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季晩开车出去的时候,街道上的工人们已经开始整理绿化带。
海珍市每年遭遇台风的频率很高，某些有倾倒危险的树木甚至会被剃光头。
提前一周处理树木，只能说明这次台风来势汹汹。
季晩已经拨打了第3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她开始联系保卫队的方翼,问他们那边有没有监测到虞秋的动向。
“我们组员跟着他的,但是学校那边稍微有点混乱,你这个时间还是不要……”
季晩：“你只需要告诉我,现在能不能联系上他,或者是联系上你的组员。”
电话那头沉默了,红灯结束,季晩挂掉电话直接往学校开去。
校园里确实如方翼所说，此时一片混乱。
今天下了点小雨，气温骤降，那些幻想种们,不少脸上已经出现了鱼类特征。
与人类越不像，他们的体能状态就越好,此时一堆学生会的人拦都拦不住他们。
“你们是疯了吗？上面才出了新政策，说要给你们批新的信息素捐献名额,你们现在做的是游行该做的事吗？你们这是在破坏学校的公共设施,伤害学校的学生和老师！”
一个脸上泛着蓝色鳞片的学生举起手上的标语牌：“我们只是要带走我们的同胞和他的配偶！你们凭什么隔开他们！在信息素的促成下相互标记，这就是上天给予的自由！”
“他们现在只是被信息素支配,根本就不能说是否相爱,你凭什么让他们互相标记？发情期状态下达成深度结合甚至可能直接怀孕的，你为他们的人生负责吗！”
艺体楼A栋前聚集了大量的幻想种和人类学生，他们互不退让，各自都认为自己的立场才是正确的。
事情的起因再简单不过，一名幻想种因意外发情恰好撞上了另外一名基因等级较高,且符合信息匹配度很高的人类。
AO同时发情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好在学校走廊配备了紧急设施，有万能通用抑制剂以及其他的隔离装置。
一起上课的学生们反应很快，立刻有Beta出来帮助两人分开，但巧就巧在，这个发情的海洋是一名Alpha，还是以力量著称的蓝鲸。
七八个同学都抑制不住他，只能叫了更多的人帮忙，结果蓝鲸同学还是游行会中的一员，幻想种老乡来找他恰好撞见这一幕，一方喊着信息素自由海洋陆地要平等，一方喊着信息素自由但不代表要在混乱情况下完成标记！
冲突一触即发。
虞秋之所以会卷进这场混乱中，纯粹是因为他被雕塑系的朋友喊过来帮忙运送最后一批作业，刚好看见蓝鲸都快把那小女孩摁在教室门板上了，那个蓝鲸的力气实在太大，那么多人都拉不住，虞秋当即就过去帮忙。
人鱼的力量从来不会因为体型而显得逊色，他一把抓住那个人类体型身高就已经超过两米的蓝鲸，抓着他的领子就压在了教室的角落，其他帮蓝鲸的幻想种被这逆转的局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们认得虞秋这张脸。
“虞秋！又是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们幻想种的队伍！还要干扰别人的幸福吗！”
虞秋都甚至懒得和他们吵架，只和旁边的Beta们沟通：“这种通用型抑制剂效果不够，有没有S级以上的Alpha携带了抑制剂的，快找他们拿。”
那名人类Omega已经被学长学姐们保护起来了，并且用衣服护住头，免得蓝鲸缓过来又再次上前。
幻想种们立刻不干了，他们在陆地上很难发现匹配度与自己这么合适的人类，如今同行人里面难得碰到这样的机会，凭什么打断他拥有自由的机会？
“你们这是要断了他接下来几年上岸的路，你们凭什么限制他
的行为！”
虞秋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在场的大部分都是beta才能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但他纯粹是因为等级太高，这些人发情的信息素基本影响不到他。
虞秋一夫当关，冲着里头刚刚说自由的那个家伙破口大骂：“你们这哪里是自由，你们这就是想要强上别人！”
旁边有几个眼镜都被推歪了的人类学生也终于爆发：
“一群怂恿别人当强J犯的家伙，你们懂法律吗，你们懂什么才叫自由和保护！”
“你们为了能在陆地上多待几年，难道就能怂恿别人去彻底毁掉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吗！”
人在听到难听的实话时，情绪总是最激动的。
这群幻想种几乎是立刻气血上涌，面色通红，气愤得简直要原地变回海中的战斗形态。
人类不明白这些家伙为什么头上开始出现犄角鳞片，以及各种奇怪的背鳍尾鲨，但同为幻想种的虞秋知道。
大面积的特殊监控手环亮起了红光，这下哪怕不了解幻想种，但知道手环警戒意义的人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这群家伙动气了，上头了，而且已经有了攻击意图。
虞秋都不需要呼叫警卫队，这么大面积的手环亮起红光，很快，两个协会的人都会赶到学校来，这下才是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打从事件发生就已经有学校保安队过来了，可冲突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只能在外围阻止更多的游行人员和别的学生进入大楼。
现在已经有不少维持秩序的队伍知道了校园里发生的意外，方翼他们本职工作的大楼里，甚至也接到了相关通知，需要派人过去支援。
但现场实在太混乱了，加上幻想种个体能力又太强，虞秋的手机早就不知被挤到哪个地方，可能都被人给踩烂了。
发情的AO信息素本来就没有被完全隔绝并且彻底散掉，虞秋看着眼前那几个衣服都快被撑爆了的，似乎已准备开始暴力破局的幻想种，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抓过旁边那个腰间别了音响，还在高喊口号的老乡，一脚踹翻对方，抢下了那个音源放大器。
虞秋想自己这两天嗓子状态也不算特别差，就用这一次，大不了回去多喝点补品，应该没事的。
他先是大喊了一声：“我是虞秋，所有人捂住耳朵！”
虞秋平常在学校人缘就很好，经常在各个年级里窜来窜去。而且今天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在场不少人都认识他，再重复三遍之后，不少人果断照做。
反而那些已经上头的幻想种可不管喇叭里在吼什么，他们只一个劲的想要掰开那些Beta的层层保护，把那个发情的Omega挖出来，像祭品一样献给自己的同伴。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会变成什么海陆关系的导火索，他们只要此时的胜利。
虞秋知道，已经上了头的幻想种在陆地上与野兽无异，深吸一口气，他对着那个音源的麦克风，发出了第一声尖锐的啸叫。
如同音响发出了蜂鸣，哪怕是提前了捂住耳朵的大部分学生，依旧觉得空气中好像出现了什么刺耳的，让人不适的噪音。
对于人类来说，那仅仅只是杂音，而对于幻想种来说，那一瞬间所有海洋物种的脑袋像是被重重的砸上了一记。
鸣鸣鸣——
虞秋趁机拍了拍那些护着同学的Beta，用手势示意他们快点从后门走。
随着加大音量，他能看见以自己为中心，离这间教室越近越混乱的区域，此刻反而被按下了暂停键。
高大健壮，身体已经往动物化情况发展的幻想种们，个个都是半跪在地上死命捂着耳朵，豆大的汗止不住的流，眼睛都无法睁开，仿佛有尖锥在脑子里搅来搅去。
直到虞秋手中的音响上承受不住了似的，发出了卡壳的滋滋声，他赶紧催促行动的队伍。
越外围受到的影响越小，所以虞秋也跟着护送队伍慢慢移动。
还好普通学生的数量远大于幻想种，后门已经被学长学姐们控制下来了，救护车也早就停在了那边。
虞秋感觉自己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他抱着手中的音响，心想那些老师是怎么坚持在讲台上对着个小蜜蜂吼上90分钟的。
“咳，我不行了，你们先开车走，楼里面那些家伙应该要反应过来了，咱们赶紧散开，别让他们抓到机会。”
虞秋又不是傻子，这时候和一群暴怒的水生物种对上划不来。
“小秋你别被他们抓到了，也快点走！”
虞秋和学姐们比了个手势，让她们放心。
警卫队的人已经来到附近，因为正门进不去，所以虞秋也把人叫来了后门。
接下来就稍微躲一下吧，那群家伙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真的对学生动手，不然就真的不想在岸上混了。
哎呀，烦死了，手机都挤掉了。
完蛋，季晩会不会给他打电话呀？
虞秋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回大楼，结果突然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三楼走廊，一个身躯庞大的黑影，直接从窗户飞了出来。
那是之前被控制住的蓝鲸。
察觉到最后那一丝微弱的Omega信息素已经消失在了大楼里，他整个人都进入了暴走状态。
这是命都不要了也要追车，神经病吗！
虞秋抬手又想使用音响，但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他现在嗓子也很疼，只能在心里骂了两句，想着要不也稍微人鱼化一点去拦一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辆眼熟的车，直接挡在了那个黑影前面。
刚修好没多久的SUV，再次命途多舛的被人砸烂了车前盖。
季晩没在车上多留，立刻下车，副驾驶中途加入过来的方翼，手上飞速的取出了保温箱里的特制药剂，一枪打出去，跟麻痹动物园发狂的大象似的，直接放倒了那个黑影。
方翼甚至不放心的一边盯着那家伙，一边微微侧头提醒后面两人：“你俩都冷静点，别再做什么出格举动了，现在人太多，我们可能盯不住。”
季晩的战斗能力不知道，但以他们组织对人鱼的了解，他是可以分分钟把这些家伙一拳揍飞，代价就是让人鱼这个种族再次暴露在各种生物的注目之下。
季晩一句话都没多说，在虞秋还抬头呆呆的问你怎么来了的时候，直接一把抓着人往隔壁大楼跑去。
这栋楼隔壁之前是一块空地，现在已经被规划修成了一个类似于室内体育馆一样的大型艺术品保护中心。
恒温恒湿室内场馆，放置的全是这个学校里价值最高的一批藏品。
季晩的毕业设计就放在这边。
这边设置的ABO紧急安置教室也比隔壁的艺术楼要高一个等级。
季晩拽着虞秋，几乎是用飞跑的速度就进入了那间安置教室，虞秋一开始还在说季晩你把我拽疼了，渐渐的他不说话了，只是手一直在抖。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一直在散发信息素？”
季晩的一句话，直接把虞秋给搞懵了：“谁，我吗？”
墙壁加厚还隔音的安置教室内，摆满了各种通用等级的信息素抑制贴抑制剂，还有喷雾等等。
甚至还有绳索手铐等一看不怎么对劲，但其实都是用在正途的辅助工具。
“我和你的匹配度不算太高，你不用担心我马上会被你影响，深呼吸，我先帮你贴新的抑制贴喷阻隔剂，你自己看看手环上的信息素情况。”
季晩甚至没多看他一眼，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医护人员，全程只会拿取工具消毒，和帮他换上新的医用敷料。
虞秋慢半拍去看自己手环的数据，数值确实上升了不少，但远远没到发情的程度呀，他有些怀疑的闻了闻自己的手臂。
然后有一些
犹豫的问季晩：“你真的没闻错吗？感觉没什么味道啊……”
季晩从进了这间隔离室，呼吸就放缓了很多，甚至在抑制自己呼吸的频率。
她盯着虞秋白皙的后颈，努力稳住手，换了一张厚厚的抑制贴。
“嗯，一股甜甜的橙子味儿。”
虞秋咦了一声，他确实是橙子味儿的，奇了怪了，离发情指数还差两个指标，难道是因为嗓子用多了身体调节器出了问题？而且季晩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很快他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自己握着手环的那只手也在抖个不停。
季晩皱眉，拿了特殊设备来帮他检测信息素水平，似乎也发现了上面并没有突破限定的数值。
那就好，至少不用打抑制剂了，她心想。
但小鱼开始偷偷的把手藏起来塞进口袋的时候，浑身僵硬的表现，也表明了他此时正在遭遇的另外一种情况。
季晩看着灯光下有些紧张的人鱼，她轻声问：“是不是犯病了？”
以往肯定会趁机撒撒娇，要季晩抱抱他的虞秋这次却沉默了一会儿，偏过脸不看她：“皮肤饥渴症又不是握握手抱一抱就能好的，而且……”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委屈，又像是在故意质问：
“我们现在是那种能随意贴在一起治病的关系吗？”
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都没有回过我，我们是朋友吗？还是只是邻居，甚至只是在朋友介绍下才认识的前后辈？
他一句没问，但季晩好像句句都懂。
“对不起，是我忘了回信。”
“电话没打通的时候我很担心你，学校如果发生了混乱，你也会很危险，是不是又用嗓子了，还疼吗？”
虞秋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而季晩就靠在那张摆满了医疗用品的桌子上，垂着眼盯着他。
其实小鱼一直在偷偷用玻璃柜门上的反光观察季晩，他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耶。
他原本制定的计划是拉近关系，让季晩想起他们以前的事，然后变成比朋友再亲近一点的关系，循序渐进的，最好能越来越亲密。
但总感觉季晩这进度是不是跳的有点快，是他感觉错了吗？
眼看虞秋的手抖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身体皮肤上也出现了奇怪的红斑，之前早就查过资料的季晩知道，这是皮肤饥渴症发病的表现，虞秋的身体甚至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在椅子上蜷缩起来。
季晩稍微往前迈了一步，离他近了一些，手抚了抚对方的头发，然后轻声问：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这种关系的话，我能抱抱你吗？”
虞秋被问得有些懵，但他大脑的思考能力正在变慢。
身体的震颤越来越严重，额头也开始发热，他现在手边没有带娃娃，就算挂了玩偶，之前的混乱估计也挤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冰冷的隔离室内，他确实很需要柔软的，可以拥抱的事物，来帮他缓解此时的难受。
“虞秋，我可以抱抱你吗？”突然冰冰冷冷，清清淡淡的从季晩口中吐了出来。
以往都是小鱼主动撒娇问出这样的话。
季晩想抱他——
虞秋几乎无法抑制，马上用手环住了站在旁边的季晩。
他的声音闷在了季晩的外套里：“你再说一遍？”
季晩不知缘由，但认真执行，低声又问一遍：
“虞秋，我可以抱抱你吗？”
虞秋紧紧贴着她，像是在嗅闻什么自投罗网的宝物。
“嗯，那你抱紧一点，我好难受。”
于是季晩就像之前一样，把他整个人抱起，然后去到旁边的沙发，剥桃子一样脱下他的外套，露出浑身皮肤已经泛着红，像是过敏一样的虞秋。
“是不是要贴着会舒服一点？”
她一边问一边解开那些让虞秋不舒服的厚衣物，然后用手轻轻的捏，像是在感觉他皮肤上的温度。
虞秋却被她弄得更难受了，直接把腰往下一塌，蹭进她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
“你别摸，贴着就好了，我的信息素指数已经很高了。”
要是真的发情了，那他们两个需要特需3S抑制剂的人才是真的要糟。
季晩哑着喉咙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忆上次在小岛上做的那些抚慰行为。
要将有温度的皮肤贴在一起，接触面积越大越好。
于是她也脱掉了外套风衣。
灯光幽暗，密不透风的安置室内，两人就像两尾上岸后渴水的鱼，汗淋淋的在升温的空气中紧紧地贴在一起，如磁铁般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