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他哪里比我好 > 第52章【VIP】
    苦月亮


    婚礼就这样继续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追怜似乎真的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她亲自设计了请柬的样式,素白的卡纸上,勾勒着淡金色的鸢尾花。


    裴知喻半倚在桌边,偏头认真看她画,问她怎么不画小雏菊了,追怜抬头,也很认真说你不是喜欢鸢尾么?


    于是裴知喻便也怔然,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站到了她旁边,替她调起了颜料。


    内页的宾客姓名,追怜也拉着裴知喻一块写。


    摈弃对乔洵礼的模仿后,他的字迹也恢复了自己的风格,龙飞凤舞,轻狂恣意,追怜的手抚过那字迹,会很兀然笑出一声。


    裴知喻放下笔,抬眼看她,问:“笑什么?”


    “没事。”追怜摇一摇头,说,“只是很久没见


    过你这样写字了,想起了一些……”


    “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是什么事呢?那会两人都还在西汀附高就读,追怜已经给裴知喻当了一段时间伴读了,深觉这个活并不好做。


    小少爷人长得极帅,一双含情桃花眼,人却很无情,常以折腾她为乐趣。西汀附高也会招收成绩优异的贫困生,为此也设立了励学金,追怜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拿到这励学金,是不是就不用再靠裴家资助上学了?也就不用再和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少爷待在一块了!


    于是她愈发勤勤恳恳的上课,做功课,考试,在这都等着混个毕业就出国的国际班的一众富家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天是周五,她刚好来生理期,小腹坠痛得她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午间时候,她本想趴在课桌上休息会,但却突然想起有本下午就要交的数学习题集还没做完。


    她只能就着满身涔涔的冷汗,赶忙爬起来写。


    笔尖倔强地在摊开的习题册上缓慢移动,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握不住笔了,裴知喻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周的周五,裴知喻都会在午间时候去击剑馆,今天却似乎因为落了些东西刚好折返了回来。


    他顶着那头夺目的金发,拧着眉走到她课桌旁,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瞥了一眼她的草稿纸,明明是在做题,那上面却不是演算公式,而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大字——


    “好疼啊,大姨妈你去死吧!!!!!!!!”


    看得出字迹的主人是真的很疼,也是真的很激动。


    裴知喻目光转回追怜身上,冷冷问:“你找死吗,追怜?”


    追怜这会正疼得眼前发花,勉强抬起头,声音虚弱:“没事的少爷,我没事……您别管我,您快去吧。”


    裴知喻扫了一眼她手下那本写到一半的习题册,又看她苍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色,语气更差:“就不能明天再写?”


    “不行……”追怜吸着气,试图集中精神,“今天……要交。”


    她说着,又抬起手指拖过来一张草稿纸,还想继续写。


    裴知喻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空桌上一扔,烦躁地啧了一声,伸手:“笔拿来。”


    追怜有点发懵,没反应过来,那支笔已经被他劈手夺了过去。


    “行了,你休息。”他拉开旁边椅子坐下,语气硬邦邦的,目光已经落到题目上,“我替你写。”


    追怜张了张嘴,一时小腹那股撕扯的坠痛都快被忘了。


    她傻傻地问:“少爷您不去击剑馆了?”


    裴知喻头也没抬,笔尖却已经在纸上划动,没好气地回:“别问,少问!”


    追怜只能悻悻然:“……哦,好吧。”


    裴知喻单手流畅地替她演算着题目,另一只手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随后看也不看就扔到她头上。


    外套扑了个满脸满怀,少年身上独特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冷冽,却又极具侵略性。


    然后他的声音才隔着布料闷闷传过来:“给你。”


    “…哦哦。”追怜赶忙把那件衣服整理了一下,在怀里抱好。


    “不是!”裴知喻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追怜你是不是蠢?我是让你,披、身、上!”


    然后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是裴知喻的字迹太特别了,就算他有在极力模仿追怜的字迹,但还是被老师认了出来。


    作业发回来,裴知喻自己那一科的习题本明明是空白,却被老师调侃似地写了一行批语——


    裴同学居然也会乐于助人,真是少见!


    愈想起往事,或许愈衬得叫人想问一句两个人之间,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死局的?


    追怜望着镜子里身着婚纱的自己,在心底轻轻叹出一口气,但面上却分毫未显。


    镜中的她,被层层叠叠的洁白纱缎包裹,婚纱是经典的抹胸款式,下半身开着大摆,缀满细密的钻。


    灯光下的光晕柔和流转着,衬得她愈发脖颈纤细,锁骨伶仃。


    旁边跟着的导购正在夸赞她:“追小姐真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追怜看着镜中的自己,清纯到极致的脸庞在妆后愈发楚楚动人。


    是很美。


    但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镜中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裴知喻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她身后,手臂从后面环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目光透过镜子与她交汇。


    “好美。”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追怜身体不自觉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靠进他怀里。她看着镜中相拥的两人,轻声说:“是吗?可我不喜欢这件。”


    裴知喻温声道:“那我们就换一件,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他们再改。”


    追怜摇了摇头:“他们设计的,我都不喜欢。”


    她回过头,仰脸看着裴知喻,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我想自己设计一件,好不好?”


    裴知喻低头与她对视,眸色深深,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好啊,当然好。”


    他顿了顿,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试探:“但是这样的话,婚礼可能要延后了。”


    追怜纤长的眼睫垂了垂。


    她的视线被遮住,看不清眼瞳里藏着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那就延后。”那声音很低,像在说服自己,“婚礼这样唯一的场合,我还是希望穿上自己喜欢的婚纱。”


    裴知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带着无尽的眷恋:“怜怜,其实不用这样,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呢?”


    追怜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裴知喻再一次低头,看着怀中依赖着他的身影。


    他的眸色比刚刚还要深,深得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


    但最终,他只是收紧了手臂,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好。”


    “今天早上我去看了那个场地,我也不喜欢。”追怜窝在他的怀里,继续说,“这个我们也重新设计好不好?”


    “还有那个菜单,有好多我不喜欢的菜,能不能都换掉?”


    “还有还有,交换戒指的环节,我不想让伴娘送上来,我想……让一只白色的鸟叼着戒指盒飞过来。”她比划着,“最好长得像你在英国时候送给过我的那只。”


    ……


    找茬似的修改意见就这样一波接一波过来。


    “好,都好,只要你开心。”裴知喻却亲了亲追怜的额头,轻声道,“想做什么……都可以。”


    婚礼的筹备都快至尾声,现在却有这么多东西又要被作废,裴家长老会那群人气得大骂,连裴知薇也皱起眉头问裴知喻想做什么?但裴知喻却毫不在意这大动干戈的浪费与周折,他只在意追怜此刻是否开心。


    就像他说的,只要她开心,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时间像一根细而透明的丝,缠绕着两人,在看似平静的筹备中,弥漫开一种无声而无限的悲伤。


    但丝线非红线,终有穷尽时,无法永恒将两人绑作一处。


    再多的修改,都有改尽的那一刻,这场婚礼终于还是要来了。


    婚礼前夜。


    温存过后,空气里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


    两人并肩躺着,肌肤相贴,意识却都清醒着。


    追怜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暗影,忽然轻声说:“裴知喻,我有点害怕。”


    裴知喻侧过头,在黑暗中看向她:“怕什么?”


    “明天。”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闷闷的,“想到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场面,心里……有点慌。”


    裴知喻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在被子下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包裹着她的指尖。


    “要不……”他开口,声音轻柔却格外清晰,“我们不办了?”


    追怜倏然沉默了。


    这沉默在昏沉的卧室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要压垮呼吸。她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难以控制地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


    夜色似乎都更浓稠了几分。


    她终于动了动唇,却是答非所问:“……裴知喻,我想喝酒。”


    裴知喻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


    “去哪里喝?”他问。


    过了会后,追怜才说话:“观影室吧。”


    她需要一些声音。


    一些除了她和他之外的声音,来驱散不该有的念头,坚定该有的决定。


    两人起身,没有开灯,只借着走廊窗外透进来的些微月光,走进了别墅的观影室中。


    裴知喻拿来酒杯和酒,倒了两杯。


    观影室的屏幕很大,很亮,映着两个人各怀心事的脸庞。


    “看什么?”裴知喻拿着遥控器,似乎不经意地问她,“还看《春光乍泄》么?”


    追怜怔了一下:“不了吧。”


    “看……”她似乎在想,想一部合适的片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答案。


    “那看这个吧——”裴知喻率先她一步做出了决定。


    屏幕亮起,是《苦月亮》中那段最著名的片段——


    颓靡的轮船舱内,昏暗的光线笼着坐在轮椅上的奥斯卡,他的声音里蛊惑与绝望并存,讲述着他与咪咪之间那段将彼此燃烧殆尽的爱情。


    电影的光影就这样诡谲地一帧一帧往下流淌。


    裴知喻和追怜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屏,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谁也没有说话。


    杯中的液体在晃动,金黄的苦艾酒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热,却驱不散追怜心中的寒意。


    她忽然问:“裴知喻,我们的婚礼,你想象的是什么样?”


    裴知喻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屏幕上的奥斯卡还在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说着:“我们太过贪婪,尝尽了所有的快感,剩下的只有……痛苦。”


    这一句话结束后,他终于转头看向追怜,侧脸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模糊。


    “盛大的。”


    裴知喻开口,声音平和而温煦,“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最好要有巨大的投影屏,循环播放我们的照片……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追怜心脏猛地一抽,握着酒杯的手瞬间收紧。


    他的描述……和裴知薇希望她对他说出的场景,何其相似……这也正是她向他讨要设计参与权的目的——


    确保现场的大屏上,能播放她希望播放的内容。


    寂静,寂静,寂静。


    整个观影室只剩下了寂静,还有一些轻而细的、彼此的呼吸声。


    裴知喻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反问:“那你呢,怜怜?你想象的是什么样的?”


    追怜很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却又觉得那根本不该是她的声音:“和你差不多。”


    裴知喻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但目光却仿佛已穿透了她,看到了电影屏幕上那轮象征着沉沦与痛苦的月亮。


    终于,他极轻地“嗯”了一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饮尽。


    “好。”那声音低沉而清晰,“会如你所愿的。”——


    作者有话说:[裂开]朋友问我为什么写这么虐,真的吗其实我没感觉到很虐(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