴毒辣,以至于说些好话都不太中听,“安烬,你回来,好么?”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呼喊没有任何意义。


    被秩序老贼侵占的时间越久,能复活的概率就越低,如今他能硬生生闯进他的魂之空间就是靠他在试炼之路上救下的,属于安烬的残魂。


    他来这或许本来也目的性太强,是命运女神说没有三个神,这个世界注定救不回来。


    是阿里托在秩序之门帮了他解决那些堕神,所以作为回报,他也应该对她在乎的男孩伸出援手。


    ……


    可他却又说服不了自己。


    此时魂之空间交叠着极光般的光影,那些光影交叠着安烬很多回忆,他的心就这么被什么微不可闻的东西刺痛了一下。


    他太明白,命运和他相似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可血浓于水,他还是忍不住去触碰那些回忆的碎片。


    小畜生。


    我虽不愿认你,但我没有说不渡你。


    我没有说放弃你。


    ……


    此时眼前的场景骤变。


    “最近几个大学校园出现人口贩卖事件,有十个女大学生消失了。”


    “星球政府正在调查此事,但是别抱太大希望,那几个大学校园位置本来就偏,还不是什么名校,每年蒙克斯星球消失多少人口没点数吗?”


    “太令人寒心了,他们多少也是新生代,还是刚对人生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这么被扼杀了,你看看她们的母亲站在大学门口拿着他们相框的时候哭得有多难过,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生前还承诺大学寒暑假带父母去蒙克斯星球的古城看花灯,平时里飞讯还时不时把自己去奶茶店做兼职的微薄薪资转给父母,他们的飞讯最近一条朋友圈还是几天前,少拿人数这点来说事,人数少就可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了?”


    “但是神庭现在在搞万神宴,这个时期媒体和舆论管得比较严,一般来说星球政府能自己管就自己管,几个人的消失难道还搞不掂?”


    “你就错了,神庭开众神宴底下的人底下的星球难道就不躁动吗?众神宴可是巴结神明上贡的好时机,现在各个星球恨不得称自己的星球治理有方经济科技发达十项全能没有短板,动不动就向上庭邀功呢,不然,大学校园人口贩卖这件事为什么一直上不了热搜,你们心里没点数?”


    “难道就只能等着消失的人越来越多了?对了,偷偷告诉你,五大联盟的几个高校据说今天也不见了几个人……”


    “啊?连大学都开始瞒报了?”


    “那可不是吗,星球现在不是还参与年度评优吗,高校氛围和办学质量也是重要考核指标,总之上面的人说能别宣传就别宣传。”


    “话说回来,我们学校附近的火锅店怎么又倒闭了?”


    “最近屠宰场的猪牛羊都被黄鼠狼吃了呗,总之,咱们以后只能吃科技肉啦!”


    “这可是发达星球,哪里来的黄鼠狼?”


    ……


    安烬就这么慵懒地靠在莫徳里桑理工大学咖啡馆的椅子上,一边叼着根吸管,一边在平板上比划着什么,“不是团伙作案,是个人……极有可能为男性,监控摄像头被校方删除……呵呵……”他晴朗悠扬的嗓音就像是午后阳光指尖划过小提琴琴弦的一声瑰丽的异响。


    旁边的洛维奇就这么痴迷地看着男神专注地做笔记,安烬修长的身躯靠在椅子上勒出干脆利落的窄腰和瘦削的肩背,落地窗外的梧桐树光影衬得他的皮肤很白皙,透着一种脆弱剔透的白,本人的五官也精心雕琢得像是女娲炫技之作,但偶尔的挑眉和带着几分哂笑的唇仍然让他显得仍然带有雄性特有的狂傲气息。安烬垂下眸的时候有些浅的睫就像是乖戾的白狐阖着眼上颤动的毛,随着一笔一划一举一动扑簌扑簌地落着雪。然而他没看到安烬碧蓝色的眸一瞬的暴戾和嗜血,更没有看到他那纤薄的唇轻轻探出虎牙——


    然后天使露出恶魔真容。


    只见平板上面的算式公式当中,毅然是白纸黑字般的“杀人计划”。


    清秀且具有风骨的字,却是渗着血。


    “300人”


    安烬一边扬眉,嗯,那刚好是大学城贩卖大学生器官犯罪团伙的数目。但是不要误会,他没心思做好人,他只是觉得吃三百个人渣远远要比吃三百个大学生好收尾。


    当然,还有他那个从未存在过,却时时刻刻都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时渊序”哥哥,对方总是直接说,“小烬,要是真要吃人,我们只能吃恶人,杀恶神,懂了么?”


    他忽然感觉唇枪舌燥得很,因为上个月和上上个月,他实在是因为嗜血的本性,一定要开荤了。


    不得已只能把大学所在的这个城市屠宰场的猪牛羊都吃了。


    此时他那碧蓝色的眸又幽暗几分,这是一只嗜血的狼


    安烬无数次念叨,懂了,哥哥。


    可是我想你,你在哪里?


    哥哥——这个世界,你还活着么?


    哥哥……


    时渊序顿然一怔——星际元年2545年,那个时候,他还没出生。


    安烬原来很早之前,在人间待过。


    “安烬,你从小到大就只有你一人,你没有哥哥。”


    “不可能,我有很多和我哥哥在一起的回忆,从小我们一起在村庄里捕鱼,追蜻蜓,晒太阳,我们有姐姐,有母亲……我哥对我很好很好,他每次吃饭都把最大那块肉给我。”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我哥哥都会反击他们。”


    ……


    啊,时渊序叹息,安烬倘若跟他一样是DS-01,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个人造神——四舍五入,他说不定也有平行世界的所有回忆,比如他们兄弟俩也曾亲密无间的回忆。


    画面一转,只见安烬夜以继日地在自己的房间摆弄着什么,时渊序蓦然一惊。


    随即看到那些密布的装置当中,竟然有一口水晶棺,然而这水晶棺里躺着的却不是那小鬼的的傀儡,而是……而是……


    此时安烬怜惜地触碰着水晶棺上的玻璃壁,注视着沉睡中的一张脸,那是按照记忆里的“哥哥”制造的一具躯体。


    当然,和时渊序本人自然是大相径庭的,毕竟安烬完全是倚靠自己的“回忆”塑造出来他的模样。


    “他们说我生下来就没有哥哥,所以,你必须得活。”


    他打开水晶棺,一边看着沉睡中的“哥哥”说道。


    旁边的时渊序看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但是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他们在如今这个世界是被拆散的兄弟俩,安烬竟然还要制造他的替身机器人来宽慰自己。


    又扭曲却又让人同情。


    “从小到大没有人爱过我,只有你愿意支持我,可我什么都没给你,我还梦到你死了无数次…哥哥,你说过我值得一切最好的,一定会证明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看我很强大…”安烬继续说道,“可你如今在哪里?是已经死了,还是……你从未出现过?”


    “可我终于证明了自己,我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因为我是不完整的,曾经这个世界就算再孤独我都知道身边有你,实验室我们被那些恶心的专家拖过去实验的时候是你直接拿着刀跟他们拼了,说‘再碰我弟弟的一根毫毛我就直接割手腕’,哥你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要命,宁愿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要争个高低……”


    “哪怕我是个小怪物,可是是你跟我说,没有人天生是怪物,只有那些得不到爱却又不懂得爱人的人,最后就只能给自己披上重重的荆棘,把别人和自己都扎得头破血流……”


    “我们都是医药集团的受害者,或者说,这是整个贯穿所有时空的实验计划,我们成为了它的诅咒。”


    “你以前看过一些报道,就该知道我们是什么处境,”他拢着他的手,下巴搁在那个仿真机器人的肩膀上,“我还记得哥哥你曾经哭了一天,因为你觉得报道上的主角跟我们很像,你想知道那是什么报道么?其实很简单,就是讲兄妹两个人都是基因编辑的产物,可是因为专家的失责,他们把致癌基因也编辑到他们的DNA里面,于是他们就变成了一个注定沦为悲剧的可怜人,又或者说是怪物,很多人都不敢接近他们,又太可怜他们,他们都知道他们兄妹俩注定十六岁之前就要死了。”


    可惜,仿真机器人终究没有灵魂,也不是他的哥。


    他的自言自语,让他一个理工大学的高材生像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可他还是非常认真地拢着仿真机器人的肩头。


    “哥哥,你知道么?那种一眼望到头的,命永远改不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多普通小孩只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多少还可以盼望着未来还有多少好事发生,可是我们不行,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就要用尽所有力气,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会更快到来,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不自信,总是要伪装自己的原因,我们生而有罪。”


    于此同时,神庭的其他神灵和神侍刚好在安烬的府邸门口经过,那个时候的神庭与如今至高神的神庭不同,是众神和神侍的栖息地,不同神的神殿也坐落在神庭中,而安烬的这个府邸,虽然也是完整的一室两厅,比起那些富丽辉煌的神殿来说,简直是如茅草屋和危房一样不忍直视——


    完全没有任何雕琢的屋顶和修饰的门面,安烬哪怕也是人造神,但他作为“神”的身份从来没有被认可过,甚至有人把他当成“神仆”甚至是“奴隶”一样的存在。安烬的住所甚至还不如神庭的中级官员。


    此时那些神侍却趾高气扬地在安烬府邸门口高声道,“神庭不是让你在这搞什么破发明的,那边的神传唤你快点完成仙女座星系居民上传贡品的跨星际传送带,三天之后还不完成,就把你赶下去。”


    曾经众神时代还存在的时候,神庭会传唤一些人界的各类人士来建设神庭,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也相当于免试入选。


    免试入的什么选,自然是圣选,很多人上神庭后就顺理成章留在了神之乐园,有了职位,从此高枕无忧为人歆羡。


    但安烬置若罔闻,他来这压根属于被迫。


    那旁边的神灵也看上去无比清贵,此时轻轻掀起眼皮。


    “他不就是传闻中那个很厉害的发明天才?据说还沾点神的血统,怎么整日神神叨叨的。”


    “听说他人不太正常,整天念叨着一个从来不存在的‘哥哥’,呵呵,这么大个人了,也跟个没断奶的儿童似的,如果他天天叫妈妈都比现在正常,哥哥?他哥哥在他出生之前早就被脐带搅死了吧?”


    ……


    如此恶毒狠辣。


    如此字字钻心。


    来自于那些认为生而高贵的神灵结果看见“人造神”那一刻内心扭曲的嫉恨和憎恶——凡人竟然用自己的智慧造出那些优于神灵的血统?妄想跟他们这些天降的骨血相提并论?神灵不少都是代际传承,要么就是天生便是神降——他们之上都是无上神赋予的殊荣。


    安烬是个怪物。


    安烬不应该被划分为神——他是人类抛弃的遗孤,是神灵唾弃的混血种。


    这些神侍也是万里挑一选上来的,自然要千方百计讨好众神的心思。


    “人造的神算个鬼的神血统,那就是缝合怪,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啊,估计是因为那个不存在的哥哥才这么疯疯癫癫的,可这世上,谁都或多或少会经历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可有的人呢就好像一辈子过不了这个坎似的……”


    那位神似乎对凡人的悲欢不以为然,只是祂忽然眉头一扬,“那个哥哥该不会是第五轮劫难中遇难的人吧?”


    “谁知道呢,第五劫难不是众神发起的么?我记得秩序上写着,‘宇宙将会通过一场自然灾害去清洗和惩治那些对神庭和众神不尊的人们’,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反而好极了,是他哥和那些人亵渎了不该亵渎的主们,实属罪有应得,罪该万死。”


    神冷哼一声,“那个安烬,你们盯紧点,虽然他只是个凡人造出的半吊子神,没准到时候会疯到要找众神报复。”


    神侍们唯唯诺诺,但也没当回事似的,“他要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就直接能做至高神了!”


    ……


    时渊序看完了一切,头部发麻。


    众神时代的神竟然如此恶劣。


    人性竟然如此可憎。


    安烬,你疯魔至此——难道是因为他们折磨你?


    此时他看到场景又猛然一变。


    ……


    “赫少,你回神殿了啊,那边给你‘上供’了。”


    此时赫淮刚被一众神灵和神仆恭恭敬敬的接风洗尘似的,他作为太阳神之子,刚前往了人间的神庙亲自参与降神仪式,向信仰他的众生传播光明神的教义。


    他披着光耀黄金曳尾长披风,一头浓烈到极致的红发微微在神庭的穿堂风中摇曳,然后他桀骜的眉一抬,“上供?还上供到我的寝宫?”


    他就这么不耐地打开寝宫的门,却是神色一凛。


    此时在他的床褥的天丝床单上,赫然落陷一个修长羸弱的白皙男人,那一头晕染着光泽的金发寥落在枕边,而手踝还被绑着最难打开的水手结。


    像只傲然于天际的长尾翠鹰毅然被栽倒在金丝雀的牢笼中。


    而他甚至除了一层丝质的长袍什么都没穿。


    赫淮气血上涌。


    这不是同样和他入读莫德里桑理工学院的那个人类天才安烬么?


    他曾经的几个死党欺负过这家伙,因为学院大部分都是贵族后代,要不然就是神灵后裔,作为其中的异类,纯粹的人类自然是要在里面被排挤的。


    而且安烬平时还一副好好学生的做派,随随便便就能在各个学科拿到级排名第一的绩点,那些神灵后裔便惦记上了他,觉得他的优秀实属让其他神蒙羞,实属是在强调一个事实——


    一个人造神,甚至可以比神更天赋异禀。


    赫淮没有心思打量一个凡人,他是骄傲的天之骄子,至高神的权力对他来说甚至是迟早得到的囊中之物,只因为太阳神早就为他打理好了一切,众神关系的疏通,神庭的殊荣……


    可他看到这一幕,却可疑地起了反应。


    那个安烬。


    那个甚至连神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那个向来在星球级科技竞赛中拔得统筹的……天才。


    那个总是在大学咖啡馆当中淡然自若地做着笔记,慵懒地靠在长椅上的男人。


    ……


    他脑海中竟然如此鲜明地留有他的印象。


    可一边,他又对现在的自己感到恶心,愤恨地只能蹲下身,一边准备传讯让那些接受贡品的神仆们受到惩罚,,可他那双绿色的眸又止不住贪婪地看着那个男人,从头到脚。


    “……”安烬此时神志不清地翻了个身,那身躯还下陷了陷,可又因为手踝被紧紧地缚着,他根本没有什么挪动的空间,那修长的眉更是吃痛地蹙了蹙。


    赫淮莫名其妙地坐在他跟前。


    一个人类,又或许是人造神,真的可以比神明还精妙绝伦,无可挑剔么?


    忽而,他想轻触那蝴蝶翅膀似的眼睫,却又猛地缩回了手。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走了,越快越好,他虽然是神,但不是趁人之危的畜生。


    此时他大概是愧疚又或许是羞耻甚至是背过身坐着,准备起身,却没想到,冰冰凉凉的白皙的手臂忽然饶上他的脖颈。


    “你竟然还醒着——”赫淮当场应激似的要弹跳起来,却见安烬变本加厉地勒住了他的脖子,阴鸷的眉目带有几分凉薄讥笑,“怎么,有贼心没贼胆?不是要床伴么?来睡我啊?”


    “这不是我干的,你松手。”赫淮冷声说,“我很抱歉……”


    “我要杀人偿命。”安烬眯着眼,修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下颌,“可怜的男同性恋,还要通过绑人来发泄性-欲?看来太阳神之子,炎火之神,原来也是个变态,你以为一句抱歉,就可以完事?”


    “那你要什么,钱,权,名,你选一个。”赫淮故意板着脸,他发现安烬的气息实在是太有侵略性,让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神却总是被勾起阴暗的欲念,可此时安烬冷笑地注视着他交叠的双腿,赫淮直接就猛地起身,甚至不敢看他,“总之,我等会派人送你回去,我欠你的,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安烬又索然无味地靠着他的床的枕头,一边玩着被自己拆下的水手结的捆绳,“如果我要你的命,你给么?”


    “……”赫淮嗔怒又愕然地回过头。


    却见安烬吐了吐舌头,眉头轻扬,“开玩笑的,不如你让我在神庭常驻吧,这里还挺有趣的。”


    赫淮忽然想起,这个男人的天使面庞实际上掩盖着无比恶劣的心。


    仿佛恶魔在低语。


    他随即说道,“神庭除了官员和众神,以及神仆,众神的后裔根本不能——”“赫淮,你说我要不要让全世界知道你强迫我上你的床?”安烬悠悠地提起捆绳,“这笔交易你只赚不赔,为了你可笑的尊严和面子,怎么能跟一个凡人过不去?”


    “你威胁我?”赫淮冷哼。


    “就在刚才,我已经把你‘强迫’我的证据放上学校官网的服务器,服务器刚好延迟30秒,现在开始30,29,28……”


    “你个……”赫淮怒骂,随即说道,“我又说不同意吗,撤回,撤回!”


    安烬这才罢休,站起身,从他面前经过,还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可赫淮忽然眸色浓烈了几分——


    他就该刚才把这孙子睡了。


    ……


    “安烬,你不要太过分了,这秩序是所有神制定的,不是为你一个人改变的,话说回来,我们可不认可你人造神拥有和神一样的地位,你还是滚回人间做你的好好学生吧,你不是才大三?”


    依旧是神庭,可此时有几个神的后裔七嘴八舌地斥责起来,此时甚至划出了法阵打算施以惩戒。这些后裔各个其实也是二十多岁,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


    此时安烬却万般温驯地张开了手,那双一尘不染的碧蓝色眸闪烁着无辜,“可秩序本身就规定,众生都有机会协商秩序的协定,我作为凡人,至少有权力维护一下我的尊严吧?我就不能提提建议?”


    他声音随即还幽沉几分,“——上次你们把我随便送去当贡品的事情,怎么算?”


    那些神的后裔们哑口无言,但是有个神的后裔却很嚣张地反击了回去,“那是给你的一点颜色瞧瞧!把你送上赫淮的床是你高攀了,你该感激涕零才对,毕竟多少美人投怀送抱也没这个资格……”


    “就是就是,还给你脸了不成?你应该清楚,你不过是人类造出来的伪神。”那神冷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又擅闯了‘命门’是吧?你这个罪我们还没来得及算?”


    时渊序此时视线放到远处的熟悉的一处区域,那区域被层层禁咒环绕,旁人不能涉足,他忽然间明白——原来那些命运丝线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叫做“命门”,竟然是神庭一处被正式管辖的地方。


    而在以前,这些命运丝线是由众神管理的。


    想起安烬曾经说要杀无数人来镇压秩序之神,时渊序猛然间心头一紧,这小鬼该不会接下来要——


    ……


    他果然没猜错。


    下一刻,光洁如新的圣洁神庭此时却被地狱的业火染透了,那刚刚还高高在上的神灵此时血迹斑斑,血肉模糊,被一个白色的身影践踏在脚底。


    满地甚至还是数不胜数的神侍,还有其他神灵的尸骸,而那些高耸的瑰丽神殿,全部在业火般的火焰中一个个化为齑粉!


    “你竟然……”此时被踩在地上的神灵怒睁着眼,“你竟然擅自修改了秩序……这简直是违背了所有神的初心!”


    “一个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神,又有何资格作为神?”安烬冷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可以不改命运丝线,但是你们都得死……”


    “你们嘲笑我是普通人变来的半神,嘲笑我没有神力,嘲笑我永远长不高,长不大,嘲笑我改不了命,救不了她……可你们啊,你们啊……却没有想到我可以篡改秩序!哈啊哈哈哈……”安烬那平静温和的面庞骤然变得凶戾暴虐,“我在秩序上写上了‘阻挡我者,死’,你们又能拿我如何?”


    此时那张无暇的脸庞更是扭曲得如同地狱般的厉鬼,“承认吧,哪怕是神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我要让所有人都没有机会改变命运,我要斩断所有人改命的可能……呵呵呵,我至少比你们这些虚伪的神好,我啊,我会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认清自己的命,而不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神打着‘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旗号,实际上剥削了多少人的性命,瞒着所有人都不能更改命运的事实!”


    “我要让所有人一开始就认清自己,认清现实,放弃幻想,然后日复一日……像我一样,形如行尸走肉,没有希望,便没有永远的绝望……”安烬冷声笑道。


    此时他手里幻化出的就是那把金色镰刀,此时时渊序看清楚了他渐渐踏进了命门,然后定睛一看,那些命运丝线竟然却是一束束的!


    “想做画家?好啊,我满足你,你中途想去国外历练是吧?那我就让你在途中经历一场灾难失明!”“想救中风的老母亲?那我就让你的钱被强盗偷走,直接死了这条心算了?”……疯魔的安烬此时直接将那一束束丝线剔除的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段!“不要挣扎了,这才是你们的命!”


    “太好了,太好了,你就是老朽要找到的人!”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苍老却又感慨的男人声音,“老朽的亲儿子,乖儿子,老朽命中注定要辅佐的君主,至高神!”


    “……”此时安烬蹙眉,“谁是你儿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夫找到了命定之人,快快和老夫推翻众神神庭,然后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你想要的模样……安烬,你虽然是人造神,可你才配决定这个世界是如何的,不是么?”那声音循循善诱,“然而,光靠你推翻众神神庭,是不够的……”


    安烬冷笑,漂亮面庞骤然凶戾几分,“是我推翻众神神庭,你休想和我合作……”


    “可老夫已经抓住了你的命运丝线,你只能听老夫的,乖乖做至高神,放心,老夫足以帮你荡平一切!”


    安烬心魂一颤,随即低声狂笑,“好啊,反正原来那样死气沉沉的世界也太无趣了……”


    ……


    时渊序回过神来,被那一声声病态至极的冷笑声激得浑身一个冷颤,“……安烬,你一直以来,都是被逼疯的,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将别人活下去的希望也夺走,那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多信命的人,不是么?”


    “你别告诉我,你除了屠戮众生,还跟那老贼一样,屠戮了他们平行世界的可能?”


    此时被读取了记忆的安烬竟然神色自若得很,“哥哥,你看了那么一大堆,只想对我说这些么?你不觉得我曾经逆天改命的劲头跟某些人有些相似么?”


    “……”时渊序咬牙切齿,“我跟你不一样!”


    “那你很快要和我一样了。”安烬很厚颜无耻地,露出了那天使般无辜的笑容,“毕竟你要为了拯救全世界,先杀了我,可最后全世界又要为你陪葬呢!”


    “哥哥,我们是同类,这个世界不值得拯救,倘若那个时候你也在,你就该知道,我们不仅被人类同胞抛弃,我们还被众神排挤,只有我们互相才能汲取温暖……哥哥,明明这个世界上最该懂我的人是你!是你!”


    此时时渊序就差爆发——可他随即有些无赖地笑笑,“不,我不必做到这个程度,毕竟,如果还没到最完满的时候,证明还不是结局,不是么?安烬,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这世界上也有例外……也有真心爱你,待你的人……除了我之外,一定还有……还有……”


    此时那些光点都顿住了,安烬也愕然了几分。


    “哥哥……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安烬这下可总算露出了绝望的神态,“……说实话,你与其想要感化我,拿这个劲头除了拯救世界,做些别的都能成功吧?”


    “安烬,如果你执意要一意孤行,那你所谓的哥哥都不复存在……话说回来,你更不需要对我如此执着,我从来都在,就算不在,你也从来都是完整的。”时渊序那双刀刃似的下垂眼就这么清晰如针地看着他,那筋骨分明的手就这么牢牢箍在安烬的肩膀上“安烬,安烬,你为什么非要那个哥哥跟你时时刻刻相伴?这世界倘若没人爱你,那就自己爱自己。”


    此时安烬忽然垂眸低笑。


    “哥哥,你问我为什么对你那么执着?”


    “你永远看不到多少个世界的霜月,寒雨,冰寒之中是你为我拂去心头的尘埃,曾经我们从实验室一起逃出来,身后多少人追杀我们,觊觎我们,我本打算放弃,我甚至打算轻生……”


    “可是,是你说从来不能放弃,要放弃就等于向这个世界服输了,可我们心里还有那么多愤怒……烧穿胸腔的愤怒,是啊,是你告诉我不能放下对世界的仇恨,我们明明生来倔强,生来善良,生来就应该享受阳光和雨露,可为什么我们却遍体鳞伤,连彼此互相舔舐伤疤都成了罪过,你记得红莲核弹么?不,你不记得……那是神庭的人在毁灭我们的存在……”


    “我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圣选计划的科学家全军覆灭,我们甚至连自己身上的绝症基因都无法解决,呵呵呵……哥哥,你知道我已经是个疯子,一个人的命续我一天,一个神的命续我十年,我要杀尽全天下的神灵,才能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你,我的好哥哥,你背后有人……”


    “其实有人爱你是真的很好。”


    “可是你不爱我了。”他垂着眸,“你不记得我了,你不会再像多少次那样背着我穿过枪林弹雨,不会把一片面包掰成两半分给我,不会捂暖我的手并且揣自己兜里,不会在班上的人刁难我的时候直接从窗外走廊横跨进来把他们都打一顿……哥哥,你知道那些你脑子里从来没存在的记忆,疗愈了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可惜你这辈子离我太远,等我手里已经沾染太多的人命,成为世界的霸主,你才堪堪二十一岁。”


    “我想我们重新来过,可是不行……哥哥,我已经疯了,我身上缠绕的事多少个神灵的冤魂,我身上还背负着秩序的诅咒,这就是屠龙终成恶龙,你不可能一边杀人无数一边内心毫无尘埃充满纯澈,可是,这天下我愿意分你一半……”


    “那个男人杀了我很多次,你以为我不想看你好么?可是……爱是自私的,我和你之间不容第二个人,他也不允许他和你之间容下第二个人呢……哥哥,我爱你,却也要放下了……因为你已经忘了我……你也不会找回那些遗落的记忆……”


    “安烬。”此时时渊序眼神尽头颤了颤,“可我不还是你的哥哥么?”


    刹那间,安烬灰暗的碧蓝眼就像是点起了万家灯火,他就这么怔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是你哥,以前是,现在还是。”时渊序叹了口气,但是那双下垂眼却直直地看向他,“尽管你杀人无数,但是我认了,你是我亲弟,我如假包换的亲弟。”


    刹那安烬被迎上了一个宽阔硬朗的胸膛,是另一个大男孩炽热滚烫的热度,就像是半个世界的光与热,就这么贴了上来。


    “要怪,也不该只怪你,就该怪这个扭曲的世界。”时渊序那清朗却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它让人变成了鬼,让鬼变成了人,让神变成鬼,让你我都不是人,不过很快,我会把这个世界推翻……我要让所有人得到应得的,所有人不再被命运摆弄,所有人不再听天由命,我要你我不再是孤煞命,我要所有人都能在万家灯火看到属于自己的一盏……安烬,你不想亲眼看看这样扭曲的世界被推翻么?”


    “我想看到……”安烬紧紧抱着他,就像是稍微松了一下手,他的哥哥就会消失不见,“但是,就算是至高神也做不到……哥哥,我已经尽力了……”


    “可我没尽力。”时渊序怒睁着下垂眼,“这个扭曲,可笑,愚蠢的世界,让多少人郁郁而终,让多少人抱着缺憾度过余生,倘若不能毁掉,推翻,那我们的挣扎和痛苦又是为了什么?”


    安烬此时碧蓝色的眼错愕地看向他,“哥哥,你这是要……”


    “我要掀翻它。”时渊序继续说,“如果推翻不行,那就毁掉它。”


    “安烬,我说过,我要杀掉秩序之神便一定要杀——难道你就任凭他顶着你的身躯为祸人间?”


    时渊序紧接着说道,“我现在告诉你,圣选计划不是为了产出祂的容器,也不是为了产出通过圣选的试验品,而是创造我们人类自己的希望。”


    “身为DS-01实验体,也不是我们背负十大原罪的诅咒。”


    “而是——”


    “我们作为‘人类之光’的证据。”


    安烬那一瞬怔然了,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时渊序,恍然很久才回过神。


    “哥哥,你这个人很喜欢说些毒鸡汤,还是说,这其实是……”


    “是真的。”时渊序随即苦笑着说,“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们是‘人类之光’,我们才注定背负十大原罪,因为众神害怕我们,秩序恐惧我们,所以要让命运将我们永远困在痛苦里,永远让我们得不到幸福。”


    “安烬,你懂了么?我们注定早逝、注定脆弱、注定孤独、注定哀伤、注定无依、注定卑怯、注定多疑、注定多舛、注定绝望、注定伪装……全是因为我们注定,要和这个世界对抗。”


    “也注定,要毁灭秩序本身。”他一字一句说道,“安烬,我们生来就是要推翻这个世界的,但不是你那样屠戮世界,而是直接让秩序消失,你懂么?”


    “哥哥,你比我还疯,你知道从来没有人,也没有神能做到这一点……说的我好想不想把他弄死似的。”安烬叹了口气,此时他的头却更深地枕进他的颈窝,“不过,这才是我的哥哥。”


    ……


    此时湛衾墨在旁静静地看着时渊序刚才做的一切,他总是耐心极好,就像是给他尽情发挥的空间,尽管作为混沌邪神总是能轻易摆平一切,可小东西的每一次举动都让他如此玩味。


    “怎么,你终于唤醒了你那可悲的弟弟么?”男人此时轻轻地开口,可凤眼此时忽然间十分幽暗——“我的宝贝,你本不必多此一举。”


    时渊序如今明白虽然如今男人给了自己尽情发挥的空间,但实际上他的每一步对方都留心得很紧。潜入了安烬的魂之空间,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的灵魂暴露在了空间当中,并不安全。


    此时安烬的脸恢复清明,那绝美的脸庞终于不再是秩序之神那精于算计的神态,而是骤然恶劣几分,然后抬起眼,“哟,维诺萨尔,看到我诈尸了是不是心情很坏?看到他更爱我,你是不是怒火攻心想当场灭了我?”


    “嗯?我不会介意我的手下败将占用我的小东西一点时间,更何况,秩序之神还存在。”湛衾墨唇角是蛇蝎般的笑,“退一步,安烬殿下,你的残魂对我来说也毫无屠戮的价值,毕竟我对将死之人没有得胜的愿望。”


    安烬冷笑,“就算我只剩下残魂了,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太容易得到他,无论我是否消失。”


    “哦?可他早已属于我。”湛衾墨薄唇轻勾,“而你,让他亲自唤你一声弟弟都难。”


    “老贼还没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秩序之神此时终于夺火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殿下……”


    “给老子滚出去。”安烬却还是占据主动权,回过神色,一把揽着时渊序,还有意让他离湛衾墨远点,“哥哥,我现在告诉你,每个人的命运丝线,本质上不止一条,而秩序之神为了控制所有人,让所有人认命,就把他们平行世界的所有可能性都生生斩断了。”


    “当然,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除了那一次屠戮神庭之外,我再也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没有改命的可能性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安烬随即叹息道,“当然,我直接让人没命,更加是罪无可赦。”


    “小殿下,你的残魂已经快不够用了,老贼知道你恨不得想推翻秩序,所以就算只剩下残魂也坚持要和你哥对话——”秩序老贼开口说道,“你们就算有三个神,也不能改变什么,老夫都算好的,算好了!”


    此时突然一柄长剑又穿过他的身躯!那边便是维诺萨尔淡漠地笑,“哦?那你算过你消失是什么时候?”


    那身躯便不省人事的滑坠了下去——安烬阖着眸,而那老贼,竟然也不省人事,旁边的容器又被时渊序全都毁了,祂竟然没有下一个容器能够附身。


    “湛衾墨,你看见这所有人的命运丝线的那一端,都被‘秩序’禁锢着?”时渊序此时突然开口,他指向丝线尽头那把寒光烁烁的跟标尺一样的存在,将丝线钉在天边,“而我现在要让祂消失。”


    湛衾墨那双凤眸剧烈地燃烧着什么,竟然带着几分快意,他随即诱哄似地开口,一边拢着他的腰,“所以,小东西,你要让所有人都恢复这些可能性,这样便能逃离掉秩序的束缚么?”


    时渊序此时看向他们身侧那些流泻光泽的,如同庞大瀑布的金色丝线。


    “嗯。”


    他此时竟然有些难堪,“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料到了我会这么想?你重来了那么多次,是不是也知道我是个有点圣母的人?”


    “这一次,是跟以前都不一样的一次。”湛衾墨淡淡地说道,“当然,我不介意你迷途知返,老老实实听我的,让我为你处置一切,把这个世界直接灭了落得个干干净净。不过,那样你也不是你了。”


    时渊序胸口又隐隐有一道莫名的细流穿梭而过,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湛衾墨,此时此景是如此不同,他们俩竟然并肩站在世界尽头,看着这世界成千上万上亿条生灵在自己眼前垂泄着,散发着生命的光泽。


    曾经的监护人和猫儿眼少年,主人和宠物,私人医生和病人,神和信徒。


    如今的……


    生死相依,相濡以沫。


    而他们两个,决定了整个世界的走向似的。


    “宝贝,如果要除掉这把固定全苍生所有的秩序,就需要’不破不灭‘……小东西,其他人的命我是不在乎,不过,我不介意把选择权交给你。”


    锱铢必较的男人,对他向来有种特殊的宠溺,尽管有的时候则为作壁上观,只想看他抓耳挠腮的蔫坏心思,但此时男人还很体贴地将所有金色命运丝线都固定在了锚点上,避免出现意外。”好,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破不灭’。”时渊序垂眸,长睫在俊秀的脸庞上落下一道阴影,“我尽我所能做到。”


    “顾名思义,就是斩落所有命运丝线的那一刻再同时让命运丝线长出新的线,让所有世界收束成一束,这样大的冲击第一可以让秩序冲碎,第二可以让所有人拥有所有的可能性,不再被秩序束缚,但代价是如果断开之后,人们没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就没办法和任何一个平行时间的命运丝线产生共鸣,断开了就是断开了。”


    “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是被秩序板上钉钉的世界——人们都有着限制性信念,认为自己不能做一些事情,因为人们只能看到眼前看到的,他们看不到在另一个宇宙,另一个世界,他们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顺理成章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时渊序瞳孔骤然变大,就像是曾经的猫儿眼少年被男人驮在男人肩头上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新年烟花的模样。


    那是一种被鲜活的耀眼存在生生震撼的幸福感——连灵魂深处都在深深震撼。


    “湛衾墨……这是真的吗?”


    “嗯,堂堂的邪神总不至于在自己心爱的人想要燃烧自己的时候只能在旁边干巴巴地看着吧?”湛衾墨挑眉,“不过,我很有可能后悔,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不破不灭’——最后成了,便是整个世界的大圆满,不成,便是你我所有的可能性都全部寂灭,宇宙湮灭。”


    “那有人尝试过么?”时渊序讷讷地说道,“还是说,从来没有……”


    湛衾墨那双凤眸刹那掀起惊涛骇浪,可祂随即掩过,哂笑道,“不,却是有那么一个神曾经试过,只是失败了。”


    时渊序垂着眸,“湛衾墨,倘若这一次尝试,不再是独自一神,也不是一人一宠,也不是一小屁孩一大人……而是两个神,会是如何?”


    湛衾墨此时定定地看向他,“……你果然是要试。”


    冷清冷漠的男人不曾失算过,可哪怕预料到,也是心绪难平。


    “小东西,爱你很累。”他故作头疼似地叹了叹,“在你面前的老男人可是已经被你折腾了不止上万次,光是为了留住你可怜的小命就已经累得够呛,还要我重来一次么?”-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子们的留言,可惜这本书还是太凉了,但是我坚信有奇迹会发生,而且这个奇迹应该不会超过三年


    估计很多年后会有人说,小畜生不愧是官方亲儿子,一个疯批反派戏份还那么多,一边安烬还很绿茶地抱着小时,“哥哥,你就是爱我了”


    更好笑的是,老男人又开始卖惨了。


    第224章


    “我说过,绝不允许让这第十万零一次也重来。”时渊序直直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骗人我时渊序就生生世世给你做狗。”


    湛衾墨挑眉,“如何保证。”


    “虽然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下,可你还没有看过这么做的结果,不是么?”时渊序很是哂笑地勾起了唇,“那么,要赌一把吗?或者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打一架,谁输了谁就服从。”


    “宝贝,我怕我弄坏了你。”湛衾墨冷笑道,“因为这一次,我唯独不能让。”


    可此时时渊序,径直已经闪身向了那金色瀑布般的金色丝线的尽头,如今成神的他速度堪比飓风和闪电,直接能越过上千英尺的高度——而在命运丝线的尽头,那把绵延无数尺看不到尽头的锃亮斩刀那边,只要他动用神力,就能瞬间切断所有人的命运丝线!


    那把锃亮斩刀便象征着秩序本身!——此时秩序之神尖啸着嘶吼,哪怕是个老谋深算的老贼,他也一改以往那从容不迫的神态,他总算知道,时渊序注定是他定死的世界的一个最大的变数,一个祸害!


    原来”人类之光“的成功试验品绝非善类,那简直是为对抗秩序本身制造出的怪物!


    “你个疯子,你真的全天下的人的命都不要了!老夫……老夫也得替天行道才行,把你的命运丝线赶紧剪了!”


    在他话语一落,他所占据的这个堕神的躯体四分五裂碎裂成渣!背后湛衾墨悠悠地收拢鬼爪,可随即他凤眼微抬,轻佻地看向义无反顾冲到命运丝线尽头的男人,紧接着男人的臂膀和大腿忽然被猛地缠绕,他往后脱力地倒去!”湛衾墨!”时渊序怒喝。


    尽管知道小东西是个怜悯苍生的人,但湛衾墨那身后的触手还是牢牢地将他禁锢在层层缠绕之下,湛衾墨就这么来到时渊序跟前,手里还渐渐升腾起一层幽暗的火焰。


    “宝贝,你做不到的。”他轻嗅他的鬓边,“全世界所有人的命运丝线都定死在这把‘秩序之尺’之下,一旦你想要推翻秩序,祂就会剪短所有人的,包括你和我的。”


    时渊序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男人禁锢,但此时他竟然感觉到没来由的羞耻,因为他跃起的那一刻,湛衾墨早有所料似的从他想要前往的方向伸出触手。


    “湛衾墨,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个扭曲的世界。”


    “小东西,我们回去。”湛衾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轻声道,“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所有人都活着,你和我也一直相安无事,嗯,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够用了。”


    “湛衾墨,我……”


    “就算你个小东西想要活个上千年,无妨,我也有的是办法在世界湮灭之后让你我再能熬一段岁月,相处到你满足所有心愿为止。”湛衾墨加大了禁锢的劲,可他一边又相当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脸,“你已经尽力了,我也已经尽力了,不是么?”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又要跟说把选择权交给我?”时渊序闷哼,“我知道我这人没有资格拉着你下水,更没什么资格做什么救世主。但是你那么说,是在试探我吧?”


    他此时很是不甘又带点坏意地瞥向湛衾墨,“比如,这个世界和你,究竟哪个在我心里最重要,哪个是我不能舍弃的。”


    湛衾墨哂笑一声,凤眸细细碎碎的光泽中尽是几分玩味。


    哪怕祂如今可是贵为已经蜕变出更高法相的混沌邪神,可他仍然把他当成那个锱铢必较、心思诡秘的老男人。


    “倒也没说错。”湛衾墨轻轻挪开在他脸颊上的手,“只是你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早已给我了答案。”


    可下一刻时渊序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答案?你得到的那个不是答案,在我眼里你比这个世界要重要,要重要很多。”


    “嗯,小骗子,我有眼在看。”


    “我说过我比谁都在乎你了。但是我也说过我们值得更好的,全世界的其他人也值得更好的——倘若不屈服命运撞得头破血流最后的结果就是世界毁灭,那有什么意义?”时渊序继续道,“湛衾墨,你和我之间的一切,归根结底不也是秩序带来的痛苦么?”


    此时时渊序紧紧攥住男人的手,他忽而让男人看向那些命运丝线尽头的一道道悬浮的铭文,那铭文就像是蘸着血写下的诅咒似的,每一条铭文之后都出现了一串数字,那数字也像是蘸了血似的。


    “‘神不可干预世间因果,否则将会遭遇因果孽报,干预生死者偿还因果需要万倍以上。’”时渊序继续念叨着,“‘神不可跟凡人相爱,否则将会遭遇因果孽报,一是无法善终,二是偿还因果百倍至万倍。”


    “‘世人不可违逆秩序定下的命运,一旦要扭转命运,必须付出比性命更高的代价’。”


    “世人不可逾越神权,神庭所有颁布法令有最高执行权和解释权,星球政府权力永远在神庭之下。”


    “世人不可通过实验计划等人为举措对个体基因进行迭代和进化。”


    “世人不可脱离出生地原籍申请公民身份和参与就业以及升学,任何出生地原籍的信息将会纳入到一切公民权利和身份的考量中。”


    “世人不可在规定年龄段非就业时间超过三年,除非生老病死或是重大疾病和事故,规定年龄段非就业时间超过三年则将扣除公民‘德律分’。”


    “世人上供神庭的工资比例的基准线应当不低于3%,低保户则酌情降低到1%到2%。”


    “世人退休年龄应当不低于65岁,除非生老病死或是重大疾病和事故,退休年龄基准位为65岁,下调空间则根据各个星球的养老金存储量而定,下不低于60岁。”


    ……


    每一道铭文后面都是触目惊心的那串数字,两人早已心神领会,正是死在违逆这条秩序的横尸累累,最后变成了数字的一部分。


    有的人只是想摆脱贫困原星球,不远万里升学和务工,但是出生地太落后,长期审核不通过,迟迟得不到一个公民身份,只能睡在棚户区做着边缘工作,终于有一天,耐心到了极限,穿过光鲜亮丽的白领,穿过整洁干净的中心大道,穿过高耸入云的大厦,环顾四周,竟然无一处是自己立足之地。


    于是那人绝望地攀越政府大楼,黑进政府信息库都无果,最后拿着这个吸血鬼一样的城市敲诈完自己血肉的最后一笔钱,求着一个行政长官,“求你,我还有出生地考核的3分就能得到公民身份,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出生在一个那样的国家,那里穷乡僻壤,作奸犯科的人很多,可是,可是那也是因为别无选择啊,那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长官,我一直很努力地读书,做好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看看,这是我的奖学金证书,这是我的……我的慈善捐助证书……我是个好人……我只是想在这里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不图名不图利……只求……只求你们把我当一个人……”长官熨烫得体的西装裤被黏腻的手沾染黑印,他愤怒道,“拖走!”


    于是那人还是死了,死在城市那个“来了就是大都会人”的标牌前面,他被“秩序”的金色子弹穿过胸膛,旁边的扫地工人则像清理花泥一样将他运走了,标牌崭新如初,都市川流不息,恍若一切从未发生。


    ……


    还有的人一身顽疾熬不下去恳求退休,还有的人薪资微薄还得赡养老人,还有的人天赋异禀却因为出生地高分落榜,还有的人寥落半生却因为上班时间不够仍然得不到一份微薄的养老金。


    “湛衾墨,我再问你,就算让我们长久相守,却时时刻刻还要瞻前顾后,被秩序牵制,被命运玩弄,那样又和我们以前有何区别?虽然神庭和秩序之神都可以不放在眼下,可我们还要经历多少伤痛和无奈才能在一起?”


    湛衾墨轻轻抬起眼帘,此时时渊序刚好将手放在了他的那根命运丝线上,上面的原罪铭文正是“此人终究不能得到自己所爱”。


    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那根丝线,“此人注定英年早逝,郁郁而终。注定无依……注定多疑……“


    “湛衾墨,为什么每个人的命运丝线都有‘原罪’,我想你也明白。”时渊序继续说道,“因为秩序本身便规定‘众生不可改命’。”


    “那一条条原罪,是因为他们身上注定有秩序不容的存在。”


    “有的人不信命,那原罪便要他百般受尽折磨,有的人想逃离出生地,那原罪便要罚他永远不可得到合法身份,被视作外乡人永远被瞧不起……”


    “也就是说,如果不推翻祂,所有人都要活在自己命运的诅咒之下。”


    “小东西,你的觉悟让我感觉很心疼……不过,我会考虑的。”湛衾墨轻轻笑道,可神色竟然有些黯然神伤,“不过,我很快便会后悔,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湛衾墨,你还记得很久之前,你在医院对我说过那么一句话,我记了很久,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义。”


    “你说。”


    “对于一朵花而言,它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本能生存,汲取所有的阳光和雨露好好地生长。既然是努力地活着,那它如何夭折,如何灭绝,只会是这个世界的错。”时渊序接着道,“不如,让我们终结这个错误的世界如何?”


    湛衾墨眼睫尽头微微一颤。


    此时时渊序的手紧紧和他的十指相扣,那双好看的下垂眼就这么对视着男人的双眼。


    “你为了我创造了一个世界,突破了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负伤累累,千回百转……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做了,未来也不会有人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世上除了我以外,也再也没有人这么幸运过……连同平行世界的无数个时渊序,他们都没有等到自己的湛先生。”


    “嗯,宝贝,虽然我爱你,但如今我只在乎此时此刻的你。”湛衾墨淡笑道,“话说回来,你觉得他们那么孤独,我是不是应该让我的分身们都去找他们?”


    时渊序偏开视线,对方总是喜欢调笑着看他面露难色。


    可他随即喉咙低哑道,“我为了找到你,牺牲了不少平行世界的我自己,没有几万条,也有上千条……可对他们来说,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明明和这一切没有关系,却还执意要把命给我拿去赌,因为他们说这是我唯一一个可能获得幸福……可是……”


    “可是我却感到无比痛苦……”那眼睫垂落下来,紧接着愤恨不已,“一想到一旦想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要牺牲这么多性命,可普通人,又有谁像我这样能赌得起呢?””为什么要得到那么一点点温暖,就要竭尽全力甚至燃烧殆尽自己的性命……”时渊序双肩颤了颤,那是一种极度的心痛,他甚至共情到了那些秩序上死去的无数人的悲惨的一生。


    终改不了命的痛苦,原来早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


    在无人问津的夜,在孤身一人的城,挤出全身心的所有沸腾热血却仍然是满眼荒芜和一成不变,要疯,要癫,要尖啸,要报复,为什么活着如此努力,奋斗如此痛苦,却还是到不了彼岸。


    生而有罪?还是终不可更改?倘若出生即是终点,那活着又是为何?


    ……


    湛衾墨轻轻摩挲着他的鬓边,让他回过神,“嗯,对于他们是不公平,所以你要更加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宝贝,你也看过不少平行世界的你早早就……你应该知道,你救不了所有人。”


    “而其他因为秩序所死去的存在,他们也一样不幸,但你早已错过了救下他们的时机,他们的心魂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我知道。”时渊序继续道,“但是我更加清楚,未来倘若一直有秩序在,便还是困难重重。”


    “一次两次上赌桌,还能输得起,倘若未来还要千方百计才能得到幸福,实现所愿,那还要流多少血和泪——湛衾墨,我恨这个世界。”他眼角湿了,却最后变成愤慨的咆哮,“……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一切呢,为什么一定要逼所有人都献祭所有才能逆天改命,这是不合理的!”


    “那么,小东西,全世界上百亿条上万亿条性命,就算我答应了,你又能怎么为他们自作主张?”


    此时秩序之神的生魂已经被钉死在邪神的长剑之下有一段时间了,他仍然吃痛地冷笑道,“你们还是想到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破招了么?可真是比我还狠的心,倘若不能成功,你们便是把全世界的人的生命当成儿戏,那些还信任你们的群众果真是瞎了狗眼了!”


    时渊序挑眉,“所以就应该像你一样‘为普罗百姓考虑’,把所有人改命的可能性都全部从摇篮里扼杀掉么?”


    湛衾墨在旁边只是冷眼笑道,“宝贝,没必要跟一个将近死去的东西犟嘴。”


    可此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喧腾声,奇怪得很,这里分明是宇宙的尽头,真空环境隔绝了一切普通生物的声音,还是那些喧腾声来自于……


    “是信仰空间。”攀在命运丝线的光点廷达说道,“主,都是信你的人!”


    作为邪神的大管家,廷达一向是见过世面的,但不知为何此时声音竟然有些颤。


    湛衾墨漫不经心地抬眸,可此时时渊序心头微微一颤——


    “我们愿意赌一把!”那远处是呼喊声,就像是将满腔热血尽力泼洒出去,“如果要一辈子按照秩序生存下去,那和我们原来老老实实在神庭底下过日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苟活着也挺好,可是毕竟不是个滋味,谁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写死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我们已经过够了,也不想过了!”


    ……


    那声音一浪盖过一浪,信仰空间渐渐出现肤色各异,语言各异的不同星球的人,只见那些信仰空间出现的人影似乎不仅仅是曾经和他传讯的那些邪神信徒,还有那些星球的普通百姓,其中包括早起贪黑干活儿的工人们,农妇们,挖矿的,做些餐饮生意的,修车厂的,流水线的,畜牧业的……总之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连在太空中飘着的星际海盗们都腆着脸带着贡品来了。


    还有一些落后城区的人们,除此之外却又有高楼大厦上班的都市白领,政府议事厅的议员,医院里面的医生,大学里的教授,甚至,甚至……


    军队的大小司令,其中还包括他帝国联盟军队的同僚!此时林荀、秦禹州以及朱骁丹看到时渊序,他们曾经的队长竟然就站在宇宙的尽头。


    但是这个时渊序队长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身后是一双雪白还锃亮的锋利刀翼,以至于时队长那俊秀的脸也映衬得有几分神性,他还和传闻中的混沌邪神并肩而立,那邪神更加是俊美得人神共愤就是那股阴鸷得气息惹得众人有几分畏惧。


    朱骁丹万分激动又神色复杂地开口,“时上将没事就好……我们和其他人在你们不在的时候传播了很多邪……你那位的教义,虽然他们一早就信了。”时渊序抬眼看到,发现朱骁丹抬起泪眼,但是她忽然又像是强行打起精神说道,“还有,我们还说起了你。你还记得你之前在组织里说过的么?当时我也在,你说只要一分一秒不信命,一分一秒愿意改变自己的念想,这一秒的我就足以胜利……我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已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我已经……”


    朱骁丹此时含泪的眼却又破涕而笑。


    “我已经发现,我一个人就足以爱自己。”


    “而且,时上将,我发现命并不是真的改不了的。就像你们之前要保护那些勇敢的人当中,有一个不信命的画师,他的作品果然火了,只是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画在霍华德星被一个收藏家用三千万星币买下,他说他豪放不羁的线条让他想到躁郁症病人眼中的世界,后来那幅画还被精神疾病治理专家作为具象化治疗的重要凭证,很多躁郁症病人说自己感觉被理解了。可是那个画师之前一直被所有人认为是剑走偏锋,还有人说一辈子不可能有人买他的画,贱卖也不行,他们都被打脸了,那个人本就是天才,只是没有活到看到这一幕发生的时刻,但是不管他是生是死。”


    “他的’永远火不起来‘的原罪,根本就不能定死他的命,他的才华注定要被世人发现,他的作品注定要照亮很多人,所以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只要愿意相信……”


    时渊序有些欣慰,但一时半会又觉得自己仿佛像个只会灌鸡汤的邪-教头子,竟然连自己军队的下属都被带歪去了反抗命运的大军里。


    “命运这玩意,说不准到底是好改还是不好改。但我至少要你们所有人都熬下去,看到这扭曲的世界也有被推翻的一天,而这不是给你们打鸡血,是因为——”


    “改变真的会发生,前提是你要不信命。”


    秦禹州这壮汉在旁边,简直是邪-教头子底下最会捧哏的人,“我们懂,太懂了,绝对绝对不能真的相信自己就这么完蛋,哪怕上天说我死在战场上,还是说注定找不到对象,我也坚持要留在军队,还坚持相亲,咱爸咱妈老家的所有姑娘我都坚持要见了……”


    突然间气氛就怪异起来,那些旁边聚精会神听着的人忽然间从正义凛然的对抗事业中出戏了,摇身一变乡镇里的吃瓜群众,“那什么,你见到心仪的姑娘了吗?”


    “没呢。”秦禹州那凶悍的神色忽然又些松动了几分,“但是我见到了初中时候暗恋的女同桌,她跟我称兄道弟,说到时候介绍她朋友给我。”


    “哈哈,可真是悲情啊,搞半天你是被发好人卡了,没准还是买一赠一的好人卡。”


    还有一些其他大爷大妈在旁边,“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跟老天呢对着干,毕竟血气方刚,总想做出一番成就,但是事到如今,全世界现在已经来了第五轮的大清洗,秩序老贼直接把那些不信命的人用各种劫难屠戮了,既然‘原罪’和‘秩序’一直都存在,咱们也没必要这么执著……”“不,我们在一起了。因为她说我烧的红烧肉好吃。”


    “啊?”此时众人直接懵圈了,然后秦禹州铁汉的脸还带点柔情,“所以命运这玩意,先不说咱们每个人拿着手上的牌是好牌还是坏牌,也不说咱们的原罪是什么,只要多活一天,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你也至少告诉自己,起码剩的还有希望,只要你还能选择相信,那日子就不会太糟。”


    “既然还能选择相信——你猜,秩序那老贼真的能威胁到咱们么?”秦禹州继续说道,”第五轮劫难清洗掉的人数,只剩下四千万人了。”


    此时所有人蓦然一惊。


    “有道理,祂的力量都是恐惧命运和原罪的人们给的,虽然因为秩序本身陨灭的神和人不少,但是换句话来说,要是咱们都不信,祂的制裁又能伤得了谁?”


    “还以为,还以为我们根本没有胜算……毕竟谁能想到秩序本身就是个神灵啊?”


    可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很多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当场破口大骂,原来在不计其数,密密匝匝的一堆人身后,竟然有格外扎眼的一片黑!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齐齐有着厚密黑翼的……


    审判官!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数十个,数千个,数万个……上十万个,那些审判官们旁还站着两个让时渊序眼熟的施奈特和章于明,彼此甚至谁也不让谁,非得把一本教义撕成两半分别吟诵。时渊序胸口一震颤,这些无情的审判官们竟然信起了邪神!可此时被钉在长剑上的秩序老贼也怔愣了——


    还有什么比当着自己的面叛教最羞耻的事情?秩序老贼眯起眼,“看来你们是觉得老夫大势已去,决定倒戈了?”


    随即群众们也怒火爆发了,“你们这些人来干嘛!以为自己可以戴罪立功给自己洗白吗?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了身份和权力做出了多少肮脏的事情,竟然还有脸来信仰邪神!”“这是宇宙的罪人,你们死了多少次都不解气!”“你们还出来干嘛!”“我们特么信邪神是为了整合对抗神庭的统一战线,你们瞎凑啥热闹!”……


    章于明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色,他一边索然无味却又有些好笑似的,“我知道你们不能接受,但是现在这个关头,人多点不是坏事。”


    “妈的,杀人如麻的天使长也好意思说话!要是曾经你们站在凡人这边,也不至于大家伙们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你们这些审判官淘汰!这会是几个意思?觉得秩序之神不得势就来投奔我们?”


    其他审判官们各个脸色都青一阵白一阵,过去他们哪怕顶着“刽子手”的头衔,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们,如今则更像是被痛打的落水狗。可施奈特此时却很冷漠地睥睨着所有人,“你们错了,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们原谅过我们,我也不稀罕原地滑跪道歉,因为从选择审判官那一刻前我就做出了会杀人的觉悟。”


    “那你还说个头!混沌邪神大人,我们伟大的主,请您处置这些可恶的杀人犯们,他们不配进入这个信仰空间!”


    “我打死都不要让这些刽子手们信仰同一个神明!”


    “快让他们滚!”


    “我的家园还是被你们屠戮的……你们还我亲人,虽然秩序可怕,可是害人的还有你们……”


    ……


    施奈特此时视线渐渐放到时渊序身上,然后缓缓地移到时渊序身侧那个神色幽淡的,被称之为邪神大人的人身上。


    时渊序,这就是当初牵着你小手上下学的湛先生吧?


    她忽而感觉自己失魂落魄极了,自己仿佛才是那个原地一直大人却终究孤身一人的小孩,可她的表情顿时转了个弯,很是不在乎道,“你以为我们是上赶子信邪神来求保命的?”


    “我只是想说,那个破罐子破摔还是什么……不破不立的计划,我们可以作为垫背的。”


    一听”垫背“两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丝毫不能把这两字跟威风凛凛,见谁杀谁的审判官们联系在一起,却见那些神色复杂的审判官们纷纷举起了手,“我们是发自内心想要赎罪……”“虽然我在你们眼前是作恶多端,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辈子……”


    哪怕是圣选候选人之一的时渊序也选择了反抗神庭,让他们很多人都想了很多——


    活着的意义,不是把众人踩在脚下,而是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街头。


    施奈特继续道,“要毁掉秩序就要瞬间切断所有人的命运丝线是吧?那这个期间命运丝线的衔接就交给我们,毕竟那些光点不也在辛苦地弥补命运丝线的裂缝么?我们这样的人,应该韧性会大很多。”


    时渊序此时微微滞住,施奈特竟然提议的是让他们这些审判官们的性命作衔接命运丝线的桥!


    “你是良心发作还是突发奇想?”时渊序走了过来,他有些感慨,曾经少年营的“难兄难弟”其实是个剽悍的大姐头,她曾经和他一起在少年营被教官罚站,还互相给对方撑腰。可惜施奈特一直都孤身一人太久,也比他要不幸更多,她没有监护人,也没有人收养,只能靠投奔神庭做审判官才过得比较光鲜亮丽,可做了审判官的后果,就是手上沾染太多条人命。


    “说实话,其他人并不会因为你们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就原谅你们的罪,既然现在世界有可能因为秩序老贼的死而随时毁灭,你还不如,做些什么事让自己开心点。”时渊序说道,“至少我知道你有苦衷。”


    “时渊序,我现在就很开心。”可亚麻色长发的大女人就这么直直地看回他,上挑傲戾的眼睛带着灿然的光,“光明神应该跟你说过,圣选的试炼之门是来筛选勇敢者而不是懦夫的。我和章于明那家伙之所以能当大天使长,就是因为我们俩不信命。”


    “我去神庭,是为了有一个铁饭碗,也是为了把我脸上曾经的胎记去掉,女的在社会上稍微长得不好看受到的恶意远要比男的更多,你不知道那种恶意让我多少年都不敢摘下口罩出现在人群,直到我通过圣选,我终于敢双眼直视着陌生人,终于敢自己光明正大逛超市,终于敢笑,敢出街……我再也不用怕别人的眼光,也不用再画着厚厚的遮瑕液忍着夏日的高温也得补妆,总之,时渊序,我不像你一样,你有直接掀翻棋局的勇气,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但其实爱你的人不少,更不要说还有那么一个邪神在你背后看着,我当时就知道,他对你不简单。”


    “可我不一样,没有人为我兜底,我需要很久才能鼓起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不是我能做的,我要安身立命,要活下去,还要体面,要尊严,哪怕做审判官,我也要义不容辞。我不想赎罪,也不配被原谅——”


    “但我至少想在最后一刻,对得起我自己。”


    “时渊序,就算冒着全世界人陨灭的风险,我也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必须得推翻,因为我们本值得更好的,因为我也受够了——我逼着自己这么多年做一个冷血的人,可我还是恨不得每年都把自己的骨血献祭给那些亡魂,恨不得杀了自己才缓解那愧疚,我知道他们明明和我一样,没有错,只是被命运戏弄,天生苦命。”施奈特继续说道,可她忽然让时渊序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义无反顾给自己洋娃娃的霸气的女孩,“要毁掉秩序很难,‘不破不灭’成功的概率很低,不过没关系,如果失败了,就让我们这些审判官背锅,不怨你。”


    “时渊序,动手吧,这个世界,是时候终结了。”


    “为了所有人……为了所有不信命,却又饱受命运之苦的家伙们。”-


    作者有话说:后天完结了朋友们,终于


    这本书看起来就不是很轻松的那种快餐文,我也不指望数据爆炸什么的,因为我追求的不是订阅钱也不是热度,我希望十年后还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这本书。


    但是金主妈妈还是要我更新完十五个番外再标完结,所以,我只会在封面提示(盗文的别来啊[爆哭])


    连载一直坚持看下去的天使,你们真的很让人感动


    下本书也非常好看,对了,可能会让你们感受不到是同一个人写的,基本设定和人物主线已经完善,大概需要存稿大半年时间,反正我觉得whatever,人生在世,不需要太纠结细节。


    当然这本书也不可小觑,它在网文当中是拉胯的,但是在某些赛道是牛逼的,只要你们愿意看到大结局,我保证三年内出奇迹。后面还有1w字的好康的我就不说了


    第225章


    “所以咱们要毁灭秩序本身,就只能‘不破不灭’?换而言之咱们全世界的人的命运丝线的另一头都是‘秩序之尺’,要是把秩序给毁灭了,咱们的丝线都会被剪断!”


    “完犊子,咱们不是说要解放全人类的吗?怎么现在还要冒着全世界毁灭的风险!”


    “来个解说,我怎么搞不懂现在这两个神要做什么?”


    “意思就是咱们全世界的人要摆脱命运束缚,就得把秩序老贼杀了,四舍五入就是咱们命运丝线尽头那把像大砍刀一样的‘秩序之尺’可能在之后就把我们的丝线都砍断了,就相当于咱们都死了!”


    “啊!!原来推翻秩序的代价就是所有人陪葬!那……那,咱们还改这个命吗?”


    “改!!!”各种语言汹涌而来,“咱们到现在为止吃的苦,不都是因为改不了的命吗!”“一成不变有什么好的,现在有机会推翻这个世界,不搏一把怎么行?”


    此时全世界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都通过各种现场转播,察觉到现在站在丝线前面的有两个神灵,一个是悍利冷锐的矫健男青年,他身后的刀翼发出锋利冰冷的光,可他一边神态又有些发窘。


    这是曾经上过神庭圣裁庭,对神庭官员出言不逊的那个家伙,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序以天”,如果不是这家伙,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原来还可以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所主宰,也最多就说一句“命这玩意,就是很难改的嘛”来安慰自己继续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另一边,则是让人毛骨悚然,显露出可怖法相的混沌邪神,偏偏还有一头垂泄的银发和妖冶的面庞,浑身一种阴鸷的气息,这男人一边眯着猩红的眼,一边毫无兴致地揽着“序以天”低声亲昵地呢喃着什么——许多人毫不怀疑,这位邪神就算能帮他们缝补破损的命运丝线,也一定随时准备覆灭世界,只为了完全占有身旁的人。


    “可是咱们,就非得听这两个神的嘛?”


    “现在少数服从多数,你要是觉得自己过得不错你也可以反对,但是你就这么自信你要过现在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你就没有什么执念,你就没有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愿望吗?你就这么自信,哪怕被秩序掐着脖子,你也能毫无芥蒂地全力以赴争取自己想要的吗?”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竭尽所有终其一生都不得不实现的嘛?”


    看着此时天穹尽头厚密如金色丝线的命运丝线,丝线上还浮现着每个人身上的种种“原罪”,有“终生婚姻不幸”“难以摆脱原生家庭阴影”“难以取得世人认可的成就”“同性恋性取向注定不被所有人接受”“存不住钱”“老无所依”“永远被父母嫌弃”。许多人内心一边被紧紧揪住,又怅惘又唏嘘。


    他们平时也听过“原罪”这说法,短视频平台更是层出不穷种种传闻,说普通人就好好埋头过日子就行,别想着看“原罪”,一旦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什么,注定深陷哪种苦难,玩意就像是扎在心里的软刺一样让人浑身不痛快,从此逢事便想到自己那魔咒一样的“原罪箴言”,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次心不平气不顺,总觉得千回百转都挣脱不了命运的牢笼,那如鲠在喉的感觉属实还不如上吊。


    甚至各个星球早就屡见不鲜某某亿万身家的富豪过完大寿闲得蛋疼觉得这辈子也差不多过完了,早已看淡人生能够释怀一切,结果看完“原罪”之后一个月后直接选择了跳楼了结此生,也有些自称头铁绝不信命的励志博主为了涨粉快说原罪这玩意看了跟没看一样,结果过几年人退网了,据说人因为怀疑人生得了抑郁症愣是一直没走出来。


    人一旦知道自己的苦难和挣扎万变不离其宗,又知道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永远逃不出禁锢,那种咬牙坚持活着的心气就荡然无存了。


    “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时也就过着安稳日子凑合算了,但是现在全世界本就被秩序老贼屠戮过几轮,早就心态崩了。”


    “这些原罪,都是秩序本身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镣铐,什么‘凡人一生无法逃离出生地所带来的影响’,你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这岂不是让老子不管在外地混的怎么样,都得想着怎么防止被地域黑!”


    “你们没看到这个‘九大星系的星球都应该严格划分富人区和贫民区,确保资源合理分配’的秩序吗,所以咱们穷人都不配上好一点的小学,还得防止旁边那些混子抽烟喝酒吸-毒祸害小孩!”


    ……


    结果许多人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人还眼眶带泪,以前常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如今他们必须得改口了,“秩序的一个字,落在人身上就是一把刀”。


    “必须得改!”


    “这还犹豫做什么?全世界几万亿人,就没有不被自己原罪束缚的,归根结底只要秩序多在一刻,咱们头上的刀就随时落下,以前是违背秩序的人要深受其害,现在则是不信命的人都要被秩序老贼屠戮!这世界还有完没完了,咱们吃那么多苦是为了什么?”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不破不灭’是唯一的方法!”


    “虽然不想冒着性命风险,可是我真的不想背着什么原罪过一辈子,现在开始吧!”


    “但是咱们的命运丝线一旦断了,岂不是意味着要死了!”


    此时那些审判官腆着脸过来了,虽然人们看到他们那一霎纷纷又接二连三地痛骂,“你们如果真的愿意,我们可以避免这种悲剧发生。”


    秩序作为命运丝线尽头的存在,一旦消灭,那些命运丝线便会从宇宙尽头纷纷坠落,搞不好纷纷都破裂消散,从某种意义来说,确实需要被固定和衔接。


    “你们是认真的?”那些人说道“不是不行,只是……这宇宙有上万亿的命运丝线。只有你们也未必能固定住。”


    “我们也来。”那边命运丝线上的光点发出声音,他们都是不能显出人身的破碎魂体,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仍然努力发出声音,“我们这些光点虽然力量不大,但是加起来也有上亿了。”


    ……


    此时信仰空间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每个人都在试图表明自己能够以何种方式为这个破釜沉舟的计划献上自己的一份力,甚至不同敌国星球的人们也达成了共识。


    他们想改命。


    他们想推翻秩序。


    他们不想生命从此是一潭死水。


    他们希望——


    迎来新世界。


    要么——


    灭亡。


    “来吧,我们还纠结什么?就算苟活着,难道咱们就能安然度日吗?看看丝线尽头的三十万条秩序,你每天从睁开眼再到闭上眼,你就敢保证你不会触犯一条?别傻了吧唧了,这是咱们唯一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总有办法,你们看到了吗,‘秩序之尺’刚好是三十万条,分别束缚住不同的人的命运丝线,咱们可以先挪开一部分。”


    ……


    许多人约好,一旦先有一批人的命运丝线断裂,这一批人可以先化成灵魂光点弥补下一批要被劈开的命运丝线的裂缝。不同语言的许多人也尝试用手势沟通,互相加油打气,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也在努力描绘更好的未来,让彼此不要太过紧张。


    一瞬间,信仰空间就恍若在世界尽头衍生出的第二个小宇宙,此时此刻的人们不再是灰头丧气,而是精神矍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胸口剧烈地起伏,就仿佛即将见证一场颠覆世界的壮举……


    “就算失败了,世界快毁灭我也挺开心的,一方面我过的也不是什么像样的日子,一方面这个世界对于所有人终于公平了,不管生老病死贫穷富贵,统一要面对大厦将倾宇宙覆灭,那我也会在最后的时光尽情的做我想做的事情。”


    “是啊,就算是世界毁灭,我也开心,总比一潭死水有意思的多,毕竟世界毁灭,不也是象征咱们吃不完的苦终结了?”


    “能活着见到世界毁灭也是一种能耐,亲们就不激动么?哈哈哈哈,世界末日终于要来了!”


    ……


    人们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很快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自己心情舒畅,甚至不少app上都已经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临终关怀”进行调侃,人们纷纷在帖子底下诉说着自己在面临世界末日之下自己采取了什么举动,有扯段子的,也有真情实意地在写遗愿清单的,还有破天荒去向十年闹掰了的亲人好友送上迟迟的道歉的,还有互相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坦诚暗恋情愫的人们终于学会了告白,还有绝症病人终于被家属告知了病情真相马上准备大吃大喝疯玩消耗最后时光的……


    除了那些位高权重,觉得自己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一批人在全员翘首以盼末日的浪潮中很是不甘的发声,“这就是一场没有希望的赌局,只有不幸福,不努力的人才会寄托希望于世界毁灭……”“你们的生活鸡飞狗跳,是因为你们不够努力,你们要学会感恩!”


    但是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卷走了。


    湛衾墨作为喜欢品尝世人痛苦的邪神,对这些人的感觉是复杂的,一边凡人们濒临生死抉择那循环往复的纠结和不舍,太符合邪神的味蕾,以至于他神态有些许兴味,可一边,在另一个世界,他本就随意将他们的性命全部随着秩序毁灭一并处置了——


    他本就只要他的小东西,为此满世界荒芜也无妨。但时渊序此时很警惕地望了过来,“湛衾墨,我说过,所有人的命都是命。”


    “哦?”湛衾墨恶意地用鬼爪勾着他的翅膀,让他腰腹只能被迫跟着身躯一同贴上他,“这么说,我和其他人在你眼里,不过都是一样的重要?”


    “不一样的重要。”


    “宝贝,你的贪婪,比我更甚。”湛衾墨哂笑,“倘若你要毁灭秩序的同时,还想保住所有人的命,你知道会发生过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么?”


    时渊序剑眉蹙了蹙,男人随即鬼爪怜惜地蹭过他的脸颊。


    “你会死。”


    “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湛衾墨,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注定要毁灭世界上的所有人才能推翻秩序,那推翻秩序又有什么意义?秩序,本来就不允许凡人随意得到幸福。”


    “嗯,我的宝贝还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悖论呢,世人推翻秩序本就是为了得到幸福,而推翻秩序的代价又太过于高昂……呵呵,所以,你还是要照做?”


    “湛衾墨,我如今也是一个神,我们可以做很多世人做不到的事情。”时渊序定定地看着他,“还有我说了,真的不行,我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什么?”男人明知故问,又贪婪又嗜血地要大男孩交出所有似的。


    “做你的狗,做你一辈子的……”时渊序咬牙切齿,“算了,反正任你处置。”


    湛衾墨那神态果真是让时渊序生厌的餍足,面对着这批浩大声势的信众,男人忽然态度平和得很,他随即缓缓道,“一旦所有人命运丝线断裂,时渊序和其他审判官的灵魂可以固定全宇宙的命运丝线在原地五秒钟,而我负责的是恢复所有人平行世界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只是以少数服从多数来说,计划仍然要继续下去。”


    这是他作为混沌邪神,也是小东西背后的人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们可以接受……”


    “反正秩序消逝了,也不超过一百年的好活,既然如此,要挣扎就要挣扎的痛快!”


    ……


    人们纷纷迎合道,一方面也是迫于这位邪神的威压。他们深知道这位斩杀过秩序之神的邪神此时此刻更应该被称之为真正的至高神。


    奈何对方似乎对至高神的王座无动于衷,否则他们这些凡人们已经原地躺平等待邪神大人的处置了。


    此时时渊序扫了一眼所有的命运丝线,正在计算着这个计划如何实现,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哥哥”。


    时渊序顿然回头,发现那声“哥哥”却来自于他好久不见的便宜弟弟邹若均,他这会才猛然发觉,他本来委托的一个组织分部的老大从雪川殒命后,却有了另一个存在,而这个人竟然就是……


    “邹若钧,你怎么?”


    邹若均眼睛红红的,但是他仍然装作很干脆的模样,“哥,你一直以来穿梭军队和地下组织,就为了对抗神庭,可我到现在才知道,知道你原来就是那个‘序以天’!”


    “不用担心,这世上没有人不想对抗命运的,如果我的命运丝线斩断,我也会好好执行我的修补职责的,我会和那些审判官一起。”


    时渊序捏了捏发紧的鼻梁,他叹了口气,“你就别到处挣扎了,你的命运丝线我盯着,光凭你一人,很难跟那些审判官们合作。”


    随后他又说道,“钟小姐因为我牺牲了,我不能让她失望,你的命都在我身上,我记着。”


    邹若均此时竟然无奈地笑,“哥,你总是喜欢把所有担子放在自己身上,那不是你的错,我妈……她其实生来就性子猛,她很早就跟我说想反抗秩序了,不是你,她可能一辈子无法面对自己。相反,我反倒要感谢你,哥……“


    他此时握着时渊序的手,“你让我感受到久违的亲情,感受到……背后有人能依靠,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件事,如今你成了神,我竟然没有很大震撼,因为你本来就应该如此。”


    “若钧。”时渊序破天荒地唤了一声他的昵称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


    如今秩序老贼被湛衾墨的长剑毁了魂魄,那老贼暂时不会干预其他人琢磨怎么毁掉秩序。时渊序此时觉得时机不多,正准备去命运丝线那头和其他人一起协商怎么“不破不灭”,邹若钧还一边揽着他说,“哥,全世界的人太多了,所以命运丝线干脆分一个星系一个星系这样断开,比较好处理……”曾经的纨绔少爷,却毅然要向他这个混混老大看齐,还一边说,“哥,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现在用电脑计算一下可行性。”


    此时时渊序不知道为何,忽然感受到背后一道极其锋利的,针刺般的视线,可他回过神来,竟然是被剑钉死在原地的秩序之神,又或者,那老贼本来侵占的就是安烬的身躯,他忽而轻轻呢喃道,“哥哥……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终于,那碧蓝色的眸不是那老贼的精于世故,而是那讥讽又玩世不恭的眼神,此时安烬轻佻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了不起……哥哥,你总算做到了……”


    原来蔫坏的安烬还是要比秩序之眼好上太多,最起码他不会一言不发就杀戮掉半个世界。


    此时邹若均还没走远,他本能地也回过头来,“他什么时候是你哥了,你这个杀人如麻的神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我哥?”


    安烬冷笑道,“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弟弟没有资格责怪我。”


    “操了,我要是假弟弟,你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山寨盗版货……你就跟他有血缘关系了?”邹若钧就差把纨绔少爷成天跟狐朋狗友扯皮的那些脏话都一股脑说出来,“还有,谁会对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些畜生事?你知道钟小姐对他来说很重要吧?可你呢,你做出什么了?我特么一辈子都跟你没完!我要把你消灭了!”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前面那是秩序之神夺舍我的身躯,我只是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呵呵,就你?我本来就和他是家人,你和钟小姐都是假的家人,至于我对他做什么,呵呵呵呵……我不想跟你这样的蠢货解释,你懂了么?总之,他是我一人的哥哥,任何人都抢不走。”


    “变态!想不到你这个光明神还是个恐怖的兄控,男同!”


    时渊序没想到他们之间也能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吵起来,此时他没好气地来到安烬跟前,轻抬眼眸,“——秩序老贼的魂魄留在你体内,还没走,我没办法不对你动手。”


    “最后陪我说些话吧,我只要你跟我说一会儿就好。”安烬此时褪去了那股疯癫和乖戾,他此时那张无暇的脸庞只有静静的,不可名状的平静,“比如,你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完成的那个计划,除了瞬间切断所有人的命运丝线,还要让他们感受到未来不止一个可能,不然衍生平行世界几乎是天方夜谭……”


    “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些平行世界的可不就是被你斩断的么?就算你是迫于秩序老贼的淫威,但他总得夺舍你的躯体才能干坏事不是?”时渊序按捺住自己再往这小畜生脸上踩几脚的冲动,“况且我已经尽力了,可人们是不太可能逼自己相信看不见的未来的。”


    “嗯,斩断了是斩断了,可我没扔啊。”安烬眯着眼冷笑道,“就在世界尽头的另一处仓库里,那些都是被我斩碎的所有生灵的平行世界的丝线。”


    时渊序此时不可名状地僵立在了原地。


    “你为什么……”


    “这是我给哥哥的礼物。”安烬笑道,“如果你真的来到了这一步,这点东西对你来说也不算是雪中送炭了,只是我本来应该死透了才对,可谁叫你是我哥呢?”他随即无奈地笑笑,“我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拉上所有的你一起上赌桌,还来救我那死去很久的心魂。”


    时渊序简直捉摸不透这个要把整个世界毁灭的乖戾小畜生到底在想什么,“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


    “哪怕你本来就死透了,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给我,还是你一早就想着解放全世界?”


    “嗯,就算大家都改变不了命运,可是看一眼自己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就会更加绝望,更加痛苦,更加觉得当下一切难以忍受了,想想看有多少人会因为得不到的美好未来而痛苦和痛惜,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安烬一字一句让人真心感觉他才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堕神,可随即俊美的男人忽而叹了叹,“可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人能走到这一步,和我对抗,然后战胜秩序和命运……”


    “安烬,就算你对我稍微仁慈了这么一点,我不会忘记你还屠戮众生这件事。”


    “嗯,我没后悔过。”安烬眯着眼笑,“可是你应该清楚,秩序如果不是我,祂永远不会有被破坏的机会——哥哥,让我最后你提醒一次,那个男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为了得到你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连至高神的王座都不要,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你今生今世就要被他彻底抓拢在掌心了。”安烬继续悠悠道,“他看上去很体谅你,也很爱你,可实际上他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圈死了,你也只能爱他一个。”


    在这个小鬼眼里,湛衾墨不但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鬼,还是个要把人敲骨吸髓吃干抹净贪得无厌的坏人。


    只是死到临头,对方还这么开口,时渊序略略怔愣了,半晌,他却又所谓地道,“如果你说的是他对我有所贪图,那便让他图个够,因为我最多也不过是一条性命。”


    “至于我的爱,那玩意真的只有他稀罕。”


    可他随即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眼神斜眺着,“……所以,你以前费尽心思接近我,判我渎神,却又不给我一刀痛快,就是为了把我骗来制服那个秩序老贼?”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一点吗?”安烬此时笑笑,“我帮了你很多。”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诡计。”时渊序无奈地说道,“神本来就好比开挂,随便帮个路人甲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等等。”


    他忽然看到安烬轻轻抚着他那刀羽,那神态有几分癫狂的喜悦,“看啊,哥哥,你终于成神了。”


    他回过神来,他不是早就发现安烬同样也是人类计划造出来的人造神么?——


    他不是早就该知道,他们本就是DS-01的“双煞”。


    安烬能成神,他自然也能成神。


    而他如今……


    “嗯,我喊你哥哥,是因为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安烬笑道,“只是你不记得了。”


    忽然间他竟然暴虐地用一块刀片撕开自己手腕,露出一道金属般的芯片印记。那印记在光芒中微微闪烁,随即那刀片也掠过时渊序的手腕,“安烬,你疯了!”


    他没想到这个小鬼头最后还摆他一道,正要反击之时,可对方鲜血淋漓的手腕却靠向了他的手腕,血肉模糊之下竟然是两个映照着彼此的一小块芯片!


    “看啊,哥哥,这是我们相通的印记……”


    “我们是同一计划的试验品,你是编号3214号,我是编号3215号,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是同时出生,但是,在这个世界我成为至高神的时候,你的基因编码出了故障,是个晚出生五百年的沉睡体,你的普斯特星球上只剩下你孤零零的一个成功实验体……从我出生后,我以为你只是我的一个幻想……”


    此时时渊序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忽然想到很多东西……


    曾经他想到自己那漫山遍野都是柔软牧草的家园,母亲亲切的唤,姐姐和妹妹穿着的绚烂的花裙子,还有……还有……


    “哥哥,你总是跑得那么快,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千万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哥哥,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我希望那人是你,因为一个人太孤独了,不要说我自私,有的人是更适合继续活下去的……”


    ……


    时渊序隐隐察觉,自己记忆中那个弟弟,似乎渐渐与眼前的安烬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他终于——能够看到平行世界所有自己丢失的,那属于兄弟俩的记忆。


    他终于不能骗自己——


    安烬。


    时烬。


    本就是同一人。


    “哥哥,你还说自己的弟弟很善良,不会是我这样的混账,因为你记起的是其他的世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你总是照顾我,容忍我,而在这个世界,我们本没有交集。”安烬轻笑,“你不也记得了那个男人曾经对你做的所有的事情么……不然他只是陪伴了你三年,为什么你却耿耿于怀?”


    “你所记得的家园,是和我在一起的家园啊。”安烬继续笑着道,“其实那个地方不叫普斯特星球,却跟普斯特星球很像,那里科技落后,估计发展个一万年都未必能有无线电,每次过节的时候村庄的人都要把中心花园的地犁一遍种上新的花卉,哥哥你总是考虑到姐姐和母亲喜欢玫瑰,每次都说要种红玫瑰呢……”


    “还有,你不知道一点,就是我们兄弟本不应该同时存在——因为我们注定要对抗命运,对抗神庭,对抗秩序本身……哥哥,我们为秩序所不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打上了死亡的烙印,我跟你说了红莲核弹的事,但是我没有说更重要的——”


    “我们约好了,我们当中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倘若一起活就是为世界所不容,那就向死而生——”


    “我很高兴……”


    时渊序此时就像是整个人的心魂都被抽走了。


    “可是我终究要为了杀死秩序之神而杀了你,你为什么不一早杀了我?”时渊序呢喃,“你还是在胡说八道吧?”


    “蠢货,你还是没搞懂啊哥哥,你没看出来,我是逼你来杀我么?”


    “哥哥,你还记得我假扮成安医生,在实验室让你看那些族人的时候吗?”


    时渊序狠狠一颤——那个时候,他终于被揭开了身份的真相,却是鲜血淋漓。


    他时渊序是个试验品。


    “在你得知自己的家园和族人都是人为的灾难,一场捏造的悲剧的时候,我好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可是那不是因为我像那个恶心的邪神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而是因为我终于不孤独了,终于有人像我一样也是这样的怪物……”


    时渊序内心一阵心寒,却还有一阵莫名的心酸,“你真是个疯子,所以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就算我是你的亲哥,我也得亲自手刃了你,因为秩序夺舍了你。”


    此时安烬却生生地看着他,那碧蓝色的眸却渐渐洇出了泪,“只是我只是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你能篡改秩序,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却不能么?我不够努力么?不够优秀么?还是……因为没人爱我么?”


    “为什么……我从未感到幸福……我好累,好像我穷尽一切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好像,永远都没有快乐的资格了。”


    此时时渊序忽然揽住了他。


    “谁说没人爱你。”


    “你根本不知道,阿里托,赫淮,他们为了推翻秩序做了什么?而这背后,又是为了谁?”


    “……”安烬愣了愣,却随即笑出了声,“哥哥,你活该是个恋爱脑,他们不可能是为了我,因为他们自己本就憎恨自己那不可更改的命,我,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催化剂罢了。当然,听你安慰我,还挺好玩的。”他随即开口,“好啦,就让我一个反派孤独地死去吧,圣母哥哥。”


    “小畜生,你看不到那把剑也穿过了我么?”


    安烬怔怔的,抬眼,发现钉死自己的那把剑竟然剑把另一头穿过的是时渊序!


    “我做不到让你魂飞魄散——所以,我为你承担一半的苦痛,我们都是双煞,我们都为天地不容,你极端,你暴怒,你杀人无数,也确实罪无可赦。”


    “但一个人做坏事太多要偿还,不代表就可以被堂而皇之地直接被屠戮,安烬,你说我是个圣母,或许吧,但是如果非要你死我活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那就是向这个世界低头,向这个世界服输。”


    “更何况,你一开始不是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抗争么?安烬,是你告诉我要足够强大才能面对这个扭曲、痛苦,可笑的世界,是你让我一步步面对真相……你是个暴君,疯子,可是,你也是个最勇敢的疯子。”


    “时烬。”时渊序说道,“我只希望——”


    “你能无憾。”


    “你和我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对抗了世界。”


    “哥哥,我很幸福。”此时安烬阖上了眼,眼泪沿着挺秀的鼻梁滑落,“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每次和你相处的每一秒,都是我偷来的时光,我平行世界最多也只能看到你十八岁的模样……我很高兴……你能懂我……”


    “哥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有你陪着我真好。”


    远处突然缓缓靠近一个人,是一身阴鸷气息的湛衾墨,那男人似乎还是一向从容幽淡的神采,话语却透着几分威胁意味,“宝贝,在世界存亡前,你好像最想叙叙旧的人不是我?”


    此时安烬忽而紧紧攥住他的袖口,“对了,其实还有个真心话,我没有对你说……虽然我知道你注定要早早死去,可后来我得知你能活下来,我第一个反应……


    “是狂喜……”


    时渊序顿然一怔,不可名状地看向他。


    “这是真的……因为就好像……就好像我也改变了命运一样……”


    “可是我……我终究不能成为你”


    “因为饲养你的人……”


    “是邪神。”


    时渊序此时胸口涌动着什么,他想说,你个小疯子都能毁灭世界了,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又不是难事,就算赶鸭子上架机关算尽得不到,也总有眼瞎的那一个。


    可是安烬冷笑,“我说过了,我不能忍受自己哥哥跟我恨的人在一起。”


    湛衾墨悠悠长叹,却是嗜血的口吻,“这位光明神要知道,你成神之前,我本有无数手段让你在这个世界消失,可惜,全是我的宝贝曾经在另一个世界要我不要杀你,否则,你以为你在这里开口的资格是谁给的?”


    “你杀了我,你就不可能得到我哥哥。”安烬眯起眼,他忽然不想争,“呵呵,你别忘了,世界上必须要有三个神明才足以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罢了,反正也到这一步了,只要把秩序毁灭了,我也释怀了……就当是给你们最后一点心意。”


    “你们还缺了第三个神,那就是那些平行世界的线,要我来衔接。”


    “现在没时间了,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远处的众生似乎快撑不住了,“秩序老贼一旦苏醒过来,咱们这些要改命的人会直接暴毙!那就来不及了!”


    “而且老贼的‘秩序之尺’随着时间推移也在砍断咱们的丝线,他这家伙就做好了让我们全军覆灭的打算,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此时宇宙尽头就像是刮来一场席卷全世界的风暴似的!然后,所有人都早有所预料般看了看彼此,而湛衾墨和时渊序恰好地拢上对方的手,此时万物骤然万籁无声!-


    作者有话说:哎哎哎,要完结了~


    坐等奇迹发生!


    感谢追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子们,刚好大结局这一章我就回美国了,哈哈哈哈哈


    谢谢你们的营养液,评论和追读,其实我这本书确实适合完结后一口气追读,但是追连载的宝子也不用担心,因为我这本书适合N刷,而且追连载的宝子们,我会一直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