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们是谁,为何要拦下我们。”眼见前方马车就快要撞上她们后,面覆薄寒的姜芜迅速勒紧缰绳拉开距离。


    她不认为对方是不小心,要知道她选的这条小路本就鲜少有人走动,何况是在落雪封山时出现。


    “夫人,是我。”随着车门拉开,一张濯濯如春月柳的脸露了出来,无端令人想到雪山中修炼百年后化为人形的精怪。


    “不知殿下拦住臣妇所为何事。”手指攥紧缰绳的姜芜立时泛起不安,驭着马儿后退,并朝檀云使眼色。


    她对贺时晏的感观并不好,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他会出现在这里,难保不会是知道了她想做什么,特意在此守株待兔。


    要知道,他称得上是沈听雪的头号拥趸。


    贺时晏无视她的戒备,笑得温和守礼,“夫人这是要上山吗?不过孤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雪了,此时上山难免会遇到危险。”


    “多谢殿下好意,臣妾还有事得要先行一步,待哪日得空在和夫君一道前去拜访殿下。”至于为什么要上山,姜芜认为自己对他无可奉告。


    “夫人若是执意上山的话,不如和孤一道,孤正好有事也要上山。”贺时晏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骑着的马上,“天寒露冻,坐马车总归比骑马舒服许多。”


    他嘴上说是邀请,用的却是高高在上的,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命令。


    压在云层下的沉沉雪花开始零星飘落,试图将整个大地变得银装素裹。


    沈听雪来到蘅芜苑,却闻无论院中还是屋内都静悄悄得只余雪落风扬枝。


    瞧着这扇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槅,眉稍微挑,难不成是她知道自己要过来,特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


    只觉得她下了一步臭棋的沈听雪掩鼻往后退一步,面挂担忧,“不是都说师母生病了吗,师母怎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要是不小心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紫鹃走后,现接替她位置的玉芍忿忿不平地唱起白脸,“郡主心善,要婢子说丞相夫人不一定是生病了,多半是躲在屋里头装病想要晾郡主在外吹风。果真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尽会使些不入流的腌臜手段。”


    盖住被子蜷缩在床上的玉漱紧张得连牙齿都直打颤,生怕郡主会踹门进来。要是等下郡主发现躺在床上的不是夫人,而是她的话。


    夫人,你说好要早点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施主您来了。”手持佛珠捻转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一句佛号后做了个请,“师叔已在禅房内等候多时。”


    正好不容易甩开贺时晏,冻得鼻头发红的姜芜正惊奇了无大师怎么知道她要来,随后又很快释然。


    都是得道高僧了,掐指一算算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同小师父道谢后,顶着半脑袋雪花的姜芜没有耽误地就往禅房内走去,“想来了无大师已经猜


    到我来寻你所为何事,不知大师可有解决之法?”


    掩于袅袅茶雾后,是一个生得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倒了一杯茶给她,“老纳晓得施主的来意,冬日天寒雪厚,还请施主饮一杯否。”


    心急如焚的姜芜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情,又想到若是她不喝,他会不会不说了,只能接过后一饮而尽,“现在大师可否告知我解决之法了吗?”


    见她如此牛饮,简直玷污了自个好茶的了无大师嘴角微抽,“施主认为老衲的茶可好?”


    姜芜砸吧了下嘴,她能说她喝得过快,根本都没有尝出是什么味吗?


    正准备随口胡诌两句,突然脑袋一沉磕到了桌上后沉沉睡去。


    效用快得她都没有来得及骂一句茶里有问题,等她再次睁开眼后,就发现她不在身处那间可谈今论古,煮茶论道的禅房里,而是那座处处透着阴森诡谲的牢房中。


    拍了拍脸蛋的姜芜压下心头惊疑,当即顺着上次的路往关押着他的牢房走去,一路上小心警惕地避开着可能会遇到的人。


    好在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其他人,并很快找到他所在的牢房里。


    正准备过去时,却看见了许多个她,不,应该说是很多个顶着她一样容貌的姑娘。


    虽是一样的脸,气质却是截然不同,她们有娇媚有清纯可爱娇憨,亦有高冷杀伐果断。


    姜芜并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就没有贸然出现,而是藏在暗中,围观着她们围着谢霁。


    因离得远倒是不曾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只是见她们虽是一堆人围着谢霁,但都是井然有序的一个一个上前同他说话。


    就在姜芜困得眼泪狂掉,直打哈欠时,那群人才终于走了,为了防止她们还会回来。


    搓了一把脸的姜芜不敢在耽搁,轻手轻脚的推开并未上锁的牢门后,来到比第一次见到时好歹有些人样的谢霁面前。


    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后,才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睛前晃了晃,且压低声线道:“夫君,是我,我是姜芜。”


    正闭眼假寐的男人眼皮都未掀,全然当她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姜芜见他态度如此冷漠,也没有多想,简而要重的说起正事:“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什么办法能把你带出去。如果你在这里,现在外面的那个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不是在清楚不过吗。”此刻男人一贯如浸入雪水般冰冷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尽的自嘲。


    还没等姜芜问他是什么意思,又被他接下来说的话给砸得大脑一片空白。


    “九十二号。”


    “不是,什么九十二号啊?”姜芜正想要问他为什么叫自己九十二号,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连眼皮都舍不得掀开一下,就先眼前一晃,周围场景再次随之变化。


    每逢山寺钟声起,且惊起一片雾霭云海。


    “施主,不知老衲这茶,你可还满意?”了无大师的话骤然于耳畔响起,切割虚与实。


    “大师的茶自然是好茶,只是………”指腹摩挲着早已凉透了的茶盏边缘的姜芜抬起头,语气笃定道,“大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很肯定,她刚才确实是喝了他倒的茶后进入的梦境。


    了无大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该不会是大师您根本不知道吧,所以才会用那么一句话来哄人。”姜芜放下茶盏,两只手撑在桌上起身,只余满脸被欺骗后的失望,“自古以来,多的是沽名钓誉只会用上那么一句。”


    摆手别在身后就往外走,直摇头叹气,“我原本听别人吹了无大师有多么厉害,多么神通广大。今日一见,不能说大失所望,只能说与我所想的终归差强人意。”


    第62章


    姜芜话虽如此,人却没有马上走出去,而是快要走到门边时刻意停下脚步。


    把手放到门槅上,正欲将门轻推开一条缝,她终于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话。


    虽说激将法不一定有用,但,不用一下又怎知有用没用。


    等在寺庙外,冷得直搓手跺脚的檀云见夫人出来了,又探头探脑地往后望去,“夫人,我们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把符纸贴身藏好的姜芜应了一声,随后翻身上马,“我们快些回去,要不然玉漱该等急了。”


    出发前,姜芜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甩开他的?”


    先前在贺时晏执意要同她们一道上山时,姜芜并没有答应,而是和檀云对视一眼后,迅速驾马离开。


    为了防止他追上来,姜芜还在同檀云换了外套,一个负责引走他,一个直奔圆音寺。


    “婢子只是带他们往马车不便通行的密林里钻。”檀云说着解开了外衫,露出里面灰色外套。


    下了雪的山中可不是白就是灰黑二色。


    雪越落越大了,连跑动带起来的马蹄印都很快被厚厚一层积雪淹没。


    “夫人,我们郡主都亲自来看你了,就算你在嫉妒我们郡主,但是你这举动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玉芍敲门叫骂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认为她定是怕了才不敢过来开门。


    小人猖狂的洋洋得意道:“郡主,要婢子说,咱们就应该直接砸门进去才对。”


    手上抱着个朱漆描金南瓜手炉的沈听雪弯起嘴角,正欲点头,余光扫到正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男人刚下朝回来,身上还穿着绯红官袍,许是雪落得极大的缘故,致使长翅帽上都落了几粒簌簌细雪。


    见到来人,沈听雪眼尾间全是潋潋笑意地往前一步奔向他,“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朝归来就听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谢霁提到那人时,眼中划过微不可见的厌恶,重将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后,满是缱绻呵护。


    玉芍见丞相大人来了,当即添油加醋道:“相爷您不知道,我们郡主得知夫人她病了就好心来看她,结果她非但不让郡主进去,还让郡主站在外面立规矩,您说说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


    “而且她还说,说郡主来看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让郡主快点滚出相府。说她会生病,都是因为郡主克她的。”


    闻言,谢霁皱起眉头,“她当真是那么说的?”


    玉芍知道她说得是夸张了些,紧张得缩了缩脖子,又硬着头皮心虚的点头,“这些话确实是她说的,相爷不信可以问其她人。”


    她们可是都知道,要不是那位挟恩图报,现在相爷的妻子应是郡主才对。


    沈听雪挽住他手臂,朱唇轻咬全是善解人意的劝道:“我想肯定是师母误会了我和师父,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依我看,真正要搬出去的人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谢霁拍了下她的手背,眸光泛冷阴沉地落在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


    “她不是不愿意开门吗,来人,给我把门踹开。”


    躲在被窝里假装夫人的玉漱在大人出现后,就吓得瑟瑟发抖,憋尿得难受,但她根本不够动,就连呼吸亦不敢喘大。


    夫人你不是说过会早点回来吗,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很快,就有力大的婆子跑过来踹门。


    一扇本就算不上多厚实的门板在接二连三的冲撞下,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


    而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就算睡得在死的人也都会惊醒了才对。


    难不成是她出事了?


    而有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


    在那扇门不堪重力轰然倒地时,一个胡凳从里面飞了出去,正砸中踹门进来的婆子的脸。


    婆子哎呦一声,被胡凳砸掉了一颗牙,重心不稳往后摔去,那凄厉的惨叫声,她们听着都疼。


    “我人都还没死,你们闯进来想要做什么!怎么,难道现在就想要逼死我,好给你的心上人让位吗。”姜芜庆幸她在最


    后一刻赶回来了,否则等他们破门而入后,定会发现她不在屋内。


    谢霁见她如此粗鄙的举动,额间青筋直跳,厉声道:“如此粗鄙之态,怎堪当一府之母,还不给我向雪儿道歉。”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道歉。”骨指攥紧的姜芜虽知道此谢霁非彼谢霁,可在他顶着那张脸说出话时,仍感受一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窒息感。


    谢霁没想到她还敢反驳,周身气势凌厉,“你敢说你没有做错事,雪儿好心来看你,你却将人拒之门外,这就是你的教养。”


    “她来看我,难道我就必须出门相迎吗,我那么久都没有出声。”姜芜目带鄙夷,又像是在看弱智的落在沈听雪身上,“郡主就没有想过我是在睡觉吗?她想不到,你身为我的丈夫难道也不清楚吗。”


    谢霁不会认为她的话有理有据,只认为是他挑战了自己的权威,“道歉。”


    姜芜梗起脖子,“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要道歉,也应该是郡主向我道歉。”


    “你要是不道歉,你就给我滚出相府。”


    姜芜因为他这句话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瞳孔放大全是不可置信。


    她自以为就算两人争吵得再厉害,他都不会轻易说出让她滚的话来。表面说着让她滚,实际上却是要休弃了她,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浑身冰冷如坠冰窖的姜芜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克制着上下打颤的牙齿,“所以,你是要休了我。”


    沈听雪没想到会听到令她兴奋不已的消息,语气越发谦卑温顺,“师父,好端端地你怎么说要休了师母,就算你在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要是师母真的误会了,并当真了怎么办。”


    “我没有生气,也不存在情急之下说出来,而是做了许久的思虑后做下的决定。”谢霁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女人,心底虽闪过一抹挣扎,又很快如云烟散去。


    “你,姜芜,根本不配当我妻子。”


    “我要是不喜欢你,如何娶你当妻子。姜芜,不要总是对自己没有自信,你要相信自己,你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分明是相同的一个人,为什么当里面装的灵魂不一样后,说出的话都会变得浑浊刺耳。


    若非姜芜知道如今霸占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谢霁,而是一个由他人臆想出来的灵魂霸占着。


    她想,她一定会很难过,且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姜芜压下心底升起的密密麻麻刺疼,不甘示弱道:“你凭什么休我,难道就因为你不喜欢我吗。要是你不喜欢我,当初你为什么娶我,天底下怎地会有你这种想吃就吃,想拉就拉的人。”


    沈听雪压下唇角上扬弧度,指责道:“师母,你说话怎能如此粗俗。自古女子都以夫为天,夫君说的话对我们女人来说就是圣旨,你怎能质疑天的决定。”


    “这话就叫粗俗了,我这里还有更粗俗的话,你要不要来听。”姜芜想到了无大师说的那些话,心口如垒石块,沉甸甸得一度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凭什么他们生活的世界是由他人臆想出来的,他们的身体是他们想用就用,想弃就弃的工具!


    姜芜无视沈听雪的话,目光直指脸色铁青的谢霁,红唇勾起带着薄凉的上前一步,“反倒是我想问夫君一句,你执意想休了我,难不成是想要迎娶你心仪的女弟子进门不成。”


    沈听雪脸颊泛红,面露娇羞,“师母你莫要乱说,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把师父当半个父亲看待。”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和女儿接吻的。”沈听雪的行为,无端让姜芜想到了一句话。


    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难不成她忘了昨日对她的挑衅了吗?


    听不下去的谢霁气得额间青筋根根暴起,“姜芜,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姜芜摆手,一脸无辜,“什么叫胡言乱语,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们敢做,我怎么就不能说。”


    “要是夫君和郡主没什么事,还请快些离开,免得耽误了我找人修门的时间。”她这是,强硬的下了逐客令。


    “你!”


    “请。”


    等他们一堆人乌泱泱的走后,先前躲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玉漱眼泪直掉地扑了过来,“呜呜呜,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在不回来,婢子就要吓死了。”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被吓死的。”直到现在,姜芜才有时间坐下喝上一口热茶,好暖和下四肢。


    “好了,你和我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漱立马一五一十将先前发生的事了,并没有同玉芍那样添油加醋。


    姜芜听后,静默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今天辛苦了,明天你就好好休息。”


    “多谢夫人!”


    姜芜在玉漱出去后,两只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将剩下的热茶喝完,只有这样,才能让持续冻僵的四肢暖和起来。


    蘅芜苑中,只怕有被她收买的存在。


    许是今天太累了,姜芜没有吃饭就躺在床上用被子一裹的沉沉睡去。


    睡到一半突然被冻醒,睁开眼后,发现她不在是在自己温暖柔软的大床上,反倒是一间四处漏风冰冷的破庙里。


    难不成,她又堕入了谁的梦境中,要不然怎么说清现在的场景。


    就在姜芜试图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时,紧闭的破庙门被掀开,胧胧月影下走来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是我。”


    “算起来,你我已经许久未见了,难怪表嫂连我都认不出了。”


    第63章


    姜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许久未见的宋今也,甚至若非他主动出声,并自爆身份,她不一定能马上认出他是谁。


    只因他的模样比起上一次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


    两颊凹陷,眼下带着一团青黑,原本在合身不过的衣服如今穿来,空落落得如挂骷髅,浑身的酒味浓郁得要发烂发臭。


    不知头发多久没洗,正一绺一绺往下挂油的宋今也阴沉着脸朝她走来,展齿露出一口黄牙,“表嫂见到我很惊讶吗。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想见表嫂,想了很久。”


    随着他的走近,快要被那股子恶臭给熏晕过去的姜芜,适才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极为诡异。


    其中一条腿更以着扭曲形态拖在地上行走。


    他的腿,像是被人给打瘸的。


    也不知是哪路英雄替天行道。


    “自那天过后我们许久未见了,我一直都以为你离开京城了。”姜芜掩下眸底惊讶,终是确定眼前不是所谓的梦境,就连宋今也的腿也的的确确是被人给打瘸了。


    姜芜并不会心疼他的遭遇,反而认为他现在所得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注意到她眼神落在自己腿上后,神色扭曲一瞬的宋今也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尖锐刺耳的嗓音拔高,“怎么,你看见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骄傲啊!”


    “姜婉婉,凭什么我变成这样,你依旧是锦衣玉食的丞相夫人!”


    “你就应该和我一样烂到泥里!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手腕被粗绳反绑在身后的姜芜还没挣脱开,就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刀,后背跟着窜起一阵细麻冷意,咬牙劝道:“你冷静一点,不说我从未想过要看你笑话,要说被看笑话的,又何止是你一人。”


    “我很冷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冷静。”自从前途尽毁,整个人陷入癫狂的宋今也蹲下身,用刀背轻轻拍打着她的脸,恍惚间想到了初见她时的模样。


    更多的是怀念当时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自己,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活得像只阴沟里,任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的老鼠。


    像宋今也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他从来不会从自身找问题。


    只会怪姜芜没有乖乖听话,要不然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喉结滚动,吞咽着唾沫的姜芜生怕那刀子会划破自己的脸,连呼吸都不敢放大,更不敢轻易刺激到他,而是宽容大度的说,“如果我死了能让一切恢复到原位,那我愿意去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害你变成这样的人不是我?你要报复的人,也不该


    是我。”


    闻言,宋今也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嗓音刺耳得像指甲划过草纸,“不是你又是谁!但凡你乖乖听话,我又怎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是一日看尽长安花,意气风发的探花郎,还会入内阁,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首辅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臭名远扬,还断了一条腿的臭瘸子。


    这一切怎能不让宋今也生恨,生怨,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去。


    姜芜仰起头,丝毫不惧的对上他癫狂的一双眼,蓦地笑出了声,“宋荣安,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可悲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弄不明白谁才是真正想要害你的人吗。”


    在他要否认时,刀片快要割开身后绳子的姜芜抢先开口,“你说是我害的你,可是我从头到尾有真正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想来你应该也知道我没有,细算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我无一不是把你当成侄子对待。反倒是你因为别人虚假的几滴眼泪,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到了现在,你还将自己所有的失败都归集在我的身上,不正是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吗。”最后一句,满满都是嘲弄。


    “闭嘴!我没有错,错的人不可能是我!”此时的宋今也像极了无能狂怒之辈,面皮涨红,猩红瞳孔外突,“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芜这一次没有避开他的威胁,唇角勾起带着嘲讽,“你知道吗,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三个人的赌注。”


    短短几个字,对宋今也来说简直是如遭雷劈,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像极了一头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眼睛微眯的姜芜在他退后一步,她则步步紧逼,“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你们打赌不是因为我配不上夫君,单纯是因为沈听雪喜欢我夫君,你们见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掉眼泪罢了。”


    “又因舍不得让沈听雪背负个续弦的难听名声,所以就想着把我名声弄臭,最后在让我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就连赌局的发起人都还是你宋今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姜芜无视他因被说中后,因愤怒而铁青的脸,惋惜又怜悯的摇头轻叹一声,“你说,要是你没有因为沈听雪的眼泪多次心软,并在她的添油加醋说我欺负她的话里对我动手。你怎么会是现在的模样,你合该是前途无量的探花郎,日后还会是最年轻的内阁首辅。”


    杀人是简单,但是攻心才是最痛苦,最令人绝望的死法。


    姜芜在他愣怔中,迅速挣脱开前面利用袖中刀片割断了粗绳,并用脑袋狠狠撞向他下巴。


    趁他吃痛后迅速往外跑,在她准备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从外面被锁起了。


    并且,她闻到了石漆的味道。


    捂着下巴的宋今也却不打算把她抓回,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为求生,花招百出的丑态,干哑的声线里全是临死前的癫狂阴戾,“姜婉婉,虽然我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你等下不也是要和我死在一起。”


    “你放心,等明天天亮,肯定会有人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看见冰清玉洁的丞相夫人和我双双在破庙中赴死,会怎么想。”宋今也的取出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后往地上一扔。


    原本只有少许月光照明的破庙中,迅速窜起能烧得半边红透的火光。


    “姜婉婉,你就别白废力气了,你注定是要和我死在一起的!”宋今也如何不知她说的对,但是对就一定对吗?


    正用长凳砸向大门的姜芜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转过身骂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静坐原地,任由火蛇爬行吞噬的宋今也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凄冷,“疯?我他妈的早八百年就疯了。”


    忽地,他笑得极为温柔,“不过没关系,我死之前能拉你一起陪葬,我就很满意了。”


    好像真为了验证他说的话,接下来无论姜芜怎么砸门,对外求救都没有人过来。唯有被风吹得渐大的大火化身火龙,时刻准备着要将她吞噬。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不,她不甘心,该死的分明是另有她人,而不是她姜芜!


    “姜婉婉,你在里面吗!”就在这时,用板凳砸门,砸得两只手红肿流血的姜芜在绝望中,听到了一道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听,但只要听见了,她就要牢牢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我在!我在里面!救我!”姜芜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能救她出去,无论是谁来都好。


    正准备离开的季霄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的求叫声,目光所及见到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心脏像被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喘不过气来。


    不顾里面的大火直接踹门入内。


    “婉婉,是我,我来找你了!”


    从今早上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季霄想要和她说道歉,翻来覆去到了夜里才下定决心,轻车熟路翻进她的院子却没有看见她,反倒看见了个被药晕的丫鬟,当即心下咯噔一声,后背爬满涔涔冷汗。


    她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他想要马上去找谢霁告知她失踪一事,只是脚刚迈出一步就被定在了原地。他要是真去找了谢霁,又该如何解释他出现在这里一事?


    就算他和姜婉婉之间清清白白,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可不会那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她水性杨花,在赞一句他风流多情。


    他本就对她有愧想要补偿,又如何能再做出害她的事。


    下颌绷紧的季霄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她的屋内,咬牙转过身让自己的心腹跟着找人,而他则骑马顺着梦里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一一走去。


    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


    在门踹开后,季霄顾不上里面还有其他人,满心满眼有的都是被围困大火里的姜芜,手心冒汗的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婉婉,是我,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你在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去找大夫。”


    没被火烧死,被他放在马上差点儿颠死的姜芜在他絮絮叨叨的哭音中艰难地睁开了眼,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有点儿想吐。”


    季霄听到她断断续续说话的声后,立马把人放下,又无措得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摆,“那个,你还好吗?”


    虽然他是救了自己,姜芜仍对他秉承戒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季霄嘴唇半张半合,竟吐不出半句话,更不敢和她过于犀利的目光对上。


    他总不能说,知道她在这里,是因为在梦里,这里就是她的埋骨地。


    “先回去吧。”姜芜打断了男人的欲言又止,现在的她没有力气去当他肚里头的蛔虫。刚才那一吐,就差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吐了个干净,如今连手和脚都还在发软。


    她刚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袭来,脚一软就要摔倒在地时,一只骨节分明的遒劲大手向她伸来。


    朱唇轻抿的姜芜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无视男人带着期待和小心翼翼的眸子,单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姜芜看着那匹正在低头吃草的马,眉头蹙起,生平第一次矫情起来,“能换辆马车吗?”


    要是继续坐他的马回去,她怕等下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城的路上,姜芜背靠车厢闭眼假寐。


    负责在外赶车的季霄有心想说些什么,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耷拉着头,神色委屈得越发像只被抛弃的大狗。


    直到马车快要靠近谢府,腹稿打了一路的季霄才鼓足了勇气开口,“要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


    睁开眼的姜芜露出嘲讽,“我能信你吗?”


    “能,只要你找我,我都在!”拳头攥紧的季霄生怕她不信,回答得又急又快。


    “可我不信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无需风吹,单是走两步就散了。


    第64章


    姜芜回到蘅芜苑时,天边已是鱼肚白翻滚,三三两两的仆妇们要趁着主家还未醒时


    ,提前打扫落叶残花,烧好热水做好早膳备用。


    昨夜被迷晕的玉漱,檀云醒来后没有看见正在屋内睡觉的夫人,心下一个咯噔,反应过来夫人定是出了事!


    更对自己产生厌恶的自责,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小心一点,在小心一点,要不然夫人也不会出事。


    但她们清楚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得要快点找到夫人。她们有想过要找大人帮忙,但一想到最近大人对夫人的态度。


    要是真让大人知道夫人失踪了,他才不会管夫人是不是被人掳走了,他只会认为是夫人水性杨花,并迫不及待的把夫人休弃赶出去。


    其实直到现在,玉漱都不明白相爷为何在短短几日里像变了个人一样。


    如今大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大人非大人,而是另一个模样和大人极为相似的赝品。


    她们正要出去找人时,就看见满身狼狈,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姜芜翻了墙进来。


    “嘘,小点声,你们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成。”姜芜在玉漱要出声时,迅速用手捂住她的嘴,并对着一向稳重的檀云说,“去准备热水给我沐浴,再去准备点吃的。”


    直到嘴巴被松开,玉漱才敢相信夫人是真的出现在眼前,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夫人你刚才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婢子有多担心你。”


    “我前面睡不着就出去溜达了一下,没想到害你们担惊受怕了,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姜芜并不打算实话实说,因为说了也没用,只会多增一个人惊恐生怕。


    很快,姜芜要的热水和早膳都端了上来。


    洗完澡后的姜芜实在是没有胃口,就爬上床闭上眼睛睡觉。


    刚入睡,她就做起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谁,而是来到了第一次做梦,梦到关于宋今也选项的空白房间里。


    姜芜很清楚宋今也死在了昨晚上的那场大火中,且早就烧得只剩下骨灰了,为何还会出现这些选项,它们又是为何会出现?


    正当姜芜想要弄清楚时,其中一个选项闪了闪,紧接着她周围场景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跟着有了变化。


    等她睁开眼后,发现周围既不是在蘅芜苑,也非那白茫茫得只有三个选项的空白房间,更非之前做过的几个梦中场景,而是全新的。


    并且在这个梦里,她不在是主体,而是以着旁观者的视角。


    这个梦境讲述的是,不在满足于偷窥隔壁新丧夫寡妇的邻居,开始一点点的融进,侵着寡妇的生活。


    那邻居就像是生长在黑暗角落的湿哒哒青苔,又像躲在暗处的冰冷游蛇,夜里会趁着寡妇睡着后偷偷溜进她的院子,满脸痴汉的亲吻着寡妇的脚,手,最后是那张令他魂牵梦绕许久的朱唇。


    一连好几天他来的时候,寡妇都陷入熟睡中没醒,无疑让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寡妇近日睡着后总觉得身上很沉,以为是过于疲累导致的,这天早早睡下后,半夜忽然感觉口渴想要起来喝水,就看见她床边站着个男人,正满脸痴迷的捧着她今天换下的衣服在嗅。


    寡妇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也看清了正捧着她脏衣服闻得如痴如醉的,正是住在隔壁的宋举人。


    心下忽然一惊,手脚冰冷一片。


    宋举人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涨红着脸正要解释他非变态,在寡妇要喊人的时候,动作先一步跑过理智地捂住了她的嘴,一来二去身上的衣服微微凌乱,呼吸微微加重。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宋举人看着身下即便生气依旧美得令人心颤的女人,喉结滚动,满是痴迷地抬手抚上她的脸,“婉婉,你丈夫现在不在了,我还没娶妻,我喜欢了你很久,你和我搭把伙过日子怎么样。”


    “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定不会做出那等始乱终弃的畜生行径来。”


    若不是寡妇长着和姜芜一样的脸,连那邻居都和宋今也一模一样,姜芜还能说服自己在看一出戏折子。


    但,脸和她一样的,那就谢绝多爱。而且姜芜发现,若非他们身上打了厚厚一层码,她和直接看春宫图基本无差了。


    接下来的剧情更是寡妇逃,邻居追的强制限制剧情,最后以寡妇食髓知味后怀上了孩子,邻居考上状元郎八抬大轿迎娶寡妇为妻子为结束。


    姜芜还没从这逆天的故事中回神,眼前再度一晃。


    等那股子眩晕感远去后,发现她正置身于一间仅点燃着几盏蜡烛用来照明的屋内。


    随着房门推开,她看见走进来的宋今也穿着件月白色弟子服走了进来,同样被铁链靠在床榻上的“她”也看了过来,双眼愤恨,嗓音沙哑,“孽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我!难道你真的想要欺师灭祖不成!”


    “师父,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比在讲台上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要令我心动。”宋今也痴迷地看向对他怒目而视又全是失望的女人,即他的师父。


    “师父,我那么爱你,为何你从来不愿多看我一眼。”


    “你那个未婚夫又有哪一点儿比得上我,为什么你宁可选那么个没用的废物都不愿选我!”话到最后,宋今也的神色逐渐变得癫狂而扭曲地捏住她下巴。


    “师父,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别人休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接下来的走向,满篇强取豪夺的限制,即使打了马赛克,仍看得姜芜一阵反胃的恶心。


    最恶心的是,都这样了,为什么“她”最后还要妥协爱上这个囚禁她,虐待她,毁了她人生的男人。


    当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后,姜芜就知道又该换场景了。


    而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选项里的剧情,莫名令她感到胸腔发闷的不适。


    只是这一次不在是一个宋今也,而是两个。


    难免让姜芜脑海中突兀地想到看见的虎狼之词,区区两根。


    第三个梦境,对比前两个简直称得上令人恶心作呕得,像有口痰堵在喉咙想吐吐不出又咽不下去,连一向自诩生命可贵的姜芜,看到最后都忍不住想让“她”直接死了。


    死了,都远远比活着由那两畜生糟蹋羞辱要好。


    直到三个选项代表的梦境全部结束,并在眼前化为齑粉消失后,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屏幕。


    上面滚动着对姜芜来说,看起来颇为怪异且缺胳膊少腿的字。


    《太太快写,饿饿,要吃饭饭!》


    《我看书的时候就一直磕宋和姜,虽然正文里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是这个同人饭真好吃,我要大吃特吃!》


    《我磕的同人粮怎么那么少啊,那么就才出了个三个,求求太太快点做饭!》


    《双生子的剧情写得太爽了,简直爽得我头皮发麻,羡慕姜芜吃得


    可真好啊。》


    《看到后面我都感动得哭了,姜芜实在是太可怜了,我要誓死追随太太做的饭!》


    看着那些评论一条接着一条,正从眼前滚动的姜芜虽不懂所谓的同人粮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她所做的那些梦或许因此有关。


    兴许连她都只是他们笔下可以肆意玩弄的人物,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他们口中的纸片人,所以他们就能高高在上,肆意玩弄掌控毁掉她的人生吗!


    凭什么!


    骨指攥得几乎泛白的姜芜愤怒地从梦里醒过来,下唇咬出一片血痕,身体都在因愤怒而在微微发抖。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目光落在床边用来计时的漏斗,满打满算她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此刻姜芜身体是疲累的,精神却因愤怒而极度亢奋。


    因为她发现,夫君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缘故,就是他们搞的鬼。


    那天她在梦里看见很多个顶着和她相似的脸,但又不是她的人,是不是她们就是那些人口中,同人文里的她?


    不,应该不叫同人文里的她,应该说是那些人用着她的身体攻略着谢霁,有道德的是会披着她的皮攻略谢霁。


    若是没有道德的,就不是套用她的皮,而是用他们口中这本书里任何一个人物。


    其中被套得最多的,当属长乐。恶心下贱的还会故意套进谢誉,高朗,或者是贺时晏这些男人的身上攻略谢霁,只为了满足它们扭曲变态的心理。


    “夫人,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抱着捧梅花进来的玉漱见夫人醒了,难免会生忧,“夫人可是做了噩梦?”


    全身被冷汗浸透的姜芜摇头,伸手摁了下眉心,“帮我倒杯水来。”


    “诺。”


    一杯温水下肚后,姜芜混沌的识海方渐渐清明。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无大师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把他们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关掉,他们就像是杀不尽的茶婆虫。


    而且谁能保证,下一个身体被霸占的不是自己。


    可是如何把通道关掉,又成了个新的问题。


    思来想去后,姜芜只能让人套了马车,决定再跑圆音寺一趟。


    人刚要踏出院门,就被外边的婆子板着脸给拦住,“夫人,相爷吩咐过了,在你没有向郡主磕头道歉后,不允许你踏出院门半步。”


    姜芜不在意她的态度,而是反问,“夫君在府上吗?”


    婆子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皱着眉回道:“今日相爷休沐,人自然是在的。”


    “你让夫君过来找我,就说我知道错了,等下定会向郡主磕头道歉。但是我担心自己嘴笨会错话,所以想让夫君过来一下。”


    婆子不疑有她,当下派人去和相爷说了此事。


    正伏案描红作画的谢霁听完下人的传话,遂搁下手中毫笔,沉吟片刻才不疾不徐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前来传话的奴才重重点头,“千真万确,而且她们说夫人的状态很不好,像是真的害怕了会被大人抛弃。”


    “行,既然她要见我,我去见她一回又有何妨。”只是她最好不要因此妄生不必要的幻想。


    谢霁刚来到蘅芜苑,原本好不容易停歇的酥雪重新落下,厚重棉密的雪压得干瘦枯枝不堪重负,簌簌着往下落。


    蘅芜苑里面的丫鬟都被撤走了,安静得只余落雪声响彻于耳畔。


    房门正大开着,坐在里面的姜芜见他来了,笑吟吟着起身相迎,“夫君既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两只手无措揉搓着的姜芜见他迟迟不为所动,眉眼耷拉着,“难道夫君已经厌烦到,连踏进妾身屋内都不肯的地步了吗。”


    闻言,谢霁只能皱着眉头进去。


    在他坐下后,姜芜又殷勤地将刚泡好的茶水递过去,“夫君尝下,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泡的茶。”


    她的所作所为都像极了一个不得丈夫宠爱,正想方设法伏低做小做小获得夫君宠爱的女人。


    并未坐下的谢霁冷冷扫了一眼那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你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喝茶吗。”


    姜芜似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委屈得耷拉着脑袋,“夫君为何不喝这茶,可是嫌妾身手艺不好?”


    单手负后的谢霁正要说她得有自知之明,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再次传来一阵巨疼,且这一次的力气重得像是要把他脑浆都给打出来。


    在他身形摇晃着转过身,看见的那手持棍子的姜芜正对他笑得一脸冰冷。


    还没等他怒骂一句贱人,就先身体发软,眼前阵阵发黑的瘫软在地了。


    第65章


    姜芜手持木棍将人打晕后,不忘蹲下身,伸出两根往他鼻间探去,生怕自个下手没轻没重把他给砸死了。


    同样手持木棍,防止他突然醒来而补棍的檀云紧张得直咽唾沫,“夫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把他绑了,和我一起去找了无大师。”姜芜原先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只一想到不知哪来的灵魂占据着他的身体,没由来令她感到一阵恶心。


    与其让他用着谢霁的身体行动恶心人,倒不如直接将人给绑了来得清净。


    檀云接着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夫人,我们怎么把人带出去?”


    一个人翻/墙都略显困难,何况还是带上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


    自那天风光无限回到相府住下,就自认是谢府女主人的沈听雪醒来后,就听到师父去了姜芜院里的消息,盛怒之下抬手给了前来传话的丫鬟一巴掌,眼神恐怖得宛如噬人,“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在说一遍!”


    被打了一巴掌的丫鬟惊恐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哆嗦着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婢子,婢子………”


    就在丫鬟牙齿舌头要相互打架时,俏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郡主,陛下说现在让您进宫一趟。”


    “什么事非得让我亲自进宫,就不能晚点再去吗。”闻言,沈听雪当即不满的皱起眉来。


    她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虽说师父最近和她的感情好得叫蜜里调油,她还只差一点就能得手了。但姜芜毕竟是原文里的女主,只要她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刘总管说是有急事。”俏枝接着又扔下一枚重磅,“刘总管现正等在府外,郡主还是不要让他等太久才好,需知此等小人最为难缠。”


    听到那两面三刀的阉人就等在外面,烦躁不已的沈听雪只得压下胸腔愤怒的怒火,“行了,我这就去。”


    至于姜芜那贱人,等她回来后,自会把她收拾好。


    沈听雪临出去前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不再像之前说着人人平等的将人扶起,眼神是藐视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她现在可是封建王朝里的郡主,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不久后还会是师父的妻子,当朝宰相的夫人。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凭什么和她身份平等。


    她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没有投了个好胎。


    进宫后的沈听雪没有见到明宸帝,反倒是见到了贺时晏,美眸微睁带着诧异,“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袭玄蟒袍衬得卓尔不凡的贺时晏含笑盈盈地转过身,指腹捻转白玉扳指,“长乐不想见到孤吗?”


    沈听雪否认,“怎会,只是陛下临时有事召我进宫,我担心是有什么急事。”


    贺时晏抬脚向她走来,轻叹道:“其实找你进入宫的人不是父皇,而是孤。”


    不等沈听雪询问,他的声音再度传来,男人宽大的掌心更是抚上她的脸颊,循循善诱带着引诱,“长乐,父皇已经年迈昏聩,江山应该交给新人了。”


    沈听雪非傻子,自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听懂是一回事,不愿听又是另一回事,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去,“长乐认为陛下身体康健,何况由我所配置的丹药养身,定能长命百岁。”


    “你口中所谓的灵丹妙药不正是提纯后的五石散吗,长乐,你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吗。”贺时晏毫不留情的揭穿她所谓的灵丹妙药,不过是用透支生命换来的及时行乐。


    沈听雪瞳孔放大,脊骨跟着窜起一阵寒意地拉开距离,眼睛死死盯着他,“你不是太子,你到底是谁!”


    今天的雪好似下得没完没了,被压断的树枝不知压了几层高。


    从谢霁身上搜刮出令牌,让管事把马车驾到蘅芜苑,从而光明正大把人从里面扛出来后,直接前往圆音寺。


    第二次来的姜芜轻车熟路的问,“了无大师在不在?”


    沙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师叔在的,还请施主随小僧来。”


    姜芜跟着到来后,就见到那装神弄鬼的老和尚正挼着胡子,大冬天里不在屋内烤火反倒在外面吹着冷风喝着茶。


    别人都管这个叫附庸风雅,搁姜芜眼里看来,那叫一


    个纯纯有病。


    “姜施主,你这是?”正赏梅赏景的了无看着被她一路扛来的人形麻袋,眼皮子狂抽。


    里面,应该,不至于吧。


    “我这不是怕他不配合吗,直接将人给绑了过来。”把麻袋扔下的姜芜说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了无:“………”大可不必。


    自做了那个梦后,姜芜不愿磨蹭的直说来意,“人我已经带来了,现在你说要怎么做。”


    挼着长须,就差拔下几根的了无重重叹息,眉眼间带着一丝凝重,“实不相瞒,老衲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的沉重也感染到了姜芜,连她呼吸都不由屏住,“那有几分?”


    了无伸出一只手,当着她的面往下按掉两根,把仅剩的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两下,“三成,老衲只有三成把握。”


    “行。”对姜芜来说,三成把握总比一层把握要好。


    反正人现在就在这里,一次失败还能第二次第三次,总会有成功的一次。


    此时的谢霁已从前面的剧痛中悠悠转醒,首先撞入眼球的是了无大师那张白发皱皮的脸,正要开口,就看见站在旁边的姜芜,脸色顿时难看得像猪肝。


    显然是想起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正等他要厉声惧色的咆哮质问时,才发现他的手和脚正被人绑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了无大师,你这想要对本相做什么!你可知道绑架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随后又怒目而视瞪向姜芜,怨毒得宛如能化为实质,“你这毒妇想做什么,还不放开我!早知你心肠如此歹毒,本相就应该一纸休书将你赶走,而非看你可怜留你在府上!”


    姜芜嫌他狗叫难听,直接取了帕子团成团塞他嘴里,拍了拍手,“你瞧,现在是不是安静了很多。”


    “………”了无觉得他今天无语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都要多。


    姜芜把人留在了无大师这里,待走出屋中,抬头望着天边的茫茫大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冷,夫人得要注意保暖。”拿着件斗篷的玉檀走了过来,展开斗篷为她披上。


    姜芜望着为自己披上斗篷的云檀,唇瓣抿了抿,忽地出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现在借住在他身体里的灵魂不是他”


    不是试探,而是陈述。


    玉檀没有回答,且反问道:“夫人想听真话还是实话。”


    “我要是不想听实话,又怎会问你。”


    “其实婢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在夫人前往圆音寺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了。”玉檀接着又道,“大人之前曾和婢子说过,要是哪日他出现异常,夫人又来到圆音寺找了了无大师,多半说明大人躯壳里装的灵魂不再是大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孤魂野鬼。”


    “夫人没有发现,高朗,谢誉两位大人现都不伴在大人左右了吗。想来,他们应当也是发现大人身体里在换了根芯子后,就去做大人曾吩咐给他们的事了。”


    姜芜听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原来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他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告诉了所有人,却没有想过要告诉她。是信不过她,还是认为她不可信。


    知夫人想乱了的玉檀忙解释道:“夫人,婢子想,大人肯定是不想夫人担心,才会没有告诉夫人的。婢子看得出来,夫人在大人心里位置是不一样的。”


    “你不用为他辩解,我心里有数。”姜芜打断了她的话,抬脚往茫茫雪地里走去,“陪我走走吧。”


    如今的她不止是心乱,脑袋也乱,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知道那些人能肆无忌惮的抢夺他们身体后,姜芜心里是有过惧怕的。


    她怕自己哪一天醒来,她不在是自己,而是被一个陌生的灵魂强行霸占了身体,对方还用着她的身体做出种种令人不耻廉耻之事。


    又比如,除了她,她身边认识的所有人一夜之间都被祇抢占了身体,他们顶着好友们的脸,满心算计的要攻略自己。


    迎面吹来的寒风越来越大,不得不让姜芜停下脚步,裹紧了身上斗篷对檀云说,“我们回去吧。”


    檀云下意识问,“回哪?”


    “谢府。”要是他们两个一起消失,难免会惹来那些人的怀疑,倒不如她先回去,正好去他书房找一些东西。


    总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无大事身上,那和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有任何区别。


    沈听雪在贺时晏否认后,仍不信他的说辞,唯脚底升起密密麻麻的寒意,那寒意更一丝丝一缕缕地往她身体里钻,冷得连她灵魂都发颤。


    无论他是不是和自己来自一个世界,她都不能让他当上皇帝,要不然她还怎么凭借二十一世纪的学识碾压一众古人,好让他们奉自己为神女。


    何况同为现代人,她不信对方会允许自己凌驾在他的皇权上。


    推开宸仙宫的刘总管一甩拂尘,笑得谄媚讨好,“不知国师大人炼制好仙丹了吗?陛下等您的仙丹已等了许久了。”


    刘总管没想到长乐郡主竟会得了仙人指化,从而半步成仙炼制出能令人长命百岁的仙丹。


    那仙丹他可是亲眼见陛下服用后,立马变得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身形矫健如十八儿郎。自己讨好她,说不定也能从她手中讨得一二枚仙丹。


    “这一次炼制的丹效比之前要好,才多耽误了点时间。”沈听雪很满意他对自己的奉承讨好,手头宽松时不介意漏给他一颗。


    得了仙丹后,刘总管嘴里的好话更是一叠叠往外冒,只恨不得把她给当成菩萨给供着了。


    沈听雪挥手,“好了,本国师刚练丹结束,如今人有些乏了,就不和你一道去见陛下了。”


    “咱家晓得,国师大人辛苦了正应该好好休息。”


    丹药献给明宸帝后,沈听雪在宸仙宫休息片刻,正准备出宫去找师父。


    就被突然冲进来的御林军摁在地上,不等沈听雪怒斥他们胆敢对她无礼。


    就听见他们说:“沈听雪下毒谋害陛下,证据确凿,现立即将人押进天牢,择日除斩!”


    第66章


    沈听雪被抓的消息就像插上风的翅膀,顷刻间席卷整个京城。


    姜芜刚回到府上,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则对她来说,称得上恶人自有天收的好消息,只是待幸灾乐祸过去后,不忘拧眉再次确认,“你说她做了什么,才会被抓的?”


    留在府中,并未跟着出去的玉漱知夫人会感兴趣,早派人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婢子打听到,说是陛下吃了那位炼制的丹药后吐血身亡了。”


    “后面有太医来一一验丹,发现那位给陛下炼制的丹药实为绝毒丹,本就被丹药给掏空了身体的陛下服下那枚绝毒丹,不正一命呜呼了吗。”玉漱说完,难免唏嘘,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谁让她之前那么不要脸的


    欺负夫人,还真把自己当相府女主人了。


    姜芜听后皱起了眉头,依她对沈听雪的了解,她不可能会做出下毒这样的蠢事,除非,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她?


    那人,又是谁?


    从宸仙宫中,被人像拖狗一样拖走的沈听雪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是国师,是郡主,日后还会是丞相夫人,他们怎敢那么对她!


    褪去了往日清贵傲气的沈听雪披头散发地扑到桎槛,声嘶力竭地朝着无人的走道大喊,“本郡主没有要下毒毒害陛下,是有人陷害的我!”


    “我要见我师父,你们让师父来找我,他一定知道我是无辜的,肯定会救我出去的。”


    “本郡主说的话你们听见了没有!还不放我出去,否则等我出去了,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可是这一次任由沈听雪在如何威胁,如何撒泼打滚都没有人出现,就像是把她彻底遗留在这间小小的监狱中了。


    好在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水送饭菜来,要不然她只怕会渴死饿死。


    但对从挤走上一个穿越者,从穿进来后就顺风顺水,锦衣玉食的沈听雪来说,她何尝过过这种苦日子!


    简直和她在现代坐牢有什么区别,不,这里比在现代坐牢还要恐怖。


    最起码她能洗澡能有人说话还有电视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拉屎都要自己挖坑然后再埋上土,这和原始人有什么区别!


    师父应该知道她被带走的消息了,他应该会马上来救自己的。


    再等等,师父马上就会来救她了。


    只是这一等,就是转眼三天已过。


    而这三天里,沈听雪迟迟没有等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反倒等来了个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人。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咬牙切齿的沈听雪仔细回想了下那天发生的事,不正是因为拒绝了他的要求吗。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要不是他们之间隔着道栏杆,沈听雪绝对会扑过去将他撕成碎片。


    “长乐,你怎么能那么想孤,要真是孤做的,孤为何还要来看你。”出现在牢房外的贺时晏轻叹一声,看着这个不过短短三日就变得蓬头垢面,声嘶力竭的女人,眸底飞快划过一抹嫌恶。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本相。


    粗俗,丑陋,贪婪。


    “真不是你做的?”沈听雪半信半疑。


    贺时晏取出食盒递过去,“看你,最近几天肯定害怕极了吧。”


    死死咬着下唇的沈听雪根本不想伸手去接,但那么多天了师父都没来救她出去。或者说,师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被陷害入狱一事,而眼前的男人,无疑是成了她出去的关键。


    沈听雪当机立断,泪水簌簌滑落脸颊地扑向桎槛,哽咽着诉说委屈,“太子哥哥,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有人陷害的我。”


    “我可是国师啊,我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给陛下下毒。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找出陷害我的凶手,还我一个清白啊!”直到现在,身处狱中的沈听雪都尚未得知明宸帝毒发身亡一事,只认为对方是中毒了。


    “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导致父皇中毒的丹药确实出自你手,你该如何让孤相信你嘴里说的话。”


    他的话一出,脑子清醒了几分的沈听雪立马明白了他是要好处。他今天过来,也是要和她谈判来着。


    知道他来意后,沈听雪不在装模作样,抬手擦走那抹虚假的泪水,眼神带着戒备的凌厉,“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贺时晏就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松开手中提着的红木食盒,任由它落下翻了一地汤汤水水,取出帕子斯条慢理地擦拭着手指,反问道:“你有什么?”


    既是谈判,那么主权就应该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兴许不应该叫谈判,应该是说她能拿出什么来交换她这条命。


    他是帝王,绝不允许有人,物,事,脱离他的掌控。即便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祇,来了他的地盘,也必须要对他俯首称臣。


    “你不觉得,你此举过于贪心了吗。”险些被食盒里汤水溅到的沈听雪咬牙冷笑,眸光森寒幽冷,“太子殿下,你要知道欲过犹不及。”


    贺时晏毫不在意地笑了出声,这一笑于昏暗的牢房中眉眼生花,笔描眷眷温柔,只是待那笑意敛下,余下的只有渗人刺骨,“长乐,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你有和孤谈判的资格。”


    骨指攥紧的沈听雪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师父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骨指半屈掐进掌心的沈听雪现在一见他笑,整个人就后脊发寒的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收敛眼角笑意的贺时晏轻轻摇头,“我只是在笑你,那么多天了师父都没有来看你,你还不明白你已经被抛弃了吗。”


    “长乐,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孤。”说到这里,贺时晏那张褪去了温柔表面的皮,如今仅剩下阴戾的恨意。


    “要么把你会的东西全教给孤,要么等死。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贺时晏从很早开始就知道她非长乐,没有选择揭穿,自是想要看她有什么本事,又想要做什么。


    只是这一看,反倒让他看出了几分趣味。


    前一个长乐仅有的脑子都用在抢男人,和其她女人拈酸吃醋上了。眼前这个,倒比前一个聪明,只是也摆脱不了和女人抢男人的庸俗。


    对比这些外来的灵魂,贺时晏更欣赏的是另一个女人。


    这三天里,府上并没有因谢霁失踪一事而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前来拜访,姜芜就以夫君和了无大师在山上论道,尚不在府中将人打发走。


    她想,了无大师肯定会很乐意帮她圆谎的。


    姜芜前脚刚送走来拜访的客人,后脚季霄就空着手上门拜访。


    说是拜访,更像是临时有意,且神色慌张带着凝重,见到她后,拽过她的手就往外走,“婉婉,你快点随我走,要不然来不及了。”


    姜芜看着二话不说拉着自己就走的男人,当即冷下脸的甩开,咬字重词,“世子爷见到我,应该尊称我一声谢夫人才对,如何能轻浮的唤我闺名。”


    手被甩开的季霄抿了抿唇想解释,最后什么都没说的再次拽过她的手就往外走,“出事了,你快点和我走。”


    这一次的姜芜没有在甩开他的手,唯不安的预感急速蔓延全身,迫切地追问道:“是出什么事了,你总得和我说下发生了什么事先。”


    屏气凝神的季霄知道有些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先和我走,等下我在和你解释。”


    隐约猜出了点什么的姜芜也不在追问,若非真出了事,他不可能会那么急。


    甚至他走的不是大门,而是后门,越发衬出事情的严重性。


    刚打开后门,就听到从远处由远到近的马蹄声似要震破人的耳膜,后背冒出冷汗的姜芜转身正要回头跑,那马蹄声却已逼至面前。


    翻身下马的贺时晏虽带笑,眸中却是冰冷一片的质问,“不知季世子这是要带着谢夫人去哪”


    见到来人,沉下脸的季霄立即挡在她面前,嘴角扯动带着讽刺,“我带她去哪里,好像和太子殿下没关系。反倒是殿下现不在宫里忙着处理要事,怎地有空跑来这里。”


    贺时晏没有理会一条狗的乱叫,而是把目光落在姜芜身上,显然是要等她回答。


    宛如被毒蛇缠上的姜芜抿了抿唇,扯着


    嘴角解释道:“世子正准备和我一道去圆音寺找我夫君,难不成殿下也要一道吗?”


    姜芜话音微顿,又接着道:“若是殿下无事,可否先行让开,臣妇担心去晚了,待会儿天色要暗了,难免夜路不好走。”


    贺时晏噙着玩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就像是猎人在打量着落进陷阱里的猎物,“夫人就没有其它话,想要和孤说了吗?”


    被拦住去路的姜芜死死掐住掌心,抬眸和他对视,眼里全是疑惑之色,“殿下这句话问得委实奇怪,臣妇自认同殿下并不相熟,又怎会与殿下有什么要说的。若是殿下想找妾身夫君,夫君现不在府上。”


    “你没有话要和孤说,不巧,孤倒是有不少话想要和你说。”贺时晏没有在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强硬的命令道,“将人带走。”


    在他要将人带走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季霄手持红缨枪立即挡在她面前,“你们想要带走她,先问过我手中红缨枪答不答应!”


    “表弟,你这是非要和孤为敌了。”贺时晏的语调仍是温润舒缓的,只话里威胁的意味已是在明显不过。


    第67章


    眉眼冷沉的季霄丝毫不惧的和他对上,“臣倒是想要问殿下一句,你为何要带走谢夫人,要是有国事相商,殿下要找的应该是谢相才对。”


    “谢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家国大事。”季霄唇角轻扯带着嗤笑,眸光锐利如刀刃,吐出的话又尖又利,“别是殿下想要将谢夫人用作人质,好以此威胁谢相吧。”


    “孤请谢夫人做什么,好似并不需要对你报备。”此时贺时晏眼神冰冷得犹如在看一具尸体,“在不让开,难道你想要和孤作对不成。”


    姜芜曾在梦里见过他这种眼神,无一例外都是他要杀人灭口的前兆,主动走出季霄的庇护之下,“要是殿下有事找妾身,不如在这里直说就好。妾身答应过夫君要去给他送衣服的,要是去晚了,夫君定然会担心妾身是否出了事。”


    指腹捻转玉扳指的贺时晏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笑得越发温和,“只是孤要和谢夫人说的话,实不好让外人听见。”


    他越是如此,连带姜芜后背都跟着窜起一阵密麻寒意,唯有轻咬舌根才不让自己露出怯意,“不知道殿下要和我说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既不能为外人道,孤自然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告知夫人。”贺时晏伸出手,全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夫人随孤来。”


    这一次和上次在雪山邀请时完全不一样,带着绝对的以权相压。


    姜芜环视一圈,层层包围下,她要是想逃出去,除非长了翅膀能飞上天。


    倒不如先假意跟上,届时在寻生路,也正好能探听他葫芦里头卖什么假药。


    “不行,你不能跟他走!”眼见她就要跟那小人走了,伸手就要去拦她的季霄无措得,像是连后槽牙都给咬碎了。


    唯恐她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姜芜如何想不通,但现在的她有拒绝的权力吗?


    答案很明显是否。


    何况她不愿意承他的情,更不愿和他有过多的纠缠,就当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就好,


    准备踏上马车的姜芜转过身,神色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跟不跟他去,是我的自由,季世子好像没有阻止的权利。”


    短短的一句话把季霄想要说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原地,全身力气骤失,嘴唇半张半合却吐不出一句挽留的话来。


    直到目睹着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双眼缠满赤红蜘网血丝的季霄愤恨的一拳砸向墙壁。


    砸得血肉模糊,尤感不到疼痛。


    见到世子爷受伤了的吉宝立马心疼得大呼小叫,“世子爷你手怎么受伤了,得要赶紧包扎才行。”


    “不用。”季霄无所谓的摆手,“这点伤死不了人。”


    手上的痛,哪里比得过他现在的心如刀绞。


    上了马车后,姜芜自动到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闭目假寐,她不认为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想开口,不代表另一个没有说话的/欲/望,反而明知故问,“夫人很怕孤?”


    “殿下是未来储君,臣妇自是不敢直视龙颜。”姜芜怕她多看这张脸一下,等下就会吐了出来。


    “孤倒是不知,夫人的胆子何时变得那么小了。”


    “我的胆子一向很少,只是殿下不得知罢了。”


    “宋今也死了,你知道吗。”没由来的,贺时晏突兀地转了话题,且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变化。


    姜芜得知他死讯后,瞳孔不可思议的微微放大,眉心紧拧着,“他,为何突然死了?”


    即使早就知道他死了,也不妨碍姜芜犹如初听。


    贺时晏没有在她脸上见到所想见的神情,难免心生惋惜,“夫人好似一点儿都不意外。”


    “意外是挺意外的,不过我还得高兴殿下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并未否认的姜芜顿了顿,唇角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虽说他是我夫君那边的亲戚,不代表我就会原谅他陷害我一事。”


    “夫人倒是心狠。”


    “我还以为殿下会说我心胸狭窄。”


    等下了马车后,姜芜就寻找着能逃跑的机会,对方想是猜到她会做什么,竟在四周都布置了人。


    “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还有其它要事的贺时晏将人扔给总管后,转身就往宫内走去,


    在他转身时,姜芜再也忍不下去的冷嘲热讽,“殿下明着说是有话要说,难不成暗地里是想要软禁臣妻,好以此来牵制我夫君,让他承认你这个储君的身份不成。”


    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张总管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心里蛐蛐着谢夫人难不成是嫌活腻歪了吗,怎地连这种话都敢说。


    贺时晏并未生气,唯有眸底温度皆失的扔下了一枚平地惊雷,“夫人如此聪慧,不妨在猜下,孤的其它打算。”


    ———


    檀云得知夫人被太子带走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唯一能找到帮夫人的人,就只剩下大人。


    心中祈祷夫人最好不要出事,哪怕要出事,出事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佛音袅袅的圆音寺中。


    守在床边,手捻佛珠的了无大师看着正陷入噩梦中的青年,本就沟壑老横的一张脸,此刻皮长得能耷拉在地三尺长。


    所谓的三成把握听着是比一成把握要高,但也远没有到一半的成功机率。


    唯一能扭转劣势的,只有凭他自己从梦中醒来。


    因为出不去,贺时晏担心她会逃跑,还安排了不少人在外面守着她。


    姜芜出不去,又不知如何同人传递消息。


    待天黑后,吃完送来的饭菜就被子一盖地睡了过去,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自个为难自己的身体吧。


    何况她也希望能凭借此次成功入梦,好得知他现在的处境为何。


    姜芜入睡后,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上次来过的监狱中,正想要去找他。


    手腕突然被人拉走,紧接着对方一个用力将自己搂进了怀里,力度大得仿佛要把她给揉碎融进血肉里,更多的还是抱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她久未入梦了,这一次终于入自己梦后,季霄克制不住内心狂喜欢愉的将人抱在怀里,面上却是一片委屈,“婉婉,你都好久没有入我的梦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姜芜被他那一抱,差点儿没有被勒得要断气,手撑在他胸口上将人推开,气恼道,“季霄,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不起,只是你太久没有进我的梦里了,我突然看见你太高兴了。”脸颊划过羞赧的季霄也知道他的举止过于孟浪了,但他见到她就是高兴。


    而且难得不是在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里。


    他短短几句话,冷不然地令姜芜打了个寒颤。


    如果那些梦境都是相通的,类似于这个梦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做,是两个人,而且对方还会拥有做梦时的记忆。


    想到这个可能后,头皮阵阵发麻的姜芜想到自己在梦里对他做的那些事,尴尬得脚趾头直抠地。


    并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只要自己不承认,那这个梦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他做的。


    两人说话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从前面走来,吓得姜芜迅速拉着人躲起来。


    “他不是谢相吗,他怎么在那里?”见到远处牢房中人的季霄停顿了下,又诧异不已地把眼睛移到她


    脸上,伸手指了下她的脸,“他身边怎么围着好多个像你的女子。”


    此时的季霄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又不知如何说起。


    那些女人虽和姜婉婉长得一模一样,但他明显能一眼认出。


    她们不是她。


    掌心因紧张冒出冷汗的姜芜看着明显多于上次的人数,要是等,完全不知道要等多久。


    另外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可不安全,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


    沉思片刻后,姜芜将目光落在了眉头紧蹙,正试图想明白但完全把脑子绕乱的季霄,想着怎么说服他去将那些人引走的时候。


    季霄转过身,和她四目相对,莫名令姜芜泛起心虚,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就听到他说。


    “姜婉婉,你怎么一直看我,难道是我在梦里变帅了很多。”摸着下巴的季霄难得感叹,他这一次的衣服终于是好好穿着的人。


    “………”


    姜芜忽地想到,既然梦里的场景是两人同时梦到的,联想到两人在梦中角色。当下不在研究,而是眼一横,下巴一抬,指着远处,“你去把那些人引走。”


    季霄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点头答应,只是脚在迈出去前,难免问道:“我应该怎么引走他们?”


    姜芜:“………用自己的脑子,难道连这点还要身为主子的我教你吗!”


    直到他怪叫着把人全都引走后,确定附近在没其他人了,姜芜迅速往关押谢霁的牢房跑去。


    这一次见到的他明显比上一次要憔悴,消瘦不少。


    原先在合身熨帖的衣服此刻穿上,竟显得空落落得如挂竹竿。


    姜芜见到这样的他,不知为何鼻间涌来一阵酸涩,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只是手伸到半空时又蜷缩着收回。


    听到脚步声的谢霁抬起,那双用两指宽云绸丝带遮住的眼睛,嗓音是说不出的温柔,“你来了。”


    这一次,他无需她开口,仅凭脚步声就认出了。


    她正是自己的爱人。


    眼眶涌现热泪的姜芜连连点头,纵然她有千言万语要说,只话到嘴边又只能将要点简化,“是我,姜芜,是真的姜芜,我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过来,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走。我只想和你说,你一定要从这个梦里醒过来,我在外面等你。”


    “你要是没有回来,我告诉你,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的姜芜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的,等她睁开眼后,猛地对上一双守在床边的幽深瞳孔,像极了被一条阴森冰冷的毒蛇爬上她的脖间。


    他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说的梦话?


    “夫人是做了什么噩梦吗?”贺时晏虽在笑,只那笑意不达眼底,有的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悚然。


    指甲掐住锦衾的姜芜平缓了慌乱,对着他厉色冷讽,“我倒是不知殿下何时有当梁上君子的爱好了。”


    贺时晏没有回答,仅是伸手抚上她的脸,在她因惧后退时,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起身逼近,“姜芜,你知道吗,孤从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认为你很有趣。”


    一开始仅是有趣,更有趣的是那个没有到结局的梦,真真令他惋惜了好久。


    而他这个人,最不喜惋惜。


    姜芜被他这句话,骇然得惊出一身冷汗,被他碰到的地方更觉得恶心的退至床角,咬齿厉声,“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你师父的妻子,亦是你的师母。殿下现在是在做什么,当个罔顾人伦的畜生吗!”


    “我竟不知殿下竟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都不懂!”


    “夫人,有些话你骗骗别人还行,别真把自己给骗进去了。”贺时晏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厌恶,反倒是饶有兴趣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缠于指间,眼里全是欣赏猎物的趣味,“孤可是知道,你们成婚那么久,他从未碰过你。”


    “你说,师父他为什么不碰你?”这一句话,称得上是羞辱的戏谑。


    姜芜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只知道她绝对不能承认,眸底冷意连连,“我倒不知殿下何时也有了躲别人床底下偷听的癖好,再说这是我和夫君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师父平日里忙得忽略了师母,导致师母独守空闺。孤身为弟子,自是要为师父排忧解难。”


    当他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后,内心惊恐交加的姜芜不顾冰冷发软的手脚,迅速拔出发间簪子,并用锋利的簪头对准他,“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过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贺时晏非但不惧,反而轻挑眉头着屈身逼近。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害怕,有趣得像在逗弄一只不算听话,又格外漂亮的猫儿。


    眼见他就要逼近了,眸底闪过一抹厉色的姜芜迅速刺向他胸口,只手刚抬起就被擎住手腕。


    手腕吃疼的姜芜迅速松开簪子,另一只手捡起横在脖间,“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待我夫君回来了,他定不会放过你!”


    贺时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横在脖间的簪子,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姜芜,你知道吗,孤最看不起的就是用自己生命来威胁他人的人,这样,只会让孤觉得你当真是天真得可笑。”


    “姜芜,你以为你的命很贵吗?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说你的命很贱吗。”——


    作者有话说:推荐下朋友的文


    《带娇气包哥哥求生综艺杀疯了》作者:温琰


    宋晚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自己则是书中家破人亡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而她全家都是替男女主铺路的炮灰。


    顶流哥哥在综艺里被小白花女主陷害,星途尽毁,抑郁自杀。


    家族公司被未婚夫男主恶意竞争,父母生意失败,宣告破产。


    自己则是在婚礼当天被人从高楼推下。


    一觉醒来,宋晚晚看着即将去参加综艺的哥哥,毫不犹豫的跟他一起报了名。


    *


    荒野探险队是今年最火的荒野求生综艺,影帝萧炎和顶流男神宋宴年的加盟为节目燃起了极高的热度,节目组更是大胆采用了全程直播的方式与观众见面。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顶流男神宋宴年被爆要带妹妹一起参加。


    网上议论纷纷,有关两位男神的热搜直接霸榜。


    #宋宴年妹妹


    #宋宴年、萧炎荒野探险队


    #宋宴年脾气


    #萧炎首档综艺官宣


    【宋宴年居然要参加荒探,就他那少爷脾气能干什么,不会到时候直接翻脸耍大牌吧?】


    【还要带妹妹?妹妹不会跟他一个脾气吧,救命!】


    【浅打个赌,少爷一定撑不过三期】


    【不要吧,热搜怎么全是宋宴年?抱走我家萧影帝】


    ……


    综艺的讨论热度空前。


    于是,万众期待下,节目终于开播。


    直播间人数疯狂上涨,就等着围观宋宴年黑脸罢录耍大牌,没想到宋晚晚十项全能上能爬树下能捕鱼,收集物资又快又好。平时乖戾嚣张的大少爷跟在妹妹身后,不仅态度好的出奇,那扬起来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满脸都写着:妹妹说的都对,妹妹喜欢就行,我都听妹妹的,妹妹最棒了!


    当日热搜又爆了:#宋宴年你个妹控脑!


    #宋宴年收收你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可恶!有妹妹了不起啊!


    #大家一起组团去偷宋宴年的妹妹!


    *


    宋晚晚上综艺之前就被自家哥哥耳提面命,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不要跟那老狐狸萧炎说话。


    这天她刚拎着


    一条鱼往回走,就被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拦下。


    “做个交易怎么样?鱼给我……”萧炎微笑俯身:“我给你。”


    于是直播间久等的观众们终于在节目开播以来第一次听到了宋宴年的咆哮:


    “萧!炎!离我妹远点!!!”


    【哈哈哈哈哈,大少爷家被偷了!】


    【宋少恶吼的好笑程度100%,晚晚和萧神嫌弃的表情好笑程度10000%】


    1v1小甜文he


    第68章


    在这时,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满是急切地喊道:“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直到房门重新合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的姜芜才冷僵着手指,自暴自弃地用手将他碰过的地方,哪怕擦得通红破皮都没有停下,就仅是自虐般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姜芜何尝不知道她前面的做法有多愚蠢又可笑,她又何尝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但她除了这个办法外,竟蠢钝得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这一夜的姜芜蜷缩成一团,觳觫至一夜。


    从梦中醒来的季霄懊悔得直砸床,以至于惊动守夜的长吉。


    点了蜡烛的长吉见世子爷无事,打了个哈欠后回去继续睡,要知道世子爷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是他猜得没错,等下世子爷定要跑去练武场骑马练剑发泄。


    待天亮后,用冷水洗完脸的姜芜已经恢复好了心态,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子。


    何况她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如此好运吗?


    她不清楚夫君何时会夺回自己的身体,与其等他,倒不如依靠自己博出一条生路来。


    她正思索着怎么出去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姜芜,你倒是挺有本事的!”来人的声音于清晨中显得格外刺耳,活像指甲挠过木板般尖锐。


    冬天的清晨不算明亮透净,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无论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是你。”直到来人走近,姜芜才认出她是谁。


    没有第一眼认出,委实是对方的变化太大了。就和当初的宋今也一样,完全无法将他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认成同一个人。


    自从被带出监狱后,沈听雪就被关在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内,里面除了笔墨纸砚就只有无边的孤寂黑暗,她要是当天写不出让对方满意的东西,就不给她饭吃。


    在这种安静到只有自己呼吸声的环境里,人往往是最先容易被逼疯的,偏生对方又在她说写好后,还会人性化的带她出来,让她贪生的欲/望压过了想死。


    沈听雪有过想死,可她是个自私又惜命的人。


    她是女主,她怎么能死,又怎么可能会死!


    师父一定发现她不见了,肯定正到处派人来找她。


    说不定经过这一危机后,正好能让师父他直面内心真正的感情!让他明白,他失去了自己,就像失去了世间的彩色,菜里永远缺少了盐。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打晕看守人,从而逃出来的沈听雪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骤然拔高着制高点的音量,“你在妄图质问我之前,本郡主倒是想要问你一句,你都没有和我师父和离就不要脸地住在陌生男人家里,要我说,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应该拉去浸猪笼。”


    沈听雪说着,又纠结得皱起了眉头,随后摇着头否认,“不对,浸猪笼太便宜你了,就应该把你扒光后游街示众再扔去浸猪笼才对!好让其她女人知道,一旦她们红杏出墙后等待着她们的下场是什么。”


    “你不是真正的长乐,你是谁,你又把真正的长乐藏去了哪里。”姜芜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冷不定地吐出了那么一句。


    闻言,指甲掐进掌心的沈听雪脸色骤变,尖锐的嗓音猛地拔高,“姜芜,你在说什么蠢话啊,我不是长乐,还能是谁。别是你脑子抽风了不成。”


    “同人文的作者,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原先姜芜猜的是书粉,但一个书粉不可能会对男主爱得痴迷疯狂,更不会对男主的官配女主处处看不上眼,甚至是想要将对方彻底踩在脚底下,看着女主痛苦崩溃后去死。


    好像她只要那么做了,就能感到十分的愉悦。


    沈听雪听到从她嘴里冒出的“同人文作者”五字,震惊得瞳孔放大,嘴唇死死咬出才克制着发出尖叫,眼神锐利如道:“你怎么知道。”


    要知道这些古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同人文。


    “不对,你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此时的沈听雪满眼都是凶狠的戒备,她不惧怕愚蠢的古人,却害怕和她来自一个地方的现代人。


    她如此反常的态度也令姜芜感到稀奇,忽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没礼貌,你在质问我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不用你说,我多半也能猜得出来,是要攻略男主,从而成为她的妻子,并将我这个原配女主踩在脚底下。”眉眼泛寒的姜芜话音微顿,再次开口时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不知道我猜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指甲深陷进掌心,掐出一团青紫的沈听雪对上她的眼睛,猛地打了个寒颤,遍体生寒。


    在敌我未分时,她应该是要竭力否认的,为什么会主动暴露。甚至还是在,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原装女主,还是一样霸占了她们身体的现代人的时候。


    “是,就算你知道了我来自哪里,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到了这一步,已经自暴自弃的沈听雪非但不为此感到羞耻,反倒带着高人一等的轻藐,“我愿意用她的身体做载体,她就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要不是我,她怎么能拥有千万人追捧的魅力,拥有着三个对她至死不渝,鞍前马后的追随者。日后还会成为风光无限又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并拥有一个疼她爱她入骨的男人。”要说有错,错的是原主放着那么好的男主不要,偏要选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甲炮灰。


    在沈听雪眼里,这不是蠢,什么才叫蠢。


    姜芜见她死到临头没有一点儿悔改,反倒沾沾自喜的认为给了恩赐的沈听雪,对她的厌恶从未有过像此刻达到巅峰,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你就不好奇,我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就不会在留下你吗。”


    她虽读书少,但也懂得,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何况是这些自诩来着现代,就拥有着比他们高贵灵魂,处处贬低,瞧不起他们但又虚荣贪婪的穿越者。


    脸上疯狂停滞了片刻的沈听雪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的,后背蓦然窜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寒意,想要出去,却发现姜芜不知何时挡在了门口的方向,眼里露出一股狠劲,“姜芜,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丝,我师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忽地下巴一扬,捂唇得意的笑了出来,“你要知道,要不是我上次向师父说好话,你早就被赶出去了,一条丧家之犬居然还好意思冲主人狂吠。你要是现在跪下来求我,给本郡主□□,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帮你向师父解释两句。”


    师父待她的好,就是她的底气由来。


    “你被关进监狱那么久,我夫君都没有来找你,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已经被抛弃了吗。”摇头叹息的姜芜尤嫌不够刺激到她,嘴里吐出的话又毒又利。


    “你知道我夫君为什么不来救你吗?自然是因为我夫君这几天一直陪在我身边,而且他从一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长乐。和你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要骗取你的信任,好找出真正的长乐罢了。”


    “你胡说,师父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脑子嗡嗡作响的沈听雪嘴上虽否认,但内心深处,又是隐隐相信了她说的话。


    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么久了,师父为何不来救她出去。


    “我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这个枕边人不应该比你更清楚吗。还是说,你认为这样自欺欺人很有趣?”姜芜趁她不注意,举起手上的花瓶朝她砸去。


    她这一次砸下时把握的力度很好,既不会让她彻底晕死过去,又正好丧失了行动力。


    脑袋被砸出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的沈听雪在她向自己走来时,终是露出了一丝后怕。


    兴许是她惊恐的发现,就算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整个世界也不会一直围着她转。


    此刻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任由鲜血糊住自己大半边脸的沈听雪惊恐得连语调都变了,“姜芜!你敢,你


    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想快点把你这种恶心至极的人送回属于你的地方。”姜芜正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碎瓷片,一把剑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动作。


    “放开她,”


    往后退了一步的姜芜并不意外他的出现,或者说,她很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长乐真正的恋人,林湛。


    得救后的沈听雪狼狈地用手去擦越流越多的鲜血,眼神中全是怨毒,“我命令你马上把她杀了!”


    她不是女主吗,只要自己把她杀了,往后女主就只能是她。


    林湛看着她用自己心上人做出如此狰狞怨毒的表情,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情,手上却握紧了刀剑,一步一步地向姜芜走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你真正的爱人。”姜芜声线平缓的陈述着对林湛来说,极为残酷的真相。


    而林湛,仅用沉默回应。


    “杀了她,我命令你把她杀了,你听见没有!”沈听雪在他不听自己话后,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十分诡异且透着阴狠。


    “你要是不把姜芜杀了,我告诉你,你以后就休想在见到她!”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她不会回来了。”对比她丑态毕现的声嘶力竭,姜芜用的是极为平淡的陈述句。


    “她不是第一个占用长乐身体的人,而是第二个。你说,像她们这种自私自利又高高在上得将我们视为蝼蚁的人,真的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吗?”姜芜目带讥讽的摇头,“不,她们不会,她们只会贪得无厌的笑你蠢,笑你居然会信了她说的话。甚至她在威胁你成功一次后,你说,她是会就此收手,还是继续以此拿捏你的软肋。”


    “闭嘴,你给我闭嘴!”气得脖间青筋根根突起的沈听雪五官扭曲,又挤出笑来朝着林湛笑得温柔,“我没有说谎,只要你把姜芜这个贱人杀了,我马上让她来见你。”


    “为什么要先把我杀了,而不是你让她现在出来。”姜芜故作疑惑,又带着恍然大悟的抚掌出声,“哦,我知道了,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所以只能画饼。”


    “闭嘴,谁说我做不到的!”此时此刻的沈听雪,简直想要撕烂她的嘴!


    难怪她看书的时候就讨厌她,她果真就应该去死,更配不上那么好的男主。


    姜芜在她掉进陷阱后,毫不犹豫地勾起唇角,“你说你能做到,那就现在让她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相信你不是在说谎。”


    窗外不知打哪儿刮来一阵风,吹得草木簌簌乱晃,颇有几分毛骨悚然的阴冷。


    沈听雪意识到自己中了她圈套后,只得咬牙暗恨的把目光落在林湛身上,“你难道真的想要一辈子见不到她吗,你舍得一辈子和她不见面吗,还是说,你对她的感情就只停留在表面上的肤浅。”


    唇线紧抿的林湛冷着脸,眼睛里露出对于良知的挣扎,可相见爱人的心又稳稳站了上风。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了,此刻的林湛迫切的,急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爱人。


    只是见一眼,哪怕让她久违的唤自己名字一声也好。


    沈听雪在她持剑走向姜芜时,激动得面色都红润得乃至癫狂的拍手叫好,“对,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就让她来见你!”


    你不是女主吗,我今天就让你这个女主彻底沦为刀下亡魂!


    第69章


    可是在下一秒,沈听雪就见到林湛的剑抵上她脖间。


    而后沈听雪清楚的看见,男人缠满猩红血丝的瞳孔中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意,“让她出来见我,否则,我不介意马上割下你的脑袋。”


    姜芜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除非对方真的在短暂的接触中爱上了外来者。若真爱上了,只能说明他的爱是如此的肤浅。


    “你不能那么对我,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体是长乐了的吗,难道你真的想要亲手杀了她不成。”当冰冷剑身抵在脖子上的那一刻,惊悚得全身发抖的沈听雪的大脑随之变得空白一片,像是完全接受不了,事情的走向为何会变成这样。


    要知道她可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是天道的宠儿!这个世界就应该是围绕着她转动的才对!


    “让长乐出来见我,只要我见到她,我就放过你。”冷沉着脸的林湛再次重复,一字一句似从牙缝中生挤出来的冷硬。


    “快做!”


    脸色惨白一片的沈听雪翕动着唇,手足无措得欲哭无泪,从她进入这个身体后,原主就不在了,她怎么知道原主在哪里,又怎么将人叫来啊。


    脖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后,脑子转得飞快的沈听雪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大喊,“你先等一下,我可以让她回来,但不是现在!”


    “自古以来祭祀都要讲究天时地利和祭品,你现在什么都不给我,我怎么让她回来。”


    林湛拧眉问起,“祭品要什么?”


    沈听雪说到祭品的时候,早就存了要将姜芜弄死的毒计,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其实我要的祭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芜对上沈听雪那双恶毒狰狞的眼睛,猛地打了个寒颤,“郡主该不会想说,你要的祭品就是我。”


    咧开嘴露出骇人笑容的沈听雪并不否认,那张沾满血的脸在一笑后,衬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要你把她的头割下来,我就马上让她来见你,你和她那么久没有见面了,难道你不想见她吗?”


    随后又转头看向林湛,整个人早没了最开始惊恐胆怯,毫不畏惧地伸出手指虚空戳向他胸膛,笑得疯狂,“我不信,你真的能看着我死在你面前,要是我死了,你的爱人就再也回不回来。”


    “可是,她早就已经回不来了。”自始至终,姜芜都是平静的,平静得快要称得上冷漠了,“难道你想继续看着她糟蹋长乐的身体吗?林湛,你应该认清现实了,长乐她不会回来了,留下的只会是她。”


    “你说,要是长乐还在,看见自己的身体被人如此糟蹋,看着别人用她的身体恬不知耻的觊觎她如同父亲一样的师父。就连她的爱人都罔顾她的意志,就为了留住这具早就不属于她的皮囊了。你说,依她的性子会怎么样。”


    姜芜说话的语调是温柔,如那三月春风拂过脸颊,又字字咬字清楚如刀子坠落。


    忽地远处有一阵风吹来,沈听雪没由来的觉得冷,窗户分明是关闭的,为何她还会感觉到冷?


    越来越冷的沈听雪突然注意到了林湛手中的剑,此刻正捅穿了自己的心脏,怪不得她会觉得冷。


    她一开口,就有大片大片的血从嘴角滑落,瞳孔瞪得大大的,像是完全不敢相信。


    为什么他到后面会将剑对准自己,而不是姜芜那个贱人,难道他不想见到真正的长乐吗?


    沈听雪想要开口质问,却只能感受着剧痛从心脏往四肢百骸蔓延。


    疼,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像是被碾碎后扔进炭火中炙烤,疼得连她的目光都逐渐溃散,最后无法定格。


    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后,林湛泪流满面地抱着没有了温度的尸体,哭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呜咽小兽。


    姜芜并未出声打扰,心里则恨极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穿越者,凭什么他们要来把他们原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最后在拍拍屁股走人。


    “我要带走她。”过了好一会儿,林湛小心翼翼得像是把她当成易碎品抱起,头枕在胸口,嗓音沙哑得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鼻头一阵酸涩的姜芜并未拦他,而是问,“你要带她去哪?”


    “回家,回我们的家。”


    林湛不可能带着她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出,而是走了小门。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姜芜突兀地想到了谢霁,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谢霁是在七天后醒来,在此期间,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想要抓住她,可是每一次都永远只差那么一点。


    这仅有的一点,几乎要成了他的执念。


    “婉婉,是我!”浑身觳觫着冷汗的谢霁从梦中惊醒后,对上的是了无大师那张,笑得脸皮都要展开的脸。


    “阿弥陀佛,施主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可就要出大事了。”了无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真是谢天谢地谢老天保佑。


    “了无大师。”谢霁许久未开口了,他的嗓音里是说不出的沙哑。


    “事态紧急,你先和老衲一起下山,等下到马车上说。”


    很快,谢霁就了


    解到了在他昏迷不醒中朝堂上发生的所有事。


    明宸帝对外暴毙身亡,贺时晏登基。


    本来明宸帝仙逝,由太子顺位登基是在正常不过的,但问题就出在。


    贺时晏并非明宸帝血脉,就连明宸帝也不是突发暴毙,而是在察觉血脉不对,想要废除贺时晏的太子之位后出现的暴毙。


    谢霁知道这些,还得依赖于被困在梦里的那段时间。


    并知道了夺舍长乐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个,用祇那边的话来说,祇是同人文写手,因为实在痴迷某本书中的人物,就会以他们为原型写出一本衍生文。


    只所谓的衍生文里面,祇都会把其中一个人物作为皮套方便祇代入,并和他们发生亲密关系。


    她们梦其中一个主角,就会视另一个主角为憎恶的情敌。


    祇把自己视为肆意欺辱的玩具,不知他们可有想过,玩具也会有噬主的一天。


    贺时晏让钦天监选了个良辰吉日,钦天监很快算出最好的日子就定在五天后。


    登基当天,晴空万里无云。


    底下朝臣们则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某个空了的位置。


    按理说,先前发生了帝王驾崩这样的大事,谢相怎能只露了个面就不在出现,就不怕被太子给记仇上吗。


    又或者说,其实谢相私底下已经悄悄辞官,要么就是身染重病,病得连起身都做不到,只是尚未对外传出风声,否则如何解释他为何会缺席如此重大的场合。


    “你们说,相爷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也有人秉承着其它阴谋论,要知道谢相可是太子的师父,哪儿自己教出一手教出的太子今日登基却不来的道理。


    “太子可是先帝一早选定的继承人,难道相爷还想要造反不成。”有人反驳不屑。


    “嘘,你在这种地方说这些话,你想死是不是,你想死别连累我啊。”


    换上象征权力巅峰的龙袍,头戴十二琉的贺时晏眯着眼睛,看向那触手可得的九五尊位,胸腔中是难以言喻的血液沸腾。


    今天过后,他就将是大燕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帝王。


    目光扫过空了的某一处,薄唇溢出冷笑。


    他一直以为他的师父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傻子罢了。


    看来是他坐在那个位置太久,久到都忘了他有几斤几两,忘了普天之下皆为王土。


    正好他还担心一些倚老卖老的老臣们不服他,正好用他来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支御林军悄悄地包围了皇城,另一支则奔向登基大典举办的位置。


    随着钦天监宣布良辰已至,胸腔血液狂热滚烫的贺时晏在百官高呼万岁中,一步一步登向权力的最高位时,人群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


    “我不同意由他继承大统,更不允许他人血脉窃取贺氏国祚!”三皇子贺时礼铁青愤怒着脸,手举圣旨走了出来,“我这里共两有份父皇留下的遗诏!上面清楚的写了一份废太子,一份传位给我。”


    贺时礼将圣旨交给其他大臣浏览后,痛心疾首又满是失望地看着贺时晏,“大哥,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罪。”


    “要是父皇真传位于你,为何你不早拿出来。该不会是这假冒的圣旨,今天才弄好吧。三弟,你可真假冒圣旨该当何罪!”贺时晏在他拿出圣旨后面,眼里明显有过片刻的混乱,更多的是磅礴的汹涌杀意。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父皇临死前不但防着他,还留了后手,当真是他的好父皇啊。


    就因为自己不是他的血脉,就要如此防备他吗?难道这些年来的父子之情,都抵不过所谓的可笑血脉不成。


    贺时晏薄唇勾起,抬手轻掸袖口,“你说朕做错了事,朕怎不知自己何时做错了事。”


    贺时礼见他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眼里对他的失望越浓,“大哥,你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执迷不悟!我可是知道,父皇他根本不是吃了那些丹药死的,而是被你下毒给毒死的!”


    贺时晏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查到,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被阴沉覆盖,“你说是朕下毒毒死的父皇,你有什么证据吗,要是没有证据,朕大可治你的罪。”


    “你为何要毒杀陛下,别人不清楚,殿下应该在清楚不过。”随着他声音一出,人群中自动跟着让开一处位置。


    贺时晏见到消失许久的谢霁出现的时候,虽有过诧异,又很快掩下,发出一声冷嗤,“相爷这是在说什么,为何朕一句话都听不懂。”


    随即话锋一转,阴寒迫人,“来人!还不快将这群妖言惑众,污蔑朕之人拿下!”


    谢霁并不惧他的冷脸,语调仍是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令贺时晏所惧怕的真相,“你根本不是陛下的血脉,你要毒杀陛下,也是因为你得知陛下得知了真相后,产生了废储的想法。”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其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贺时晏。


    下颌紧绷着的贺时晏眸底飞快闪过杀意,虽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但,就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贺时晏从今往后注定是燕国的王!


    “谢相,朕尊你曾经当过朕的老师,但这不是朕能容忍你试图污蔑皇室血脉的理由!”今天无论是谁,都休想阻拦他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的位置。


    若是有人阻挡,那将全部杀之!


    第70章


    “殿下是要证据吗,不巧,本官这里正有。”伴随着谢霁话音落下,就见有人带了两个人上前。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和个瞎眼独腿的男人。


    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时,谢霁的声音再次落下,“不知诸位对这二人可还有印象?他们二人一个是昔日为皇后接生的产婆,一个是安王的贴身侍卫,大家就不好奇,为何这两人在太子出生后就齐齐消失不见了吗?”


    安王,是明宸帝的胞弟,只是因为过于风流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此为皇家之耻,连带安王都成了不许提起的存在。


    以至于说到宸王的时候,年轻一些朝臣对此人根本没有多少印象。


    但当年也有熟悉的人在,盯着贺时晏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道:“那么一说,我才发现太子殿下确实长得和死去的安王有些相似。”


    “如果太子殿下真是安王的血脉,难怪陛下会起了废诸的决定。”要真如此,就说明陛下不是突然暴毙身亡,而是!!!


    “不对吧,安王毕竟是陛下的胞弟,两人相貌上有些相似,不是在正常不过吗。”


    骨指攥得发白的贺时晏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额间青筋暴起,铁青着脸怒吼道:“闭嘴,都给朕闭嘴!”


    “一个乱臣贼子带两个不相干之人进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们要是真信了。依朕看,脖子上别的玩意最好是甭要了!”


    在贺时晏盛怒时,头发花白的老妪不惧帝王一怒,伏尸千里,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那双浑浊的眼里看向他时,全是汹涌的恨意:“太子殿下,不知道你还记得老妪不!”


    “可能你不记得老妪了吧,老妪可是对你印象深刻!当年你怕被人自己不是陛下的血脉,居然心狠手辣的对


    老妪一家十口人进行灭门,当时要不是老妪外出也不至于逃过一劫!”


    “一个无知蠢妇,你当皇宫是你买菜的菜市场由你张嘴胡来不成。”眸底阴冷一片的贺时晏不欲在多言,直接招手,“弓箭手准备!”


    既然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贺时晏就没有打算把人留下来的意思。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天子不需要前朝老臣辅导。


    而历史,往往会由胜利者书写。


    他,贺时晏,将会是成功的胜利者。


    ———


    姜芜得知今日贺时晏登基后,先装不舒服把宫人引进来,后将人打晕了正要逃出去,没想到会见到慌不择路,如丧家之犬般躲藏回来的贺时晏。


    他现在的模样和前面离开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落魄得和那被痛打的落水狗一样。


    也从侧面给姜芜传递出一个讯息,只怕是皇城里的天要变了。


    心里不断诅骂他们去死的贺时晏见到姜芜,想到要不是因为谢霁,此刻的他就应该是燕国的王,而不是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命。


    “你想要做什么!”在男人朝自己走近时,察觉到不对的姜芜迅速取出匕首横在身前,要是他敢有什么动作。


    她一定要杀了他,而不是同上次那样,愚蠢得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别人。


    贺时晏在她抽出匕首后,阴冷的眉眼微不可见地溢出森冷的笑,随后举起沾血长剑向她走近,“看来夫人不知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


    “本来朕是不想死的,现在想想,要是夫人能和朕一起死,往后你我二人在黄泉路中做个伴,好像死亡也不是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了。”贺时晏轻易地挑开了姜芜手中的匕首。


    在她察觉不对,转身要跑时,男人五官扭曲宛如恶鬼般掐住她的脖子,“朕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着要离开朕!”


    “母后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人,你们这群贱人就应该去死!”要不是母后耐不住寂寞偷/情,他身上就不会流着脏脏的血脉,他本应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才是。


    毁了,现在全毁了!


    都是拜这两个女人所赐!


    所以他在用毒药送走那个妄图想要废掉他的父皇后,毫不犹豫地送走了那个害他至此的母后,在然后,就该是眼前人了。


    “放,放开我。”脖子被掐得呼吸不畅的姜芜觉得自己快要出气多,进气少了,她伸手想要抓挠他的脸,他却像是早有准备的避开了。


    贺时晏见她被自己掐得脸色青紫,满是痛苦挣扎的表情,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愉悦,“姜芜,你能和朕死在一起是你的福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即使脖子被掐,整张脸因窒息变得青紫的姜芜听到他的话,仍是不可抑制地发出嘲讽。


    如果这是福报,她宁可不要。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场景都变得虚幻的姜芜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有人逆着光向她走来。


    过于刺眼的光亮令她下意识眯起了眼,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救了她,沉重的眼皮就先压了下来。


    比眼皮要压下来前到来的是,她先掉进了一个充斥着清冽冷香的温暖怀抱中。


    而她,久违的感受到了何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