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鼻尖是让人安心的味道,虞秋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


    皮肤饥渴症的发病机制,他其实一直没有搞明白过,有时候是因为使用人鱼的能力,有时候只是课业压力太大。


    但其实他没有告诉季晩,他感觉最近的发病频率高变高了。


    就好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有人愿意帮你治病了,你再也不需要一直忍耐。


    不需要躲在学校厕所里偷偷捏口袋里的娃娃,又或者回到家了才能扑进娃娃堆里打滚。


    他不是没有人搭理的小鱼了。


    季晩把人稍微抱起来一点,让小鱼能更好的无缝贴在自己身上,她已经把所有贴身外衣都脱下来,只留下里面的那件打底衫,丝制的,异常轻薄。


    她将袖口也高高挽起,不逾矩,也不躲避。


    虞秋被她勾得就像犯了猫瘾一样,在她怀里轻轻拱了拱脑袋:“季晩,你闻上去好像大海。”


    季晩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海盐味。


    这其实是一种存在感很弱的信息素,但对于海洋生物来说,闻久了就像是回到海里一样,有种很特殊的安全感。


    季晩猜测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虞秋每次犯病的时候,好像只要和她贴一会儿就能好得很快。


    她在网上查过这种病的相关资料,其实除了长时间的心理疗愈以外,也需要药物干预,仅仅通过拥抱就能缓解的反而是少数。


    季晩甚至有点庆幸自己的信息素是海盐的味道。


    此时她也有点贪心的低头,闻了闻小鱼头发上残留的那一点橙子味的信息素,真的很甜。


    像是将一整个夏天的能量全部凝聚在了果肉上,只是闻一闻果皮就能闻到橙子精油所带来的特有清香,就和虞秋这个人一样。


    人鱼身上的颤抖已经停下来了,他像一块没有力气的年糕就这么软化在季晩身上,黏黏糊糊的说着话,不愿意动弹。


    “再摸摸脖子。”


    “嗯。”


    “背也要。”


    “嗯。”


    “再下面一点。”


    “……”


    季晩假装没听到,轻轻在他后背上继续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入睡一样。


    虞秋不满的把脑袋凑到她脖子旁边,但现在理智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有勇气咬了,他就拿脑袋撞人家的锁骨。


    “又装傻。”


    “没有。”


    虞秋哼了一声又问:“你今天很担心我吗?”


    他不叫她的名字,也不叫她学姐,好像他们现在处于一种像是有什么特殊关系,又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状态里。


    季晩不说话,就那样轻轻地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唔,手机好像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今天有没有受伤?嗓子是不是很疼?”


    “还好啦,回去喝点药就行了,今天情况紧急嘛,下次不会这样了。”


    季晩其实不是第一次看见虞秋用声音攻击其他人,之前在船上被绑架那次,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她知道自己差一点又要杀人的时候,也是虞秋叫回了自己。


    虞秋或许,是知道一点关于她腺体秘密的。


    江炽很久以前批判过季晩,说她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一副随时就能走的样子,哪怕某一天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只会留下一封简单的告别信。


    江炽还劝过她一句话,‘季晩


    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她习惯性的把自己关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好几年,想要隔离一切的声音与光源,直到她知道了,从很久以前其实就有人一直在敲门,希望她能看看外面。


    她也已经悄悄打开窗户看了那个敲门的人很久,只差把门再开一条缝了。


    “虞秋,你知道海蓝珍珠号沉没事件吗?”


    怀里,趴在她身上轻轻蹭着季晩下巴的人鱼突然僵了一下。


    许久过后,他嗯了一声。


    季晩似乎在想要如何开口,但怀里的人鱼却轻轻用额头抵了抵她的下巴。


    季晩垂眼,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没关系的,不用告诉我。”


    虞秋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季晩当时面对过什么。


    季晩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在那座小岛上捡到一条搁浅的鱼,会花几个月的时间将他养好,会在捡到死亡的小鸟后,给鸟挖一座坟立一个碑,甚至写一首诗画一幅画。


    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在那艘船上面对着满地的尸骸时,有没有一秒想过,如果全是她杀的,她要怎么面对自己?


    虞秋不知道的是,季晩想告诉他,因为那场事故自己才忘记了他。


    但小鱼说:“那艘船是不是让你很痛苦,那就不要想了。”


    季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虞秋希望她想起来的是他们以前相遇时候的故事,但却不希望她回忆那艘船上发生的一切。


    可这两者之间本就是因果关系。


    季晩沉默了。


    她忽然觉得如果告诉虞秋真相,那他会不会后悔把贝壳给了自己。


    后悔他那么果断的想让季晩想起的东西,就是他此时逃避的,希望季晩忘记的东西。


    他不知道季晩是在那项沉船事故之后,记忆出现了偏差,才会忘记他。


    季晩错开话题:“……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认识的?”


    怀里的鱼像是吹了个泡泡似的,把头闷了回去,金色的头发鼓动了两下,这才慢慢开口:


    “我还是一条很小的鱼的时候,被你捡到了。”


    已经恢复了很多的虞秋,抓着她轻薄的衬衫,抬起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悄悄说了一个秘密:


    “你知道吗?人鱼一族由于曾经被猎杀过,所以后代渐渐拥有了一项很厉害的保命技能,我们在小的时候会像普通的鱼一样伪装在其他的鱼群里,从鱼卵中孵化之后,不会像其他幻想种一样被父母带着传承各种知识,而是傻乎乎的变成了一条这么小的鱼。”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比。


    又丑又普通,就像珊瑚礁里最寻常的那种小鱼一样。


    “……我那时候鳞片都还没长齐,就算变成了小鱼也经常被欺负,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比我大的家伙一口吞掉。海里还有很多幻想种在找人鱼的后代,一旦被抓住,我就要被关到死了。”


    然后因为打架打输了,搁浅在礁石的水洼里,被一个喜欢去海边散步的女孩捡了回去。


    可长大的女孩抱着他,就像在听什么别人的故事一样,一声不吭。


    虞秋现在是真的很确定了,季晩居然一点都不记得!


    “你当时用了一个特别大的玻璃罐养我,里面还放了很多弹珠呢,那些弹珠还是你和养老院的老人们赢来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那双绿色的眼眸看着有些受伤,季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道:“对不起。”


    虞秋于是又趴了回去,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她的腰:“那你肯定也不记得,后面有一天我变成人了……”


    他还有些好笑的说:“你当时说让我快回海里去藏起来,说要是被研究机构抓到了解剖怎么办?你那个时候好可爱呀。”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下来,没再说变人之后的故事。


    季晩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听你唱完歌后的那个夜晚,做过一个梦,梦见有个小男孩一直拽着我的衣角。”


    她继续问:“你是不是,还给过我珍珠一类的东西?”


    虞秋闷闷的扯住她的衣摆:“唔,这个不记得也没关系。”


    人鱼生产珍珠的方式并不快乐,而付出代价得到的结果,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拿了珍珠想帮忙,但其实什么都没做到。


    他以前真的是一条很没有用的小鱼。


    两个人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季晩轻声问:“恢复好了吗?”


    本来还想继续赖一会儿的虞秋,这回又怀疑季晩到底开没开窍,这时候不应该假装忘记时间,就陪着他在这能腻歪多久就腻歪多久吗?


    “好吧,差不多没事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外面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他的手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季晩问要不要先陪他找手机,虞秋却在他直起身子之后才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


    之前一直趴在季晩身上,全方位的贴在人家怀里,现在变成了面对面,坐在了季晩的腿上。


    发病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晕晕乎乎的,现在清醒了,热度一下子就从脸蛋烧到耳朵尖。


    这坐的位置可不太妙啊……


    虞秋像是屁股被扎了一下,要从季晩怀里直接起跳。


    “慢点,别摔了。”


    季晩双手揽着他站好了,又抬手摸了一下人鱼的额头:“好像还有一点热。”


    虞秋立刻摆手,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已经不热了,我看看手环,嗯,信息素也挺稳定的。”


    他们俩的体质都不能轻易注射普通的抑制剂,只用抑制贴和一些降温的药物就够了。


    季晩打了个电话联系了一下学校里面的人,外面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安全起见,可以再晚个半小时出去。


    虞秋都有些后悔,早知道撒撒娇在季晩怀里再待一会儿了,但又纠结再待下去,会不会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


    忽然,季晩问他:


    “要不要在场馆里面参观一会儿?我的毕业作也在这。”


    虞秋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季晩的新作品了。


    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第一次决定要来到陆地上的时候,其实爷爷和姐姐哥哥们都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季晩。


    如果只是被救了一命,那还有很多可以报恩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找她呢?答案很简单。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人看过季晩的画,但作为一条鱼,他当年见过这个人作画的样子。


    从只会画简单的石头树木沙滩海浪,到这个天地间,所有你能想象的情感与色彩,都能被那双手绘到纸上。


    她就像一个神明,从零开始创造了一个属于她想象中的世界,而当长久的注视着这样一个绚烂的灵魂——


    当你真正看见了她,那就是你爱上她的开始。


    那时候的季晚,无疑是很热爱绘画的,而一直注视着她的那条鱼,或许在那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同样的情绪。


    虞秋突然就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上一次看到季晩的画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开学,在季晩学妹的手机里看到的季晩上一学期期末作业的照片。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好啊好啊,不过现在就可以看吗,你不是还要再画一两个月?”


    季晩点头嗯了一声:“在进行收尾工作,画布框架和画面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离开那间角落里的安置房,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了一个异常开阔的空间。


    这间场馆不愧是耗费巨资的特殊建筑,比起画画用的工作室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展示厅。


    季晩放置画作的位置在角落,因为她那幅画实在是太大了,占的位置也不止一点半点。


    宽幅十几米的巨型画作旁摆了梯子,上面还罩了一层薄薄的布料,场馆并非是季


    晩一人使用,为了保密和安全,所以她不在的时候日常都会笼罩一层遮盖物。


    虞秋安静地往那个方向走,能听到空旷空间里传来自己的脚步声,他甚至有些紧张。


    而季晩却没有他这种害怕惊扰了什么的心情,走过去掀起画布上那层遮盖,往外一扯。


    徐徐落下的白色轻纱,像是一口吐出的云气,展露出那后面压抑又狂乱的一幅画面。


    黑白灰色调下,是无数栋挤压在一起的狰狞建筑,甲壳,骸骨,枯败的植物,拱卫着它们。腐烂的鱼,缠绕的线和破烂的沉船,是它脚底垃圾山般的沉淀物。


    一座矛盾凌乱,充斥着垃圾的水下城池。


    “海底遗迹?”


    但虞秋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更出名的称谓。


    季晩先一步说了出来:“沉没的亚特兰蒂斯,遗骸版。”最后三个字很轻,甚至带着点笑意。


    像是在自我嘲讽。


    可虞秋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很少有人没有见过季晩当年成名的那幅出道画。


    一副以华丽色彩,冲进无数人视野的巨型画作。


    那幅画的名字叫《亚特兰蒂斯之梦》。


    以惊人的细腻笔触,勾勒出了亚特兰蒂斯那座城市在季晩想象中鲜活过的样子,仿佛一个路过的人类灵魂做了一场梦,深入了幻想种们当年生活过的繁华城池。


    那里流淌着蜜与酒,那里被气泡隔绝,环绕着无数彩色的水下植物,那里担得起幻想这个名讳,是一座被黄金与宝石,被珍珠与贝壳环绕的城邦。


    在幻想种与人类产生交集的千年以前,那座沉没的城邦,是幻想种族曾经的圣城,但圣城早已破败不堪,只留下一身尸骸,却被当年年仅十几岁的季晩重现出了繁华的帝国样貌。


    如今重画亚特兰蒂斯,季晩的技法和能力早就再上了几个台阶,绘画能力比以前更强了,但她却不愿意再为那座城市点上一点色彩,而是画出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早就被遗忘,被遗弃的亚特兰蒂斯。


    一个在时间罅隙里,于海水中腐烂,被子民抛弃,随着大海一同衰老死去的城都。


    黑白技法将这座城市的狰狞与灰败体现得淋漓尽致,虞秋被这巨幅的画面冲击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仿佛听见了苍老腐朽者的苟延残喘。


    他能看到画作周围有一圈厚重的石膏画框,那居然也是季晩自己做的。


    画框上是无数个狰狞的爪印手印,像是无数生灵在试图重新抓回属于他们的亚特兰蒂斯。


    但这已经注定只是一座死城,没有人能抓住它。


    虞秋突然觉得有点难过,画能反映作画之人的情绪。


    “季晩。”


    虞秋突然叫她的名字,然后用手去抓季晩的风衣带子。


    季晩偏过头看他,他就抓着那根带子绕啊绕:“我做的雕塑也很好看,下次你也去我教室看我做雕塑好不好?”


    老师曾评价过他做的那些雕塑像是被赋予了新生,就像虞秋这个人本身一样,带着无与伦比的生命从海里来到岸上。


    他想把那些力量分一点给季晩。


    可季晩这时候却和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其实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还很难对亚特兰蒂斯完成大规模的探测,所以它的全貌至今仍然是一个谜,而那片海域,当年据说由于亚特兰蒂斯的沉没,造成了某种磁场反应,绝大部分幻想种也进不去那片遗迹。


    可是奇怪吧,我把它画了出来,而且有很多幻想种居然说,这就是他们想象中的亚特兰蒂斯。”


    她伸手抚摸着画框,手掌与那些用石膏做成的狰狞白骨造型逐渐重合:“我以前应该见过那个遗迹,或许是在梦里,或许是用这双眼睛真的见到过。”


    “虞秋,如果我们以前认识的话,我是和你一起去过那里吗?”


    从之前得知了他们小时候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开始,季晩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们两个应该曾经分享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到过很多幻想世界的尽头。


    所以那一刻,她才会有一种急迫的想要记起这条鱼的心情。


    “虞秋,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腺体有什么作用?”


    虞秋抬头,看向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空旷的展厅空间里,周围的白光都打在那些画作上,站在失落的亚特兰蒂斯之前,虞秋终于点头。


    “我见过你变成鱼的样子,但不是在学校那次绑架案里。”


    其实,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虞秋脑海中想到的是他第一次上岸,在大学上通识课的时候,学到了那一段关于海洋与陆地的历史。


    幻想种确实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种族,在ABO分化的时代,这是唯一一个通过信息素交互能彻底转变生活形态的种族。


    高等级的AO人群就像是某些鱼类上岸用的血包,但生物进化并不只会将这种青睐放置于水生物种的身上。


    幻想种们赖以生存的大海经过几次大的地理变动,磁场紊乱,以及内部权力争斗,导致他们萌发文明的城都亚特兰蒂斯被迫沉没,坠入至今依旧很难深入的海底深渊。


    而嗜杀的本性与血液中流动的蛮荒,让他们的文明至今没有在海洋中二次复兴。


    能通过标记上岸是上天给他们的新机会,但这也是对某部分人类来说的一场小规模灾难。


    但这种标记活动中,真的只有海洋物种能幻化出双腿,达成这种不公平的转换吗?


    海洋种上岸,需要至少强过自己一个等级的人类对自己实现深度标记,汲取对方性激素中留下的基因信息,这其实并不是完全单向的行为。


    虞秋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一些等级极其高的人类,反而可以从幻想种的信息素里汲取到属于海洋的密码。


    当年他就见过这么一个人类,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魔术,他们一起遁入了独属于他们的童话乐园,见证了一场关于失落城都的奇迹。


    “你的腺体,可以支配所有等级低于它的海洋生物,复制它们的形态和能力。”他说。


    季晩从来都不是猎物,而是一个并不那么主动的猎手。


    “所以,你会害怕我吗?”季晚的手指搭在虞秋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


    就比如她曾经杀了那么多幻想种。


    虞秋头上冒出一个问号:“害怕你做什么……?”


    他一下就从某种情绪中抽离出来,颇有些愤愤不平:


    “你连摸我的屁股都不敢,你还能干嘛?”


    有本事亲个嘴先让我看看实力!


    第22章


    虞秋的一句“你连摸我的屁股都不敢”,直接把季晩弄熄火了。


    回去的路上,小鱼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你还问我怕不怕你,哪次不是你先躲着我的。”


    整那么多肃杀的铺垫有什么用,最后不也还是个只会抱抱的纯情女A。


    怕不是以后接吻了舌头都不敢伸一下。


    他想着想着,倒是把自己也搞脸红了,季晩这种性格,接吻的话也还会想现在这样吗?


    她会不会也有失控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季晩的手臂,之前在她怀里的时候,只要乱动就会被她箍得死死的。


    但是季晩越用力,他反而越兴奋,被挤压着,皮肤饥渴症反而好得越快。


    天哪,他这个病怎么越看越觉得很涩?


    拉开副驾驶车门的季晩,在虞秋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


    “没、我就,想想晚上吃什么。”虞秋赶紧钻进座位。


    不行不行,屏气凝神冲刷掉脑子的污水。


    现在才刚捅破第一层窗户纸呢,不能直接用黄色废料把人给吓跑了,而且季晩一看就是那种得循序渐进,搞不好婚礼都办完了,才能真正睡到的保守性格。


    虞秋在那发着呆畅想各种奇怪画面的时候,季晩已经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听取路况。


    广播里传来了对未来几天台风的担忧。


    【……今年的天气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啊


    ,我们可以看到第17号风球已经提前和前哨岛擦肩而过,按这个速度在本周内肯定是有一场大台风了。】


    【各位听众不要等到下暴雨了才出去囤货哟,当然也不要盲目的冲进超市,这几天的天气暂时还没变糟,好好处理工作,好好上学,祝大家接下来一周都能平安出行。】


    虞秋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到天气上,他咦了一声:“台风要来了,那我们要不要也去超市囤点东西啊?”


    上次吃火锅光顾着买海鲜了,季晩好像是买了点牛排来着,但他家可没有那么多肉类囤货。


    季晩点头,直接开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超市,下车后她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消息:


    “方翼队长说找到你的手机了,但屏幕已经碎了,待会儿会给你送到住的地方。”


    虞秋皱眉,不用补卡,当然是好事,但要不要换个新手机呢,还是拿去修?可是万一台风来了还没修好,会好麻烦。


    他推着小推车边想边走,结果季晩进超市没多久,就很自然地从展柜上拿了一个崭新的手机放到了推车里。


    等他俩结账,拿到了最下面的手机的时候,虞秋才反应过来,而季晩已经把新手机的包装拆了放进他怀里。


    虞秋看看她又看看新手机,故意问:“不问我就买,那我要是转账给你,你会收吗?”


    季晩看着他揶揄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不会。”


    那这就是送给他的礼物!


    虞秋才不会矫情的和季晩计算谁花在对方身上的钱比较多,季晩愿意给他花钱说明在乎他!说明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不一样的重量了!


    好幸福呀,两三天的时间就收到了娃娃手链还有新手机。


    季晩怎么突然间跟出去进修了恋爱班似的。


    回去路上,一直抱着新手机也不玩的虞秋,就这么有事没事看几眼驾驶位上的季晩。


    季晩就让他盯着,直到已经开进地下车库了,把车停好,解安全带的时候才侧过脸问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虞秋张口就来:“因为你好看啊。”


    英气又貌美的女A长相,无论是放在哪个圈子里,大概都是各性别通吃。


    季晩以往在学校里没少遇到过热情告白,说她好看也好,说她有才华也好,但人鱼这语气摆明了并不是因为好看才看的。


    “没你好看。”她拍拍人鱼的金发,在对方没反应过来前下车,打开后备箱。


    虞秋听见自己被夸好看,当即傻笑着也跟去了后备箱旁边,季晩顺手就拿过里面一个u型枕,直接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被转移注意力的小鱼也不傻笑了,只伸手捏了捏脖子上软软的u型枕。


    “诶,你这又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俩买了满满两车的东西分开结帐,没想到季晩今天买必要的食材之外,除了给他买了个手机,居然还买了这么多小东西。


    “这是联名款,之前你客厅应该是有一个同款的娃娃。”


    季晩把后备箱整理好的东西一一拿下来,两手一用力提起了四个大袋子,人鱼在旁边也抓了三个袋子,头上还罩着一个u型枕,在季晩锁车之前喊了一句等一下。


    他在自己今天背去学校的包里摸了又摸,从夹层里面掏出一个玩偶。


    以往担心在学校犯病,所以他会随身携带一个最喜欢的娃娃放在包里。


    “我要放一个这个。”


    季晩嗯了一声,任由他把娃娃摆在了副驾驶正对的那个座位前面,固定好。


    灰色的suv内饰里,那个戴着粉橙色蘑菇帽子的娃娃,有种格格不入的可爱。


    但虞秋觉得就该这么做,他也要在季晩的世界里,留下他的标记。


    直到进了电梯,一种延迟的幸福,这才晕晕乎乎的击中了虞秋。


    除了没接吻拥抱左爱,他们现在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他要是突然牵季晩的手,她会反抗吗?


    他要是把人摁在电梯上强吻呢,季晩是回应他还是推开他,又或者更刺激的把他按回去……


    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正打着架,电梯门已经开了,走出电梯季晩回头和虞秋说,记得及时把食材分类放进冰箱,如果不会放,等会她过来帮他。


    虞秋慢半拍地哦了好几声,他特地留了门,两分钟的功夫,季晩就过来了。


    这两天步子迈太快了,幸福得鱼脑袋有些发昏。


    季晩第二次来他家倒是比第一次要自然,主动换了拖鞋,还找到了围裙,开始把食材分门别类,拿厨房纸裹住蔬菜的根部,用保鲜袋一一包裹。


    虞秋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很自然地就提议:“那要不晚上就过来一起吃饭呗,今天刚好买了新的食材。”


    季晩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下来:“你想吃什么?”


    虞秋立刻指着对边上几个处理好的盒子:“我买了鲈鱼和生蚝,还有一些三文鱼和虾,我还挺会做生腌的,要不我们一人做一半?”


    人鱼果然还是更爱吃海鲜,季晩发现他买的三大袋东西里有一袋全是海鲜。


    还有一袋花花绿绿的小零食,和一袋速冻食品。


    有种第一天吃顿好的,接下来几天靠垃圾食品活着就行的无所谓。


    不过虞秋倒是没撒谎,他做的生腌确实很好吃,这东西也不能隔夜,虞秋干脆都是把切成条的三文鱼当面条嗦,一大盆愣是被他俩吃得精光。


    旁边的蒸海鲜味道也不错,只浇了一点简单的生抽与葱油,季晩还带了自己买的牛排,做了牛仔骨和奶油蘑菇汤。


    吃饱的虞秋异常勤快的把厨具扔进了洗碗柜,推着季晩去边上吃水果,回头一看,下沉式客厅里,那一大堆的娃娃旁边,季晩正戴着眼镜处理平板上学校发来的一份文件。


    他摸着圆圆的肚子往沙发堆里一躺,抬头就能看见季晩打电话和别人处理公事,有种他们俩好像已经同居了的错觉。


    好幸福呀,他脑子里这是今天第几次冒出幸福这两个字了?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几天还能更幸福,季晩跟开了窍似的,除了每天睡前打一个小时的电话,还会主动问他今天要不要一块吃饭。


    虞秋都有点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全买海鲜了,季晩家倒是有不少买好了冷冻能长期保存的食材,今天炖个鸡,明天整一顿排骨,反正顿顿不落。


    之前季晩家里还跟个样板房似的,这两天也陆陆续续的有一部分新厨具被填进了厨房。


    因为季晩说,总不能每次都在他家吃饭。


    窗外雨一天比一天大,风也带着簌簌的寒气,但虞秋看着落地窗外肃杀的风景,却感觉有种难以描述的安宁。


    唯一的缺陷就是季晩这几天总是在打电话,一开始可能还是学校发来的一些课件作业之类的东西,让她帮着教授处理,后来老是会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和她说话。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这个电话每天都会打过来好几次,而且季晩有天自己一个人待在家,虞秋想要来找她的时候,客厅里来了一位客人刚准备走。


    客人一说话虞秋就发现了,这嗓音好像就是这几天一直在和季晩打电话的那位。


    “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几天我也会在酒店休息,等台风过去之后我们再继续。”


    那名看着大概40岁上下的温婉女士,打了个招呼,很快就离开。


    季晩这两天已经在减少安眠药的用量,她揉了揉额头,问这时候突然过来的小鱼:“饿了吗?今天吃海鲜粥?”


    超市买的几斤虾之前都是处理好了再冷冻的,直接煮粥的话和新鲜的差别不会很大。


    虞秋今天显然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想开口问吧,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该问的东西。


    季晩像是看出来了什么,给他舀了一勺新的粥,里面全是虾。


    “那一位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最近在考虑换新的治疗方案。”


    虞秋手里的陶瓷勺子,一下就嘎巴磕到了碗的边缘,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认真喝粥的季晩,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安静吃饭。


    晚上回去之后他却又来敲了一次门,手上提着一个袋子。


    “先说好哦,这些东西没有费嗓子的,里面只有很少一部分歌


    ,而且用海螺录比用手机录的效果又好。”


    其实他更想亲自唱给季晩听,但季晩肯定会拒绝的,之前还“威胁”过,如果在电话里唱的话就直接挂掉电话。


    海螺就不一样了,对他俩有特殊意义,很适合先斩后奏。


    季晩脸色果然看上去有点不高兴,而虞秋的应对手段已经很精湛,他也不敢直接上去就抱季晩,而是用袋子抵在对方胸前,然后用额头轻轻的撞她的锁骨。


    “你听我说话的声音嘛,我真的嗓子一点也不疼,只唱了很小一段,我就是,想你睡一个好觉。”


    他不知道季晩突然见心理医生是为了什么,但他也想出自己的一份力,他是为了季晩才上岸的,那为什么放着治疗能力不用呢?


    人鱼唱歌也不全是为了治疗,他想换个方式陪着季晩。


    季晩最后还是接过了袋子,她捡起里面的贝壳,拿起一个戳了戳虞秋的脸。


    “下次,不要这么绑架我了。”


    虞秋嘻嘻一笑,一看季晩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关已经过了。


    季晩却让他先别走,去厨房里拿出一个明显是这两天刚买的保温盒:“银耳梨汤,回去喝掉。”


    悬着一颗心过来送贝壳,然后开开心心的抱着一桶梨汤回家,快乐小鱼看着落地窗外才下午就已经黑下去的天气,第一次觉得风暴来临前心情能变得这么好。


    客厅的电视里,新闻正在播报台风的最新情况:


    “……目前本市各学校已提前放假,也希望作为市民在出行时注意安全。”


    看来台风真的要来了。


    虞秋把屋子里的暖光灯都打开,看着客厅天花板上蒸汽火车又从木偶小镇里出发,开始绕着房子打转,觉得屋内和屋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还好他们楼层不算特别高,他还提前和学校的学长学姐们学了经验,用了各种胶带加固也好,窗户密封也好,反正没什么好怕的,下雨嘛,就算窗户破了,他摔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雨天对幻想种的影响其实不大。


    想到这儿,他表情正色,把手上捏着的娃娃被放到一旁,又打开了一个奇怪的软件界面。


    那是拜托表哥一个朋友弄的监控,和普通的家用监控不一样,他的阳台上甚至有一个特别大的远程炮/台,能从落地窗监控到周围公共街道上的一些画面。


    打开平板用密码解锁以后进入那个特殊app,他眼前呈现出了一共12个分镜画面。


    他可不是什么只会享受生活的傻白甜鱼,台风天,一个对人类削弱这么大,却对幻想种几乎没影响,偶尔还能加强部分海洋物种体质的恶劣天气,自然得防备着点那些对季晩有非分之想的家伙。


    各个画面里甚至有两个是对着电梯出入口的。


    虞秋挨个看了一遍监控,设置了一下AI巡航与警报,这才翻过身去在客厅的娃娃堆里又眯了一会儿。


    算算时间,再过个几天他就要补一针抑制剂了。


    季晩的时间应该和他差不多,如果这次台风没什么意外的话。


    不行,他摇摇头,放弃这种立flag的想法。


    但逆向思维一下,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上次学校的混乱过后,他也加上了方翼的联系方式,这个之前一直默默的跟队保护季晩的家伙,也会偶尔和他提起两句,遇到危险可以联系她之类的话。


    虞秋都觉得怪怪的,他感觉这批人类之前保护他没那么上心,可能就是知道了季晩上次被绑架的时候他的战绩。


    突然对他这么一个大杀器也露出了保护的心思,应该是季晩说过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好奇,自己在家附近已经布了挺多的监控,居然都没怎么看到过保护季晩的那些队员。


    想了想,虞秋又去翻了一下监控的历史记录。


    这次甚至拿出一个u盘插到了台式机里,用了一点点那么不太好的手段,入侵查看了一下小区附近的监控。


    尤其是他们这栋楼的。


    这一栋楼全是大平层,住的人非富即贵,邻居们很少碰面,不过他查的监控都是一些很奇怪的位置,比如保洁员经常出入推垃圾箱的地方,又比如电梯弱电井附近维修的地方。


    以他的思维来看,要是干什么坏事,肯定从这些地方突破。


    按着回车不断的扫过几个AI捕捉的动态画面,突然,他愣了一下,将某个针对垃圾桶的镜头往回退了退。


    垃圾是人们最容易忽视,但其实最容易反映日常生活习惯的东西。


    虞秋在一个每天半夜才会被推走的垃圾箱里,突然发现了一些已经使用过的抑制剂玻璃管。


    抑制剂等级越高越需要保鲜,这些看着并没有保鲜过,应该就是市面上通用的常温类抑制剂,适用于A级以下的人类,又或者幻想种。


    和普通保洁员不一样,虞秋对于幻想种日常会使用的东西都无比熟悉。


    目前通过信息素上岸的幻想种,大部分都是使用了由协会提供的志愿者信息素,来实现形态转换。


    地上落着的那一款信息素,就是来自管理协会的志愿者,虞秋认识那个透明的包装盒。


    但那是前几年就已经被淘汰的款式。


    某种灵感提醒着他,虞秋开始翻阅最近这几天大楼出入录像,看有没有陌生面孔,可一无所获。


    但他肯定,已经有幻想种混进这栋大楼了。


    这些人趁着台风天居然摸到了他和季晩的住处,安保小队的人都干什么吃的?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季晩和自己住在这里的?


    虞秋有些犹豫,要不然直接和方翼队长打个电话,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搞了这么多监控摄像头呢?


    犹豫间,咚咚两声,他家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虞秋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手指微微一滑,平板直接切换到了与门锁关联的走廊监控。


    监控漆黑一片,走廊的灯已经灭了。


    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去,台风即将登陆的夜晚,整座城市的灯光好像都暗淡了些许,只有星星点点的人类房屋,亮着萤火般的光。


    虞秋将平板塞进了沙发缝隙这才站起来,眼中的瞳孔微微竖起,他轻轻靠近了那扇黄铜大门。


    第23章


    细密的鳞片爬上额角,虞秋手指并起,尖锐的指甲逐渐长出,狩猎般的目光盯着那扇被敲响了大门。


    他一只手按在了解锁按键旁,语气平静的问:“谁?”


    外面没有出声,三秒钟后猛地对着他的门砸了下来,发出碰碰重响。


    虞秋被这嚣张的态度惹到了,他打开可视门铃,走廊依旧是暗的,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断电了。


    最好的结果是灯坏了,要是断电的话——


    他才刚想到这,突然整个屋子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大门上的可视门铃用的是内置电源,即使断电也不会意外开锁,但门外那个家伙已经改成砸门了。


    “虞秋。”


    一个沙哑陌生的声音传来,随即语调高高扬起,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异常恶毒:“你这个叛徒!”


    随后是一股液体喷洒在门上的声音,虞秋皱着眉,现在完全看不出门外发生了什么,但他直觉对方敢上门肯定有倚仗,而且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面色一变想起来了:“变异水螅?”


    这鬼东西的液体有极大的毒性与腐蚀性,数量稀少得不行。


    虞秋反应极快的从鞋柜上拿了雨衣立刻披在身上,结果门外很快传来了咔哒一声,随即门锁被彻底腐蚀,一股大力袭来将他家的门往外一扯。


    大量腐蚀性的液体喷洒出来,虞秋往后退了一步,能依稀看见一个硕大的黑影站在自家门口,这绝对不止一个人。


    很快有人伸手试图去抓他的手臂,虞秋将被腐蚀了大半的加厚雨衣金蝉脱壳,往后退了两步,这会儿的功夫,他身上所有的人鱼鳞片已经浮现,极大地隔绝了腐蚀性的水螅分泌液。


    但门外的家伙似乎也只是用这种液体来开门,他们让掌握水螅力量的家伙往后退开,然后冲虞秋家鱼贯而入。


    虞秋此时倒没多慌,他快速退入客厅,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人断电了来袭击他家,到底为的是什么?


    幻想种袭击幻想种,如果是为了游行前后发现的意外来报私仇,不可能提前那么多天就在他家楼下埋伏,反正之后他也会去学校,随便找个时间打闷棍也行啊,偏偏挑个台风天,还断电。


    这么大费周章更像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季晩。


    如果是冲着季晩来的话……


    “愣着干什么?我们只有一小时,赶紧把他抓起来!”一句提醒在内部通讯频道里响起。


    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在虞秋张嘴准备吼出第一嗓子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第一个和他近身搏斗的人,头顶戴了一个极其特殊的装置。


    全封闭式头盔能隔绝绝大部分特殊声音的侵扰,还有远程通讯和夜视等多项功能,他们脑袋上这个更是经过处理,专门应对特殊音源的。


    这些家伙早已准备好了对付人鱼的方案。


    但他又不是只有嗓子能用!


    窗外划过一道雷电,照亮了此时混乱的客厅,几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正在围袭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可怜家伙。


    可被围攻者却像是一头灵活的驯鹿,踩着沙发高高跃起,迅速爬上某个袭击者的后背,发现那头盔实在牢靠扯不下来之后,立刻改换策略,双腿绞住对方脖梗,一个翻身下仰,用力将人直接砸向了另一个袭击者的怀里。


    “他力气怎么这么大?用针剂!”


    袭击者手上拿着枪状的注射器,但人鱼实在太灵活,似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飞快的躲过注射器,只在沙发上留下了一排带着针孔的痕迹。


    通讯频道里几人嚷作一团,即使头盔最大程度地隔绝了人鱼的首要攻击手段,但这个种族还是比他们想象中要恐怖太多,哪怕被剥夺的视力,也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并且拥有超高的格斗技巧。


    最重要的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配合灵活的身形,这二十分钟,一直让他们在客厅里干打转,偶尔还会有人踩到各种奇怪的娃娃摔一跤。


    还好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极其好,住户们也很有边界感,一个小时内是不会有人上来查看情况的,加上现在台风已经登陆,窗外呼啸的风声让更多人会选择待在家,而不是关心邻居家怎么会这么吵。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远处的骂声:“你们几个废物,实在不行多瞄准几针!去抓那个女A之前必须先解决掉这条人鱼!”


    虞秋的耳朵尖一动,上面已经长出了一层很薄的鳍纱,得益于台风天水汽很大,所以他的能力并没有在岸上被削弱太多,反而通过超强的听力听到了一点点模糊的语句。


    女A?


    所以这群家伙真的是冲着季晩来的!


    原本就很不爽的心情,已经升级为更强烈的愤怒。


    这群阴魂不散的鬼东西,果然挑台风天下手了,本就因为抑制剂快到期,脾气一直处于忽上忽下状态的人鱼彻底进入了暴走状态。


    他直接瞄准一个刚把手上注射器子弹用光的家伙,飞速靠近,利用相同的绞杀术将人狠狠地甩在了沙发上,抢夺对方手里的枪,并迅速上膛射出。


    这次的袭击者大部分都是些个大个子,以力量著称不知名物种,可没有虞秋那灵活的身形,很快就有人因为衣服之前格斗时被人鱼使用利爪撕开,导致皮肤上被扎了一针。


    强烈药效即刻发挥作用。


    啪嗒,啪嗒,客厅里原本十几人的围杀者一下子就倒了小半,通讯频道里这回变成了倒吸冷气:“没用的东西,再坚持一会儿!那一位就上来了!”


    虞秋发现那些想袭击他的家伙,很快就改变了策略变进攻为防守,像是在和他拖时间。


    很快他听到了消防通道里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形与他接近,甚至更干瘦的家伙,如一把刀插入战场。


    虞秋迅速后退,并且心头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他直觉向来很准,这个新来的家伙不是来和他硬碰硬的,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极其特殊的味道。


    娜迦的模拟信息素。


    这东西拥有致幻、迷晕,以及引诱导发情的效果。


    仅仅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虞秋头上很快被砸了一记,有人把同伴的头盔摘了下来直接套在他脑袋上,阻止他发声。


    “快,再补两针!”


    娜迦的信息素效果虽然厉害,但他们已经翻过不止一次车了,完全不敢对这条人鱼掉以轻心。


    虞秋费力挣扎下打断了对方几根骨头,但到底还是被扎中了几针。


    超强效的镇静剂和娜迦信息素的双重作用下,这个耗费了他们相当长时间,折损人手也没拿下的人鱼,终于倒在了娃娃堆里。


    “楼下车已经在接应了,先把他带走,隔壁的催眠瓦斯应该也已经发挥效果了,等会过去看一下情况,那个女A和这条鱼要分别押送。”


    而隔壁,季晩正靠在沙发上。


    今晚接受了一次短暂的心理治疗后,她一直觉得心脏有些不太舒服,台风天总不能还叫江炽过来给她看病,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她简单吃了点药就躺下。


    这一觉睡得相当不舒服,空气中像是有一双手在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坠入更深层的梦境里,浑身无法动弹。


    季晩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什么卵形的特殊装置,她被关了起来,限制起来,像一个没有孵化的新生儿在蛋里面挣扎。


    直到某种特殊的味道越来越重,终于,她汲取了足够的DNA信息,脸颊开始长出特殊的鳞片,头顶甚至有两个尖尖的小角,她甚至有种自己要长出尾巴的错觉,猛地甩向周遭空气中的禁锢。


    无形的玻璃破碎声响起。


    黑暗空间里,季晩睁开了眼睛,如同蛇一般的金色竖瞳打量着周遭,她很快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奇怪动静。


    她听见了各种混乱的脚步,打斗声,以及虞秋的哀鸣。


    瞳孔剧烈收缩,心脏迅速搏动血液带动肾上腺素刺激全身,她瞬间清醒了。


    虞秋。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醒了她。


    季晩飞速适应身上的变化,如巨蛇般在黑暗中游走,正巧撞上一个味道与她很相近的家伙,正试图打开她家大门。


    戴着头盔的正版娜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你们不是说这家住的是一个女A吗,为什么……”


    正关注着她通讯频道的同伴,只听到一声巨响,随后是一声嘎嘣脆,头盔被彻底摧毁的声音。


    季晩轻易地抓碎了这家伙的脑袋,像对待破布娃娃似的,将人往旁边一甩,电梯门被砸出一个巨大凹陷。


    她迅速“游”进了虞秋家。


    大面积的蛇纹鳞片和额头的尖角,以及那双金色的瞳孔,几乎要让这些袭击的人,以为这是刚刚出门的那位娜迦。


    “你头盔呢?人鱼是已经弄晕了,还是安全为上……”


    上来打招呼的那人被季晩迅速一脚踢开,肚子上传来的巨大力气,几乎瞬间让那人的五脏六腑挤成了一团。


    “草,这不是娜迦!”


    “这哪里不是娜迦了,这长相海里也是独一无二啊。”


    “这家伙也叛变了吗?”


    “一群白痴!这是我们本次的目标,是隔壁那个女A,她怎么


    会突然醒来的!”


    此时通讯频道里却响起了博士那激动的声音:“你们是不是用娜迦信息素去刺激她了,蠢货!我之前怎么说的,用药剂,全部用药剂就可以了!”


    他们这次的行动方针非常明确,所有幻想种都去对付那条人鱼,而女A那边,在买通心理医生之后,全部使用人类科学的特殊药剂来对付。


    他明确说过了,不要用信息素刺激季晩,这群蠢货蠢货!


    但这几乎也验证了,他之前对于海蓝珍珠号沉没事件的所有猜想,居然真的存在这种能反过来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的人类Alpha。


    这简直就是幻想种的天敌,简直就是天生来支配他们的帝王,能救他们于水火,又能斩他们于刑场。


    “所有人赶紧撤退,你们不是她对手!”


    通讯频道里几乎只剩下了撤退撤退之类的吼声。


    但季晩已经快速锁定了正打算搬运虞秋的那两个家伙,她的双手已经变形,如鹰爪般分别抓住对方的头盔,咔嚓一声像是破碎的糖果一样,左右头盔被瞬间抓碎,露出里面两张惊恐的脸。


    楼梯间上来了新的支援,他们有的去拖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同伴,有的拿着特殊装置开始砸季晩的后背。


    “直接撤退直接撤退!你们所有人都是她的DNA信息库,不要留在那里了!”


    头盔里传来的提醒到底还是晚了,袭击季晩的家伙很快被抓住了手臂。


    季晩的手臂甚至只有这个壮汉的一半大,但很快,她的手臂蔓延出大面积的蓝灰色,就和眼前的壮汉一样。


    白鳍鲨叠加的力量,让季晩刹那间就捏断了手中握住的腕骨。


    就像是菜市场杀鱼的娴熟摊贩,轻而易举的将体型远超自己的家伙,拆成了手脚瘫软,任人宰割的海鲜。


    进化带来的优越感在此时丧失殆尽,所有幻想种连呼吸频率都不自觉变高了。


    逃,必须得逃出去。


    这家伙能轻易的杀掉在场的所有目标!


    头盔里博士的声音还在继续怒吼:


    “别管那该死的人鱼了,你们撤出来!不能留任何俘虏在现场!”


    安全通道里有幻想种不断从楼梯口爬上来,而这群援兵打的主意只有一个,迅速清场,将昏迷的同伴救走。


    他们几乎已经料想到今天的计划可能会完全失败。


    想出详细的针对方案去抓获人鱼,结果没想到人鱼守护的女A才是此行最大的危险。


    季晩已经在往门口移动了,她不会让任何人带走虞秋。


    而扛着人鱼的家伙,目的当然不是带走他,而是用他当诱饵。


    被裹在像睡袋一样束缚装置里的虞秋,被找准机会扔了出去。


    而那个方向,是客厅已经被砸破一个大洞的窗户。


    如果不接住的话,虞秋甚至有直接从窗户飞到楼下的危险。季晩毫不犹豫的放过门口逃脱的人群,直接转身飞跳,抱住了差点飞出窗户的虞秋。


    趁这个机会,屋子里残留的所有人,和水流一样迅速外泄逃窜。


    而就在季晩抱住了怀里的虞秋之后,她深深的蹭到了虞秋的后颈间,用从未有过的方式贴近吸了一口气,随后张开嘴。


    一段无形的音波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在大部分人头盔都被季晩亲手抓碎之后,人鱼的审判再次降临!只不过这次发出声音的人,变成了心情很不愉快的季晩。


    消防通道门前迅速跪倒了一大片的黑影。


    唯一还完好的几个头盔里,博士早就切断了通讯,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所有人,哪怕被抓,也要记住你们的誓言!”


    瘫软在地的俘虏,命运已经注定了。


    今晚一直失联的护卫队,终于姗姗来迟。


    方翼得知有人在台风来袭的当夜,入侵季晩所居住大楼时,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所在的队伍,包括几辆通讯车辆,全部在今晚莫名其妙被市民给缠上了。


    台风夜出门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一莫名情况很快引起了他们小队的重视,但是大楼突然断电,以及附近有病人需要医疗装置帮忙,各种意外突然层出不穷的拖住了所有人。


    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


    季晩和虞秋的手机都设有一键报警装置,方翼收到转接的报警信号时,头皮都要炸了,不管不顾的带着一小堆人就往这边冲。


    楼下还真让她碰到了全副武装的袭击者队伍,她带着手下刚缠斗了一段时间,这群人就开始反常的撤退。


    留了一部分队员去追,她的心几乎是凉了半截的带人冲到楼上。


    等终于跑到了季晩家,相对而立的两扇门,只能看见一地狼藉的战斗痕迹。


    这里还躺着几个捂着耳朵几乎昏死过去的壮汉。


    余下的事好处理多了,给这些家伙戴上镣铐押走,她走进房间查看季晩和虞秋的情况,可刚进去就被大风大雨吹了个踉跄。


    很快,她看到了角落里亮起了一双眼睛。


    某种被野兽盯上的心悸感觉,在季晩发现这是友军之后,才逐渐从方翼心中退去。


    季晩现在实在不好受,见来的是方翼的人,她缓缓闭上眼,身上的热度也在慢慢降低。


    破损的窗户带来了台风天特有的风雨,整个客厅成了一场灾难,里面的人得马上转移。


    有医务人员上来检查季晩身上的伤,她很快拒绝,说要和方翼单独说话:“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之后能给我一个解释。”


    被人钻了这么大的漏洞,选择一个特殊时间袭击,还成功的利用各种巧合,一次性拖住了所有的小队。


    内部要是没叛徒才怪。


    方翼羞愧难当:“你和虞秋现在都需要治疗,我们的人可以先把你们送去特护医院。”


    “不用去医院,我们俩都没受伤,他被打了大量镇静剂,过一会儿就好了。”


    季晩把人抱在怀里,在清场的工作人员注视中缓缓走到了自家门口。


    和虞秋家不同,她家大门完好,只有门口的楼道残留了大量的头盔碎片和其他幻想种的血迹。


    “我需要休息,还有尽快恢复大楼供电。”


    她现在的语气很冰冷,情绪不佳,而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台风虽然带走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些味道,但娜迦之前的信息素对她产生了过强的影响。


    季晩手环在之前的战斗也被撞了几下,上面的数据闪动片刻后,才报出了一个指数。


    已经很接近发情边缘了。


    把虞秋安置在客房,让方翼待会叫人过来稍微看一下,她自己躺回了主卧吃下了一些辅助药剂,准备给江炽打个电话。


    信号不是特别好,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季晩没说具体经过,只讲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江炽建议她先吃药压一下:“提前个2~3天打抑制剂可以,但不要提前太多,要不然你的身体是真的要受不住了。”


    季晩看了一眼因为断电而进入关闭状态的保鲜柜,心想还好自己买的药剂保鲜柜有紧急储电功能,接下来就只等方翼那群人把大楼供电恢复了。


    方翼带来的医生查看了客房人鱼的情况,没有太大毛病,打点吊水,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隔壁人鱼家简直像被龙卷风摧毁过似的,他们正在进行善后工作,窗户那块被紧急拆掉了,因为台风问题实在太危险,反正那边是无法住人了,紧急处理之后,把季晩家这边也加固了一下。


    “你真的不愿意换个地方住吗?我们可以把你们弄到协会中心去,更安全。”


    季晩拒绝了她的提议,她现在只想待在自己家。


    “短时间内,那群人不敢来第二次。”


    季晩没说原因,方翼也没脸开口继续询问。


    他们这次也抓获了不少俘虏,即使在恶劣天气也得带回去先审一下,大楼电源逐渐恢复,做完了善后工作的方翼她们,顶着季晩那压力十足的视线,赶紧离开了这片区域。


    如果他们稍微再细心一点,应该就能发现女A此时已经快进入特殊状态,所以才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能被允许停留在她私人空间里的只有那条人鱼。


    但那条鱼还被她丢在了一墙之隔的客房。


    片刻后,电闪雷鸣的暴雨声中,人鱼醒来了。


    虞秋醒来后快速的从床上


    坐起,差点以为之前的袭击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但他很快认出了身上盖的被子,以及这个房间的构造。


    这是季晩家?


    这几天多少也来吃过几次饭,还参观过,他走到门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换好的衣服,有些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袭击呢,那些该死的幻想种呢,怎么都不见了,还有他是怎么躺到季晩家里来的?


    窗帘没能完全盖住的落地窗外,轰隆一声雷响,没有开灯的客厅,被刹那的惊雷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虞秋看见了正坐在简易沙发靠垫上裹着毯子,像是在发呆的季晩。


    他很少见到这个状态的季晩。


    她视线放空,整个人像是凝着一团高气压,目光茫然的盯着苍白的墙壁,和空荡的房间。


    锐利又脆弱。


    矛盾得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空气中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虞秋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慢慢的走到沙发那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但还是先打开了自己的手环,查看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


    【温馨提示,您周围存在浓度过高的Alpha信息素,请请您及时保护自身安全。】


    虞秋看看季晩,又看看自己的手环。


    他小心翼翼的问团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季晩,你是不是易感期了?”


    第24章


    虞秋有想象过季晩易感期会是什么样子,是暴躁的易怒的还是脆弱的。


    但他没想过季晩居然会发呆。


    她长时间的盯着那面大白墙壁,听到虞秋问他的话,却只是手指动了动:“墙壁,太白了。”


    这个家在装修的时候进行了太多大面积的留白,就像一幅亟待完成的画卷,到处都是可以作画的地方,但作为画家的房子,就连一间画室也没有。


    季晩其实每年都过来住,却从来没有装做出什么大的改造,这里就像一个短暂停留的容身之所,而如今终于有了一点不同,就比如厨房。


    因为小鱼现在要来经常吃饭,所以厨房里已经多了一些餐具和电器。


    咖啡机和磨豆器是马卡龙配色,透明橱柜里也摆了一排新的玻璃杯,全是手绘的马赛克图案。


    甚至连洗碗机里的那些陶瓷餐具也有很多是手绘的,色彩鲜艳得有些扎眼,有两个汤碗边上还有立体的鱼尾巴,是季晩拿着手机屏幕让虞秋亲自选的碗。


    虞秋上次塞给她的小玩偶,后面被放在了入户门,用专门的透明防尘盒装着。


    这都是些很小的东西,可它们存在感过于鲜明,以至于显得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像是色彩病毒入侵了空白世界的钉子,总有一天会把这里彻底改造成另外的样子。


    季晩于是看着大白墙,看着这从未有过变化的墙壁,止不住的出神。


    她突然又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还不能打针。”


    她在回答虞秋刚才问她是不是易感期的问题。


    小鱼自己也纠结起来了,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俩一个屋檐下,如果季晩易感期,那他估计也会很容易发情。


    可他的抑制剂还在隔壁。


    台风已经登陆,接下来两三天,天气会一天比一天糟糕。


    要回家拿抑制剂只能趁现在,但他刚刚看了方翼发给他的消息,他家现在破破烂烂的,连娃娃都被打包塞到其他房间里去了。


    要不要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呢?可是……


    他从没见过有谁在易感期会裹着的毯子,一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沙发垫里的架势。


    不过季晩的视线终于没有落在白墙上了,她盯着已经看过来坐在沙发上,似乎想要伸手查看她状态的虞秋。


    季晩的目光落在虞秋的头发上,然后是他的眼睛。


    “你的头发,不像橙子。”


    季晩突然开口,说的却是一句让虞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虞秋想伸手看看她的手环数据,却感觉自己刚抬手去抓季晩的手腕,季晩就靠了过来,轻轻捏住他的头发又说:“金色,很漂亮。”


    什么呀?


    耳朵上传来热气,让虞秋忍不住的伸手捂了一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季晩搞懵了,谁家易感期跟喝醉了一样啊。


    不过还怪诚实可爱的。


    再三提醒自己不要趁人之危,他赶紧点了一下季晩的手环,发现上面的状态显示,季晩还没有彻底到易感期,但已经是很边缘的数值。


    奇怪,可是看季晩的表现和平常差异太大了,他想了想,决定求助万能的网络,不知因特网凶险的他,点进一个个搜索的关联词条,差点把季晩搜索成了绝症。


    不过还真瞎猫撞死耗子,让他猜到了一点。


    “季晩,你是不是抑制剂使用太多了,所以信息素比其他人敏锐很多?”


    季晩花了几秒钟好像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


    她轻轻靠在小鱼身上,没有过多的动作,好像是离不开他头发似的,一直盯着那一缕缕金色的发丝。


    人鱼还在互联网的重病区域遨游,越查越心悸,一个没注意,眼前伸来一只手。


    季晩的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屏幕,女Alpha这会儿好像又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不要看这些夸大其词的东西,我不会马上死掉的。”


    正巧这时候沙发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里某些正在改变的气氛。


    几秒钟后,季晩才接了这个电话。


    被盖住眼睛动都不敢动的人鱼,只听到季晩在不断的说“嗯,知道了,会注意的。”


    这会儿听上去,她仿佛又正常了。


    倒是虞秋耳边全是自己重重的心跳声,他在想,万一真和自己刚刚搜索的一样,季晩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导致信息素被压制得太过,易感期来时就会过于气势汹汹的话,那他是不是能帮点什么忙?


    挂掉江炽的电话,季晩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松开捂住虞秋的那只手,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看人鱼的眼睛。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厨房里吃的都有,你自己先照顾自己几天。”


    不知怎么的,她脚步一顿,好像知道人鱼也站了起来,试图想跟上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带一些食物进房间,接下来几天你不要过来。”


    说完也不给人鱼反应的时间,随便拿了点面包和水。


    房间里有私人卫浴,通电的医用保鲜柜也被她弄到了房间里。


    季晩全程都没有和虞秋对视,像是害怕那接触的视线会打开某个开关似的,她连走廊的灯都关上了。


    而被她轻轻几句话撩了点火气上来,最后却丢在了客厅里的虞秋,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季晩这是要干嘛!关在房里熬两天易感期,然后又要打抑制剂?


    就算不去网上百度问诊,他也知道进入易感期之后还打抑制剂,绝对是不正常的。


    易感期就像是给喷发的火山切了一个口,让岩浆有了宣泄的方式。


    而抑制剂就是又强行将这个切口封上。


    要么就不封住,要么就在易感期开始之前打抑制剂,季晩现在这个做法连他这个海里来的土著都知道是不正确的。


    虞秋拖鞋都没穿,直接啪嗒啪嗒踩着木地板过来敲季晩的门。


    “季晩,你不能打抑制剂,要么直接熬过易感期,要么用其他办法好不好?或者我给你叫医生?”


    但他也反应过来,现在基本不可能叫医生,如今风速越来越大,任何活着的东西出门,都是在冒生命危险。


    这天气,幻想种出门也会像案板上的海鲜一样,被风拍在玻璃上给拍晕的。


    那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上过生理课的人鱼,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鼓足勇气,为脑子里出现的马赛克画面感到有


    些羞愧,但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大义凛然的借口。


    季晩给我治过好几次病了,我帮帮她又怎么了?


    深呼吸后他用力往下按压门把手。


    咔哒,门反锁了。


    虞秋不敢置信,虞秋匪夷所思。


    他直接开始敲门:“季晩!你真的不能在这时候打抑制剂,你开开门好不好?一定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或许是他敲门一直没停,疲惫的脚步声还是来到了门口,隔着门和他说:


    “你不要被我影响了,去客房里好好睡一觉,过几天我自己会出来的。”


    就是摆明了不想在易感期和他接触了。


    那刚才摸他头发几个意思!夸他漂亮的几个意思!


    撩完就跑,不守A德!


    但他知道季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这么强硬要求对方打开门绝对没用。


    小鱼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轰隆一声,窗外又开始打雷,雷区离他们似乎很近,小区里的业主群甚至发布了让大家安全用电的提醒。


    窗外城市的灯光逐渐暗淡,屋子里也因为季晩之前主动关灯,显得格外寂静。


    虞秋想了想,突然打定了主意,他哒哒哒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悄悄倒腾了一会儿,然后裹了毯子,等待外面的阵阵雷声越来越明显。


    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闪动的巨大的雷光,照亮了他的脸,随后第一个杯子被砸碎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只要打雷,他就会在房间里发出一些稀稀疏疏的动静,有时候是撞一下木床,有时候是打碎什么东西。


    客房和主卧只有一墙之隔,哪怕隔音再好,在整座城市都安静聆听雷声的情况下,这动静迟早会被隔壁房间里那个Alpha听到。


    虞秋生生忍了半个小时没有去敲季晩的门,等着雷声轰隆隆稍微停歇了一会儿的时候,这才小心翼翼的又回去了之前站着的地方。


    之前气势汹汹敲门时不同,这回他嗓子有点哑,很害怕的隔着门问:


    “季晩,你在吗,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外面一直打雷我好怕。”


    正巧雷光突然一闪,轰隆之声仿佛要将落地窗的玻璃都给震碎,人鱼整个扑倒在门旁边,在簌簌振动的门框边开始小声的抽泣。


    “学姐,我真的好怕。”


    他也不完全是装的,小时候受最重的那次伤就是在雷雨夜,浑身鳞片都被打得稀巴烂,然后卷到了小岛边的礁石水洼里,被季晩捡走了。


    但他现在一身进化完全的人鱼血肉,哪怕在台风天出去跑一圈,也顶多是被拍晕,醒来就能恢复好。


    虞秋知道,只有脆弱一些,季晩才会看他。


    他得变成一条在雨天淋湿的小狗,在季晩门前呜咽着哭泣,才能让这个心冷的小气的女Alpha打开房门看他一眼。


    他知道,他已经把季晩的心撬开一条缝了,只需要再把那个缝变得大一点。


    “……我还是条小鱼的时候,就是被暴雨带去了你们那座岛,第二天被你捡走了,我养了好久才养好。”


    轰隆又是一声雷,虞秋的声音越来越抖。


    “你那时候每天都会在鱼缸旁边画画,还会用手给我喂吃的,你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了?我好怕,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如果他告诉季晩“我要给你某样东西”,季晩不一定会接受,必须反过来,对季晩说我需要你。


    “季晩,你说说话好不好?我真的怕打雷。”


    可能是情绪酝酿得太强烈,他好像真的回想起了自己还是条巴掌大的小鱼时,遭遇的那一场暴风雨。


    那时候还在被几个食肉的大鱼追着咬,差一点以为自己就要夭折了,一场暴雨来的巧妙,他在雷声阵阵里一边躲避那些巨齿的大白牙,一边在天旋地转中被带走了。


    他想啊,人鱼这辈子好苦呀,海里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想吃他,但他一定要长大,他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见过人类的商船,见过陆地上的广告,他想陆地上会有这么凶猛的大鱼追着吃小鱼吗?


    他好怕,他不想死。


    他是一条人鱼,可他还没有长大,没有学会唱歌,没有看见自己金光闪闪的鳞片是什么样子。


    他被暴雨裹挟着发出阵阵呜咽声,19岁的虞秋好像也真的靠着门框轻轻地哭了起来。


    他想暴雨总会过去的,他会被卷到岛上,会被一个人捡起来养好伤。


    可是为什么长大后的女孩,不愿意给他开门呢?一颗又一颗的珍珠从眼角滑落,伤心的顺着门缝往里滚动。


    虞秋是真的难过的哭了起来,他靠着门框不再喊季晩的名字,也不再出声,珍珠断了线的往地上砸,然后窗外一片白光,惊天巨响酝酿着,仿佛要将整个房子击垮一般。


    小鱼这次真的抖了起来,好像那雷是即将劈在他脑袋上一样,而这时他感觉旁边倚靠的东西一空,自己往前滚落了一下,滚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漫天巨响中,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被拥抱了。


    温热的体温逐渐变得炽热。


    季晩把他用毯子裹好,终于带到了自己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除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看不到外面闪过的白光。


    虞秋被他放在了地毯上,身上留下了几个抱枕,季晩的声音很是沙哑:“没事了,还有15分钟雷暴就结束了。”


    毯子里的人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她轻轻摸了摸那金色的头发,然后将人搂得紧紧的,知道这样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人鱼像是被打雷吓傻了似的,还有些抖,一声不吭的团在毯子里。


    季晩呼出的气已经变得很热,她看了一眼自己亲手打开的门,最后缓缓闭眼,像是在思考自己此举可能带来的后果。


    几秒后,怀里的人鱼终于不抖了,外面雷声减缓了一点,季晩起身走去了床的另外一个方向,把冷冻柜里的抑制剂提前拿了出来。


    这是能预防最坏结果的唯一方式。


    她抬手在微弱的台灯光芒里,准备对着手臂扎下一针,正巧窗外传来一声轰隆。


    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垫的人鱼像是应激一般,条件反射的想去找季晩。


    这次的雷声来的突然,估计也是雷暴中最强的一次,窗户外面传来了物体破碎的声音,不知是谁家的窗户都被震破了。


    虞秋脸上还带着泪光,他刚刚是真的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有些害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了季晩的房间。


    可是刚刚还抱着自己的人,怎么一下就消失了?


    他眼睛都没睁开,条件反射的寻找热源,然后抱着季晩眼见着又要哭了:“你去哪里了?”


    季晩却连呼吸都暂停了。


    她手中那个金贵的,需要保温柜来24小时维持活性的透明玻璃管,刚刚磕碎在了床头的厚重木柜上。


    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清冷的抑制剂香味在空中弥漫,和她已经越来越强烈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但没有进入血液的抑制剂,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季晩深呼吸,把八爪鱼一样缠在身上的人鱼,用毯子裹住往下扯。


    “你去隔壁房间,雷暴马上就结束了。”


    有人鱼在的空间,她的易感期爆发得比以往还要快速。


    可人鱼装傻似的,一声不吭,只抱着她。


    “虞秋!”


    她几乎没用这么重的语气喊过人鱼的名字,很快,语气又放轻了些,像是说给对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我是Alpha,不是亲一下抱一下就能度过易感期的普通Alpha,你不能继续留在我房间里了。”


    哪怕被打雷吓得流眼泪,总比在她房间里哭上几天来的要好。


    演戏把自己演得真的害怕了的小鱼,说什么也抱着她的腰不放:“我不走,你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季晩,我不是傻子,你这样迟早有一天身体会崩坏的。”


    “你给我治病,你给我买娃娃,你给我过生日,你总是对别人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也陪陪你呢?”


    雷声还


    在继续,却是有了逐渐减弱的趋势,可房间里的信息素却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愈演愈烈。


    季晩觉得自己的理智就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弦,最后一份备用的抑制剂也没了,她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把这条鱼强行关到客房里,然后自己重新将门反锁,度过接下来的一周。


    但虞秋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人鱼似乎还在哭,湿润的泪带着珍珠往下落,黑暗中,他终于搂住了季晩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


    甚至有些生气的,轻轻摁了一下Alpha后颈肿胀起来的腺体:“我上过生理课,我知道易感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他浑然不觉危险的,将自己脆弱的后颈放到了季晩的嘴边。


    “没关系的,我也可以帮你治病,只要咬一口就好了。”


    “季晩,我想陪着你,我们试试好不好?”


    心底的某个答案好像很早以前就被写下了,季晩心想,人类也可以这么像野兽吗?完全的被本能所驱使。


    她心里那些压抑许久的岩浆,好像一次性冲破这座名为理智的火山。


    床垫猛地陷了下去,毯子被拨开,后颈被很重地吮了一下,人鱼直到彻底被打开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晩却还在给他离开的机会:“只要你说一个不字,只要你喊一声停,我还是可以把你丢回客房。”


    她呼吸声变得越来越重,说话时止不住的在虞秋身上留下指痕。


    季晩用嘴唇贴着他的脸,脖子,锁骨,灼热的呼吸攻城略地,其实一点也不温柔,但却让人鱼觉得有安全感。


    “季晩我没关系的。”


    她们鼻尖抵着鼻尖,只差一个真正的吻,她问:“虞秋,你会后悔吗?”


    人鱼的回答是直接撞上了她的嘴唇。


    没有试探和循序渐进,他们就像两条不会呼吸的,即将溺死在风暴里的鱼,在灼热的口腔里搅弄风雨。


    太热了,嘴巴怎么能这么热?


    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吗?柔软的,带着血腥味的,饱满多汁的,又过于干渴的。


    虞秋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觉得自己会被一个人类吃掉。


    他被搁在案板上吞掉了所有的氧气,他被翻来覆去的打开,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屠夫给搅动了一遍。


    痛苦来得太短暂,快乐持续的太绵长,原来与一个人相爱是这么折磨人的事吗?


    他不停的抓着季晩的后背,感受那海藻一样的长发在他的指缝间与金色融在一起,他想,这是不是结发?


    季晩不停的吻他亲他,始终要确认人鱼没有想逃的意思,可手却把人箍得很紧,好像从他点头的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好像无论季晩是什么样子,都可以始终被虞秋包裹接纳,任由她占领属于虞秋的一切。


    季晩觉得自己要爱上接吻了,和虞秋接吻。


    难道接吻也能算标记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


    发丝纠缠得很短暂,而比那更长久的,是铺天盖地交缠在一起的信息素。


    橙香被炽热的海盐勾了出来,像是大海用风暴侵袭了一座果园,橙子皮被弯曲挤压,人鱼口水和舌头几乎都收不回去,很快一个吻吮吸了所有的橙子香味。


    炽热的印记从口腔纠缠着往后挪移,直到后颈被轻轻的按压抚摸了一下。


    “虞秋。”


    季晩又在在叫他的名字。


    像是随时提醒他,即使被架在火上烤了也还可以喊停。


    而人鱼只是火上浇油:“咬我,季晩,咬我吧。”


    于是尖锐的虎牙,达成了他的愿望,将大量浓郁的信息素注入了他的腺体,仿佛两条终会相遇的河流终于交汇,彻底融为一体。


    虞秋的脑中也像是被窗外的雷击中了,以往最原始的捕捞方式里,那些被打捞上岸的鱼是否也会这样,被轻易用几根草绳弓住腰背,以获得更多的氧气在陆地上,不至于早早失水而亡。


    虞秋觉得他现在更像是一条被丢在沙漠里的鱼,太干了。


    敏.感的皮肤上,能感觉到珍珠一颗一颗堆了满床,他想现在自己肯定是一直哭得停不下来。


    可是真的好开心啊,他终于拥有季晩了——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晚了一点,改了半天细节,忘记时间了


    第25章


    齿痕留下的标记似乎只是前菜。


    季晩今天才明白,欲望一旦破开一个缺口,就会爆发式的渴望索取。


    她用力揉搓着之前避而不碰的部位,直到那个面团一样地方,变成和人鱼脸色一样的嫩粉,然后继续做刚才做过的事。


    虞秋却不像之前邀请她的时候那么大胆了,甚至有点瑟缩的喊她的名字:“季晩……”


    信息素的第一波冲刷即将结束,人鱼的脑子像是被改造了似的,什么也无法思考。


    只有本能带着他在说话,在动作。


    “涨。”


    带着哭腔眼睛只觉得天花板都在晃,虞秋伸手去抓季晩的胳膊,却反被抓住手,按在头顶。


    “乖,快好了。”


    虞秋听不见似的,一直在抖,他感觉自己要淹死在海量的信息素里了:“不行,到底了。”


    季晩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她舔了舔人鱼脖子上的伤口,只留下一句“小秋,打起精神,这才刚开始”。


    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才刚开始?


    虞秋用接下来几天里流不完的泪,体验了一把3S以上的Alpha第一次开荤是个什么状态。


    大脑和身体像是分家了,他有时候都分不清是做梦还是幻觉。


    睡醒被草睡着被草有知觉没知觉都在被草。


    人鱼舌头露在外面,几乎无法收回去,很快他们又吻在了一起,只是舌头好像已经没知觉了。


    反倒是季晩的舌尖被咬了一口,虞秋抓着她,瞳孔开始止不住的震颤。


    “季晩,好奇怪啊,我感觉脑子要坏掉了。”


    他靠在季晩怀里,因为坐姿的缘故完全找不到着力点,大脑被身体自己分泌的化学物质冲刷得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这样是对的吗?他是不是要死了?


    黑暗照不亮的房间里,背脊颤抖,银月变成一扇弯弓。


    季晩不再拍他的背,而是摸他的肚子:“没事的没事的,很快了。”


    这语气简直就如同爬山时候的导游,不停的骗游客们,山顶就快到了,山顶就快到了。


    虞秋感觉自己一直在山上没下来过,他的身体大量缺水,只有在接吻时能汲取一点能量,瞳孔持续失神,完全无法集中注视什么东西。


    床头柜不知什么时候被季晩摆放了一些甜甜的饮料,全被人鱼用作补充体力。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体力几乎达到了人生巅峰的季晩。


    大脑皮层一直保持兴奋,她感觉自己完全睡不着,但和以往的失眠不一样,季晩感觉自己现在精力充沛得可怕。


    她的视线几乎无法离开虞秋,只在流了一身汗之后会爬起来把她和小鱼清洁干净,季晩甚至会在人鱼昏过去的间隙里,把床上的珍珠全部捡干净。


    小鱼现在太娇气了,一点点不舒服就要说硌得慌,季晩认为罪魁祸首都是床上的这些亮白色的珍珠。


    原来那些童话里的传说是真的,人鱼的眼泪真的会变成这些漂亮的珠子。


    就是哭得太多了,珍珠铺了满床,季晩将它们收拾好,准备后面找漂亮的玻璃罐子全部装起来。


    这样的步骤在接下来一周里重复了很多次。


    季晩以往也有过无法注射抑制剂需要硬抗易感期的经历,但几乎也是四到五天结束,不像这次她


    们在房间里直接待了一周。


    可能是之前受娜迦信息素诱导的影响,季晩感觉自己也变得像蛇一样,特别喜欢纠缠猎物的感觉。


    她的头发,手脚,身体的每一个位置,都像是绳索一样,试图“绞杀”那个主动闯入她陷阱的猎物。


    而虞秋只能在起伏的视线里不断感受极致的,灭顶之灾般的触感。


    人鱼似乎不太适应长时间的接吻,总是吻着吻着就只能从季晩的嘴里找空气,然后在某个时刻又被突然刺入大脑的感觉弄得舌头只能往外吐,连空气都无法吞进去了。


    身体似乎只留下一个开关叫做快乐和不快乐,虞秋快乐的开关太长时间打往一个方向,大脑已然失调。


    连续几天,季晩与他汗淋淋的贴在一起,半点没有休息的意思,季晩想把人鱼换个姿势,可她的手指只要一触碰上去,人鱼就抖个不停:“不,刚刚才……”


    拒绝当然是没有用的,季晩的理由非常客观:“这样肌肉会酸的,只是换一个方向。”


    人鱼哪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就只是哭。


    顶多换来换去之后委委屈屈的说一句:“不要背对着,我想看着你。”


    更多的时候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舌头都无法工作。


    虞秋这几天语言系统逐渐丧失,从一开始偶尔能配合到后来吃饭也需要人喂,有时候连舌头都需要被季晩的手指夹着才能不咬到自己。


    可季晩太喜欢和他接吻了,总是用吻来帮他休息,还吻着吻着就要提醒两句:“小秋,呼吸。”


    虞秋别说呼吸了,这两天连伸直腿都做不了,到后来虞秋一喊他的名字他就抖,然后就会抱着双腿偏过脸主动换成侧卧。


    有时还会微微分开,换成方便开饭的姿势,完全就是肌肉记忆加载成的条件反射。


    季晩就会夸他好乖。


    她夸得太多了,虞秋反而听到乖就觉得被按下了开关。


    一个叫做季晩木马的开关。


    直到因为信息素导致的占有欲终于退去的那天,看到人鱼最后惨状时,季晩牌马达才终于停下,心底这也被心虚逐渐填满。


    活像是经过了什么酷刑的虞秋,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了,白皙的皮肤像是一幅不断完成的画卷,遍布指痕齿痕。


    深深浅浅的颜色,意味着这些天,痕迹都始终在不断增加。


    而且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人的眼泪是液体,流了或许会蒸发在空气里,而人鱼流下的眼泪就变成了一串串珍珠,像是罪证一样散落在床上地毯上。


    时刻提醒着季晩,她把虞秋弄哭了多少次。


    和虞秋比起来,季晩算是度过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发情期。


    她过去的二十几年里,第一次感觉到精神如此轻松。


    虽然这些天的睡眠非常少,但她完全不困,也不会累,好像人生中缺憾的一角终于被补上,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完整。


    窗外的台风,早在第三天还是第四天的时候就结束了,房间里的风暴却持续到了一周才勉强终结。


    季晩把身上的小鱼放下来,抽身的时候小鱼还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身体才缓慢的放松下来。


    季晩吻了吻他的额角,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黑色与金色的头发轻轻拉开。


    季晩以前不怎么喜欢打理头发,耐不住发质天生好,黑发像绸缎似的几乎要到腰部,此时,她却看着自己的发丝微微有些出神。


    虞秋这几天只要受不住了,就扯她的头发,像是骑马勒住缰绳似的。


    所以也有很多细小的珍珠就卡在了季晩的头发里,人鱼的眼泪,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黑色的绸缎中。


    季晩宝贝地,一颗一颗捡珍珠,捡完后低下头又小心吻了吻还在沉睡的人鱼:“小秋,我出去一会儿。”


    虞秋眼睛都没睁开,唇角被吻,就自动张开嘴,露出红色的有些发肿的口腔,好让她吻得更深一些。


    季晩呼吸都加重了,她花了十来秒浅尝辄止,才终于战胜了即将苏醒的身体本能。


    平复了一会儿晨起的反应,又从旁边拿了一袋吸管水给虞秋喂了点,终于结束了黏黏糊糊的早安告别。


    新风系统持续运作,将普通人闻了都得脸红的那些气味一一抽干净。


    季晩把房间里散落一地的已经看不出原型的衣物,和换过了好几次的床单都拿走好好清洗。


    之前烘干机里的床单也得拿出来了。


    她有些庆幸,虽然自己不长时间在这套房子里居住,但至少备用的四件套准备的足够多。


    季晩考虑着要不要买一些防水床单,虽然人鱼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但流的也不全是眼泪。


    说到珍珠。


    酒柜里那些漂亮的马赛克杯子里,全部装满了一捧捧银白圆润的珍珠。


    颗粒大小不一,偶尔还会出现一两颗粉色的,异常漂亮的个体。


    季晩居然还花时间回想了一下,这些粉色珍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好像是人鱼身体绷得最紧,脊背弓得最厉害,反应最剧烈的时候。


    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制吗,越快乐的时候珍珠越红?


    虞秋要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高低得从床上弹起来,面红耳赤地狡辩几句。


    但他现在真的太累了。


    从他上岸以来,不,说得更远一点,从他真正拥有了人鱼体质以来,从来没有过这么“严刑拷打”的经历,爽得他什么都想招了。


    作为一条鱼他在水里有鱼鳃,上岸后就变成人类也发育出了更适合在岸上呼吸的肺,所以他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这么反复的在深呼吸与无法呼吸之间反复横跳。


    这要是换个人来,早就被他给撕碎了,但季晩的味道对他来说就像猫薄荷之于猫,一上头就什么顾不上了。


    让换腿就换腿,让抱住自己就抱住自己,折叠成什么样也没关系,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以至于季晩忙活了几个小时收拾完家里,将熬好的鱼汤端到床边,准备喂他吃一点时,眼睛都睁不开的虞秋非常没有出息的,先眯着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季晩抓勺子的手指。


    这是过去几天,他在争取休息时最常做的事。


    季晩沉默着没有动,虞秋迷迷蒙蒙的眼睛睁开,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似乎在疑惑女Alpha为什么没反应?


    终于,在拉开的窗帘带着阳光照在脸上时,虞秋清醒了过来。


    漫长的压缩记忆,带着宿醉的头晕,瞬间从压缩包里解压,冲向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现在哪里?


    心里有一万只小黄鸭在狂叫,人鱼表面上却只是呆愣了一下,季晩给他擦了擦嘴,然后把鱼汤稍微放凉了些,用深口杯装着插了玻璃吸管再给他。


    “你这两天喝太多营养液了,这个是鲜鱼汤,再喝一点。”


    季晩一个指令虞秋一个动作,小鱼这几天明显是被季晩草懵了,还没有重启大脑的思考能力。


    他叼着玻璃吸管模模糊糊想起了之前几次两人贴在一起的时候,季晩也是这样,从床头柜拿了营养液让他一边吃一边运动消化。


    啊啊啊住脑不要再想了!


    他不再是一条纯洁的小鱼了,脑子里全是些比自己看过的生理学习文档还要黄曝的记忆这对吗?


    季晩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又拿湿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虞秋像个娇气的人鱼公主似的,背后塞着三四个靠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到嘴巴里差点被塞了把牙刷他终于反应过来:“没事,我可以自己刷牙!”


    搞什么啊,他又不是瘫痪了!


    不对,轻轻试着挪了挪屁股,他面色直接发青。


    好像真的和瘫痪的差不多了,下半身跟没知觉似的。


    季晩被他盯着大概是有些心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之前需要看医生的是她,现在大概得换成虞秋了。


    人鱼继续刷牙,他坐在床上,身前放了个小桌板,里面有一个脸


    盆,用来接住他刷牙漏下的水。


    虞秋有理由怀疑,要是他想,季晩甚至能帮他上厕所。


    靠这事好像已经发生过了。


    脑海中回想起某个画面,就是季晩从背后扶着他,虞秋当时还哭着说他想自己去,他不想这样连着,结果还是淅淅沥沥完全控制不了的上完厕所。


    手中的牙刷啪嗒一下掉进了脸盆里。


    季晩看他脸一下烧得通红,接了杯水过来,然后拿着湿纸巾擦了擦:“怎么了,是不是呛到了?”


    虞秋嘴巴闭得死死的不说话,接过杯子猛漱了几口水,恨不得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也漱走。


    他错了,季晩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能活着度过这几天还真是奇迹啊,多亏了人鱼体质好。


    不过,虽然身体确实有点使用过度的迹象,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腺体,好轻松的感觉。


    以前听前辈形容过,长时间上岸却没有得到过信息素安抚的幻想种,就像是背着一个大行囊,在岸上通过氧气罐来呼吸一点宝贵的空气。


    但他现在身体虽然累了点吧,但感觉吃了点东西一下就恢复了,整个鱼和轻装简行一样,像是回到了水里,有种呼吸起来毫无费力的感觉。


    虞秋好奇地抬起手环查看了一下。


    幻想种有两根手环,一根是和岸上abo人类一样的信息素检测手环,上面显示,他的信息素当前非常平稳,往前拉一拉,还能看到那跟过山车一样,在顶端一直高飘着的线条,还非常智能的标注了心情指数,检测对象正处于极度愉悦的状态……


    手指飞快划走这自带黄色画面的线条,他换成了幻想种专用的手环。


    这个手环的功能明显会更多,毕竟是一个集合了监察定位,路人警报提醒以及签证功能的特殊手环。


    对于幻想种来说,这东西甚至还能兼顾身份证的功能。


    虞秋将手环点开,着重查看了上岸指标,里面会记录当前幻想种可保持人形在陆地活动的时间。


    协会把这东西弄成了以天为目标的量化指标,也就是说普通幻想种上岸,通常只能获得大概半年到一年的签证,在有了伴侣之后,这个时间就会被延长,据说完全标记的话,这个数字会直接变成绿卡的无限符号,代表可以永久居住在陆地。


    虞秋之前的签证就是一年的,还剩大概160天左右,此时上面的那个数字已经变成了579。


    靠,和季晩睡了一周而已,突然多了一年的签证日期,怪不得某些幻想种这么疯狂。


    海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幻想种可太清楚不过了,抛开人鱼以前遭遇过的意外来讲,大海现在还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时代,管你有没有衍生出智慧,打上头了把对方撕了嚼吧嚼吧吃掉是很普遍的事。


    至于你是长着人脸还是鱼脸,对海里的幻想种来说吃着没有区别。


    所以岸上这么一个用文明铸造的安全世界,才会让海里的幻想种们如此向往。


    又不是人人都能像海中三巨头,人鱼娜迦克拉肯一样,在海里横着走。


    人鱼几十年前还处于被追捕状态,也就这几年从鲛人变成了当代新人鱼,又上了岸,算是金蝉脱壳,越混越好了。


    虞秋一整个头脑风暴完,这才发现季晩在旁边看着他。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季晩拿了条热毛巾,把他脸上残留的牙膏水渍擦干净。


    小鱼任由她动作,别扭地想除了屁股不舒服,我其他地方都挺舒服的。


    但屁股被弄到开花也是他自己求来的,而且要爽也爽到了,他还多得了一年的签证唉,改天去协会刷一下手环,完成信息双重认证就好了。


    季晩看不懂他手环上的那些数字指标,但是人鱼特别热情的和她解释了一通。


    “放心吧,以我的体质吃点东西,恢复很快的,之后还可以去协会那边拿接下来的签证,明年就可以顺利升上大二了!”


    他这么说也是不想让季晩愧疚,毕竟从醒来之后,季晩的目光就不时的扫过他手指关节,脖子,还有脸上,各种被嘬出了红痕以及留下牙印的地方。


    弄的好像这事是他被强迫一样,实则不然,恰恰相反!


    其实中途季晩问过他很多次要不要停,但是吧,那种情况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上不下的时候你问我停不停,我当然是说继续了啊!


    勇攀高峰的后果就是完全下不来了,飘了好几天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爽。


    季晩没看出人鱼此时在想什么,见他又开始有些走神,就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今晚先在这里好好休息,隔壁房子他们在打扫整理了,明天你差不多就可以回去……”


    脑子里还在回味,哦不,回忆美好时光的虞秋立刻就不干了。


    他一把抓住季晩的手,水润的绿眼睛和猫一样瞪得圆溜溜的:“你要赶我走?季晩你要赖账吗?这才过去多久……”


    嘴角一瘪他就要开始撒娇耍赖,但这些天哭得太厉害了,一滴水都流不出来。


    季晩在他准备假哭的时候就把手往下滑,立刻捧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盯着他,一字一字句的说:


    “不是赖账,我是说你回去看看,收拾点东西住过来。”人鱼没换洗衣物,现在穿的还是季晩的睡衣。


    隔壁的人鱼家,台风天遭遇袭击之后窗户都被弄碎了,赔偿方面由方翼那边的安保队伍全权负责,毕竟这次也是他们的失误,不过室外高空作业需要一定时间安排,而且他家的那个落地窗大玻璃也需要从特殊的工厂调过来,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这期间客厅家里漏风肯定是不适合住的,这两天方翼他们提前把虞秋客厅的那些娃娃都打包送去清洗了,家具软装也都用防尘防爆膜都包好,防止磕伤。


    虞秋很快听明白了后续的安排,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那是不是说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可以住在季晩家了?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下巴在季晩的手心里蹭蹭,人鱼死死盯着她问:


    “那我是睡客房还是睡主卧?”


    季晩要是说让他睡客房,他现在就一口咬下去,给这没良心的女Alpha把手掌咬几个洞才好。


    季晩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放开:“你睡主卧。”


    还没等小鱼心花怒放呢,她又说:“我睡客房就可以了。”


    虞秋:?


    你怎么回事?


    张嘴想咬女Alpha的手,结果季晩已经把手收回去了,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季晩还是有的,见虞秋磨着牙立刻又把手放回去,手指甚至主动横着放到了他牙齿边上。


    “怎么生气了?”


    虞秋一张嘴就咬住她的手指,磨了磨牙齿:“我要和你住一起。”


    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季晩盯着自己被咬住的指关节,眸色逐渐加深,手指加了一根,她夹住了小鱼的舌头:“那你就睡不了觉了。”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深知Alpha的劣根性。她需要时间冷静想想后面的事,虞秋也需要时间恢复。


    两根手指熟练地将虞秋的舌头推回去,季晩用指尖轻轻的,反复划过人鱼的上颚,那是人鱼的弱点。


    等到虞秋颤抖着倒回床上的时候,季晩看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晶莹唾液,又留下一句话:“等过两天。”


    “等你的屁股先恢复好。”


    后面这句带着笑意的话几乎要淹没在风里,仿佛是在远远回答之前,人鱼对她大言不惭说过的“季晩你连摸我的屁股都不敢”。


    虞秋听清之后,满脸通红的捂着还发麻的嘴,盯着季晩的背影


    ,有些愤恨又有些害羞的含含糊糊道:“什么意思嘛,季晩你就是故意的。”报复他是吧。


    他不管,吃到嘴了就是他的了,他恢复很快的,人鱼可是治愈属性的海洋幻想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