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来客
「2018.09.14暴雨转阴」
我陷入一场美梦之中。
——摘自《陶舒然日记》
*
陶舒然情绪一下崩溃,一边输液一边默默流眼泪。
梁远京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哭的。
他没什么和女生单独相处的经验,正想着要不要等天亮了把方晴宜叫过来陪她的时候,就听见隐隐约约的抽纸声。
转过头一看,陶舒然默默擦眼泪。
她这个人真的隐忍,连哭泣都能够不发出一点声音。
见他的目光望过来,陶舒让红着眼睛望向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梁远京忽然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心想,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他要责怪的是那些对爱情不忠贞的人。
她只是对感情太纯粹,又有什么错。
想到这儿,梁远京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和她平视。
低声哄道:“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会哄女孩子的。”
“对不起。”陶舒然又一次小声道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我忍不住。”
梁远京掀起眸,扯了下唇,用一副令人招架不住的语气叹了口气说:
“算了,这个第一次给你。”
“你看墙上是什么?”
陶舒然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白色的墙壁上,是梁远京手指的倒映。
她小声说:“像小狗。”
“嗯,有个人因为说错话变成了小狗,现在小狗知道错了。”梁远京手指灵活地抽动,一起一跃之间,墙壁上真的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狗。
他声音压得很低,语调显得很温柔,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你愿意原谅小狗吗?”
陶舒然目光落在墙壁上的倒影,其实她看得是同在墙壁上,梁远京的侧脸倒影。
她的目光贪恋留恋此时此刻他全部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明事理地说,“你说的没错。”
从朋友的角度来看,她的确做的不对。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我只是……有点难过。”陶舒然声音轻轻,“莫名其妙的难过。”
梁远京站起来,深深望向她: “暗恋很苦涩,希望你最后幸福。”
“就算不幸福,你回头看,大家也都在。”
陶舒然重重地点了下头,在这一刻望向他的目光无限满足。
因为爱上了一个足够好的人,只要她眼里一直看向他,就是幸福的。
*
天色将晚,教学楼已经关闭,供应热水的设备也已经断电。
傅长沛拿了水杯到宿舍楼下找阿姨现烧了一壶热水,水灌进保温杯里的时候他怕陶舒然喝的时候会太烫,一直放在风口放凉。
宿管阿姨笑眯眯打趣:“小伙子这么细心,给女朋友打的热水?”
傅长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下头。
阿姨乘胜追击:“那就是喜欢的人喽?”
“她是什么样的人?”
提到喜欢的人,傅长沛抿了抿唇,过了会儿,带着笑意开口,“她在我眼中,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生,待人接物如春雨细润无声。”
“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像,所以她时常能读懂我的微末情绪,明白我的一切选择。”
正说着,宿舍大门被人轰得推开。
宿管阿姨一声惊呼,顾不上这段暧昧恋情,拎着手电筒冲出去大喊,“这位同学你干什么的?男生宿舍女生禁入知不知道?”
“不好意思阿姨,我来找个人。”
方晴宜连声道歉,看见傅长沛时眼睛一亮,小姑娘凭着一股蛮劲冲撞进来,直直抱住了他。
“傅长沛,你暑假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人打听你的踪迹!”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不接。”
傅长沛双臂张开,整个人完全愣怔在原地。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推开她,视线不自然地垂下来。
“爷爷去世以后,我待在老家陪我奶奶两个月,抢救那天手机摔碎了,后来心情很乱,一直也没去修。”
“没关系啊,我知道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方晴宜扬起脸,分外开朗道,“只要你来庆大报道,不管你在哪个角落我都会找到你。”
一路上,傅长沛分外沉默。
他走回操场的时候,训练的方阵已经解散,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还留在操场闲聊。
傅长沛找到一个陶舒然的同学,他问,“同学,请问你们班陶舒然呢?”
“陶舒然啊,她不舒服,晚上就请假了。”
傅长沛低下头,看手里握着的保温杯,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他好像总是来晚一步。
在病房里,因为来晚一步,错过了和爷爷的最后一面。
正式报志愿那一天,因为和妈妈吵架错过了最后修改时间,选择了现在的专业。
来庆大报道第一天,他无数次徘徊在校门口,似乎也和她错过。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再次重逢。
而他,好像又落落一步。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而身旁的方晴宜还宛若一个活力无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傅长沛突然停下脚步。
他欲言又止,垂下的低低睫毛欲颤。
方晴宜明白他所有的微末情绪。
此时此刻,月色恰好,她站在他面前,有点费力地仰着脖子,声音很是响亮。
“对,你想的没错。”
“我喜欢你,傅长沛。”
……
一场军训成了不少对爱情,光是梁远京那一个班里就脱单了三对。
这天他们班照常聚会,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往这个上面绕。
自然而然有人就关心起许彦扬的进度来。
提到这事,许彦扬满脸不耐,“人还在追着呢,不过我估摸着快了吧。”
旁边有人撺掇着:“要不然你今晚再跟她表白一下,女孩子皮薄,我们再撺掇一下肯定就答应了。”
许彦扬心里有点发痒。
这类乖巧的女生他接触过不少,只要肯下功夫,刚上大学这时候最单纯好拿下。
他咳了声:“好吧,那我发个语音。”
“陶舒然,睡了吗?”
“我喜欢你,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吧。”
坐在旁边的梁远京掀了下眼皮,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想,陶舒然,这回你可以得偿所愿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许彦扬忽然爆出一句脏话,整个人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卧槽卧槽,你们快看,这照片是陶舒然吗?”
就在五分钟前,学校论坛上忽然出现一条爆料贴,帖子的标题赫然指向陶舒然。
【爆庆大新生校花真实面目,附上高中没整前高清素颜照。】
底下出现一连串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偏胖,脸颊两侧有没散去的婴儿肥,怎么看也只能和五官清秀搭边。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恶搞,后来仔细看了,五官的确和陶舒然有点像。
又有之前仙姚中学的知情者出现爆料更多,说陶舒然上高一的时候还是个胖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高二脱胎换骨。
“这女的脸也是假的吧,那还摆那么清高。”
许彦扬骂了一声,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赶紧拿起手机,当场给陶舒然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噼里啪啦的质问,不给陶舒然留任何一句反驳的空间。
最后留下一句:“陶舒然,我前两天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多想。”
“像你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我。”
说完这句话,许彦扬拉黑删除一条龙,做完这些他得意的笑了笑,好像没追上人,这个结果也算是胜利。
身边几个朋友也心照不宣的笑。
“你这人挺low的。”
刺耳的拖拽声响起,梁远京站起来,手边的一杯水没动,他单手扣起,整个往许彦扬脸上浇过去。
漆黑眼瞳压着戾气,声音冷得惊人。
“也配不上她。”
被浇了满头的冰水,许彦扬一下站起来,狼狈地甩了甩头,骂人的话刚要出口,看见是梁远京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只是不服气地说:“这样的给你你要吗?”
梁远京想也不想说: “我求之不得。”
“是吗,那有本事你追。”许彦扬耸耸肩,冷笑连连,“我无福消受,把她让给你了。”
梁远京拎着外套本来已经走到门外,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来,他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这次怒气却很明显。
许彦扬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凭借常年训练的体力优势,梁远京一脚踩上他的肋骨,没用力气,只是居高临下的睥睨他。
周围的空气放佛凝固,每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一触即发的氛围充斥每个角落。
“许彦扬,高三我辛辛苦苦把她送上年级第一,不是为了在这里给你抬高身份的。”
梁远京单手插兜,吐字清晰,与生俱来的骄矜自然流露。
“你算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她。”
*
铺天盖地的照片涌入,陶舒然又一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班级聚餐中临时退场,她不敢再回想饭桌上同学们的神色各异。
回去的路上,论坛里一条最高赞的评论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长这样到底谁会喜欢她啊。】
那些难堪的记忆又重新浮上心头,十四五岁敏感脆弱的少女时期陶舒然总是带着这些几近呕吐的污言秽语前行。
她想,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办法往前走了。
就算脱胎换骨,就算来到临川附中,就算走进庆大校门,她似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和喜欢的人的距离像是银河,他是一轮怎么够也够不到的月亮。
在一片静默之中,陶舒然蹲下来偷偷的哭。
风声吞噬掉她所有的呜咽,像曾经每个被孤立的时刻,她一个人默默消化负面情绪,然后咬着牙翻出那张梁远京参加竞赛的相片。
没关系,其他人都不重要,她还有梁远京。
但这一次,她连最后一束光都熄灭。
梁远京看到那些照片会怎么样想?
一直以来她欺骗了所有人,其实在每一次同学的真心夸赞声中,她总是难堪地咬住下唇。
这件被隐藏的往事,其实也是藏在心里一把凌迟的刀。
不知道哭了多久,陶舒然的脑子隐隐约约开始抽痛起来,她垂着眼,一个人静静坐下来吹风,神情麻木。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走廊的光从狭窄的缝隙里泄出来。
陶舒然仰起头,干涩的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用手挡着光。
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她看见了梁远京推门而入,他呼吸还有些不稳,看见她的一霎那缓了口气。
陶舒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过这场美梦永远不会成真了。她苦笑着扭过头,目光飘忽地落在浮尘上。
梁远京声音懒洋洋地在她耳边响起:“陶舒然。”
陶舒然眨了下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很快她又不确定了。
因为梁远京单手插兜,倚靠在栏杆上,星与月的流光交织下,他站在她面前,落下的声音铿锵有力。
“别暗恋了。”
“和我谈吧。”
第32章 挡箭牌
「2018.09.15天气晴」
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摘自《陶舒然日记》
*
“什么?”
陶舒然整个人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理智,嘴唇哆嗦着问他。
“什么叫跟你谈?”
梁远京单手插兜站在风口,风吹的他头发微微凌乱,他伸手拨了下,人看起来理智,实际上魂也跑丢了一半。
不知道是怎么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他沉吟了会:“不管是飞行成绩还是综合成绩,我都比许彦扬好。”
“他拒绝你,你就要响响亮亮打耳光扇回去,永不认输这句
话还记得么,别人会是低看你,你越是要风风光光走出去。”
陶舒然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在原地消化了很久。
在这时候,她声音异常冷静,开口问他:
“那我呢,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梁远京偏头看的她,那双清寡薄情的眼睛,含了微微怜惜的温柔,连声音都显得如此平和。
“如果不感到委屈的话,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她又怎么会感到委屈呢,她那么喜欢他。
陶舒然缓缓抬起头,睫毛颤得厉害,一个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好像在提前欢庆一场梦美成真。
她指尖使劲摁上胸膛跳跃的地方,咬紧的下唇,在一片晦暗中抬眸看向他的眼,渴望在里面找寻爱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陶舒然难过地别过头,温声说了句“好”。
*
“所以,你跟梁远京谈了?”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内,方晴宜抱着一杯超大size的冰美式,两眼不眨地听陶舒然要说那天晚上的全细节。
陶舒然有点不好意思,回忆起来脸颊也有些犯热。
她小声地“嗯”了句:“其实也算不上谈,类似于合约情侣这种。他估计觉得我被许彦扬当众拒绝很丢脸,想给我找回点面子,刚好学校里追他的女生带来的困扰太多,有个女朋友当挡箭牌也不错。”
这是陶舒然昨天晚上一整夜没睡想出来的最好答案。
在梁远京眼里,她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很安全能够成为这个挡箭牌。
陶舒然扯了扯嘴唇,时至今日,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是她的缘还是她的劫。
“要找挡箭牌他早就找了,怎么你一哭他就过来了?”
方晴宜非常武断地说:“他就算对你没有意思也有点好感。”
陶舒然垂下睫毛:“但我和他一点也不配,论坛里的照片你都看见了吧?”
方晴宜“嗯”了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早就知道你什么样子了啊然然,青春期激素紊乱很正常啊,谁还没胖过?”
“我初中有段时间一个月胖了十来斤,那段时间压力大,我爸妈成天不在家里,我一个人暴饮暴食,吃完就吐。”
想到过去的往事,方晴宜眼眶也有点红了,长叹一口气说,“那段日子我孤僻,不合群,特别讨厌全世界,后来有天傍晚我坐在操场上,等到了放学晚归的傅长沛,他帮我把没吃完的零食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问我想不想要走出来,他可以陪我一起。”
陶舒然开始明白方晴宜这一段猛烈而又直率的爱。
在人生最灰暗之处,有一束光忽然撕裂幕布穿透而来,那种被救赎的感觉是终生难以忘却的。
望向光明之时看到的第一双眼睛,将会是这一生都渴求驻足的风景。
“你会幸福的。”陶舒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当然会幸福啦。”方晴宜乐观的不得了,扭过头来笑着揶揄她,“倒是你,然然。”
“身份一下进化到我们梁大机长的正派女友,我有点担心你经不住撩拨,露出马脚哦。”
“不会的。”
陶舒然低下头,指尖掐入掌心,像宣誓一样说,“我不会让梁远京察觉到我喜欢的人是他。”
至少在他真正喜欢上她之前。
方晴宜撑着下巴有点惆怅地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名正言顺站在傅长沛的身边。”
两个人正沉浸在暗恋这种若有若无的惆怅气氛里,陶舒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音打破了这种氛围感。
她低头看了眼,是罗秋雅打来的电话。
这位中文系的才女,以热情的性格在各个专业都打熟一片,这会打电话给她,相比也因为某些相关的事情。
陶舒然摁下免提,有点心不在焉地接了电话。
她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宿舍,跟在梁远京身后做了坏学生,乖乖跟在他身后,又乖乖被他带到方晴宜面前。
他领着她们两个女生到他校外的公寓里住了一晚上,自己一个人又回了学校。
有方晴宜整晚的陪伴,陶舒然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然然,你昨晚没回来我们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就大家托我给你带个话……论坛里那些照片你别在意,八成就是有人嫉妒你才发出来的。”
陶舒然:“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等一会我就回来了。”
罗秋雅欲言又止:“要不然你现在就回来吧。”
陶舒然下意识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件事。”罗秋雅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全说出来。
“第一,梁远京和许彦扬打架了,要被关禁闭。第二,梁远京在广播台要和你表白。”
说到后面的时候,罗秋雅声音有点稳不住了。
终于她装不下去了,开始在电话里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然然你快点回来吧,我不知道这事真的假的,反正梁远京现在人就在广播台了。”
陶舒然怔怔地抬起头,“啊”了一声,完全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坐在旁边的方晴宜“扑哧”一下笑出声,从她手里接过电话赶紧说,“行呢,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同学,我马上就带着陶舒然赶过去。”
挂完电话,方晴宜立刻叫了一辆回庆大的车。
她伸出手在陶舒然面前晃了晃:“傻了啊你。”
“果然,梁远京出手,你根本就招架不住。”
坐到车里,陶舒然整个人还懵懵的。
她扭过头找方晴宜这个军事求助。
“你说……为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电话里讲的内容?”
方晴宜恨铁不成钢的捏住她的脸颊:“昨天晚上梁远京为了你,把许彦扬打了。”
“然后为了给你出气,他今天踩着许彦扬打脸要当众向你表白。”
居然是为了给她出气吗?
陶舒然垂下眼睫,昨天许彦扬打过来的一通电话莫名其妙,除了有点被冒犯到怒气之外,她压根不在意这个人。
却没想到有人如此珍视她的情绪。
她心里被一种酸涩的情绪鼓涨起来,像针尖一样冒出甜蜜又心酸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陶舒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梁远京:「来广播室301找我。」
她手足无措地看向方晴宜:“你说我等会该怎么办?”
方晴宜恨铁不成钢的推了她一把: “上点道行吗妹妹,拿下他,亲他,睡他。”
她说的话如此露骨而又直白。
陶舒然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她刚踏进教学区的位置,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自校园上空缓缓响起。
梁远京握住话筒,落下的声音低沉磁性,有点儿不近人情的散漫。
“不好意思,占用各位一些时间,传播他人隐私照片是侵犯肖像权的行为,麻烦大家停止这种侵权行为。”
“另外我女朋友很漂亮,不需要你们评价。”
他声音落得干脆,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告这场独一无二的偏爱。
陶舒然静静地驻足在门外。
她的心被什么猛烈敲击着,这一刻心动的感觉无比明显,少年肆意的笑长久落在她眼中无法离开。
陶舒然整个耳廓被那句“女朋友”所侵占,整个人被拱得潮热起来。
梁远京摘了下耳机,视线余光瞥见她,关掉设备,踏着光双手插兜慢悠悠朝她走过来。
这时候也有一批人喘着粗气从宿舍楼跑过来。
带头的汪诗雨神色复杂:“梁远京,你真谈恋爱了啊?”
“谈了。”
梁远京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宣示主权的样。
“人就在这儿呢。”
所有的目光汇集,陶舒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感觉脸烫得快要爆炸。
庆幸梁远京这时候给她解围。
他懒洋洋走过来,长臂一揽,松松垮垮搭在她肩膀上,有点儿亲呢。
笑容不吝:“刚谈,有
点害羞。”
照例晚间广播的间隙,广播台切的歌很是应景。
陶舒然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喘息间全都是他的气息,她慌乱地垂下视线,僵直在他的怀里。
「你让我跌跌撞撞飘飘摇摇」
「还让我慌慌张张没有了方向」
送走了一大堆追求者,梁远京放下手,松了口气。
他有分寸,立刻和她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这个动作落在陶舒然眼里很不是滋味,从天堂掉下来的一念之间,她一颗雀跃的心又重新冷静下来。
梁远京摩挲着指腹,敛眸回味着刚刚指尖触及的一瞬温热。
哑着声音说:“论坛的帖子我处理掉了,今天过后不会有人再记得讨论这件事。”
所有的轰动都比不上他梁远京高调表白这件事。
陶舒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谢谢。”
梁远京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你也帮了我。”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和平分手,这段时间我们就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不用。”陶舒然打断了他。
梁远京挑了下眉毛,目光朝她淡淡望过来。
陶舒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一条合适理由。
她说:“我短期内不想再谈恋爱了,也想找个事情转移注意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这样吧,互相挡挡桃花。”
梁远京低眸看着她,一双很乖的杏眼垂下来,好像真的被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伤到。
他心里叹了口气,没原则的妥协。
“也可以,随你便。”
陶舒然轻轻松了口气。
“接下来三天我要去禁闭室,你应该联系不上我。”
见她还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梁远京缓缓俯下身,伸手在她乌黑发顶揉了揉。
低哑的声音贴着她耳廓,故意逗她——
“提前报备一下,女朋友。”
第33章 一朵云
「2018.09.16晴」
恋爱第1天小记:幸福就是,期待明天。
——摘自《陶舒然日记》
*
陶舒然整个人一激灵。
有点退却的温度又从纤白的脖颈上爬下来,在梁远京身边,她怀疑自己就要被融化。
而她颤动不停的睫毛,落在梁远京眼里就像一直翕动双翼的蝴蝶翅膀一样可爱。
他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两声,浑然没有意识到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梁远京有点好奇地问:“陶舒然,你脸为什么那么红?”
回答他的是陶舒然落荒而逃的背影。
梁远京抱着手臂看她离开,脸上的笑意不减,觉得她某些时候的反应简直可爱到没边。
他随口问:“那些照片是你吗?”
陶舒然浑身僵住,感受到血液逆流而上的冰冷,她咬紧牙关,好半响溢出一个“嗯”字。
刚刚的欢欣与喜悦已经是荡然无存。
“高三,操场上,也是那些照片?”
陶舒然艰难地点了下头。
“我觉得没什么啊。”拖长的语调,很有梁远京那副懒散不着调的个性,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语调很轻松。
“你抬头看,天上的每一朵云都有一千种形态,你还是你,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每次飞行模拟的时候,我注视着玻璃外的风景都会想,人生尔尔,只在此时此刻。”
陶舒然仰头看向他,逆光的眉眼轮廓格外精致,他在其他人眼里是疏离冷淡,甚至是冷酷倨傲的。
可她所望向的他,是如此温柔。
人的确是活在当下,而此时此刻,陶舒然聆听胸腔深处震鸣的回响——她很喜欢他。
梁远京突发奇想:“过两天带你去飞行模拟吧。”
“好啊。”陶舒然轻声说,“我觉得成为一朵云也挺好的。”
梁远京低低笑了声。
陶舒然伸出手,触碰蔚蓝天际,眼前仿佛出现他驾驶飞机穿梭云层的场景。
如果可以,她愿意做一朵云,流光相伴,朝夕不改。
陶舒然忽然有些伤感地想——
他会爱上谁。
谁又会有如此幸福。
*
梁远京当场打了许彦扬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不是在学校里发生的矛盾纠纷,但飞行班管理向来以军事化严格著称。
按照规定,梁远京被关三天禁闭。
惩罚出来的时候,听说梁远京没反驳,脱掉训练服一个人就去了。
这些消息,陶舒然后来都是听赵政年说的。
下课路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要有什么事你就先忙,不用在这等我的。”
“我没什么事啊,还不是阿京不放心你,怕他进去了,那些不老实的人又出来乱说话。”
赵政年左顾右盼:“我得盯着许彦扬那小子会不会找你麻烦,对了,方晴宜来找你了吗?”
“她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们等会要去吃晚饭。”
陶舒然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瞥了一眼,谁知道赵政年一拍手,一点也不带犹豫。
“行,那把我也捎上吧,我饿了。”
餐厅里,方晴宜咬着筷子,三个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她问:“你来干什么,知不知道我和然然有很多女孩子的小秘密要聊。”
赵政年嗤笑一声:“什么秘密背着我?方晴宜,我连你几岁戒尿布的事都知道。”
方晴宜翻了一个无语的大白眼。
得,住一块就这个不好,她妈也真是嘴上一点把门都没有,什么都往外说。
“然然,你尝尝这个冰淇淋烤吐司,特别好吃。”
陶舒然叉了一块,吃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赵政年余光瞥见,随口道,“你还在担心阿京啊?我跟你说,关禁闭这种事对他家常便饭你知道吗?”
见两个女生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赵政年吃饭的动作顿了下,放下刀叉,不由多说了一嘴。
“就梁远京他妈你们知道吗?从小管他那叫一个严,黎女士从来不打骂人,就拿出公司里教训下属那套气质,犯了错或者不听话,拎着衣领直接关进房间反省,什么时候出来认错这事就算结束。”
“这么恐怖啊。”方晴宜咂舌,“这么看,梁远京其实生活也蛮辛苦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有人都认为他幸福,才是最大的不幸福。”
陶舒然低着头默默听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知道梁远京的梦想是怎么来的吗?”
“哦,这个啊,是因为他爷爷,一位伟大的空军战士,后来部队里退役回来以后一直带着阿京,估计兴趣爱好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吧。”
“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大好。”赵政年指了下脑袋,低声说,“阿兹海默症了,记不清事。”
陶舒然恍然大悟。
所以在同龄人里,他总是显得有些过分着急,对冲上云霄的执着追求似乎到了某个濒临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陶舒然发觉自己要更加了解梁远京一点了。
开始了解他的脆弱,偏执,这些藏在意气风发下的另一层底色。
而这些底色共同构筑了她喜欢他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真实感。
陶舒然唇角挂了清浅的笑意,被牵动的少女情动如春色掠过。
*
所谓的禁闭室,在训练场旁边的一座废弃储藏室。
门被锁上了,一日三餐有人定点送。
陶舒然在这儿徘徊了好久,久到门口值班的早就注意到她,终于在她第23次假装无意路过的时候,值班的男生终于忍不住喊住了她。
“那个女生,对,就你。”
“你是不是迷路了?我看你一直在这儿转。”
这男生还挺贴心,给她找了个理由。
陶舒然捏着衣角,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说,“不是,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男朋友?里面的啊。”
那男生立刻顿悟:“你说梁远京啊。”
陶舒然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还有点不习惯这个身份。
她把手里的保温盒塞进这男生的手里,用一副请求的口吻拜托他,“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把这个带给他吧。”
“这不符合规定啊。”那男生“啧”了声,打趣道
,“不过我也当回爱情守护者吧。”
“两菜一汤,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虾,居然还是剥好的。”
禁闭室内,男生盘着腿坐在梁远京面对,啧啧称叹,“够细致的啊,你是要羡慕死我吗?”
梁远京瞥了他一眼:“怎么,换你进来几天?”
“那我可遭不起这个罪,你说你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男生扫了一眼随口道,“你说我们学校食堂阿姨有这么好手艺吗?”
梁远京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心有所感往窗外瞥了眼,高高的墙面是压抑的白,只有接近头顶的位置有一扇小小的天窗。
仰头望过去,是四面八方浮动的云。
梁远京放下筷子,喊了声,“陶舒然。”
墙后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会儿,一道闷着的声音透过墙体传过来,是陶舒然说了句“我在”。
梁远京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男生受不了,摆摆手表示自己拒绝这份狗粮。
人走了,房间再一次安静起来,梁远京贴着墙面坐下来,单腿支撑着,声音很轻地问她:
“这两天还哭吗?”
陶舒然睫毛猛得颤了下,在这一瞬间,所有怯懦的委屈好像又被他这一句话勾出来。
她强忍鼻头的酸意:“不哭了。”
梁远京“嗯”了声:“失恋有点难过的情绪很正常。”
陶舒然好奇地问他:“你恋爱过吗?”
“没啊。”他很坦然地说。
“那你以后会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
“不知道。”
陶舒然语气有点低沉地“哦”了声,话题就这么落了下去,安静的氛围伴随着树桠上起伏的蝉鸣声流淌。
过了会儿,梁远京宽慰她。
“陶舒然,一定会有珍爱你的。”
蚊子吃了属于今天的第18顿晚餐以后,陶舒然“啪”的一声,一巴掌将它送进天堂。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梁远京轻声说,“你回去吧。”
陶舒然乖乖应了声,慢慢从草丛里站起来。
犹豫了一会,她小声说,“梁远京,我明天再来看你。”
隔着一堵墙,陶舒然以为梁远京没听见。
却没想到那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梁远京扬了扬眉毛,语调里透着股若有若无的纵容来。
“那我有点期待明天了。”
*
三天时间比陶舒然想的要漫长。
梁远京正式回归的那天,同宿舍的几个女生撺掇她去接人。
罗秋雅表示:“最好带一大束花去,让全校都知道你们有多恩爱。”
“这也太高调了吧。”
陶舒然摇摇头,最终以太惹人注目这个理由pass了这个提议。
罗秋雅说:“你们这恋爱谈的也太生疏了吧,和别人一点也不一样。”
陶舒然笑了笑,解释道,“每个人谈恋爱的方式都不一样的。”
罗秋雅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做什么事向来三分钟热度,兴趣很快又转移到别的上面。
见状,陶舒然松了口气。
只是有些犯难地咬住下唇,一边要扮演恩爱的情侣,一边又要做好不喜欢他的伪装。
暗恋梁远京这条路,她走的实在是困难重重。
到了晚上,方晴宜打来电话,说他们大家一起组了个局给梁远京洗洗晦气,顺便迎接一下傅长沛的回归。
她叽叽喳喳兴奋的不成样子,开着视频要陶舒然帮她选衣服。
在这种氛围感染下,陶舒然忍不住也打开衣柜,问她,“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那件高开叉的吊带裙。”方晴宜不假思索道,“你肤色白,穿这个绝对好看。”
陶舒然犹豫地问:“会不会太暴露了,我没穿过这种风格。”
方晴宜打包票:“绝对好看。”
这件裙子是高中毕业那一天,陶舒然和方晴宜逛街时候买的,那天她等的有点无聊,随手拿一件试了下,一时冲动买回来,后来搁置在衣柜里再也没穿过。
去的路上,方晴宜坐在出租车上,拿着小镜子给她打粉底。
小刷子在她眼睛上扫啊扫,陶舒然不习惯地眨了下眼睛,感觉脸颊有点发痒。
但想到即将见到他,一颗心也变得雀跃而又期待起来。
临要进门的时候,陶舒然忽然紧张起来了,她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
方晴宜瞅她一眼:“这时候不好意思啦?”
“答应恋爱的时候怎么不害羞?”
“假恋爱而已。”陶舒然接着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为你解围,对你说我们假装恋爱,你会怎么样?”
“我会一口亲上去,然后抹抹嘴巴告诉他,啊假恋爱吗?亲着感觉挺真的。”
“有点流氓了啊。”
梁远京推门而出,恰好听见这句话,低嗤一声,伸手自然而然的把人揽过来。
偏头对方晴宜道:“你别教坏小朋友。”
方晴宜揶揄道:“这就护上了?”
梁远京不吝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护内。”
方晴宜翻了个大白眼,自觉退出他们两个人的氛围里。
这真是假恋爱?
骗她玩的吧?
当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陶舒然还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和梁远京相处。
梁远京主动问她:“衣服新买的?”
他一问这件衣服的事情,陶舒然更加不自在起来,莹白肩头瑟缩了下,唇微动。
“不是新的,之前买的没穿过,今天刚好要见你……”
说到这里,陶舒然卡壳了,她羞恼地咬住下唇,暗道自己失言,好像今天为了他精心打扮了一番一样。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梁远京低下头,两个人的身高差距令他能纵览她全部的表情,纠结的,别扭的,他从来不知道,向来沉静的她还有这么丰富的一颗。
他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很漂亮。”
算解了个围。
陶舒然却一脸不敢置信地仰起头,怔怔地问他,“真的吗?”
梁远京挑了下眉毛,双手撑在脑后抻了下脖子,语调拖的长长,听起来好像在哄人。
“陶同学,我第一次夸女生就这么没有信服力吗?”
陶舒然的心像是被浸泡在一整个蜂蜜罐子里一样甜蜜。
“里面有几个我的朋友,你介不介意?”
陶舒然摇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像小鹿一样没有攻击力。
梁远京被一击即中,忍不住失笑。
再一次感慨:“陶舒然,你怎么这么乖。”
说什么都是好,好像一点坏脾气都没有。
也因为太好,让人总是升腾起要保护的欲望。
“梁远京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就是啊,这小子不是说接女朋友去了吗,不会抛下我们和女朋友单独约会了吧?”
“这见色忘义的家伙。”
包厢里的声音传出来,陶舒然有些不好意思,脸发了一层薄薄的热。
她推了下梁远京,小声催促道,“我们进去吧。”
进去之前,梁远京给她打了一记预防针。
“谈恋爱的消息瞒不住,我朋友们可能会比较热情。”
陶舒然“哦”了一声,推门的时候想,再热情又能热情到哪里去。
没想到刚进去,噼里啪啦震天响的掌声快要掀翻整个屋子。
坐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齐刷刷的喊道——“恭喜救世主降临,降服梁远京这个妖精。”
陶舒然张了张嘴,不解地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受害者1回答:“我初三的时候暗恋一姑娘,最后表白了她说她爱的是我兄弟。”
受害者2回答:“训练那会有个姑娘天天操场上给我送水,我迅速她暗恋我,从初中等到高中毕业也没等到结果,最近两天才知道,那水是梁远京不要的,她买了怕浪费,顺手送我。”
……
梁远京叩响桌子:“留点面子。”
他轻咳一声,暗示道,“人还在跟前呢。”
几个显眼包立刻收住嘴,跟捧哏似的,又一起喊道,“但是,我们梁
远京来者都拒!守身如玉!”
陶舒然笑起来。
更加觉得他像太阳,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一群很好的朋友。
这场饭局吃的很愉快,陶舒然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因为关系转变的原因,她被推到了梁远京最近的位置坐着,他脱了外套挂在她的椅背后,一只手臂伸长懒懒搭靠,偶尔偏过头来,问她喜欢吃什么。
陶舒然被幸福的感觉冲昏头脑。
只是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她越幸福,将要就要越悲伤。
要散场的时候,大家喝的都有点上头,好几个晕晕乎乎的站不稳。
陶舒然问了地址,给他们叫了车,又嘱托他们到了发信息。
“嫂子,我好像还没有你微信呢,来,咱两加一个。”
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陶舒然调出二维码主动递过去,对面男生刚掏出手机过来,梁远京懒懒伸出手,挡了回去。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
“回头他们直接告诉我就行。”
朋友忍不住吐槽:“不是吧,哥,占有欲这么强。”
梁远京低嗤一声,把人塞进车里,利落关上车门。
车窗落拓下的眉眼清隽明朗,笑骂了声,“你们没女朋友,不懂。”——
作者有话说:[亲亲]就问你们,甜!不!甜!
啊啊啊啊定时发送设置错了时间sorry宝宝们!!不知道怎么选到10月去了,吓我一大跳。
第34章 加好友
「2018.09.24多云」
暧昧,一个令人甜蜜而又痛苦的词。
——摘自《陶舒然日记》
*
一辆辆车驶出柏油马路,陶舒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梁远京俯下身来,含笑的双眸对上,晃了晃手。
“困了?”
陶舒然眨了下眼睛,被突然出现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进他宽阔的胸膛,全身立刻犹如过电一样颤栗。
她假装不经意地从他怀抱里退出来,只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差点入戏了。”
“对了,你朋友都叫什么名字?”
“哦——那个暗恋失败的叫翟康,误会别人喜欢他的叫廖思云。”
“滴”的一声,梁远京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对着她的脸解开锁屏密码,在最新好友添加申请那里点了个同意。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看的陶舒然目瞪口呆。
梁远京无奈地说:“戏要做全套,陶同学,你连你男朋友的微信都没有,就敢去加别人的了?”
他随口问:“其他人的你有吗?”
陶舒然不说话。
梁远京目光看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翻到好友那一栏,一边审阅,一边问她。
“方晴宜的肯定有吧?”
“傅长沛的有吗?”
“赵政年的你也有?”
“好啊,就我的没有。”梁远京笑得危险起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两指捏住她最敏/感的后颈,像捏小猫脖颈一样。
“陶舒然,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啊?”
陶舒然用力地摇头。
想告诉他,她很喜欢很喜欢他。
但这句话不能说。
暗恋的事情向来不敢做周全,怕露出一点马脚被梁远京发现,那样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小声辩解:“没有,只是听说你从来不给女生联系方式。”
梁远京单手插兜,语气冷静地来了句,“你和别人不一样。”
陶舒然唇角抑制不住的勾起,轻轻“嗯”了一声。
……
傅长沛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道路两侧修剪整齐的梧桐树是抚庆市最为特色的城市景观之一。
傅长沛曾经在茂盛梧桐树下对少女恬静的眉眼心动,也曾经在少年悸动无数次梦境中回想过那一副画面。
今天也是在郁郁葱葱的一棵梧桐树下,他看着她言笑晏晏,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静静地走过去,脸上一丝一毫表情都没有。
刚刚吞下的酒液都泛着苦味,这会一股脑地往喉咙里涌。
陶舒然和梁远京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远京敏锐地发觉到氛围的不对,他偏了下头,给足了空间。
“你们聊,我去叫车。”
陶舒然以为傅长沛早就跟着方晴宜和赵政年的那一辆车走了。
她看向他:“怎么了,你等会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傅长沛问:“你和他谈恋爱了?”
陶舒然愣了一下,还是躲避不了这个问题,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索是应该告诉他真相,还是顺势就这么应下。
在纠结的档口,傅长沛又说了第二句话。
“你……一直都喜欢他,是不是。”
陶舒然脑子里所有的思考都停下来了,她仰头望向傅长沛,他有一双如月光皎洁透亮的眼睛,比大部分男生更加敏感的心绪,让一切情绪在他面前荡然无存。
她欣然承认。
“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
傅长沛身形晃了晃,在这时候,一切情绪都变成无言,他仰头看向天空,发红的眼尾被夜色遮挡的很好。
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是吗,看起来我又晚了。”
“什么?”
陶舒然凑近听,拜托他,“麻烦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暂时还不能让梁远京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
傅长沛不解地问:“为什么?”
陶舒然万分苦涩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他,他才选择和我在一起。”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件事?”
陶舒然深吸一口气:“等他有点喜欢我的时候吧。”
她扯出一抹笑,自我安慰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直等待吗?”
傅长沛认真聆听她的每一句话,在他没有喜欢上她之前,他大概会觉得这是个无望的徒劳工程。
但他开始渐渐明白喜欢,本来就可能是空欢喜的一场无疾而终。
傅长沛眸中漾出浅浅笑意,看着她温声道——
“是,喜欢一个人,就是等待的过程。”
车来了,汽车鸣笛在静谧中突兀响起,梁远京站在路边抽烟,闻声过来偏头看了眼。
隔着茫茫夜色,陶舒然和他对视了一眼。
她赶紧说:“对了,等会我们打车回学校,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
傅长沛笑着冲她摆了下手,空荡荡的街道上,连路灯都昏暗,他孤僻的身影慢慢走在下面,显得格外寂寥。
陶舒然站在原地看了会,怀揣着心事上了车。
司机开车平稳,一路上梁远京也没有主动说话,他撑着头靠在床边,似乎有点倦怠。
陶舒然看向坐在副驾驶的他,伸手探到旁边空掉的座位,睫毛敛下眼底的失落。
真正的情侣,男生应该不会选择坐副驾驶座的吧。
如果他们是真的,又该多好。
下车前,梁远京主动给她开了车门,他单手撑在车框边,余光瞥见散落在车座的外套,顺手拎起来,在下车之际,站在风口给她披上。
从各个方面来说,他照顾女生的确细致体贴的没话说。
陶舒然心里酸涩又甜蜜,捏着他的外套说了句“谢谢”。
仰头问:“洗好了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梁远京问她:“你手机呢?”
陶舒然“啊”了声,下意识在口袋里摸了摸,她拿在手里,怔怔地看着他说,“在这儿呢。”
梁远京低低笑出声来:“那你不会问吗?”
“可以吗?”陶舒然小声说,“我怕打扰到你。”
梁远京反问:“女朋友的权利之一不就是随时随地查岗吗?”
他打趣她:“怎么回事啊,陶同学,入戏还不够深啊。”
陶舒然鼓住脸颊,被他揶揄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在心里幽幽长叹一口气。
就是怕入戏太深,最后走不出来的就剩下她一个人,到时候她要多难过。
她说:“因为我第一次做别人的女朋友。”
梁远京想了下,也说,“我也是第一次做别
人的男朋友。”
他勾头过来看她,月光照耀的整个人别样温柔。
“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关照。”
“我也尽量让你有个好的第一次体验感。”
梁远京想的很简单。
人家姑娘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体验,虽然算不上真恋爱,但该有的体验得奠基在这儿。
以后她找别的男朋友,总有他这么一个标杆在这儿。
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梁远京更体贴了。
到了晚上,气温还有点凉,他把盖在她肩膀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随口问,“还冷不冷?”
陶舒然摇摇头。
因为他的靠近,她的身体每一寸血液都好像加快了流淌的速度,整个人的身体被一种奇异的温度笼罩。
如果梁远京有一点逾矩的牵住她的手,就会感受到她掌心快要沸腾的温度。
陶舒然发自内心希望从学校走回宿舍的这段路,能够变得再长一点。
但总会有分别的时刻,在即将要说“再见”的时候,陶舒然眼睛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从后面缓缓走来的人。
梁远京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嗤笑一声。
许彦扬刚查完男生宿舍寝室回来,手里还拿着点名册,仇人见面,他心情分外不爽。
却见面前的男生单手插兜,见他过来,手臂自然而然揽上了旁边女孩的肩膀,保护的姿态很浓。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确般配又登对。
许彦扬舌尖抵住下颚,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都带刺。
“怎么,梁远京,刚谈没几天就夜不归宿,带出去玩?”
其余几个学生会的部下也都低低笑了起来,梁远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其实挺讨厌他们这些心照不宣的低俗玩笑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照样不给许彦扬脸面,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然然。”
梁远京低声唤她,懒懒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动了下,指尖不经意抚过她的脸颊。
陶舒然浑身犹如过电一样颤栗,睫毛不停地眨,因为他这一句话忽然的亲呢称呼而感到震惊。
“看见他脸上那道伤了没?”
梁远京握住她的手,笑容乖张,“以后再遇到这种说话没礼貌的,就这么抽。”
一边说,他一边牵着她的手比划,真的像在教小朋友一样。
陶舒然的心被晃动的幅度荡漾开。
许彦扬大喊道:“梁远京你什么意思啊。”
梁远京目光淡淡看过去,微微抬起下巴,姿态倨傲又冷淡。
护人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我教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夏天已经过去了,陶舒然低下头盯着和梁远京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梁远京还在叮嘱她:“离许彦扬远点,他没你想的那么好。”
“手段很脏,玩的很多。”
陶舒然点点头,应了声“好”。
梁远京接着说:“晚上天气凉,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加了好友就要学会用知道吗?”
陶舒然睫毛颤了颤,低着头,露出毛绒绒的发顶,圆润的珍珠发夹闪闪发光。
她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梁远京实在忍不住,上手在她鼓起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哑声道:“只许对我这样。”
陶舒然有些发懵地看着他:“哦,为什么?”
她一边答应一边疑惑问为什么的样子说不上来的呆萌,梁远京感觉心里被萌化了,唇角忍不住勾起来,一本正经找理由。
“外面坏男人很多的,怕你被骗。”
陶舒然又“哦”了一声,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好像对他无条件依赖和相信。
“天啊。”梁远京捂住心脏,向后退一步,“陶舒然,你太乖了,我实在受不了。”
是吗,难道他不喜欢太乖的女生吗?
陶舒然有些黯然地敛下眸,又听见他说,“你很像novia。”
“novia是谁?”
梁远京想了下,慢悠悠说,“是我养的一只猫。”
“你还养猫啊,在家里吗?”
陶舒然回忆着,好像没看见公馆那里有猫,过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了,气恼地瞪向他。
“我才不是小猫!”
梁远京笑眯眯凑过来逗她:“陶舒然,喵喵喵。”
陶舒然气的炸毛起来,故意凶着声音威胁他,“梁远京,我不要跟你讲话了。”
梁远京低低笑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顺毛。
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带着少年特有的顽劣音色,故意逗她。
“哦,不说话,我们还可以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写到这段的时候被梁远京可爱到了好吗?哈哈哈哈哈哈其实他就是一个很少年心性的男孩子。
特别喜欢冲上云霄一瞬间的感觉,从小有当飞行员的梦想,一根脑筋的往前冲,对女生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因为对感情后知后觉的笨拙。
还有点小顽劣,喜欢逗喜欢的女孩子(自己没发现)生气,然后在某个时刻恍然大悟,原来我早就早就喜欢她了!
“少年”!梁远京是我目前写过最符合“少年”的男主!
第35章 回避型
「2018.09.29微雨」
暗恋真的会苦尽甘来吗?
——摘自《陶舒然日记》
*
后来陶舒然真的在学校里遇到了一只猫。
那是在临近的国庆假期前一天,她在宿舍楼底下遇到一只可爱的小橘猫,看起来不大的个头,勉强算是个奶猫。
梁远京训练结束,顺道过来看她一圈,就看见宿舍楼墙角底下蹲着一个小小的人。
走近一看,这不是他女朋友吗?
十月天正是凉快了起来,陶舒然怕冷,穿上一件及膝的风衣,她一边蹲下来,一边吃力地抱着衣服下摆,时不时扭过头来担心衣服掉下来蹭脏。
梁远京走过去站在她身旁,给她拎着下摆。
随口问:“这猫叫什么名字?”
刚看见的一只猫儿,哪里有什么名字。
陶舒然想了下,一本正经说,“它叫梁远京。”
梁远京笑了。
“报复心挺强啊,妹妹。”
陶舒然鼓起脸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刚刚在超市门口买的猫条,撕开口子沉浸式喂猫。
快喂完的时候她站起来对梁远京说:“要不然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不用取。”
梁远京从口袋里拿出湿巾给她擦手,睫毛自然而然垂下来,声音也淡淡的。
“有了名字就意味着有了情感的链接,既然不能养它,又为什么要产生交际呢?”
“可是我觉得它很可怜,虽然不能养它,但只要看见它,我就喂一喂它。”
陶舒然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掌心有训练摸出来的茧,粗糙地磨过她细嫩的掌心。
她突然发问:“梁远京,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和别人产生感情的链接?”
“难不成你是网上说的那种回避依恋型人格?”
“什么啊。”梁远京把纸巾卷好扔进垃圾桶,伸手弹了下她脑门,“你一天到晚上网都在看什么?”
“我是3+1培训你知道吧?听说今年培训计划提前了,我可能大二结束就要去军校里面封闭管理了。”
“我和一个人产生联系,然后聚少离多,两年后再挥挥手告诉别人,我要去京北了,以后短信电话联系不上,就算你愿意千里迢迢跑到京北也见不上我的面。”
梁远京嗤笑一声:“你说这不是混蛋吗?”
陶舒然沉默了一会儿,餍足的小咪摇着尾巴在她脚边不停地蹭啊蹭。
和一个人产生联系的代价就是一半暧昧的甜蜜,一半分别时的悲伤,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她想到
了自己的未来,睫毛颤了颤,带着点逃避的模糊态度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梁远京“嗯”了声,也觉得才大一刚开学,想那么久挺没必要的。
他摸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过了一会,听见陶舒然说,“叫0713吧。”
梁远京挑了下眉毛:“还整上编号了啊。”
“是日期!”陶舒然反驳他,虽然她也觉得一只小猫叫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但它本来就是黄中带一抹黑的特别小猫,叫一个特别点的名字也没什么。
梁远京偏头看着她问:“日期?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陶舒然和他的眼睛对视上,对视的一秒钟,她飞快移开目光,支支吾吾说,“没含义。”
“只是觉得一只小猫叫这个很酷而已。”
梁远京嗤笑一声,拎着她风衣上的腰带,把人带到跟前来。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说,“陶舒然,你在撒谎。”
陶舒然抿住唇,不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0713,是我遇见你的那一天。
学校里人来匆匆,宿舍楼旁边的大礼堂音乐声不停,是在筹备国庆后的新生欢迎会。
学校打算赶在放假前做最后一次彩排。
作为隔壁艺术院的优等生,方时月被学生会请过来做舞蹈指导,她来的不巧,恰好看见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耳鬓厮磨。
带她过来的学姐笑着关心:“怎么了时月,你脸色好像有点难看。”
“没什么,见到两个老朋友而已。”
方时月说:“我等会自己过去吧,我跟他们打个招呼。”
陶舒然看见了她。
脚边的0713见到生人,腰背一拱,“嗖”得一下钻进草丛。
“能单独聊聊吗?”方时月抱着手臂站在草丛外,防御性的姿势,然而说话的双唇隐隐在颤动。
陶舒然隐约明白是为什么,偏头看了旁边的梁远京一眼,慢慢从茂盛的灌木丛里走出来。
草长得很旺盛,有几株不知名的长着锋利的棱角,她走过去的时候歪了下身体,梁远京眼疾手快,下意识扶了一把。
陶舒然瞥了一眼方时月,快速走出来,避开了和他的一切亲昵。
“陶舒然,恭喜你啊,暗恋成真,得偿所愿。”
方时月苦笑着,眼底泛着泪花,明明祝福是对她说的,目光却不自觉停留在不远处等候的梁远京身上。
在这一刻,陶舒然并没有任何得偿所愿的喜悦来,反倒和眼前暗恋失败的方时月深深共感。
她轻声说:“还没有成真。”
“不过我想,我会一直喜欢他的。”
在他没有出现喜欢的人之前。
“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喜欢你?”
方时月难过的擦了一下眼角,故作洒脱道,“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解脱了。”
“我要死心了,以后一定要做等别人喜欢我再谈恋爱的人。”
暗恋真是太痛苦了,守着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方时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梁远京。
只是长久的感情坚持感动了她自己,以至于她长久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现在他恋爱了,她居然感受到深深的解脱。
陶舒然想了下说:“不过还是祝你遇到喜欢的,还能够勇敢追爱。”
方时月笑了笑,这次发自内心祝福她。
“陶舒然,那我祝你的暗恋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
喂完猫,陶舒然回到宿舍,因为下午还有一节课的原因,他们得等到晚上才能走。
几个舍友都不是本地人,靠在床边收拾行李,见她回来一窝蜂冲上来,用一种谜之微笑打量着陶舒然。
陶舒然被她们看的脑袋发懵,问了句怎么了。
罗秋雅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嘴巴也没停着。
“然然,你还问我们怎么了,你刚刚和梁大校草在楼底下干什么了?”
“搂搂抱抱我们看的一清二楚。”
陶舒然无辜地指着自己:“我吗?”
“我们根本就没有抱。”
“反正腻歪了。”罗秋雅拉来其他人问,“双儿,你说刚刚他们两个怎么样?”
一向老成的林双也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氛围堪比冬天韩剧。”
谭悦怡立刻举起手机:“我偷拍了,可以给你们配韩剧bgm。”
“有吗?”
陶舒然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看,摇摇晃晃的视频画面,依稀可以看见梁远京和她的背影。
当时她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喂小猫,梁远京懒怠地站在一旁,太阳的光线毒辣,他就这样懒洋洋地抬着手,给她遮挡头顶上方落下的光。
她风衣下摆掉落下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样,半弯下腰来给她捧着。
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生,配合她喂猫的动作艰难弯腰,这动作看起来也蛮搞笑的。
陶舒然完全不知道在另一个视角下,她和梁远京会是这样的场景。
“能把这个视频传给我吗?”
“我留个纪念。”
“人不就在你跟前吗,怎么就纪念上了?”
谭悦怡推了推镜框,一边传视频给她,一边说,“说真的然然,我觉得你和梁远京很适合做那种情侣博主的自媒体账号。”
林双:“那可不兴做,做到最后全是分手散场,不吉利。”
“一开始还是真爱,后面演着演着全是剧本,观众爱看什么就写什么。”
陶舒然撑着下巴靠在阳台边吹风,心里惆然地想,她和梁远京的开始,本来就是一场剧本。
下午三点半,她们去教学楼上马克思课。
因为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整个班级纪律松散了不少,来的人也少了一大批。
中途下课的十分钟,罗秋雅长吁短叹,说自己胆子太小不敢逃课,不然也不会要明天才能回家。
陶舒然眨了下眼睛,自己似乎忘记问梁远京国庆假期的安排了。
那么作为女朋友的她,应该也是有资格稍微问一下的吧?
“你怎么还在刷这个视频。”罗秋雅凑过来看她手机,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然然,光是上课我都看见你打开这个视频三五回了。”
“你这也太恋爱脑了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陶舒然心虚地收回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打开书本,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倒是罗秋雅怀念起来了。
“不过你和梁远京真的好甜蜜啊,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天啊,早知道这辈子不学财会了,一个学院的男生比例,比我高中读文科的还少啊。”
“考大学前我还跟我爸妈保证坚决不早恋,现在好了,估计想黄昏恋都恋不到了。”
想到这儿,罗秋雅甩了一个钦佩的眼神过来。
“我以后得管你叫姐,刚开学没几个月拿下号称全校最冷淡最难追的男人,牛逼。”
“然然,你才是真的不显山不露水。”
陶舒然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只是阴差阳错而已。
罗秋雅眼神发亮:“我这人制服控,你能让梁远京给我介绍点他们班的帅哥吗?”
陶舒然:“一定要飞行专业的?”
“对啊,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个专业筛查多合格,身体素质不说了,男的没有一个低于18
0的,在一个学校不谈一个,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这儿还有照片呢,你想不想看?”
说着,罗秋雅真的从包里拿出一小本随身相册,把里面一张张照片抽出来。
陶舒然嘴角抽了下:“你这照片,怎么搞的像私生饭一样。”
罗秋雅辩解道:“只是单纯爱记录帅哥而已,发现世界发现美好懂吗?”
“别的不说,我们挺想看看的。”
林双和谭悦怡一左一右凑了上来,倒把坐在中间的陶舒然裹挟,于是他们一排四个人突然开始聚精会神欣赏起飞行班里的帅哥了。
谭悦怡纵观十载韩剧,对各种帅哥的品鉴尤为专业。
一看到帅哥,她也不内向了,一个劲的往外表达。
“这个好看,眉骨高挺,鼻梁深邃,有点混血感,贼适合演那种强制病态男儿二。”
“这个也好看,清冷学霸型的,睫毛好长。”
“然然,你最喜欢哪一种类型的?”
梁远京走进班级的时候,就听见最后一排女生兴奋激烈的讨论声。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的名字,他压根不会停下脚步。
停下的一瞬间,他听见陶舒然有点为难地问,“一定要选一个吗?”
“选啊,梁远京又不在这儿,你怕什么?”
好吧。
陶舒然撑着下巴仔细看了会儿,在犹豫中,她选了一个眼角下有一颗小痣的男生。
因为她记得梁远京这个位置,也有同样一颗咖啡色的小痣。
选完的一瞬间,陶舒然感觉背后一股热气席入。
梁远京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她手指摁下的一堆照片。
薄热的气息贴着她耳廓,声线低沉又暧昧。
“是哪个小朋友做坏事被我抓到了?”
第36章 养成系
「2018.09.24晴朗无云」
偷偷看向你的目光,又怕被发现。
——摘自《陶舒然日记》
*
“都是我们班的啊。”
梁远京抱着手臂,视线直白地看向她。
“喜欢哪个,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笑容看起来有点危险,微挑起的眉,正意味不明地注视着陶舒然。
见状,罗秋雅赶紧把照片收进怀里,举着手说,“都是我喜欢的。”
“梁大帅哥,都是我逼着然然给我相看的,她一点儿也不想看。”
陶舒然:……
怎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梁远京勾了下唇:“是吗?”
对上他的目光,陶舒然抿了抿唇,略有心虚地点了点头。
临上课的前一秒,罗秋雅凑过来和她咬耳朵。
“然然,我也是为你英勇献身了,别忘记给我介绍那个帅哥。”
陶舒然扭过头看她,嘟囔道,“怎么就为我了。”
“拜托,你们才刚谈恋爱,难道你就要梁远京误会你喜欢别人吗?”
“我感觉梁远京吃醋的样子……”罗秋雅超小声说,“像是要把你做死在床上的那种。”
陶舒然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胳膊磕在桌面上,她瞪大双瞳,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周围的同学也被这一出动静吓到,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
罗秋雅赶紧拉着她坐下:“你怎么那么激动呀然然,我不就说话糙了点吗?”
陶舒然咽了下口水:“这也太糙了点。”
“你跟梁远京进行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接吻……”
“都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陶舒然急急打断,她胸膛几度起伏,绯红的脸颊看起来像是害羞一样,催促着她转正面向黑板。
“老师要继续上课了。”
一趟晦涩难懂的微积分终于在昏昏欲睡的氛围里重新展开,望着重新拿起手机摸鱼的罗秋雅,陶舒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都没有的意思是,除了名分,他们的距离犹如普通朋友。
陶舒然难过地趴在桌面上,捏着圆珠笔的指尖泛白。
过了会儿,旁边罗秋雅的位置上传来一阵动静,她听了会,有气无力地支起手臂,扭过头去看。
却与一张锋利闪耀的脸庞对视。
梁远京撑着下巴,不知道观察了她多久,见她终于发现他,话里添了点笑意。
“高中的时候还是乖宝宝,上了大学开始不学习了?”
摸鱼被抓到,陶舒然吐了下舌头,两手交叠平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架势。
但是微积分这种课,错过了一个知识点,就像九连环一样,剩下的全都无法串联。
听着听着,陶舒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往前翻书的频次高了点。
一整个知识点讲完后,老教授给他们十分钟的时候写课后的两道习题。
照例是花名册挑两个人上黑板写题,这门课赋分是按照平时和期末4:6的比例,所以平时分也挺重要的。
老师目光在点名册上徘徊的时候,陶舒然心跳一下就加快了,她低着头,握着笔尖的手指微微用力,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点到她。
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老教授念了个数字:“学号13,是叫陶舒然是吧?你上来做这道题。”
同宿舍的三个人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目光。
一看到这个目光,陶舒然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知道她们多半也是不会了。
一想到要上台,她紧张的手心出汗,路过梁远京的时候,她听见他提示了句,“换元。”
陶舒然偏了下头,握着粉笔的手捏了捏,虽然不怎么会,还是跟着他的思路用了换元法。
但是写到关键一步的时候忽然卡住,她站在台上思维紧张,怎么也没办法推进下去。
老教授在底下巡逻一圈,背着手催促,“没写完的同学抓紧点啊,台上的两位同学也抓抓紧。”
旁边的同学终于写完解题步骤,粉笔一扔利落走下去。
陶舒然抿了抿唇,在万分纠结之下还是举起手。
“老师,我不会写了。”
老教授奉行鼓励式教育,扬了扬下巴继续对她说,“再试试,别轻易放弃。”
但是对于陶舒然这种纯i人来说,写不出来的题当众上台更不可能写出来,她不是会忽然灵光一现的天赋型选手,只能站在台上尴尬地咬住嘴唇。
羞耻感席卷全身。
陶舒然讨厌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变得很漫长,漫长到像一根线,将所有人的气息拉长,空气里密布令人难以喘息的闷,她垂下头,等最后老师的大发慈悲。
“老师,我上去替我女朋友写行不行?”
胶黏的空气里,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破开长空。
梁远京长腿搭着,两只手慵懒地交叠在身前,扭过头来笑得散漫。
“您别为难她了,我把剩下所有的题都写了。”
老教授哼笑一声:“这么有自信?”
梁远京扬了下眉毛,理所当然道,“当然了,她数学从来都是我教的。”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片“哎呦”的起哄声。
老教授笑着说:“呦,还是个养成系。”
梁远京不置可否,长腿一迈走上台,他站在陶舒然身后,安抚地拍了拍她肩头,顺理成章拿过她手里的粉笔,一笔一画写了下来。
陶舒然睫毛颤了颤,本来想要下台的腿,因为他结结实实的后背挡住而无法迈开。
就这样,梁远京抬着手臂站在她身后,张开的双臂,好像将她抱在怀中。
这亲密的接触扼住陶舒然所有能呼吸到的流动空气,而她在在这样的窒息中活了下来,全都是因为对他的仰慕。
完美流畅的解题思路,梁远京手臂微抬,干脆利落扔下粉笔头,牵着她的手走回座位。
陶
舒然仰起头看他,她慢他一步在后面走,也算仰头,也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老教授上台端详了会儿,大概答案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松了松。
用一种轻松的口吻玩笑道:“同学们看到了吗?找男朋友就要找这种成长型的。”
底下人纷纷喊:“怎么办啊老师,高中没谈到这种的,回去复读还来得及吗?”
老师一个粉笔头扔下去,笑着骂,“还复读呢?”
“微分公式学明白了吗?”
以另一种方式成为班级焦点,陶舒然微微低下头,整颗心被一种羞怯的感觉充盈。
坐在旁边的谭悦怡扯了扯她衣袖,小声说,“然然,我真的被你们两个甜到了。”
在这一刻,陶舒然开始意识到,即便她和梁远京不是真的谈恋爱。
存在于两个人之间对于她致命的暧昧拉扯感,是真实存在的。
最后临要下课的十分钟,大家都没什么听课的心思。
陶舒然低声问:“你国庆回家吗?”
梁远京撑着下巴,语调有点儿散漫。
“不回,没什么意思。”
她问:“那你去哪?”
“随便找个地方。”他答得随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桌面,见她求知的目光太渴望,他还真认真想了下。
“可能找个安静的海岛待一下吧,最近对潜水还挺感兴趣。”
陶舒然“哦”了一声,一个话题结束后她又绞尽脑汁找下一个话题。
“你今天怎么来上课了?我记得你们班没有课和我们一起上啊?”
“这你都知道。”
梁远京低笑一声:“提前打探过我课表?”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陶舒然却因为被猜中心思而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下头不再主动说话,梁远京却偏过头来问她,“你国庆什么安排?”
“没安排。”
梁远京“嗯”了声,目光冷淡地注视前方。
过了会儿,陶舒然有些犹豫地举起书,试探性地看着他问,“回去把微积分书重新学一遍算不算安排?”
梁远京“噗嗤”一声笑出来,问她,“要不然跟我一起出去玩?”
“我找个教练教你。”
陶舒然抿住唇,很小声地说,“我还没告诉我爸妈我们恋爱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不方便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梁远京挑了下眉,倒是没想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哼笑一声,没多在意,习惯性地低头逗她。
“哦——原来我这么见不得人。”
拖长的语调泛滥少年不吝笑意,陶舒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梁远京此刻顽劣笑容。
她立刻开口解释道:“不是的,只是我觉得没必要。”
“反正最后,总会分开。”
这话一说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觉得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里说这样的话太扫兴。
梁远京端详着她,慢慢开口。
“一段关系里,如果总想着结果,那就没意思了。”
“不如想想过程,我可以在你身上学到温暖和细腻,捕捉生活中微小的幸福瞬间。”
梁远京顿了下,看着她的眼睛发自内心说,“而我可以教你一段两性关系中男生真正的定位,教会你怎么变得勇敢,不畏惧世俗的目光。”
“哦,如果你感兴趣,我还可以教你怎么驾驶飞机,从此上天入地,你是无所不能的陶舒然。”
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这个话题也到了尾声。
在他的引导下,陶舒然想了很多,在这一时刻,也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的自卑、胆小,怯懦,原来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而这些她竭力在喜欢的人面前隐藏的缺点,却被他悄然引导成长。
陶舒然仰起头,微微眯住眼睛,感动的又有点想哭。
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那句话——她真的喜欢上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就算无疾而终,一厢情愿,她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陶舒然笑着问:“开飞机好玩吗?”
“好玩。”梁远京神采奕奕,“比谈恋爱有趣多了。”
被他的情绪渲染,陶舒然也不由得想到自己脱离理论,真正走向修复室实践的那一天。
能够亲手把自己修复好的文物摆上展台,一定也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眼中不由染上点憧憬的色彩。
梁远京偏头静静看着她,他始终觉得,如果发自内心想要对一个女孩好,引领她走向人生的彼岸远比一段虚妄的爱情要有意义的多。
正想到这儿,面前被两个女生围住。
梁远京掀了下眸,注意力在她们面前停顿了一霎,很快扭过头去,薄薄的眼皮撩了下,伸手拢了拢陶舒然垂在肩头的长发。
以一种漫不经心地口吻看着她说:“来,行使一下你作为女朋友的权利。”
第37章 织围巾
「2018.10.04多云」
爱,令勇敢的人变得犹豫,胆怯的人变得勇敢。
——摘自《陶舒然日记》
*
国庆回家以后,方晴宜来陶舒然家里玩儿,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一边磕一边恨铁不成钢。
“主动啊,陶舒然。”
方晴宜“啧”了声:“不主动哪里来的爱情?现在身份你也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
“可是月亮是抓不到的。”陶舒然小声说,“根据宇宙距离,再近的楼台都抓不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方晴宜拿着手机就开始啪嗒啪嗒打字,边打边回头问她,“11月梁远京生日,我主动组个局,你主动点?”
犹豫着,陶舒然轻轻“嗯”了声。
她又问:“你说我该送他什么礼物?”
方晴宜:“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陶舒然想了一会,很认真地回答,“一件他很喜欢,但又不会看出来我喜欢他的礼物。”
“钢笔?”
“西服?”
“要不然送个飞机模型吧。”
一连串的提议,陶舒然不停在摇头,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华贵的礼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她的私心是想要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留在他身边。
即便以后他们分开,这件礼物也能代替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方晴宜想了一会儿就不肯想了,躺在沙发上追电视剧,空气里已经渐渐有了秋冬的冷意。
她缩了缩脖子,忽然灵光一现。
“要不然送围巾吧?然然你亲手织一个,一定很有意义。”
“而且你不告诉他,他肯定不会知道是你织的,围巾这种东西冬天必备,实用又有价值。”
陶舒然心意微动,拿起手机开始搜织围巾教程。
她加购了一堆工具材料,还特地买了最亲肤的羊绒线,虽然底下评论区说羊绒线很难织。
但给梁远京的,她总是希望是最好的。
方晴宜在一旁看她一系列动作,有点酸的开口,“好羡慕啊,然然,怎么就没有人给我织围巾呢?”
陶舒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笑着对她说,“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也给你织一条。”
方晴宜开心的不得了,振臂高呼。
“耶,我想要一条五彩斑斓的。”
国庆七天假,陶舒然真没怎么出门,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研究织围巾教程。
手工这种东西,考验的就是一个耐心,织了两圈有了个大概的形,结果发现第一圈漏了两个阵脚,后面都织得不对。
没办法,陶舒然又整个全部都拆开重新织。
一天过去了,她眼睛泛酸,地上成团的打结毛
线凌乱,她揉了揉眼睛,继续跟着教程织。
门轻轻被叩响。
在她心慌意乱藏围巾的时候,陶鸿风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然然,你这是?”
陶鸿风捏过枕头底下压着的一片半成品,有点儿啼笑皆非。
“这是织的什么,围巾吗?”
“当年上大学第一年谈恋爱的时候,你妈好像也织了个这么个东西送我。”
说到这儿,陶鸿风顿住了。
他放下果盘,犹豫地看向她,连措辞都变得小心。
“然然,你在学校里是有了喜欢的男生吗?”
“不是,就是随便试一下。”陶舒然慌乱地从爸爸手里接过毛线,随口解释道,“修复实操课老师嫌弃我们手不够稳,心也不够细。”
“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一些手工锻炼一下灵活度。”
“其实谈个恋爱也没什么。”陶鸿风耸耸肩,“我和你妈就是大学同学,校园恋爱还是挺美好的。”
陶舒然好奇地问:“有多美好?”
陶鸿风脸上出现了一种怀念的神情:“下了课我去接她下课,我们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能逛一下午,傍晚两个人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有一次月光绵绵,我没忍住吻上了她的额头。”
“你和妈妈,是谁先表白的啊?”
“当然是……”陶鸿风话音一止,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假意训斥她,“你这孩子,还问起了我们。”
陶舒然吐了吐舌头,心里暗自庆幸,总算把话题跳过去。
紧赶慢赶,十一月到的时候,陶舒然终于织成一条像样的围巾。
作为点缀,在周末她还拉着方晴宜陪她去学校附近的商场金店里买一个小配饰。
付款的时候,方晴宜咂舌道,“大手笔啊,陶舒然。”
“你这差不多把这一学期的奖学金都花完了吧?”
陶舒然笑了笑:“只要他喜欢就好。”
她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等候咖啡的间隙,陶舒然把挂饰固定到围巾上。
围巾她选的是酒红色的羊绒线,当初看到这个颜色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梁远京。
配饰选的是一颗坠着星星的行星,店员介绍说是一颗水星,陶舒然歪着头看了半响,没看出来哪里有特征表示是水星,不过也接受了这个设定。
看她穿针引线,方晴宜提议道,“要不然你在旁边缝个你的名字吧?”
“这多浪漫啊,喜欢的人戴着你亲手做的围巾,你的名字贴近他的心脏。”
有一瞬间,陶舒然被她的描述勾起了念头。
很快,她又压抑下去,摇摇头。
“这也太明显了。”
“明显什么啊,你绣个R,就说是商标名,男生不会在意这么多的啦。”
陶舒然:“那我试试?”
五分钟后,她抿住了唇。
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手艺,盯着围巾上那个歪歪扭扭团成一个圈的字母R,陶舒然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扭头求助:“这怎么办?”
眼看约定的时间要到,方晴宜当机立断拉着她走。
“品牌设计就这样,反正你不承认,梁远京绝对想不到是你亲自绣的。”
梁远京的生日在立冬那一天。
一个如火焰一样闪耀明朗的人,居然出生在一个凛冽的初冬。
陶舒然还记得去年他生日还是在附中,那时候条件很简陋,可是为了给他正儿八经过一个生日,她还是付出了莫大的努力。
那时候,他们连朋友算不上。
一年过去了,她成为了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上帝的剧本好像总令人读不透,陶舒然也不知道自己和梁远京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她大概离月亮真的很近了,但是月亮就是月亮,再怎样踮脚努力都摘不下。
月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想到这儿,她唇角挂上一抹苦涩的笑意。
推开包厢的门走进去,里面不意外已经有了很多人。
梁远京的朋友很多,叫得上名字的都在,还有一大堆从来没见过的,聚满了一整个包厢。
而他被众星捧月的簇拥在最中央,好像天生就是主角。
陶舒然不习惯这样的气氛,正打算缩在角落里当乌龟,还没走过去,就被梁远京一眼捕捉。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牌,拉开椅子朝她走过来。
“哎!阿京怎么打一半撂牌了。”
“就是啊,我都要赢了……”赵政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边说一边视线跟随。
他忽然语气夸张地喊了句:“哦,原来是我们的陶妹妹到了。”
“嫂子好!”
一声响破天际的“嫂子好”,愣是把陶舒然吓到了,她浑身忍不住一抖,双目微微瞪大。
恨不得原地逃跑。
结果跑到一半,被梁远京抓了回来。
他长臂一捞,伸手将她头顶的帽子拉了下来,见到她一张白皙粉白的脸,他脸上微微露了点笑意。
打趣道:“陶舒然同学,没带邀请函吗?打扮的这么鬼鬼祟祟。”
陶舒然摸了下耳垂,一本正经地仰着头问他,“真的需要邀请函吗?”
来的时候,方晴宜也没告诉她有这个环节啊。
可能又是他们这个圈子的特殊规矩。
陶舒然睫毛低垂,目光黯淡下来。
梁远京低下头打量着她的神色,拖长的语调,说了句“是啊”,很明显在逗人玩儿。
他顿了下,又伸手把她的帽子拎起来盖了回去,然后抱着手臂,附身贴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过,女朋友有免邀特权。”
拉下的帽子,遮挡住的视线,连带着耳廓边低沉的男音变得愈发清晰。
陶舒然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热,睫毛上下擦过干涩的面料,心跳的飞快。
觉得他好像就在身边。
房间里开了空调,空气有些闷热,陶舒然慢吞吞扯下拉链,脸被吹的有点发烫。
梁远京瞥了一眼,伸出指尖探了探她脖颈的温度,体贴道,“你热不热?”
陶舒然“嗯”了声,慢慢把大衣脱下来。
而梁远京一直站在旁边等着她,他顺理成章伸出手,接过她脱下的大衣搭在手臂上。
熟络的就好像他们两个人谈了很久的恋爱。
陶舒然紧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细节。
但暗恋一个人的心就犹如一柄放大数倍的放大镜,他的一举一动都宛若一部电影,在她的眼瞳里徐徐上映。
“坐这儿。”
梁远京把人压在他原本的座位上,唇角勾着笑意,略带散漫的语气,扬起下巴对牌桌上的其他人吩咐道——
“都照顾点啊,人女孩儿。”
没想到一下就被摁上了主桌,陶舒然想要站起来,搭在她肩膀上说的那双手沉沉压下来。
她不安地抬起头,为难地说,“梁远京,我不太会玩这个。”
“没什么,当个游戏玩。”
梁远京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准备往外走。
“我出去抽支烟。”
陶舒然抓住了他要离开的衣角,梁远京以为她不习惯一个人待在这儿,正想要安抚她。
却见她如水的双瞳眨了眨,澄澈的眼眸望着他。
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梁远京心跳停了一秒钟。
他的目光也理所当然在她脸上停留一霎那。
很快,他轻轻笑了笑,以一种玩笑的口吻看着她说,“等你赢了这把再告诉你。”
陶舒然“嗯”了声。
她的郑重其事反而令这把有点无聊的游戏多了点趣味。
以至于梁远京在外面总是心不在焉地在想她。
等他进来的时候,场子已经热到了另一种程度。
梁远京挑了下眉毛,单手插兜,慢悠悠走过去,在一片激烈的出牌声里,捏着一大把牌的陶舒然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她很紧张的样子,目光炯然地看向前方,因为输了太多把,额头上被贴满了惩罚的小纸条。
看到这幅场景,梁远京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弯下腰,用指尖拨了拨垂下的纸条,笑容很欠。
“怎么那么可怜啊。”
陶舒然仿佛见到救星,鼓起脸颊,有点委屈巴巴地向他诉说。
“他们都太厉害了,我玩不过他们。”
“是吗?”梁远京拖长语调,
附和着她。
“不是说要照顾她吗?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照顾人的?”
他语气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偏宠的过分,倒惹得陶舒然不好意思起来。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解释道,“大家已经让我很多次了,是我自己玩不明白。”
梁远京两指捏着纸条,半弯下腰,和她澄澈双眸对视。
他眼底泛了点笑意,故意逗她。
“想让我帮你?”
“你哄我高兴,我就帮你赢。”
突然咫尺的距离,垂下的纸条让视野受限,窄窄的只剩下梁远京指尖撩起的方寸天地。
陶舒然眨了下眼睛,瞳孔完全被他的脸占据。
而更心动的是,这样近的距离里,她在梁远京的眼睛里,也看见了完全被容纳的自己。
要……怎么哄他?
完全没有这种经验。
陶舒然扭过头去,求救的目光疯狂向方晴宜扫射。
接收到她的讯号,方晴宜立刻丢下手里的游戏机,手撑在沙发上,指着自己的嘴巴拼命向她做口型。
还没来得及看清她说的话,陶舒然就被捏着下巴扭回去了。
梁远京手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威胁的语气听得很真切。
“自己想。”
“不然不算数。”
陶舒然再度鼓起脸,低垂的视线,有一瞬间闪过想要抬起的冲动,触碰到他含笑的一双眼又胆怯逃离。
她的心在此刻雀跃又摇晃,缠绵在下巴须臾温热的触感,好像做梦一样。
脑子里飞快思索过来之前方晴宜给她的补课,羞耻的剧情和台词一股脑儿涌上来,令陶舒然整个人体温骤升。
她感觉心头被一簇火燃着。
“梁远京。”
陶舒然双目紧闭,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她双手合十,眨着眼睛做出一副拜托的姿势,声音非常诚恳地,对他说:
“求你帮帮我吧。”
望着她,梁远京脑袋里浮现出逛超市门口摆着的那尊招财猫,摆着一副厌世的勉强表情,还摇头晃脑说着“欢迎光临”。
陶舒然现在这种别扭的可爱劲像极了。
梁远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完了有点不好意思,曲起的手指抵在唇边,含糊“嗯”了声。
这算是过关了吗?
毕竟也是头一回,陶舒然清咳了声,略有点期待地抬头看向他。
接收到她目光,梁远京挑了下眉毛,抵在唇间的手指往前靠了靠咬住,像是在忍着什么。
过了会儿,他低沉但明显带笑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
“念课文似的,怎么撒娇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猫爪][猫爪]不是我说,我们阿京怎么还有点养成系恋人的感觉?
珍惜这几章的甜度吧,大声喊出我们的基调!我们是暗恋酸涩文!!!(开玩笑)
我对暗恋的理解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心,在勇敢和怯懦里摇摆,就连感情也是在甜蜜和悲伤中交织,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搞的人很痛苦,但只要想到他可能也会喜欢上我这件事,一切付出都好像变得值得起来了。
其中,作为朋友的名义留在你身边暗恋,我个人觉得是暗恋中最酸涩的[爆哭][爆哭]
别问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暗恋过[爆哭][爆哭]
第38章 骑单车
「2018.11.8晴」
夏夜,晚风,月亮,我爱的少年戴上我织的围巾。
一切都是最好。
——摘自《陶舒然日记》
*
陶舒然被打趣的,脸颊通红。
她欲盖弥彰扯了扯卫衣领口,企图拉高领子遮一遮,但一切显然是徒劳无功。
梁远京撑着腿直接坐在了她座位旁的扶手上。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显然有点儿局促了。
陶舒然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他,却被他懒洋洋地摁下去。
梁远京就跟守卫似的,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指点江山。
“你出这个。”
他微抬了抬下巴,一副游刃有余地样子。
“他还有对2没出。”
在以前陶舒然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打牌厉害到能把对面剩余的牌都算出来。
赵政年手里捏着一大把牌,前后左右四条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他不服气:“这还怎么玩啊,梁远京,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啊。”
梁远京“啧”了声,目光慢悠悠看过去,语气散漫。
“不服气你也找一个。”
“激将法是吧?”
赵政年摔下牌,还真随手从沙发上捞了个人过来。
玩贪吃蛇大作战玩到一半的方晴宜直接被拦腰扛了过来,她一脸懵逼地站着,被赵政年一把带到座位上坐下来。
他一副大爷语气:“来,你也帮我看牌。”
方晴宜微笑着看向他:“赵政年,你想死了是不是?”
赵政年:“五百块。”
方晴宜:“乐意效劳。”
过了五分钟后,场上一片混乱。
赵政年忍不住指着她的牌吐槽道:“方晴宜你怎么那么笨啊,人家出过的牌你一张都记不住。”
“你刚刚不是跟我说大小王都出完了吗?怎么她手里还捏着两张?”
“是吗,我不记得了。”
方晴宜皱着眉头嘟囔道:“哎呀,我就是记不住能有什么办法。”
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发火:“嫌我笨你别跟我玩。”
终于,在他们两个的内讧中,陶舒然极其艰难地拿下一局。
撕掉粘贴在额头的纸条,陶舒然眼睛发亮地盯着梁远京看。
她说:“我赢了。”
梁远京嗤笑一声:“就这么想知道?”
陶舒然斟酌着犹豫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梁远京仰起头,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柔软的云朵沙发,他整个人都陷进去,视线失去焦点,茫然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有些昏沉的灯光打下来,整个人身上说不出来的颓意。
陶舒然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沙发下首的地毯上。
这几年她见过梁远京的很多样子,见过他意气风发,见过他勇敢执着,今天却是第一次见他冷淡颓废。
房间的篝火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白噪音,隔壁的套房里传来大家一起唱歌的吵闹声。
只有在这儿,静悄悄的,陶舒然预备好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也渴望走进他的心里。
“高三毕业那年暑假,我去看我爸了。”
在这样的静谧氛围里,梁远京开口说话。
“我爸和我妈属于分居多年的关系,我一直以为他和我妈是两个人彼此由爱走向不爱的正常过程,后来我发现不是,他们两个根本就没爱过我。”
“生下我就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家里终于有了继承人,我爸拍拍屁股飞到美国自由人生,前段时间在机场我们见面了,他牵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梁远京叙述的语言平静无比,每一个字句发音堪称完美,然而他越冷静,陶舒然越是能窥见那隐藏在湖
面之下的情绪波澜。
她心微微一窒,情不自禁靠过去,离他更近。
梁远京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感受干涩眼眶被浸润的感觉,他想,那天傍晚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梁世安抱着还没多大的小儿子站在机场外笑容和善,小不点搂着他的隔壁指着天上的飞机脆生生地开口:
“爸爸,我以后长大也要开飞机。”
“哎呀,开飞机有什么出息,训练又累又危险,我们宝宝乖乖长大,以后继承爸爸的公司。”
这样温柔的语气,梁远京从来没听过梁世安开口对他说过。
那天,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夕阳西下,属于晚霞的余晖更迭成一片看不见的夜幕。
梁世安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他语速一如既往的快,地道流利的英文不带任何停顿,好像和他多说一秒钟就是浪费时间
“听你妈说你来美国了?是下午的航班吗,我怎么到现在没见到你。”
梁远京沉默着说了句:“我还没到。”
“哦,那你别来了吧。”
梁世安匆匆挂断电话:“这儿有时差,你来一趟也麻烦。”
在这么多年的记忆里,梁远京总是记得和梁世安很久之前相处的一帧。
他记得当时高大挺拔的父亲抬起他的双臂,将小小的他托举至头顶。
那时候他惊叹于天空的辽阔,立志要当飞行员,遨游宇宙。
梁世安响亮的声音回答在他耳边——
“你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梁远京坐起来,夹了点冰块扔进玻璃杯,仰起头闷着喝了口酒。
他眼尾的位置晕得有点红,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有点自嘲地看着她问:“现在呢?”
“我还是谁的骄傲?”
“我的。”
毫不犹豫的回答,梁远京握住酒杯的手顿了下,掀起眸,目光慢条斯理落在她脸上。
被他突然注意到的目光,陶舒然心跳错了一拍。
视线不清的暗处,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被一种渴望他看见又害怕他看见的情绪折磨。
刚刚不应该回答的这么快的,但,这的确就是陶舒然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梁远京,我一直都是以你为前进目标的。”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我的骄傲。”
梁远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印象里她很内敛,不大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这双圆圆的杏眼看向他的目光显得格外真挚动人。
他笑了下,指尖摩挲着玻璃杯壁,忽然站起来,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扔进她怀里。
“交给你保管了。”
陶舒然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居然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要戒烟?
什么时候她在梁远京这里有了这样重的分量?
梁远京抄起桌上的钥匙,语气漫不经心。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陶舒然乖乖“哦”了声,拎着包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
“喝酒了,骑这个送你行不行?”
马路边,梁远京指着旁边一排蓝色的共享单车问她,陶舒然愣了下,点了点头。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辆,抬头目光瞥了一眼她的包,伸手要过来背。
随口道:“你那包里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陶舒然差点忘记包里还有给梁远京的礼物。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来,真正要到送礼物的时候,又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恰好梁远京调完座位高度,两腿长腿迈开慵懒地支在地面上,见她藏藏掖掖的样子,故意偏过头来视线朝后看。
他笑了下:“藏宝贝呢?”
陶舒然一鼓作气递过去:“给你的。”
“生日礼物?”
他似乎有点惊讶,接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漂亮的蝴蝶结绑带,丝带拉开的一瞬间,陶舒然仿佛感觉到自己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被完□□/露在他面前。
砰砰。
她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跃出来。
梁远京手拎着那件酒红色的羊绒围巾,笑着拨了拨下面的装饰挂坠。
打趣道:“呦,这是小猫爪印吗?”
他指尖点着的地方刚好是她绣的那个歪歪扭扭的R字,听出来他揶揄的意思,陶舒然脸红了又红。
还是忍不住反驳:“这是字母!”
梁远京哼笑道:“哦,我还以为是一只小猫踩下的脚印。”
“买的时候只剩下这个字母了。”
“嗯,谢谢。”梁远京把围巾戴在脖子上,“我挺喜欢这个礼物的。”
陶舒然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欢欣感充盈。
喜欢的人亲手戴上了自己织的围巾,她弯着眼睛看向梁远京,在沉寂的夜色里,少年踩着自行车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他浑身上下充满自由的气息。
是真真正正闪耀的少年。
梁远京说的不错,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她的择偶标准的确被提到一种很高的程度。
因为她的生命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因为自己喝酒,宁愿踩共享单车也要送她回家的少年。
今夜月亮明亮,她被皎洁的光辉温柔拂面。
*
回到宿舍以后,方晴宜赶紧给她打来了电话。
“就这样?”
她大失所望:“你们就没有点别的进度吗?”
陶舒然摇摇头,怕这位军师太失望,试探着开口。
“一起骑车了算不算?”
方晴宜甘拜下风:“太纯爱了你们。”
那又能怎么办呢?
陶舒然捧着书,觉得让梁远京喜欢上她这件事,比期末考试考满分还要难。
11月过去以后,期末周就进入了倒计时。
陶舒然时间一下子变得不够用起来,平时没课的空闲也都待在图书馆学习。
听说梁远京的训练也加强了频率,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里偶遇过他了。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考古学基础课,陶舒然跟着林亭舟回她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拿工具。
事情的起因是前段时间的书画装裱课,她买的工具不称手,实操起来总是出错。
林亭舟想起来家里有套旧工具,让她下课顺路拿回去。
陶舒然受宠若惊,连连推脱。
没想到林亭舟看着她说:“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成绩。”
“说实话,我在心里是把你当个好苗子培养的。”
第二次来林亭舟的家,这里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门口玄关处多了几双白色球鞋,熟悉的款式,陶舒然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钟。
林亭舟拿来一沓纸,一把马蹄刀,交代给她一个最简单的任务——刮纸。
顾名思义,就是用马蹄刀剔除纸上的草棍,煤炭等多余物质,在实际操作中一定要注意力道,不能刮破纸。
这项活练的其实就是基本功,不仅要心细,手也要稳。
有这么一个单独开小灶的机会,陶舒然当然求之不得。
她静下心来,握着刀一板一眼开始刮。
浑然没注意到有人开门进来。
梁远京换鞋走进家门,转个弯发现客厅的茶几上趴着个小小的人儿。
他定睛看了几秒钟,也没打扰她,一个人慢慢走过去,盘腿在她身边坐下来。
垂下的碎发掉下来遮住了视线,陶舒然腾出手弄了好几次,那缕不听话的头发总是压了又掉。
梁远京伸手拢住她的头发,动作自然无比。
陶舒然愣在原地,握着的刀钝了下,在粗糙的纸面刮出一道凹痕。
换完衣服出来的林亭舟也吓了一跳。
记忆中的梁远景冷淡疏离,就算是同龄的女生也懒得给一个好脸色,更不要提纡尊降贵做这种照顾人的事情。
林亭舟咳了声:“梁远京,你进来一下。”
……
二楼的书房内,梁远京身形懒散,目光随意落在展示柜上的一架全真飞机模型上。
林亭舟单枪直入问他:“我听学校里的同学说,你最近在和我班上的陶舒然谈恋爱?”
“你不是说大学毕业之前不谈恋爱吗?现在跟我说说,是什么想法。”
梁远京手撑在柜子上,语调有点懒。
“谈恋爱是真,爱是假。”
他把事情大概和林亭舟说了下,大概就是做个报备,好歹陶舒然也在她手底下上课,算是半个学生。
梁远京低笑了声,语气不吝。
“她挺喜欢文物修复的,劳烦您多照顾照顾呗。”
“我把她当妹妹看的。”
林亭舟一记眼刀瞪过去:“也就你们年轻人能想出这么荒诞的主意,还假装情侣。”
“梁远京,我看你要栽。”
“怎么可能。”
梁远京
眉眼飞扬,遮不住的少年锐气就快要溢出来。
“再过两年我就要去航大封闭式训练了,到时候您再想见过我可得仰头了,要不然我现在提前给您签个名吧?”
林亭舟被他这幅顽劣的样子逗笑,她眼角褶皱堆出岁月的痕迹,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的爱人徐徐走过来。
那时候她是他的忠实粉丝,撕下笔记本的第一页,羞怯地找他要签名。
他那时候没签,她有些不解和难过,后来结婚的那一天,他说属于她的第一个签名,要留在那本大红印章戳下的证件上。
年少时的爱情,的确是最美丽动人的记忆。
想到这儿,林亭舟目光重新落回梁远京脸上。
轻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
客厅里,陶舒然已经将所有纸都清理干净。
回想起刚刚林亭舟出来时发冷的声音,陶舒然心里砰砰乱跳个不停,忐忑又不安。
她和梁远京恋爱的消息瞒不住。
这位在修复界以严肃著称的大师,听闻家教家风甚严,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责骂梁远京。
毕竟听梁远京说过,在他的人生规划中,是没有恋爱这一项计划的。
可是他们谈恋爱就是为了消除掉恋爱的风险。
梁远京那个桀骜不驯的性格,大概也懒得解释。
想到这儿,陶舒然更加坐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走向二楼,准备主动找林亭舟坦白。
却在踏入二楼最后一块楼梯时,清晰听到房间内传来的交谈声。
下意识的,陶舒然转身就要走。
可梁远京的声音将她定格在原地。
房间里,林亭舟盘问着,“那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
陶舒然听见梁远京的声音无比清晰,他的情感如同少年赤子之心不做伪装,坦荡利落,爱与恨都分明。
也因此令陶舒然的暗恋更加苦涩。
在这个凛冽的冬夜,他终于给了夏日蝉鸣时分的爱恋一个答案。
梁远京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我不会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梁远京,你这么拽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第39章 未雪季
「2019.01.01微雨」
新年快乐,y。
今年没有下雪,也没有见到你。
——摘自《陶舒然日记》
*
林亭舟嗤笑一声:“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梁远京抻了一下胳膊:“应该吧。”
“我没有考虑爱情的权利。”
这话怎么说,不过就是去军校封闭培训两三年,怎么落在他嘴里像是生离死别,注定孤生一样。
林亭舟“啧”了一声,生平头一回觉得把这个孩子培养的道德责任感太高也不是个好事。
出于女性情感的细腻,林亭舟不免提醒他,“那你就一定确保她对你没感觉吗?”
“万一她喜欢上你了呢,这可是要对人家姑娘负责的事。”
梁远京扯了下唇:“她有喜欢的人。”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就算有——”
他微微抬起下巴,漆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狂悖的姿态,以一种笃定的口吻说——
“我负的起。”
林亭舟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梁远京,你知不知道你从小就口是心非?”
“你爷爷因为身体原因退役再也无法驾驶飞机,你为了完成他的愿望主动提出要学飞行,那时候你就口是心非说是自己的爱好。”
梁远京薄薄的眼皮动了下。
声音很轻地说:“现在,它真的是我的爱好和梦想了。”
“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被你握在手里的,很多东西,譬如感情,总是失去之后才后知后觉。”
林亭舟以一种玩笑口吻打趣道:“口是心非的小朋友最后只能握捏着空掉的玻璃罐哭泣。”
“是吗?”
听得出她的提点,梁远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耸了耸肩,一副浑不吝的顽劣。
“但我现在的确没有喜欢的感觉。”
他语气摆的认真了点:“我只希望她变得更好,希望她昂扬,希望她铮铮,就算柔软,也要开出属于自己的一朵花来。”
等以后功成名就,他也可以骄傲地向别人宣布——
这是他亲手浇灌出来的一株花。
好像和陶舒然养0713的程序差不多?
想到这儿,梁远京眸子里泛了点笑意,放在裤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朝林亭舟打了个招呼。
一边握着电话一边向外走,接通电话的前一秒还不忘叮嘱林亭舟:
“她挺有天分的,您记得多照看点。”
*
从林亭舟家里离开后,陶舒然就有点魂不守舍。
不想给老师留下不告而别的坏印象,走之前她强装镇静,把材料整理好放在桌面上,又编辑了一条短信说明离开的理由。
这一切都做好,陶舒然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悲伤一股脑儿涌出来。
她躲在公交车站台下,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紧紧咬住的下唇失去血色。
梁远京那句“我不喜欢她”在她脑子里成百倍的回荡。
坚守了一整个夏的信念在此刻全都溃败,陶舒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徒劳功。
梁远京不喜欢她。
也许,梁远京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残酷的真相打碎幻想泡泡展露出来,很多个难眠的凌晨,她辗转反侧,总是在想他们有没有真恋爱的机会。
于是星座、八字、星盘,这些幼稚的把戏,都成为了她在微小中寻找希望的可能。
但现在,她还没有鼓起勇气向他告白,就已经听到了答案。
城市淅淅沥沥下起大雨,突兀来的一场雨,像老天对这场糟糕结局的回应。
“陶舒然?”
梁远京握着手机,在勾连成线的朦胧雨雾中勉强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
他踩着雨水小跑过去,果然看见她弯着腰抱着膝盖的样子,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侧,显得有些狼狈。
“人找到了,我先挂了。”
“哎?我跟你说,许彦扬谈恋爱的消息你千万别跟她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电话里,赵政年还在喋喋不休的叮嘱。
梁远京一把挂掉电话,他偏过头来看向她,心想晚了,看她这副样子,多半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刚要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
陶舒然闷闷不乐地开口:“梁远京,我们保持一点距离吧。”
“怎么,别的男人乱谈恋爱,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梁远京低嗤一声,撑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她。
陶舒然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哭得动容的眼睛望着他,委屈的神色明显。
饶是梁远京也愣了一下,差点要真情实感代入自己是辜负她感情的渣男。
他没带纸,干脆脱掉衬衫外套卷成一团塞进她手里。
不算温柔地说:“擦擦眼泪和头发。”
陶舒然没有伸手,她抬头望向他,他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深长眼眸微微挑起,就算冷酷,时时刻刻也好像在蛊惑人。
方寸之地,顷刻之间又被他的清冽气息围绕。
是靠近也是陷阱,是甜蜜也是折磨。
在今晚,陶舒然的情绪有点儿崩了,她低下头忍不住啜泣,以一种请求的口吻拜托他。
“梁远京,你知不知道,你越靠近我,我越难过。”
就因为许彦扬谈恋爱的消息?
她要因为另一个男人迁怒他?
梁远京舌尖抵住脸颊,忽然冷笑一声。
当下立即道:“
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我们可以结束这段关系。”
空气里陷入久违的沉默中,凝结的气氛像成团的乌云,黑压压的逼得人喘不过来气。
陶舒然一直没说话,低垂的头发遮住眼中的神色。
好像她大多数时候天赋如此,只要不想要,任何人都看不穿内敛的情绪。
梁远京舌尖抵住脸颊,不明白自己心里这股戾气由何而来,也只沉默着把她送回学校。
临要分别的那一刻,他转身离开。
忽然心里有点儿不爽,滚烫的体温靠上来,直接拽住她的胳膊。
“我要去西北某个城市封闭训练三个月,明天一早的机票,电话里说不清楚找你告个别。”
“随便买了个礼物,三个月,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他说话的语气又冷又硬,明显心情还不太好的样子。
风里,陶舒然眼泪吹干在脸庞上,脸颊一阵刺痛,听到他的话,视线有一阵的恍惚。
原来今天晚上,梁远京是特地来找她告别的吗?
她心里忽然后悔起来,自责的情绪涌上来。
陶舒然难过地咬住下唇,小声对着他说——
“梁远京,对不起。”
“如果你想分手,就分手吧。”
梁远京瞥了她一眼,女孩的脸色很差,苍白的,摇摇晃晃的身形,全身充满了那种脆弱感。
他印象之中的陶舒然永远是温柔内敛的,像一株静静开放的山茶花,但她总是因为一个男人一次而又一次的伤心失态。
这不应该。
至少她不应该。
梁远京叹了口气,感觉心里那条线又往后退了点,因为被迁怒生气的情绪这会儿荡然无存,他心里有个念头一直在叫嚣,好像他天生对陶舒然是无底线纵容。
于是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我的选择,交给你。”
*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度过了一个没有梁远京的寒假,有时候陶舒然都恍惚,恍惚好像他们从来没有遇过。
2017年的那个夏天仿佛就是她人生的一场美梦。
这三个月,她反思了自己上一次的表现。
其实梁远京很无辜,而那一天是她没控制住情绪,将自己对暗恋的反馈需求强压在他的身上。
但是暗恋大部分是没有答案的不是吗?
在开始的第一天,陶舒然就已经做好无疾而终的准备。
她垂下眸,站在巷子口那个掉了绿漆的邮筒上前发呆。
“你在想什么,陶舒然。”
熟悉的声音将陶舒然的思绪勾了回来,她转过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傅长沛,显然有些惊讶。
“你从学校里回来啦?”
“嗯,回来看看我奶奶,顺便继承一下家业。”
说着,傅长沛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青苹果味道的棒棒糖递给她。
陶舒然眼睛亮了一霎:“我最喜欢的味道!我前两天去你家的时候不是说卖完了吗?”
傅长沛挑了下眉毛:“刚补的货。”
他弯下腰来,小声凑在她耳边说,“青苹果味的我进了一整大盒。”
陶舒然开心了,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有些感慨地仰头看着他说:“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感觉昵友长高了点。”
“是吗?”
傅长沛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埋在黑色羽绒服的脸忍不住发红。
他别过头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阿京说他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估计这个暑假大家见不到了。”
陶舒然睫毛垂下去,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淡。
也声音都低落下来。
“我们很久没聊天了。”
提到梁远京这个名字,眼前的女孩又变成了刚刚那个站在邮筒前垂头丧气的小鸟。
傅长沛轻声问:“有矛盾了?”
陶舒然沉重地点了两下头。
也许是性格使然,傅长沛是个很适合倾听的对象,他沉默寡言,很少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绪,在开解这件事上却又独到天赋。
积攒了一个寒假的沉郁在此刻冒了尖,作为秘密的共享者,陶舒然忍不住向他分享自己的境况。
“没办法控制靠近他的心,外溢的情感却又伤害到彼此。”
她由衷地感慨:“暗恋,真的太痛苦了。”
傅长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吧,阿京这个人很矛盾,孤僻又温暖,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数学联赛,团队赛,必须要组队的那种,那天我主动选择了他,后来我们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你只要走近他一小步,就会发现他其实很好接触。”
陶舒然无奈地说:“但是当我走近他,我想要的就变得更多。”
“都这样。”
傅长沛笑了下:“我喜欢一个人,一开始只是想要陪着她,渐渐的我变得贪婪起来,想要她多看我一眼。”
“暗恋吗?”陶舒然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话。
“一件常常伤心的小事罢了。”
傅长沛不置可否,双手插在兜里,忽然轻笑一声。
他们两个默契转头,在彼此对望的目光里不约而同说出一句——
“但乐在其中。”
说完这话,陶舒然反应过来,有点不知所谓地看着他问,“不对啊,你暗恋什么?”
傅长沛挑了下眉毛,平静如水的脸上罕见的多了点生动的表情。
他语调慢悠悠道:“这就涉及到另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了。”
陶舒然鼓起脸:“可是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那是我自己猜到的。”
他顿了下,缓缓开口,“不过我可以教你怎么离阿京更近一点。”
陶舒然下意识问:“为什么?”
傅长沛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他一双温柔含水的眼眸总是有许多读不懂的情绪,像一场连绵晚来的秋雨。
在摇曳之中,展露的情愫如星辉一样微小。
比起拥有,傅长沛更希望他爱的女孩能够奔向幸福。
*
和梁远京重逢的时间,比想象之中的要迟,又比意料之中的突然。
在一整个没有存在感的冬天溜走之后,巷子口的那颗梧桐树又重新冒出属于新春的嫩芽。
陶舒然每一天依旧过的一样,每天七点钟准时起床,完成一天的课表,然后按部就班的去图书馆学习,睡觉,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那些汹涌不平的情感因为一个人的离开渐渐压抑下来,同时,思念如同藤蔓,抽条似的缠绕。
这几天陶舒然总是反复翻看一条信息,那是这几个月来她和梁远京唯一的通讯。
在新年那一天,她假借群发的名义,给他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但很遗憾,这条信息没有得到回音。
他好像彻底在她的生活中消失,让她冷静的空间保留的很足,也令他们分手的传言彻底坐实。
面对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陶舒然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
直到学校论坛盖起了「飞行班梁远京和陶舒然是不是真分手了,三个月没看见他们互动了」为题的论坛高楼,那种分手的实感才真真切切浮现出来。
她不可以再自欺欺人了。
陶舒然难过地走出教学楼,怀里抱着一大堆理论相关的工具书,耳边是舍友喋喋不休的声音。
作为磕cp的第一大狂热者,罗秋雅对他们这段感情的重视程度,比陶舒然本人都要高。
“你们真的没分手吗?”
罗秋雅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梁远京主动给你打视频电话?情侣之间不应该很腻歪吗?”
因为他们不是真情侣啊。
陶舒然应付地
说了声:“可能感情淡了吧。”
罗秋雅恨铁不成钢地说:“然然,你要主动知道吗?感情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他不联系你你就主动找他。”
“他在训练,信号全屏蔽,内容也都是保密的。”
此时此刻,陶舒然忽然有些理解梁远京为什么坚持不恋爱的选择了。
这种在恋爱中忽然消失两三个月的行为,的确很伤害另一个人的心。
所以他拒绝一切感情的靠近,不拥有也就不伤害。
“也可能单纯就是腻了。”林双语出惊人,“我之前听过传闻,说梁远京这种桃花泛滥的脸,通常谈恋爱三个月就会腻。”
这话一出,大家还真仔细算了下时间。
谭悦怡小声地打抱不平:“那梁远京这不就是在冷暴力逼然然分手吗?”
“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眼看话题越聊越偏,陶舒然怕再接着聊下去,梁远京在他们口中就要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但是有很多事她也的确无法开口解释。
只能含糊一句话带过去:“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双一拳头挥过来,愤愤不平道,“男人的心最看不懂了。”
她太激动,一个拳头在空中挥舞半圈,不偏不倚刚好砸在陶舒然成摞的书上。
她们两个人都惊呼了一声,林双是被痛的,而陶舒然则是被突然倒塌的书本吓到。
厚重成册的工具书纷纷扬扬落下来,有好几本重重砸在她的脚背上,疼痛一下蔓延开来。
陶舒然咬住下唇,艰难地抱着剩余的书弯腰去捡。
她动作吃力极了,有几本落得远了点的书怎么也够不到,用力的手指隐隐泛白。
在余光中,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出现。
梁远京肩膀上松松垮垮背了个包,沐浴在一片落日余晖之下,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书。
然后含着笑,少年感十足的朝她倾身而来。
见到他的一瞬间,陶舒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愣怔感。
微微睁大的眼睛,她感觉她沉寂已久的心慢慢的,又开出春天的小芽。
梁远京和之前比没什么不同,似乎更挺拔了点,脸部轮廓更加锋利,一双薄唇微勾。
他俯下身来完全和她平时,上挑的桃花眼泛滥笑意,连语调都显得蛊人。
“好久不见,陶舒然。”
当着所有人的面,梁远京姿态放得低,主动问她——
“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悄悄开了段评(其实是到今天才想起来),大家尽情留言吧哈哈哈哈。
分手快了,不会两年后的哈哈哈哈,那对我们然然也太折磨了,假恋爱真暗恋。
梁狗很快就会啪啪啪打脸,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失去的那一刻明白爱,啊啊啊破镜重圆最好磕的点来了。
第40章 流眼泪
「2019.05.14阴转多云」
而我最好的一切,是你。
——摘自《陶舒然日记》
*
“哇塞,哇塞。”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作为万众瞩目的梁远京,从踏进校园以来就成为了目光之中的焦点。
谁也没想到他回来去见的第一个人会是陶舒然。
也没有人想到高傲桀骜如梁远京,居然也会摆出这样一副低姿态求和的样子。
连陶舒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不明白这是一副怎样戏码。
明明是她做错事情惹他生气,怎么到最后低头道歉的人反而是他?
在不知所措中,罗秋雅率先开口缓解了尴尬。
“哇,原来是我们大家误会了,然然,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和梁远京是小情侣闹矛盾啊。”
一本、两本,三本……梁远京漆黑的眸紧盯着陶舒然的脸,当着她面抽走大部分的书。
然后抱在自己怀里,很顺理成章地问,“你要去还书?”
“我跟你一起吧。”
陶舒然呐呐地“嗯”了声。
识趣的舍友早就一溜烟跑开,一条路上只剩下她和梁远京两个人慢慢在黄昏底下走。
“你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来的时候听到一些传闻。”
梁远京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很轻松地举起摞得老高的书。
陶舒然心情闷闷的。
低落地说:“不是传闻。”
梁远京脚步立刻停顿下来,她低着头走路没发现他转身,倒是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
陶舒然吃痛地捂住额头,即便这样,也不敢抬头看他。
她怕又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令她难过的情绪,也许三个月的时间他会发现,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也并不足够冷静坚强做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梁远京又重新抬腿往前走,丢下来的语气有点散漫无意。
问她:“怎么,你做好选择了吗?”
她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心都乱成了一团。
到了图书馆门口,梁远京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做好决定以后,被分手,被甩开的那个人也一定是我。”
“为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哪有谈恋爱让女孩子受委屈的道理。”
陶舒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说结束我们这段关系,是因为那天我难过的哭出来了。”
“对啊。”
梁远京耸了下肩膀:“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你生气了。”陶舒然小声嘟囔。
“犯不着。”她说话的声音太小,梁远京半弯着腰靠过去听,舌尖顶着脸颊散漫笑一声,语调勾着一抹漫不经心。
他又说了遍:“我还犯不着和你这种失恋的小朋友生气。”
陶舒然鼓着脸强调:“我不是小朋友。”
梁远京敷衍地“嗯”了两声,显然不对她这句话抱有任何赞同。
他抬起头打量着她的脸,忽然笑着感慨。
“陶舒然,你的眼泪对我太有攻击力了。”
刚回基地训练的那几天,他总是心绪不宁想起她哭着的一双眼睛,总觉得懊悔,懊悔自己话说得有点重。
但又碰不到手机,没办法和她交流。
所以只能等见面了。
他说这句话,对陶舒然也有很强的攻击力。
她沉默了半响,把书还给管理员,走出图书馆的时候转过身轻声问他,“梁远京,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梁远京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他剥开糖纸把糖含在舌下,顺手也剥了颗塞进她嘴里。
随口问:“什么感觉?”
清冽的气息充盈整个口腔,像他身上的味道,将所有冷静的情绪召回,却又不可自抑的沉溺在糖果本身的甜味里。
陶舒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到像是自言自语。
“明明知道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
喜欢梁远京这件事,就好像一颗带着甜味的薄荷糖。
这句话说完后,梁远京也沉默下来。
在他的思维里,对于这种犹如飞蛾扑火的爱恋显然不理解,但视角转换,如果将她喜欢的人比作飞行,这种浓郁的情感一下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于是他带着反思开口:“陶舒然,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放手也没有错。”
“这几个月我想了下,我没资格以你不受伤害的视角要求你不去喜欢一个人,因为喜欢的情感本身就是美好的。”
陶舒然怔怔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又有点感动,那种想哭的感觉又要冒出来。
梁远京好像猜到她的反应:“但我希望你尽可能的少流眼泪。”
陶舒然笑着说:“我不会再流眼泪了。”
因为我的喜欢,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这几个月当梁远京开始退出她的生活,陶舒然开始明白,此时此刻一旦她选择放手,那么属于梁远京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她的痕迹。
为这段暗恋再勇敢一次吧,陶舒然。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就保持之前的合作关系。”
“为什么?”
梁远京不解地看向她:“恋爱谈久了别人会以为是真的,这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你走之后,许彦扬又来纠缠过我好几次,他明明有女朋友
还要来骚扰我,你在的话,他不敢那么放肆。”
陶舒然敛下睫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再说了,你不是说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了吗?”
梁远京胸膛溢出笑:“好啊陶舒然,学聪明了啊。”
都开始拿话堵他了。
他想了下说:“那就到大三结束,最后一年我们整个飞行专业都会去航大封闭培训,到那时候你不会再见到许彦扬。”
陶舒然乖巧地应了声“好”,在心里悄悄倒数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对了,我喜欢的人不是许彦扬。”
快要走回宿舍,陶舒然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她喜欢的人那么好,才不可以被许彦扬这种品行不端的人霸占名头。
梁远京在她宿舍楼下驻足,脸上流露点惊讶的表情。
自然而然地问:“那是谁?”
陶舒然仰起头,看向天边慢慢爬上地浅浅新月,脸上的笑容苦涩而又无奈。
她没有看向他,那股忧伤却还是飘向他。
“月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
回到宿舍,一种死一样安静的氛围包裹着陶舒然整个人。
林双趴在桌子上补觉,谭悦怡在看书,而罗秋雅很符合她写手的身份,键盘噼里啪啦快要敲出火星。
陶舒然猫着腰,企图降低存在感,快速穿梭过道。
刚走到罗秋雅身后,被她一把抱住。
“啊啊啊啊,人已经磕晕,然然,你快点告诉我你和梁大机长的恋爱细节。”
陶舒然拉住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双儿在睡觉呢。”
“她没睡。”
罗秋雅了然道:“她只是被你和梁远京的爱情甜晕了。”
话音刚落,林双站起来大喊,“上天啊,属于我的爱情什么时候会降临到我身上啊。”
“为什么整个庆大我就找不到一个合眼缘的男人。”
林双接近一米七五的身高,站起来声音穿透力也很广,陶舒然夸张地感觉整栋宿舍楼都能听见她的回声。
她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磕晕了。”
罗秋雅把电脑推到她面前。
“然然,你自己看。”
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之前猜测她和梁远京的分手贴。
陶舒然之前有浏览过这个帖子,里面有很多话说的还挺过分,她当时看了有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后来就不再去看了。
罗秋雅手指飞快滑动,一路滑到最下面一条。
是一条署名为「0713」的id发的回复。
「麻烦删帖,我女朋友看见会不高兴。」
简单利落一句话,语言很有梁远京的风格。
罗秋雅笑着打趣道:“让我们猜猜这位0713的热情网友是谁呢?哎呀,这也太难猜了吧。”
是梁远京。
“0713是什么意思?”
陶舒然轻轻笑了下,有点害羞地说,“是我们一起喂的一只猫。”
“太甜了,我宣布梁远京是我见过最护短的男朋友。”罗秋雅尖叫着跑开,口中念念有词。
“别管我了,我要给你们写一百篇同人文。”
陶舒然没想到梁远京会用这个作为id。
他并不知道这个日期的真正含义,却意外的,叩中她心灵最深处。
*
陶舒然的生活又陷入了一种久违的平静里。
每一天她照常起床,上课,不同的是偶尔会在下课经过的小道上和梁远京邂逅。
这种意外遇到的感觉,构成了生活里幸福的来源。
终于,在林亭舟的办公室里,她又再一次遇见了他。
陶舒然来林亭舟的办公室拿比赛材料,五月份有一场全国文物修复大赛,林亭舟预备让她参加练练手。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舒然自己都惊讶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您说我吗?”
一个刚刚接触文物修复还没有一年的学生。
“选手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比你接触这一行也多不了几年。”
林亭舟笑着说:“你先参加省内选拔赛,试试手感,我看你不是对上手修复很感兴趣吗?听大三的高老师说你没少去旁听他的课。”
听到这话,陶舒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还是有点没自信,毕竟实打实上手修复一件文物,她还真没练过几次。
林亭舟拍了拍她肩膀:“五月我给你特训。”
“阿京这孩子给我打包票,说你肯定能行。”
陶舒然再度惊讶地抬起头:“是梁远京向您举荐的我?”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
林亭舟:“在同批学生中你专业知识是最好的,又肯下功夫,我选中你,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
陶舒然被这番话激励到了。
她重重点了下头:“林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不用太焦虑,等大二你们会慢慢接触到更多实操课,新校区就要建好了吧,有专门一层楼给你们当练习室。”
陶舒然愣了下:“您是说,我们要搬到新校区?”
林亭舟点了点头:“具体时间还没定,新校区环境更好,怎么,你不想走?”
陶舒然心跳错了一拍。
连忙摇头。
“我先回去了,老师。”
她心不在焉地走回宿舍,站在楼下发了会呆。
如果是秋雅他们听到要换新校区的事情,一定会开心的当场转圈。
但是陶舒然一点喜悦的情绪也没有,新的校区在临川那儿,这意味着她要搭乘2号线地铁,半个小时后才能回到这里。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回到这里呢?
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陶舒然沮丧地蹲下来,扒拉着草丛,开始找0713。
她起初叫它的名字,后来开始喊“咪咪”,0713还是没有出来。
陶舒然叹了口气,开始“喵喵喵”到处找。
终于,在宿舍后方的转角草丛里,她终于找到了这只橘猫。
也看到了一个不期而遇的人。
梁远京穿了一件灰色卫衣,外面套了件菱格的飞行夹克,单手拎着一大包猫粮,正半蹲下来喂猫。
可能因为如此慷慨的喂猫方式,他脚边围了不少只流浪猫,什么品种颜色的都有。
梁远京显然不太理解这些小猫疯狂勾着头蹭他鞋面的行为,一边“啧”一边拼命向后退。
见此,陶舒然忍不住笑出声。
丛口袋里摸出自己带的分装猫粮,她蹲下来,最先喂自己熟悉的那一只。
梁远京定睛看了几秒钟。
问她:“啧,这大肥猫是谁啊?”
陶舒然:……
“0713。”
梁远京挑了下眉毛。
至于吗,他才走了几个月,那只小哈吉米就变成一辆重型卡车了?
他点了点头,语调拖得很长。
“哦,是我们的0713啊。”
陶舒然喂猫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她轻轻摸了摸0713的脑袋。
「我们」
她喜欢这个词从梁远京的口中念出来——
作者有话说:“明知道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落泪了55
大家有什么自己很执着的事情吗[爆哭][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