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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你差一点又死一个妹妹(两章合一)


    甄公子在京城做了什么,赵时晴不知道。


    就在她见到沈观月(萧岳)的那一刻,合作完成,她就把萧真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时此刻,赵时晴正站在一片废墟前发呆。


    这里是吉祥客栈?


    这里就是那个她住过一晚的吉祥客栈?


    这里距离梁都已经不远了,赵廷晗和来接他的赵云暖全都住在官驿,像往常一样,赵时晴和孟虎以及他们各自带的人,便分头找住处投宿。


    赵时晴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家吉祥客栈,这家客栈不但大,而且舒适,唯一的缺点就是四周空旷,并不繁华,但是对于赵时晴这种隐藏行踪的人来说,却是最合适的。


    因此,赵时晴不但自己来了,还叫上孟虎一起来了。


    没想到三个月前那家华丽的客栈,现在竟然化作一片瓦砾。


    凌波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孟虎虽然没在这里住过,却也知道这家客栈,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家客栈,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时晴简单讲了进京时,长公主一行曾在此投宿的事,孟虎说道:“二小姐,从这里向南大约十里左右,有一家叫好再来的客栈,你们去那里投宿吧,我在这城里有朋友,这件事透着蹊跷,我去问问他。”


    赵时晴点点头,便带上人去了那家好再来客栈。


    晚上,赵时晴正准备睡觉,凌波进来:“二小姐,孟头儿回来了,问您可是睡下了。”


    赵时晴说道:“请他进来吧。”


    说着,她便从里间出来,到了外面。


    虽说出门在外,不用讲究,可赵时晴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大晚上过来打扰,孟虎很不好意思。


    赵时晴落落大方,她知道如果不是查到什么了,孟虎也不会连夜过来。


    “孟大哥,那家客栈发生什么事了?”赵时晴开门见山。


    孟虎忙道:“我那个朋友是县衙里的捕头,据他所说,吉祥客栈的东家名叫苏行检,苏家祖籍便在这里,但是早在两代之前便去了吴地,加之子嗣单薄,苏家本家留在此处的也只有一户人家。


    三年前,吉祥客栈上一任的东家要卖铺子,苏家本家的亲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将此事告知远在吴地的苏行检,于是苏行检一家便回到原籍,买下了这家客栈,从此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那苏行检很会做生意,不到一年,就将吉祥客栈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倍。


    而且苏行检在城中的名声也很好,衙门里有需要银子的事,只要找到他,他从不推辞,出手大方。


    可就在今年,苏行检忽然就染上了赌瘾,有事没事就往赌坊里钻,十次里有九次是输钱的,好在苏家家底丰厚,这点银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几个月前,苏行检还将吉祥客栈重新粉刷,比以前更加华丽,也因此做成了长公主的生意。


    谁也没想到,就在长公主离开的第十天,一天早上,客栈的伙计挨个屋子打扫卫生,却发现有一间本应没有客人的屋子,却被人从里面闩上了。


    那个伙计叫来了掌柜,掌柜带人将门撞开,这才发现,屋里的梁上,吊着三具尸体。


    死的人分别是苏行检,苏行检的妻子燕氏,以及他们的大女儿苏兰兰。


    桌子上放着一封遗书,遗书经过比对,确实是苏行检的笔迹,苏行检在遗书中说他欠了赌债,不忍看到客栈被拿去抵债,便和妻子女儿一起共赴黄泉。


    另外客栈的掌柜也回忆起来,这两日的确有人来打听过客栈,询问客栈的生意如何,赚不赚钱。


    这些证据,加上苏行检确实好赌,因此,衙门很快便结案了,以苏行检一家三口自杀结案。


    原本大家都以为,苏行检一死,债主很快就要登门接手客栈了,由于苏氏夫妻死后,在他们家里和客栈里全都没有找到鱼鳞册,因此,衙门便认为鱼鳞册已经抵给债主了。


    可这里毕竟是出过命案的地方,因此衙门给客栈贴了封条,并且还在大门上贴了一张纸,大致意思就是如果债主来了,拿着鱼鳞册就可以到衙门办理解封。


    可是过了半个月,没见到客栈的新主人来办理交接手续,客栈却走水了,好在客栈已经被封了,客栈里面没有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客栈为何会起火,是不是有人纵火,却一直没有查明,加之这家客栈的新主人一直没有出现,没有苦主,衙门也就不了了之。”


    孟虎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赵时晴,他便回去睡觉了,赵时晴却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那个有着大眼睛和小梨涡的可爱姑娘,那姑娘已经死了?


    她又想起那晚她做的梦,梦中她看到那个小姑娘一家四口被人掐死。


    一家四口?


    原本已经躺到床上的赵时晴猛的坐起身子,她梦到的是一家四口,可是刚刚孟虎说发现的是三具尸体,苏行检、苏太太,以及他们的大女儿。


    那么苏行检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对了,上次见到的小姑娘,她好像就是听厨房的人说,那是东家的小女儿。


    赵时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以往若是遇到这种事,只要没有把她卷进去,她多半是当八卦来听,听完也就抛到脑后了。


    可是今天,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见过那个小姑娘,然后就梦到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家人全都被人杀死,而现在,那小姑娘的家人真的死了。


    乌鸦盖顶、上天示警,这是她亲自搞出来的,可是那个梦,却是她真真正正做过的。


    难道这世上真有上天示警的事?


    不不不,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所以不存在示警,而是老天爷给她的启示,告诉她这里即将发生一件惨案?


    赵时晴心里很不舒服,如果那天她找到客栈的东家,把自己的梦告诉他


    赵时晴摇摇头,即使她说了,苏行检一家恐怕也不会相信。


    再说,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佳宜长公主曾经在这里住过。


    赵时晴想要再次做个梦,最好能够梦到真相,可这一夜,她不但没有做梦,甚至还一夜无眠,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次日,阔别梁地十四年的世子赵廷晗,终于回到梁都。


    未进城门,赵廷晗便在灯花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早已准备好的香案前,跪倒在地,号啕大哭。


    “父王,孩儿不孝!”


    梁王府的两名内侍,给他系上孝带,一套程序做完,赵廷晗走向城门,城门外面,梁地大小官员,以及梁地的乡绅商贾,黑鸦鸦跪了一地,恭迎世子归来。


    赵云暖走在赵廷晗身边,他们本就是孪生,相貌有三四分相似,这也是十四年来,他们第一次并肩站在一起。


    赵时晴站在远处,只能看到哥哥姐姐的后脑勺,感动得直吸鼻子,却听到耳边传来孟虎的嘀咕:“二公子怎么还没到,不应该啊。”


    赵时晴怔了怔,她只顾着感动了,这时才想起来,是啊,二哥没去接大哥,怎么到了城门口,这么多官员都到了,二哥为何没有出现?


    该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


    她这样一想,就恨不能现在便进城回王府看一看,可是城门口这么多人,她想进城,也要等到大哥他们先进去。


    她扬手,在空中打个响指,小乖无声无息落在她的肩头。


    “你去王府看看,我二哥在做什么。”


    小乖振翅高飞,越过高高的城墙,飞进梁都。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赵廷晗随行的车驾还没有进入城门,小乖便回来了。


    很快,赵时晴就知道赵廷暄为何没有出城接驾了。


    梁王妃聂氏病了!


    赵廷晗今日巳中要进城的消息,是昨天晚上传回王府的,而聂氏是今天辰中晕倒的。


    抢在赵廷晗回来之前的黄金一时辰,聂氏晕倒,王府里人仰马翻,赵廷暄这个大孝子,肯定在守在聂氏身边侍疾。


    赵时晴张了张嘴巴,无语,太无语了!


    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她对凌波说道:“你说她想干啥?”


    凌波心想,您问我干啥啊,我也不敢说啊。


    赵时晴就没想她会回答,她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愤慨,又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凌波小声说道:“二小姐,现在世子也回来了,过几天咱们还是回白鹤山吧,还是白鹤山住着舒坦。”


    赵时晴也是这样想的,等她把萧岳安顿好,就回白鹤山,那里才是她的地盘。


    等到赵时晴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晌午。


    赵廷晗身子虚弱,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精疲力尽,回到长春宫休息了。


    而一直在给赵廷晗治病的胡太医,此时却在遂宁宫。


    赵云暖让他来给聂氏看诊,聂氏不配合,赵云暖亲自动手,抓了聂氏的手腕,让胡太医诊脉。


    胡太医又惊又怕,他当太医这么久了,见过的贵人不计其数,可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一位是梁王妃,一位是大郡主,他哪个都惹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聂氏诊脉。


    “我母妃的病,可是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赵云暖问道。


    闻言,正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赵廷暄吓了一跳,忙道:“长姐,你怎能这样说?”


    赵云暖看他一眼:“哦,原来你也知道母妃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病啊,那你还连城门口都不去,让京城来的人,让梁地官员和满城百姓看笑话?让他们全都知道,你,赵廷暄,赵二公子,是个不敬兄长的畜生?”


    赵廷暄脸色大变:“姐,我没有,我没有不敬大哥,我,我只是,只是母妃晕倒,我不忍心,我”


    赵云暖看向胡太医:“我母妃的身体如何?”


    胡太医缩着肩膀,小心翼翼:“梁王妃并无大恙。”


    赵云暖满意地点点头:“既是这样,就不耽误胡太医了,这几日,你就在长春宫里照看世子吧。”


    胡太医大喜,连忙告辞离去。


    见胡太医走了,聂氏刚要开口,赵云暖抓起放在小几上的杯盏便朝着赵廷暄砸了过去!


    杯盏在赵廷暄脚边裂开,温热的茶水溅在他的袍子上,赵廷暄后退几步,才没有摔倒。


    聂氏竟然没有哭,更没有尖叫,她怔怔地看着那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杯子,忽然抬起头来,伸出那只没被赵云暖抓着的手,朝着赵云暖脸上打了过去。


    一记耳光打在赵云暖脸上,赵云暖冷冷地看她一眼,松开她,起身走了出去。


    赵云暖走到门口,正撞上迎面走来的赵时晴。


    赵时晴既然回来了,明知聂氏的病可能是装的,身为女儿,她也要过来看看的。


    看到赵云暖,赵时晴正要打招呼,便看到姐姐脸上的指痕。


    聂氏看似弱不禁风,可这一巴掌却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赵云暖半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在梁王府里,除了聂氏,还有谁敢动手打大郡主呢。


    赵时晴错愕,怔怔问道:“姐”


    赵云暖挤出一丝微笑:“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进去见个礼,就去看大哥吧,我也过去”


    赵时晴点点头,对赵云暖说道:“姐,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去找你你。”


    目送赵云暖走出遂宁宫,赵时晴才抬步走了进去。


    地上的瓷器碎片已经被清理掉了,但是那尚未干涸的茶渍都在告诉赵时晴,刚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给聂氏见礼,刚要开口,迎面便有什么朝她飞了过来。


    赵时晴下意识地闪开身子,那东西贴着她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脆响,香灰飞扬,洒得到处都是。


    竟是一支巴掌大的黄铜小香炉。


    赵时晴:这是要杀人啊!


    这香炉如果砸在她的脑袋上,她就只能到地下找梁王告状了。


    她转过身,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赵廷暄:“二哥,就在刚刚,母妃杀我,你看到了吧,母妃她要杀我!我还活着,要多谢我师父,不是母妃手软,而是我师父教得好,我有武功,我能及时闪开,你说是不是?若是没有我师父,我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二哥,你差点又死一个妹妹。”


    赵廷暄的脑袋嗡的一声,阿映死了,现在小妹又差一点死了


    他艰难地开口:“母妃,晴晴她刚回来,她没有惹您生气啊?”


    第62章 到头来都是错(两章合一)


    聂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最疼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外人当面质问她。


    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待到兄弟二人全都成亲之后便分家?


    王府是赵廷晗的,梁地是赵廷晗的,祭田是赵廷晗的,祖宗留下的家业,有七成属于赵廷晗,余下的三成,才是其他兄弟的。


    兄弟越多,分到个人手里的便越少。


    这一代王府只有赵廷晗和赵廷暄兄弟二人,赵廷暄一人可独得那余下的三成。


    梁王府的产业看上去很多,可是除去王府、梁地和祭田,余下的东西再抽走七成,能剩下的还有多少?


    能够分到赵廷暄手中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万两。


    这十几万两,放在京中任何一个勋贵之家,分家的时候足能令那些不肖子孙们大打出手。


    即使是在梁王府,这十几万两都是一笔巨款。


    聂氏也是这样认为。


    在她心中,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梁王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两个儿子。


    可是赵廷晗从小便没有养在身边,和她并不亲近,且,赵廷晗是个病秧子,时日无多!


    她难道还能依靠这么一个废物吗?


    当然不能!


    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赵廷暄。


    赵廷暄从小便是在她的精心呵护中长大的,可偏偏梁王心心念念的却只有那个远在京城的病秧子,对赵廷暄诸多不满,到了后来,梁王宁可把亲卫军的统领之权交给赵云暖,也没有交给赵廷暄这个儿子。


    这令聂氏非常不满。


    然而那个时候,王府便是梁王的一言堂,梁王做出的决定,无人反驳,聂氏当然更不会。


    因此,她把这些不满全都藏在心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不满与怨怼越积越多。


    直到梁王去世,王府里发生了很多事,以前她从未正眼看过的养女,竟然联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妖人,驱使老鼠,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出丑,而赵云暖,这个本该乖巧听话的女儿,却执意要让赵廷晗回来继承王位,不但视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而不顾,甚至还软禁她这个母亲。


    如果说以前聂氏还能把不满藏在心里,那么现在,她再也不想压抑了,就在刚刚,赵云暖不但抓住她的手强行诊脉,还当着她的面摔摔打打,这是对她的羞辱!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赵时晴来了。


    聂氏从未把赵时晴当做自己的女儿,在她眼里,赵时晴连养女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梁王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


    但是梁王把赵时晴报到了宗人府,赵时晴是宗人府里登记在册,无论她是不是郡主,她都是宗室女,这是无庸置疑,是聂家那些名门千金们,无论怎样苦习琴棋书画也无法得到的殊荣。


    所以聂氏再怎么不喜欢,她也没有为难过赵时晴。


    然而今天,她看到赵时晴,便想到了地牢里的那些老鼠,聂氏恨啊,如果不是赵时晴,她便不会知道聂琼华做过的那些事,如果不知道,她便还是端庄尊贵的梁王妃。


    就是因为这个养女,让她从云端跌落尘埃,她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她成了笑柄,她更没有颜面去面对娘家人,她甚至在儿女面前失去了应有的尊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养女,如果不是她,聂琼华做的事,就不会被揭穿。


    那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里,梁王和三个儿女早就忘了阿映,他们眼里心里的只有那个养女。


    他们可以,她为何不可以?


    他们忘了阿映,而她这个母亲却要为阿映的死而自责?


    为什么?


    这不公平!


    看到赵时晴的那一刻,聂氏心中的愤慨喷礴而出,随手抓起一件东西便朝着赵时晴砸了过去。


    直到那东西落到地上,她才知道那竟是一只黄铜香炉,足能把把赵时晴的脑袋砸扁!


    聂氏有一刹那的惊慌,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女子,她这辈子连鸡都没有杀过,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杀人。


    可是那个养女在说什么?


    说她要杀自己,还说自己该感激的是师父。


    可就是这样的一派胡言,不但让赵廷暄站到她那边,而且还为了她来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


    妖精!


    和她那个长得像狐媚子一样的师父一样,都是妖精!


    是了,她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小养女从小就是妖精。


    她靠着一张和阿映有几分相似的脸,先是迷惑了梁王,接着又迷惑了赵云暖和赵廷暄,让他们连同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把她当成心肝宝贝。


    那时她只有四五岁,就已经会迷惑人了,这就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天生的妖精。


    如果不是妖精,又岂能引来那些老鼠?


    想到这里,聂氏大怒,指着赵时晴,对赵廷暄说道:“我是你娘啊,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难道不信我,而要去信一个外人?我会杀人吗?我会吗?嘤嘤嘤,我把这条命赔给她,这样你们就满意了,是不是,我死,让我去死!”


    说着,聂氏便挣扎着往床柱上撞去,紫檀木的架子床,结实得很。


    丫鬟们连忙从后面抱住她,赵廷暄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朝着自己脸上便是几巴掌:“母妃,是儿子错了,您打儿子吧,您消消气。”


    赵时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她转身走了出去。


    凌波候在外面,刚刚她没有跟进去,但是也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动静,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赵时晴:“二小姐,咱们”


    赵时晴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遂宁宫里,就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小妖不知去哪里野了,走,咱们去找找。”赵时晴语气轻松,就连脚步也是轻松的。


    凌波跟在后面,眼里的担忧却越来越多。


    二小姐的话最多了,可现在她却什么都不说,这就说明,二小姐心里存着事呢,二小姐不高兴,很不高兴。


    赵时晴脚下生风,来到花园一隅,那里有一块光滑如镜的大石头,赵时晴盘膝坐了上去,仰头望着树上的鸟窝,怔怔出神。


    这块大石头后面,是一个小院子。


    当年她刚进王府时,便是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尚未复明,每天只能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和小鸟说话。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那是赵云暖,从此,在这世上,她有了一个姐姐。


    再后来,她又有了爹爹和二哥哥,以及存在于传说中的大哥哥,和那个对她很冷淡的母妃。


    小孩子是敏感的动物,她能感觉到母妃不喜欢她,但是在之后的十年里,她虽然对聂氏敬而远之,可聂氏在她心里却是牢牢地占据着母亲的地位。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在正常的家庭里生活过,她的人间烟火便是与师父相处的日子,师父虽然比她年长十来岁,可也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她们是师徒,是姐妹,亦是朋友,可却不是母女。


    所以,于赵时晴而言,聂氏的母亲地位是无可替代的,赵时晴理解的母爱是存在于话本子里的,而她亲眼看到的母爱,便是聂氏对赵廷暄的疼爱。


    哪怕聂氏与赵时晴之间隔着一道冰河,在赵时晴的潜意识里,她的母亲就是聂氏。


    这种概念伴随着她的成长,早已深深地刻在她的思维里。


    然而就在刚刚,她的意识被打乱了,她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她的亲生母亲还活着,一定不会像聂氏这样对待她,至少不会用黄铜香炉来砸她。


    别说是一时冲动胡乱拿个东西砸过来,换成赵廷暄,聂氏也会顺手抄起香炉就砸吗?


    没有假设,肯定不会!


    小妖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跳到石头上,在赵时晴盘起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来。


    忽然,一点湿意落在小妖的耳尖上,她扬起小脑袋,没有下雨啊。


    啊,小妖看到了,天没下雨,下雨的是她的坏主人。


    小妖站起来,伸个懒腰,抬起前爪搭上赵时晴的肩头,伸出娇俏的小舌头,轻轻舔去她脸上的泪水。


    【傻子,不哭了,有猫在,不怕的。】


    赵时晴笑了,在她的后颈上抓了抓:“傻猫,回到白鹤山,我带你去见你娘,你娘肯定又生崽了,咱们抱只回来养,好不好?”


    小妖:【不好不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又想找新猫,猫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赵时晴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找新猫了,回头给你招个女婿。”


    小妖:【大骗纸,你还是想找新猫,猫讨厌你!】


    赵时晴哈哈大笑,从石头上跳下来,跑进阳光里,冲着还在石头上不依不饶的小妖勾勾手指:“走啊,我带你去长春宫,你还没去过长春宫吧,巧了,我也没去过,咱们去见见世面!”


    一人一猫朝着长春宫跑去,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斜斜的,长长的,时而人在前,猫在后,时而猫在前,人在后,时而两个影子又重叠在一起


    长春宫里,赵云暖和赵廷晗已经知道刚刚在遂宁宫发生的事了,赵云暖要出去找赵时晴,还没走出大殿,便看到蹦蹦跳跳跑进来的赵时晴。


    赵时晴披着一身阳光,额头上汗津津的,闪着光。


    “姐,我来看看大哥,大哥,身体好些吗?哇,这长春宫好大好华丽啊,天呐,这灯上镶的是夜明珠吗?好漂亮!”


    赵时晴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每看一样摆设便要惊叹一番,惹得赵廷晗和赵云暖相视而笑。


    赵廷晗笑着说道:“你看上什么,只管拿走。”


    赵时晴忽闪着大眼睛:“真的吗?我真的看上什么就能拿什么?”


    赵廷晗失笑:“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妹妹,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大哥也踩着梯子摘下送给你。”


    赵时晴:“大哥你那么聪明,哪里用得着踩梯子,装上一盆水,就把星星送给我了。”


    兄妹三人哈哈大笑,就像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别,更没有隔阂。


    好不容易才把聂氏安抚好,赵廷暄匆匆赶到长春宫,还没进来,便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笑声。


    有男有女,女子是长姐和小妹,那个男声,是大哥吧。


    大哥笑声爽朗,看来身体是大好了。


    真好啊。


    赵廷暄心中大喜,快步走进大殿。


    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云暖还在怪他没有去城门口,见他来了,把脸扭到一边。


    赵时晴低头在攒盒里挑选爱吃的果脯,自己叼了一块,把另一块送到姐姐嘴里。


    只有赵廷晗的目光落在赵廷暄身上,他笑了:“二弟?这么高了,若是走在街上,大哥都认不出你了。”


    十四年了,他离开的时候,弟弟还在母妃的怀里。


    赵廷暄鼻头发酸,他撩衣跪倒:“弟弟见过大哥,今日没能出城迎接大哥归来,都是弟弟的错,是弟弟遇事不周,弟弟无能。”


    赵廷晗下了罗汉床,由灯花搀扶着走到赵廷暄面前,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兄弟亲密无间,哪有那多讲究,你没去,是因为母妃抱恙,这些年,是你替我在父母身边尽孝,该惭愧的人是为兄。”


    赵廷暄又羞又悔,其实今天刚开始,他看到母妃晕倒时,确实以为母妃病得不轻,可是后来,母妃醒过来,一边哭,一边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不放,那个时候,其实他是可以走的,但是他心软了,他不忍心丢下母妃,因此,他留下来了,留在母妃身边,因此错过了大哥进城的时辰。


    现在想来,他真的做错了。


    他虽然不是被做为世子培养的,但是他自幼长在王府,基本的礼仪规矩又岂会不懂?


    大哥回梁地,他没有去接,大哥到了城门口,他没有去迎,这桩桩件件,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错事。


    他明明也希望大哥回来的,可是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就走到这一步,做了这么多的错事。


    第63章 梁王府气数尽了(两章合一)


    看到大哥脸上虚弱却真诚的笑容,赵廷暄心中一阵懊悔,如果今天他去了,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长姐不会骂他,小妹也不会生气,可是那个时候,母妃哭得那么伤心,他怎么忍心弃母妃而去?


    母妃已经很可怜了,父王不在了,二姨又做出那样的事,最伤心的就是母妃。


    想到这里,赵廷暄又为自己刚刚在遂宁宫里,质问母妃的事后悔不已,他的语气太重了,他不应该这样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赵廷暄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没有瞒过赵云暖的眼睛。


    她不用问,也能猜到赵廷暄此时在想什么。


    一定是想着去遂宁宫做他的孝子。


    接下来,赵廷暄问起赵廷晗的身体,赵廷晗也询问他的学业,赵廷暄还适时地安慰了赵时晴,许诺中秋节时陪她去看花灯,却忘记了因为梁王的去世,无论是中秋还是春节,今年梁地都不办花会。


    他更忘了京城里传回的消息,那个关于赵廷晗吃不上今年月饼的消息。


    要知道赵廷晗虽然回来了,可是这府里除了赵云暖和赵时晴、胡太医,以及赵廷晗身边的亲信,其他所有人,都以为赵廷晗只有一个多月的活头了。


    赵云暖眼中的神采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她没有去看赵廷暄,而是对赵时晴说道:“已经见过大哥了,你从白鹤山回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也让大哥休息休息。”


    赵时晴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吃食,站起身来,赵廷晗笑着说道:“你们两个把这些点心零嘴全都带走,我现在吃不了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赵时晴夸张地欢呼一声,当宝贝一样捧起攒盒:“大哥可别后悔啊,夜里醒来没有点心吃,可不能怪我和姐姐啊。”


    明知道她是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这样说的,赵廷晗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么可爱的小妹,母妃是怎么忍心用黄铜香炉砸她的。


    赵云暖伸手揽住赵时晴的肩膀:“走啦,小馋猫。”


    赵廷暄也跟着一起告辞,三人走出长春宫,赵廷暄对赵时晴说道:“晴晴,你回白鹤山的这些日子,梁都新开了一家糕饼铺子,我这就让人去说一声,让那家铺子把他们最拿手的点心送来给你尝一尝。”


    “好啊,谢谢二哥。”赵时晴才不会客气,她知道赵廷暄是因为今天在遂宁宫的事才哄她的,她本来就受委屈了,哄一哄不是应该的吗?


    早在十年前,赵时晴被梁王正式收为养女之后,她就搬出了花园一隅的小院子,和赵云暖一起,住在端秀宫,这里也是历代郡主的居所。


    端秀宫原本并不大,只因有一代的梁王妃,一胎竟然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仅是在梁地,这在整个大雍都是稀罕事,这三位郡主自幼受尽宠爱。


    也因此,三位郡主的性子都有些骄纵,她们穿的衣裳、用的东西,全都要一模一样,梁王府里打首饰也必须要一模一样的三套,否则就能闹出人命。


    三位郡主长大一点,搬出母妃的寝宫,虽说端秀宫住不下三位主子,可是住不下也要住,否则就把端秀宫烧了,谁也别想住。


    无奈之下,她们的父亲只好扩建端秀宫,其他宫院都是按照京城皇宫里的布局建造,只有这端秀宫里,伫立着三座从内到外一模一样的绣楼。


    而端秀宫也成了整座梁王府里占地最大的宫院。


    赵时晴搬进来之后,她和赵云暖各住一座绣楼,赵时晴平时大多住在白鹤山,也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赵云暖掌管亲卫军之后,便将另一座空置的绣楼改成了她的外书房,她在这里会客,接待军中将领,为了避免影响到后宅女眷,她请人看过风水之后,又在距离端秀宫最近的地方开了一道门,这道门外面是一条长廊,可以通往梁王府的正门和后门。


    今天赵时晴回来,便是走的这道门,而和她一起从这道门里进入端秀宫的,还有袁晓棠和韩老爷子。


    赵廷晗体内的顽毒尚未拔除,韩老爷子还要给他继续施针,现在锦衣卫和宫里的人还在梁王府,若想瞒过这些人的耳目,韩老爷子也只有住在端秀宫最保险。


    至于传出去后会不会有损郡主闺誉,无论是赵云暖还是赵时晴全都不在乎。


    之所以要把袁晓棠也一同带进府里,是因为赵时晴不知道该如何安顿她。


    沈观月和泥鳅兄弟,她不用操心,让他们自己先找个客栈住下,等她忙完了,便带他们一起回白鹤山。


    袁晓棠也想住客栈,赵时晴没答应,她有一个直觉,若是大哥知道她让袁晓棠住在客栈里,一定会心疼的。


    果然,今天在长春宫时,她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赵廷晗,她在大哥眼里清清楚楚看到了欣喜。


    哪怕见不到,只要想到那人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心里也是甜甜的。


    当然,这番话不是赵廷晗说的,而是赵时晴在话本子里看到的,她觉得安在大哥身上很合适。


    回到端秀宫,赵时晴便把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发生的事,以及袁晓棠的事,一并告诉了赵云暖,赵云暖既心疼又震惊,她猜到大哥能回来,一定与小妹有关,却没有想到,小妹竟然做了这么多。


    她想起聂氏对小妹的态度,更加心疼,把赵时晴搂进怀里,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伤害小妹的那个人,是她的亲娘。


    赵时晴察觉到姐姐情绪的变化,她笑嘻嘻地说道:“姐,袁姐姐就住在我隔壁,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当然要去,走,跟我去看看。”赵云暖站起身来


    离开长春宫,赵廷暄便打发人去通知那家新开的铺子,让他们把拿手的点心和零嘴儿,全都做一些送到王府,给二小姐尝鲜。


    赵廷暄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些还不够,小妹还是孩子,这次终归是受了委屈,还是要多哄哄。


    他又让人把他书房里珍藏的那套机括小鸟送到端秀宫,小妹以前就喜欢这套小鸟,把这个送给她,这下该高兴了吧。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哄哄就好了。


    哄完小妹,赵廷暄又想到了赵云暖,他忍不住缩缩肩膀,小妹是小孩子,小孩子好哄,长姐却不好哄。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该怎样才能讨长姐欢心。


    想不出,索性就不想了,还是去遂宁宫看看母妃吧,母妃今天很伤心。


    赵廷暄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此刻,他以为正在伤心哭泣的聂氏,看着手里的那几页薄薄的信笺,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乔珍珠竟然给她写信了!


    乔珍珠,那个曾经连见她一面都难的小官之女,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


    聂氏已经想不起乔珍珠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土里土气并不起眼的小姑娘。


    那时她还嘲笑过乔珍珠的名字,也只有乔家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家,才会给女儿取名珍珠。


    凭她,也配叫珍珠?


    不过是鱼目罢了。


    想起这些往事,聂氏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不太舒服。


    后来那乔珍珠进了二皇子府做了小妾,她听到这消息时嗤之以鼻,想那乔家也真是下作,竟然把嫡女送去与人做妾。


    不过,乔珍珠也是有些手段的,她进二皇子府不到半年便传出有孕,她刚刚生下儿子,正妃便病故了,因为正妃的死与一名侧妃有关,所以那名侧妃被废,二皇子与正妃伉俪情深,迟迟不肯续弦,却将乔珍珠由妾室晋为侧妃。


    也是乔珍珠好命,没过几年,太子薨逝,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第二年便登基为帝,乔珍珠只做了不到一年的良娣,便被封为贵妃。


    在继后尚未册立之前,乔珍珠在宫中的地位等同副后,即使在继后进宫之后,永嘉帝为了不让乔珍珠难过,还加封乔珍珠为皇贵妃。


    皇贵妃这个名头,并非历代都有。


    大雍立朝至今,也只有过两位皇贵妃。


    一位是太祖立朝之初,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利益,才在四妃之上又加封了一位皇贵妃。


    而另一位便是乔珍珠,乔家既非开国元勋,又非世家大族,乔珍珠被封皇贵妃,完全出自永嘉帝对她的宠爱。


    可现在,永嘉帝的心肝宝贝,却给她写信。


    乔贵妃在信里,先是安慰聂氏,后来又回忆了年少时的往事,字里行间都是拉拢之意。


    聂氏沉吟片刻,便明白了乔贵妃的意思。


    梁王虽然死了,但是下一任梁王无论是谁,都是她的儿子。


    如今的太子是永嘉帝元后之子,可是据说乔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远比太子更加出色,乔贵妃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自是希望能够得到八大王的支持。


    而在梁地,她聂氏的地位,等同太后!


    聂氏长舒了一口气,忽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无论赵云暖还是赵廷晗,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还能有乔贵妃这条人脉。


    乔贵妃想要利用她,她当然也要利用乔贵妃。


    有乔贵妃给皇帝吹枕边风,这世子之位,难道还能让赵廷晗一直占着?


    可是聂氏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条人脉不能随便动用,否则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就比如世子这件事,就连太医都说了,赵廷晗活不过今年中秋,距现在也只有一个多月了。


    虽然皇帝下令,让赵廷晗一年内成亲,可即使赵廷晗明天就成亲,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连洞房都不能,更何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留下后代?


    一个月后,赵廷晗死了,又没有留下后代,那么这世子,不,这梁王之位,还是,也只能落到赵廷暄头上。


    所以,根本不用乔贵妃吹枕边风,王位也是赵廷暄的。


    只是


    聂氏叹了口气,她现在更担心的,不是赵廷晗到了时间没有死,而是赵云暖和赵时晴这两个不省心的丫头。


    她担心她们会搞出妖蛾子,在这王府里兴风作浪,更有可能,她们会教坏赵廷暄,离间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而这,是远在京城的乔贵妃帮不上忙的。


    聂氏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信心,她一定要把赵廷暄拴在自己身边,不能给那两个丫头机会离间他们。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聂氏便大病小病不断,赵廷暄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聂氏一心求死,不肯吃药,只有他亲自熬的汤药,并且亲自端到聂氏面前,聂氏才肯服下。


    赵廷暄几乎整日都留在遂宁宫,只能把招待尹副使和赵胜的事,全权委托给赵云暖和左长史。


    做为同宗,赵廷晗时日无多,赵胜便想交好赵廷暄,可是他在梁王府住了三日,也只与赵廷暄见了一面,而那一面,赵廷暄也是匆匆来去,这让赵胜很是费解,还在路上时,他便已经确定赵廷暄想要取代大哥继承王位了,否则也不会对兄长不敬,所以赵廷暄不是更应该拉拢他这位在宗室中有一定话语权的亲戚吗?


    京城的宗室表面风光,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有些甚至已经靠着变卖祖宗留下的家产支撑门面了。


    赵胜虽不至此,但多的银子也是拿不出来的。


    因此,这次来梁地,赵胜是做好了小赚一笔的准备的。


    谁会给他银子?


    当然不可能是赵云暖这位尚未出阁的郡主了,梁王妃新寡,也不可能,赵廷晗快死的人了,更不可能,所以能给他银子的人,只能是赵廷暄。


    赵廷暄想要接替兄长继承王位,离不开宗人府的支持。


    可现在赵廷暄连个影子都不见,他找谁要钱去?


    赵胜在心里把赵廷暄骂得狗血喷头,装的哪门子清高?当女表子还想立牌坊,我呸!


    同样在心里骂娘的还有尹副使。


    此番来梁地,尹副使是带着秘密任务来的,他要了解梁地的军事情况。


    可他与左长使的谈话中却得知梁王死后,亲卫军便如一盘散沙,如今管着亲卫军的,竟然是赵云暖这个姑娘!


    开玩笑,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试探过赵云暖,这位郡主竟然连亲卫军有多少人都说不清楚,一会说五千,一会儿又说三千,后来细问才知,原来大郡主觉得养兵太费银子,为了省钱,她把其中两千人打发到庄子里种田了,种田了!


    据说原本大郡主是想让所有人都去种田,因为庄子里住不下这么多人,需要另盖房子,大郡主舍不得盖房子的钱,这才只派了两千人过去。


    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尹副使觉得皇帝派他过来,简直就是大材小用,随便派个人来,对付这孤儿寡母一群废物便绰绰有余。


    梁王一脉,气数尽了!


    第64章 你死了我也不给你戴孝(两章合一)


    不过,此番梁地之行,终是没有令赵胜失望。


    他还是如愿拿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只是给钱的人,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给他钱的,并非赵廷暄,而是奄奄一息的赵廷晗。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梁地的前一天,梁王府举办宴席为他们饯行,上到赵胜和尹副使,下到随行的内侍和侍卫,每一个人都得到一个素封。


    梁王府尚未出孝,所以用的是素封,不是红封。


    这些素封不是私底下给的,而是装在一个个托盘里,大大方方端出来的。


    赵胜瞥了一眼,他和尹副使的素封方方正正,里面装的应是银票,五名太医亦是如此,只是厚度只是他们的一半,其他人的素封则有小小的凸起,不是银锞就是金豆子。


    梁王府出手算是大方的了。


    宴席中间,赵胜去了一趟茅厕,打开素封数了数,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共有八张,足足八百两银子。


    想来给尹副使的素封也是这个数目。


    虽然比他预期的要少,可也算是没有白来。


    王府有孝,因此宴席就是真真正正的吃饭,没有丝竹歌舞,世子赵廷晗没有出席,二公子赵廷暄虽然来了,但也只是客套几句,宴席很快便散了。


    回到客房,赵胜正要宽衣,长随进来,告诉他世子赵廷晗派人来请他。


    赵胜一怔,赵廷晗请他?


    来的是一名俊俏少年,赵胜见过他,这是赵廷晗身边的小厮,名叫灯花。


    灯花引着赵胜去了长春宫。


    这一路上,赵胜见过赵廷晗几次,只觉得赵廷晗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他一度担心赵廷晗会死在半路上,后来问过几句太医,太医再三保证,一定会让梁世子活着回到梁地,他这才放下心来。


    宫里的太医,可能治不了病,但是吊命的本事却是有的。


    不过,自从赵廷晗回到王府,赵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比起上一次见面,现在的赵廷晗依然苍白消瘦,但是眼睛里有了光,就连脸上也有了属于十九岁年轻人的光彩。


    赵胜怔了怔,这是回光返照?


    “胜从叔,您来了,快坐。”


    赵胜的祖上与太祖是堂兄弟,梁王一脉是太祖子孙,论辈份,赵胜与梁王是平辈,因此,赵廷晗称他为从叔。


    赵胜连忙上前一步,握住赵廷晗的手,坐在榻前:“贤侄,我看你气色似是大好了,看来还是家里养人啊。”


    “这一路上,多亏有从叔相护,咳咳咳”赵廷晗剧烈咳嗽,白皙的面颊泛起一抹不健康的潮红。


    赵胜在心中默默叹息,他没有看错,赵廷晗就是回光返照了。


    灯花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递水,过了好一会儿,赵廷晗才恢复平静,他对赵胜歉然一笑:“从叔莫要害怕,侄儿身子虽弱,但是一时半刻死不了,总能捱到继承王位的那一日。”


    赵胜心中咯噔一下,这病秧子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这种话,是几个意思?


    赵廷晗对灯花说道:“你去,把我给从叔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赵胜眼睛亮了,什么意思?什么礼物?


    礼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灯花转身,从高几上取下一只匣子,赵廷晗示意灯花把匣子打开。


    赵胜的眼睛粘在灯花的手上,看着灯花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两份鱼鳞册!


    赵廷晗微笑:“从叔,这两家铺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地段好,又经营多年,生意还是不错的,希望从叔不要嫌弃。”


    灯花把两本鱼鳞册捧到赵胜面前,赵胜嘴里推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来,随手一翻,心中便是一震。


    做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他是知道这两家铺子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正如赵廷晗所说,开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且都是老字号,这么说吧,赵胜今年三十六岁,打从他记事起,这两家铺子便已经有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家铺子不但被赵廷晗买下来,而且还送给了他。


    京城里有钱有势的太多了,但是如赵胜这样空有一个高贵姓氏的人家也大有人在,在宗室营里,至少有一多半都是如此。


    这两家旺铺,对于宝庆侯府这种有钱的人家来说,也就是他家世子一场的赌注,毕竟宝庆侯世子那是输过整条街的人。


    可是对于赵胜而言,这两家旺铺,足能让他们祖孙四代一大家子不用紧紧巴巴过日子,不用隔三差五去当铺。


    赵胜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的,睡到半夜,他从梦中惊醒,把那两本鱼鳞册拿出来,鱼鳞册是真的,这两家铺子也是真的。


    他的眼前浮现出赵廷晗那双清明的眸子,自言自语:“都是本家,这个王位给谁都一样,反正也轮不到我头上,那小子若是真能活下来,其实也不错。”


    次日,尹副使和赵胜一行起程回京,而赵廷晗也在他们离开梁地三日之后,离开梁王府,移居王陵。


    接下来的九个月,赵廷晗都要住在王陵,为父王守孝。


    虽然王府和梁地的官员也曾上书奉劝,世子身体抱恙,即使留在王府守孝,梁王泉下有知也不会责怪他的,然而赵廷晗却执意要来王陵守孝。


    王陵这里虽然不是草庐,但居住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与王府是不能相比的。


    如果是身体健康的人倒也罢了,赵廷晗已是油尽灯枯,他这一去,怕是要留在梁王身边,回不来了。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民间,一时之间,整个梁地都在谈论这件事,无论仕绅还是百姓,无不交口称赞,世子至孝,世子至孝!


    姐弟三人将赵廷晗送到王陵,祭拜了父王,便回到王府。


    刚刚回到王府,赵廷暄便提议今天大家都去遂宁宫,陪母妃用饭。


    自从那日在遂宁宫大打出手之后,赵云暖和赵时晴便再也没有踏入遂宁宫一步。


    赵廷暄心中惴惴,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赵云暖和赵时晴原是不想去的,可是赵廷暄都快要哭出来了,姐妹俩相对无言,只好去了。


    没想到,她们去了,聂氏却摆了脸子。


    因为聂氏忽然提出,让赵云暖把亲卫军交出来。


    赵云暖一怔:“如果是大哥要收回亲卫军,我定然交出,可现在大哥没说,那我就先替大哥暂管。”


    聂氏苦口婆心:“阿暖,你已经十九岁了,你放眼看看,哪有十九岁还没有出嫁的?按照祖上的规矩,若是一年之内,你还没有嫁人,那么便要等到三年后方可谈婚论嫁了,你想想,那个时候你都多大了?


    母妃是为了你好,你把亲卫军交给你二弟,你腾出时间相看相看,早点把亲事定下来,你父王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我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我能害你吗?”


    赵云暖看着聂氏,忽然开口:“母妃,虽说祖宗的规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可以在一年之内成亲,可是这也有轻重缓急,母妃怕是忘了皇上的圣旨了吧,皇上的圣旨,是让大哥在一年内成亲,也就是说,现在当务之急,需要成亲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哥,大哥要奉旨成亲,母妃,您现在需要张罗的,不是我的亲事,而是大哥的。”


    聂氏怔了怔,冲口而出:“他时日无多,成亲还有何用?”


    赵云暖冷笑:“母妃,若不是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妹,我几乎都要怀疑,大哥是不是母妃亲生的,否则哪有当娘的盼着儿子早死的呢。”


    “你说什么?”像是被人忽然戳中痛处,聂氏大怒,指着赵云暖的鼻子,“这是当女儿的能对亲娘说的话吗?赵云暖,你学过的女则女戒呢?”


    赵云暖声音冰冷:“母妃最好还是不要提什么女则女戒吧,否则母妃怕是连这遂宁宫也住不下去了。”


    聂氏一阵晕弦,赵云暖什么意思?是说她犯了女戒,不配为王妃,不配为梁王妻吗?


    是的,她能住在遂宁宫,并非是因为她是聂家的女儿,也并非是因为她是赵廷晗赵廷暄的生母,而是因为她是梁王的正妻,是梁王妃。


    赵云暖这样说,是在用梁王之死来警告她。


    说来说去,赵云暖还是认为梁王之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可是梁王明明是聂琼华让人害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聂氏哭得几乎晕死过去,赵廷暄急得手足无措,只好说道:“长姐,母妃已经很伤心了,你就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赵云暖冷哼一声:“是吗?亲生儿子病得那么重,倒也没见有多么伤心。”


    赵廷暄:“长姐为何这样说,难道你不知道,母妃这些天的病,都是因为大哥而起吗?”


    赵云暖站起身来,对赵时晴说道:“晴晴,走吧。”


    赵时晴起身便要跟着赵云暖一起走,赵廷暄见了,忙道:“晴晴,你也要惹母妃生气吗?”


    赵时晴停下脚步,正在踌躇着要不要说几句客套话,便听到聂氏声嘶力竭的声音:“让她滚,这个丧门星,她抢了阿映的寿元,她是个妖精,你们父王就是被她克死的,你大哥的病,也是因为她,让她滚,让她滚出王府!”


    聂氏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如同一道惊雷,姐弟三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全都知道聂氏对赵时晴并不亲厚,但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聂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赵云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赵时晴的耳朵,可是已经晚了,聂氏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全都清清楚楚落入赵时晴的耳中。


    赵时晴从姐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聂氏:“母妃,您说我抢了阿映的寿元?您说是我克死父王的?”


    聂氏睁着一双泪眼,如那风雨中飘摇的娇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刀似剑,冷戾无情。


    “对,就是你,你是妖精,你天生就是个妖精,我后悔,后悔没有请天师把你捉走!”


    她又对赵云暖和赵廷暄说道:“是她,都是因为她,如果没有她,阿映不会死,你们的父王也不会死!赵云暖,你不是处处维护她吗?这就是你维护的人,你自诩聪慧,可你知不知道你一直维护的妹妹其实是个妖精?总有一天,你会像阿映一样,被她害死!”


    赵云暖一把抱住赵时晴:“晴晴,别听她胡说,阿映和父王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他们都是被聂琼华害死的。”


    赵廷暄急得不成,也对聂氏说道:“母妃,您快别说了,晴晴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她还是个孩子呢。”


    聂氏指着赵时晴:“她是孩子?她指挥那些老鼠咬死了你二姨,还要咬死我,她是妖精,是妖精!让她滚出王府,我没有这个女儿,让她滚!”


    赵时晴脸色越来越白,赵云暖要拉着往外走,她却站着不动,她看着聂氏,一字一句地说道:“母妃,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从此以后,我和你没有关系,哪怕你死了,我也不会给你戴孝!”


    说完,赵时晴便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遂宁宫。


    那天晚上,赵云暖一直陪在她身边,赵时晴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赵云暖说道:“姐,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一时冲动,我早就计划好了,把大哥接回来,我就回白鹤山,再说,我也只说不认她这个母妃,可没说不认父王,不认哥哥姐姐,我还是我,还是你们美丽又可爱的小妹妹。”


    赵云暖眼中涌起一片湿意,她拍拍赵时晴的小脸:“也好,接下来王府里要乱上一阵了,你回到白鹤山也好。”


    次日,赵时晴便告别了姐姐和二哥离开王府。


    她前脚离开王府,赵云暖后脚就对外宣称,梁王妃病重,即日不再见客。


    其实聂氏这些日子大病小病不断,梁都各家女眷们全都收到消息了,除非是与聂氏走得近的,否则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府求见。


    然而现在,梁王府正式知会各家女眷,就引人深思了。


    那日赵廷晗回来,赵廷暄没有出城迎接,这件事在私底下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梁王府表面平静,内里波谲云诡,这是掩盖不住的。


    现在梁王府放出梁王妃生病的消息,其实便是在释放信号,梁王妃不能对外见客了。


    那么现在梁王府是什么形势,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能见客的是梁王妃,那么被压倒的还能是谁?


    而与此同时,王陵并不平静,隔三差五,就有官员前来。


    赵廷晗是奉旨守孝,但并不代表这九个月就要与世隔绝,皇帝守孝还要批阅奏章,何况是王世子。


    现在梁王不在,他便是梁地之主,即使没有继位,他也能以世子之名行使王权。


    所以病榻上的赵廷晗并不清闲,他很忙。


    第65章 爱捡孩子的二小姐(两章合一)


    走出梁王府,赵时晴并没有立刻离开梁都。


    她先是去了王陵,跪在梁王的牌位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把聂氏如何对待她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父王,最后,她总结:“父王,我没有错,有错也是她的错,哼,她这样对我,我再也不认她了,以后我只有爹没有娘,哼,她死了我也不给她披麻戴孝,您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对,那您现在就骂我,如果您不骂我,那就是连您也赞同我的决定。”


    说完,她给了梁王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烧完,梁王都没有骂她,赵时晴高兴了,她对梁王说道:“父王,您晚上闲着没事,就去遂宁宫骂她吧,等我下次让我师父做个大猪头,我带过来孝敬您。”


    她师父做的酱猪头,那是一绝,父王一定会喜欢。


    和梁王说完话,赵时晴欢欢喜喜去见赵廷晗:“大哥,父王也支持我,他都没有骂我。”


    赵廷晗:嗯,你可真是个乖孩子。


    这时,韩老爷子来给赵廷晗施针了,赵廷晗执意住在王陵,一是他确实想要多陪陪父王,二来也是为了方便治病。


    梁王府里波谲云诡,反倒不如王陵更安全。


    赵时晴原本还想问问大哥和袁晓棠的事,可是韩老爷子来了,她便没有再问,只能等下次了。


    和大哥道别,赵时晴便去了沈观月(萧岳)和泥鳅兄弟住的客栈。


    看到她来了,泥鳅和小宝高兴得不成,赵时晴让他们在客栈里等她,他们就乖乖等着,可是沈观月却整日看不到人影,担心赵时晴来的时候找不到人,泥鳅和小宝就更不敢出去了,所以这几天都要憋出毛病来了。


    没有看到沈观月,赵时晴问道:“那位呢?”


    泥鳅和小宝齐齐摇头:“不知道呀。”


    得知那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赵时晴也就不担心了,人没死,也没丢,那就没事。


    她和凌波在客栈里住下,给小二留了话,让他通知沈观月。


    于是次日早晨,赵时晴下楼吃早点时,便看到沈观月正在大厅里等着她。


    赵时晴没有多余的话,她对沈观月说道:“吃完早饭咱们就走,你去准备一下。”


    沈观月摸摸鼻子:“走去哪里?那什么山?”


    赵时晴点点头:“你如果不想住在山上,也可以住山下,我在山下有田有地有房子。对了,你住到隔壁山头也行,现在那个山头也是我的了。”


    她到京城之后,萧真就把放鹤山的地契交给她了,现在她是拥有两座山的人了。


    沈观月揉揉鼻子:“你住哪里?山上还是山下?”


    赵时晴说道:“平时我住在山上,不过这次我不会长住,把你们放下我就走。”


    沈观月:“你去哪儿?”


    赵时晴:“我要出去散散心,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沈观月:“那你带上我,你答应我哥要带着我,你不能不讲信用,把我随手一丢,你当我是花楼里的姑娘吗?玩腻了就扔?”


    赵时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把自己比做花楼里的姑娘的,还玩腻了就扔?


    这个萧岳虽然个子不矮,可是也只有十二岁吧,十二岁的小屁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只答应你哥,把你带到梁地,可没说让你一直跟着我,再说,我要出去散心,当然是去梁地以外的地方,把你留在梁地何错之有?”赵时晴说道。


    沈观月气哼哼:“反正你不能扔下我不管,万一我被拍花的拐走了呢,万一我被人谋财害命了呢,是你把我从京城带出来的,你要对我负责。”


    赵时晴给气乐了,姓萧的果然全都不讲理,前有萧小肃,后有萧小岳,这样看来,萧真反倒是个好人了。


    “我实话和你说吧,我被梁王妃赶出来了,我现在一穷二白,我的银子只够养活我和凌波的,养不起你。”


    沈观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到赵时晴面前:“这些银子够养活我了吧?”


    赵时晴瞥了一眼,大约有个七八百两,只要沈观月不去吃喝嫖赌,足够养他几年了。


    “凑个整,给我一千两,我可以带你玩半年。半年之后,如果你哥没有接你回去,那你就老老实实回梁都。”


    沈观月咬牙切齿:“半年一千两,乌鸦都没你黑。”


    赵时晴冷哼:“你若是没有这副好看的皮囊,别说一千两,就是二千两,我也不带你玩!”


    沈观月气得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人离乡贱啊,可怜我这多愁多病的身。”


    赵时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萧家就没有正常人!


    泥鳅有些羡慕,他也想跟着赵时晴出去见世面,可是他有弟弟,小宝还太小,他不能丢下弟弟不管,又不可能带上弟弟一起去,在弟弟和见世面之间,他选择了弟弟。


    吃完早饭,一行人便离开梁都,向白鹤山而去。


    好在从京城回来的路上,泥鳅学会骑马了,所以现在他和小宝一骑,没有拖后腿,傍晚时分,他们便来到白鹤山下。


    白鹤山下的村子,便叫白鹤村,白鹤村附近的田地,有一半是赵时晴的,原本还有一部分是萧真的,那些田地与放鹤山在同一张地契上,所以现在也是赵时晴的了。


    还有一半田地属于白鹤村,白鹤村的村民世居于此,赵时晴的田地平时也是租给他们去种。


    村子尽头,位于山脚下的那处大宅子是赵时晴的,不过赵时晴几乎没在这里住过,平时住在这里的,是董管事和他媳妇,以及梁王府拨给赵时晴的二十名侍卫。


    没错,别看赵时晴平时身边只带着凌波一个人,但实际上,她也是有侍卫的,起初这些侍卫跟着她住在山上,慕容琳琅嫌烦,把他们赶到山下,时间长了,他们和当地的村民打成一片,远看就是乡下汉子,近看还是乡下汉子。


    沈观月跟着赵时晴一进村,就看到村口老槐树下坐了一群人,这些人看到赵时晴,全都笑眯眯地打招呼:“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又捡人了,这次捡得这个还怪好看的。”


    沈观月怔了怔,直觉那些人口中怪好看的人就是他。


    他正想说自己不是捡来的,一个大婶就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二小姐,你这次捡回来三个啊,能匀一个给我们家吗?这个就行,我相中了。”


    沈观月


    赵时晴忙道:“标婶,这个不行,他有家有哥,不能随便送人。”


    “这样啊”标婶恋恋不舍地松开沈观月,“那等回头他哥死了,二小姐你就把他给我们家,行不?”


    赵时晴点头答应,很认真:“行。”


    好不容易走过那棵老槐树,沈观月拍拍胸口,他竟然有些怕怕。


    “原来你还兼做人牙子,平时没少买卖人口吧。”沈观月说道。


    赵时晴冲他龇牙:“是啊,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我就整个儿卖出去,若是那长得不好看的,就切吧切吧论斤卖。”


    沈观月撇嘴,一副你果然如此的模样。


    跟在后面的小宝却差点哭出来,都让李婶子说对了,他和哥哥果然是让人给骗了,李婶子说了,那些人抓了人,把人的心肝脾肺切下来泡酒喝。


    泥鳅安慰小宝,二小姐是在开玩笑,二小姐不是骗子。


    可是小宝还是很担心,他悄悄问凌波:“凌波姐姐,二小姐是拐小孩的坏人吗?”


    凌波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二小姐不是坏人,但是她的确经常捡人回来,我就是二小姐捡回来的,还有春婶家的丫丫,王奶奶家的小秋,我们都是二小姐从外面捡回来的。”


    小宝正想问怎么捡的,便看到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指着小宝,对赵时晴说道:“二小姐,这个崽崽可以给我家吗?我把鸡蛋都省给他吃。”


    小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吃鸡蛋,我也不去你家!”


    小姑娘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赵时晴笑着对那小姑娘说道:“他有哥哥,他哥哥能养活他,你把鸡蛋留着自己吃吧。”


    “好吧”小姑娘失望地走了,边走边回头。


    看到小宝还在哭,赵时晴不再开玩笑,她对泥鳅说道:“师父和我出门时,偶尔会遇到无家可归的小孩,我们就把他们带回村子里,请村里人帮着照顾他们,所以村里人看到你们,便以为你们也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孩。”


    泥鳅恍然大悟:“这个村子里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啊,这年头养个孩子可要不少粮食呢。”


    凌波笑着说道:“当然不是白养的,他们帮忙养孩子,养一个孩子就可以多租二亩田,二小姐不收他们的租子,养十年,就能白租十年田地,所以每次二小姐带孩子回来,他们都会抢着养。”


    原来如此。


    泥鳅问道:“凌波姑娘,你也是在村里长大的吗?”


    凌波笑着摇头:“我是二小姐养大的。”


    凌波是赵时晴“捡”到的第一个孩子。


    那年她七岁,爹娘都死了,她被阿奶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当媳妇,她哭着求阿奶不要卖她,她只干活不吃饭,省下的粮食全都给二叔家的弟弟吃,可是阿奶不理她,接过老光棍的钱都走了。


    她哭着逃跑,被老光棍找到带回来,老光棍拎着她一路走一路骂:“你还有脸哭,毛都没长齐,还要再多吃好几年的白饭,才能给老子生娃!”


    赵时晴刚拜了师父,跟着师父来白鹤山,恰好看到这一幕,老光棍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两银子,把凌波卖给了她。


    一年后,赵时晴学了点花拳绣腿,便觉得自己已经是女侠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带着凌波来到那个村子,把老光棍打了一顿。


    老光棍认出了她们,可是她们跑得快,老光棍找不到她们,就找到了凌波家,把凌波阿奶打个半死,还从她二叔家里讹了十两银子,可惜这十两银子刚刚拿到家就不见了,藏银子的地方只有一堆老鼠屎,倒像是被老鼠偷走的,老光棍只能自认倒霉。


    没过几天,老光棍被一群大鹅撵到烂泥塘子里淹死了。


    凌波的阿奶被老光棍打了一顿,瘫在床上不能下地干活,二叔一家嫌弃她,把她扔到山上活活饿死了,二叔一家也没有好下场,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野猪,没去别人家,专门祸害他们家,二叔一家被野猪祸害得不轻,二叔瘸了,二婶跑了。


    当然,这些事情凌波没有讲,二小姐是仙女,她是仙女的丫鬟,她们都是既美丽又善良,这些凶残的事情,和她们没有关系。


    赵时晴是不是仙女,泥鳅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很快便见到了仙女。


    一个美得不像人类的女子,那不是仙女是什么?


    看着两大一小三个小子,慕容琳琅蹙起眉头,冲着赵时晴没好气地说道:“这又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两个大的,都能养活自己了,还来蹭吃蹭喝?脸呢?”


    沈观月:“我出银子了。”


    泥鳅


    赵时晴扑上去,抱住慕容琳琅的纤腰撒娇:“好师父,看在我的面子上,收容他们吧,我保证不让他们烦你,有残羹剩饭就喂他们一口,他们很好养活的。”


    慕容琳琅高冷地瞪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沈观月:“原来你在这里不是老大啊。”


    赵时晴:“后悔了?晚了,不退钱!”


    就这样,这三个拖油瓶便在白鹤山安顿下来,赵时晴问泥鳅,要不要给他们找户人家,泥鳅摇头,他有手有脚,他能养活弟弟。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漂亮的沈观月和机灵的泥鳅,全都被慕容琳琅嫌弃了,可她却很喜欢小宝。


    她甚至亲自下厨给小宝蒸鸡蛋羹,赵时晴羡慕不已。


    慕容琳琅还让小宝跟着她进厨房,要知道她的厨房连赵时晴都不能进。


    于是当她得知泥鳅要留下来照顾弟弟时,慕容琳琅大手一挥:“把小宝留下来,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临行前的晚上,慕容琳琅问赵时晴:“梁王府的事情处理完了?”


    赵时晴叹了口气:“我做了我能做的,接下来的事,是我插不上手的,姐姐和大哥都说,让我离开一阵子,他们不想把我卷进去,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吧。”


    慕容琳琅捏捏她的脸蛋:“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肉,回去一趟全都折腾没了。”


    赵时晴笑嘻嘻:“下次回来,我买点肉贴在脸上。”


    慕容琳琅问道:“说吧,你要去哪里?”


    赵时晴的眼睛亮晶晶的:“师父,在京城的时候,凌波说吴地家家户户都有织机,她还说吴地的女人都会织布,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很熟悉,我的耳边回荡着织机织布的声音,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织机啊,王府里没有,山下的村子里也没有”


    赵时晴指着自己的脑袋:“我猜一定是在我的脑袋还没有坏掉的时候,听到过织机织布的声音,所以,我要去吴地,我要去亲眼看看吴地的女子是怎么织布的。”


    第66章 过继儿子(两章合一)


    次日,赵时晴便带着凌波,以及沈观月和泥鳅这两个拖油瓶离开了白鹤山。


    为了不惊动住在村子里的侍卫们,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公鸡打鸣前出村。


    可想而知,得知二小姐出远门的消息,侍卫们痛心疾首,好不容易才从慕容琳琅口中得知她去了吴地,侍卫们二话不说,便朝着吴地方向追了过去。


    却不知道,赵时晴没有直接往吴地去,而是先去了清泉,找萧肃讨债去了。


    她找萧肃讨的债,不是金银,而是一只针筒。


    这只针筒名叫潇湘夜雨,乃是名家打造,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


    去年赵时晴和萧肃比赛爬树,如果赵时晴输了,就要给萧肃找一只像小乖那般既听话又凶猛的鹰,如果萧肃输了,潇湘夜雨就是赵时晴的了。


    前面说过,慕容琳琅虽然武功平平,但是她有一位号称武林第一高手的父亲慕容祥。


    有这样一个父亲,慕容琳琅即使没把心思放在练武上,也会有一两样保命的本事。


    她的本事就是暗器。


    如果慕容琳琅的武功只是中流水平,那么她的暗器,绝对能在武林中排进前十。


    因此,慕容琳琅教导赵时晴,也是侧重暗器,可是赵时晴的身份摆在那里,慕容琳琅不能像培养江湖人那样培养赵时晴,王府二小姐,练武也是为了强身健体,顶多再加上自保。


    虽然在赵时晴看来,她已经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了,可是在慕容琳琅眼中,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学过。


    可能是被慕容琳琅念叨多了,又听说这世间有一种暗器,就是傻瓜,只要拿出这件暗器,也能以少胜多。


    这件暗器便叫潇湘夜雨。


    赵时晴一直都想拥有一件潇湘夜雨,萧肃听说后,就来向她显摆,原因是萧家就有这么一件大杀器


    不过后来赵时晴赢了以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人就是这样,没得到时心心念念,真的得到了,反而没有那么重视了。


    以至于整整一年,她也没有找萧肃催债,现在要出远门了,赵时晴终于想起这件事了。


    也可能是有了上次的救命之恩,也可能是萧肃不敢惊动五老太爷,总之,他没有耍赖,非常痛快地把潇湘夜雨交给了赵时晴。


    只是当他看到沈观月时,吃了一惊,指着沈观月:“你你你”


    赵时晴:“你你你,你不认识他。”


    萧肃:“我我我”


    赵时晴:“我我我,这是我跟班。”


    萧肃:不对,全都不对!


    赵时晴用手指在他的嘴上比了个贴封条的动作:“你大哥交待下来的事,你懂?”


    萧肃猛的想起他大哥萧真假死的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件事,本家这边只有五老太爷和他知道。


    他立刻对赵时晴说道:“赵小四,拿上这支针筒,带上你的人,快点滚,别让我在清泉看到你!”


    这一次,赵时晴没有和他对骂,拿上那支潇湘夜雨,带上她的人圆润地滚了。


    她去清泉走个来回也只用了不到一天,可却完美地错开了她的侍卫们。


    离开清泉,赵时晴一行上了官道,向着吴地而去。


    放下正在赶路的赵时晴暂且不表,尹副使和赵胜离开梁地后,便日夜兼程返回京城,没有了赵廷晗这个病人,他们回去时一身轻松,仅用了不到十日便回到京城。


    听说他们回来了,永嘉帝分别召见了二人。


    见过二人之后,梁王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永嘉帝心里便有数了。


    没想到,梁王一世英明,两个儿子却全都不争气。


    一个时日无多,另一个愚蠢之极。


    永嘉帝回到后宫,直接去了乔贵妃的景玉宫。


    而乔贵妃也恰好在今天收到了聂氏的回信。


    她把信呈给永嘉帝,永嘉帝却没有接过来,而是笑着问道:“珠珠可有找回年少时的感觉?”


    乔贵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梁王妃,从小就端着淑女的架子,怕是已经成了习惯,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还是那样,也挺有趣的。”


    永嘉帝来了兴趣,这才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他的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把信扔在一旁,对乔贵妃说道:“爱妃闲来无事,就给梁王妃多写几封信吧。”


    乔贵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今天三皇子妃进宫请安,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韩城知州郎静的女儿。”


    永嘉帝微微蹙起眉头:“郎静?哦,朕想起来了,他好像是冯恪的学生。”


    乔贵妃眨着那双无邪的大眼睛:“是吗?难怪三皇子妃就连进宫也要带着她。”


    三皇子妃冯佳荷,是冯恪的掌上明珠。


    永嘉帝摇摇头:“一个个的,全都盯着朕的儿子们,唉。”


    乔贵妃笑着依偎到永嘉帝怀里:“皇上,人家说不定看上的不是皇子,而是您呢?皇上的后宫里也该新添几个姐妹了。”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又打趣朕,朕有你们几个就足够了,倒是老四和老五的亲事也该订下来了,不过郎静的女儿,出身低了些。”


    永嘉帝记性很好,他记得这个郎静,是个会钻营的,靠着岳家搭上冯恪。


    乔贵妃少见地没有接话,她想到了四皇子,那个残废,难道还想娶个像冯佳荷这样的高门嫡女吗?


    那个郎静,虽然只是冯恪的一条狗,可郎静如今的势头很不错,若是用好了,也能成为老三的助力,把他的女儿嫁给老四那个残废,委实有点可惜了,可若把她放到老五的后宅淑妃那贱人怕是不会答应


    而此时正被皇帝和乔贵妃说起的四皇子,正扔掉手中的拐杖,咬着牙,额角青筋突起,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几个月前在石矶山的那场意外,萧真死了,他虽然幸免一死,可却受了重伤。


    今天,三皇子代表父皇去五大营阅兵,五皇子去户部观政的消息传到四皇子府,四皇子便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最后一次见到父皇,还是上次乌鸦示警,父皇带领他们去太庙祭祖的时候。


    当时他是被抬着去的,从头到尾,父皇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而从那次之后,宫里便再也没有赏赐送过来,甚至也没有人来看望过他,还有他的生母尤嫔,就连他的舅舅和表哥们也没有来过,那些废物,以前上赶着巴结他,现在看他残了,便理都不理他,全都是势利小人。


    父皇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有他这个儿子了?


    或者是父皇嫌他办事不力,所以厌弃他了?


    四皇子越想越怕,他第一次扔掉拐杖,他要走路,他要走到父皇面前,他要让父皇知道,他还有用!


    可是也只迈出一步,他便摔倒在地,丫鬟们扑过来想要扶他起来,他大怒:“滚开,全都滚开,本皇子不用你们扶,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也当本皇子是残废吗?滚,滚!”


    他一次次地想要爬起来,可是最终,全都失败了,他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而此时,四皇子的生母尤嫔正在揽镜自照,还是铜镜照出来的她更美丽,乔贵妃宫里有一面一人高的西洋美人镜,那天她照了照,吓了一跳,这一脸沟壑的女人是谁?


    肯定不是她。


    妖妃用的东西也是妖物,那面镜子就是妖物。


    还是自己用的铜镜最好了,尤嫔望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爱。


    这样的美人,皇上怎么就不翻她的牌子呢?


    尤嫔站起身来,走到外间,给天尊老爷上了一炷香,嘴里念念有辞:“天尊老爷保佑,让皇上翻信女的牌子,信女的儿子已经废了,信女想再给皇上生位皇子,天尊老爷保佑,保佑信女一举得男。”


    而刚刚才从宫里走出来的赵胜,此时没有回宗人府,而是回到宗室营。


    他回到家里,便直接去见父亲。


    赵父一早听说他回来了,便坐在这里等着他。


    见他来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这次的差事有没有油水?”


    赵胜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递给赵父:“爹,这是儿子孝敬您的,您拿去喝酒。”


    赵父看一眼银票的数目,竟然是一百两的,当即使眉开眼笑:“好小子,看来这次捞了不少。”


    赵胜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两个丫鬟知趣地退了出去。


    赵胜压低声音,把这次在梁王府的所见所闻全都讲了,连同那两家铺子的事,也一并告诉赵父。


    赵父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的是那两家铺子?那可是几十年的老铺,就这样给你了?”


    “是,现在那两家铺子已经是咱们家的了,儿子一进京城,就打发人过去看了,那两家铺子开得好好的,没有被烧也没有吃官司,好端端开在那里。”赵胜说道。


    赵父乐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却听到赵胜说道:“爹,这两家铺子可不是白给的,那赵廷晗可不只是病秧子那么简单。”


    “怎么了?”赵父问道。


    这一次,赵胜凑到他的耳边低语,良久,赵父说道:“这事不难,当然,只靠你是不行的,还得是为父我出面才行,这样吧,你出银子,置办一桌好席面,再叫两个小坤伶过来唱曲儿,今晚我请你二爷爷三爷爷五爷爷六爷爷八爷爷来家里喝酒。”


    几天后,梁王府内,聂氏收到了来自乔贵妃的第二封信。


    乔贵妃在信里告诉聂氏,宗室营的一干老家伙,像抽风一样,齐齐来到皇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他们不忍看到梁王后继无人,劝说皇帝在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赵廷晗名下,皇帝没有一口拒绝。


    聂氏拿着信纸的手瑟瑟发抖,什么意思?那些老不死的,竟然让皇帝给赵廷晗过继儿子?


    过继儿子干什么?


    继承王位?


    梁王府又不是绝嗣了,为什么要从族里过继?


    哪怕赵廷晗死了,可还有赵廷暄啊,他们是想绕开赵廷暄,让那个过继来的野种继承王位吗?


    他们是疯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聂氏嫁进梁王府二十多年,从未和宗室营的那些人打过交道,皇室不同于寻常人家,尤其是梁王这样的藩王,远离京城,本家的穷亲戚打秋风也打不到他们这里。


    可是聂氏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多年没打过交道的亲戚,竟然盯上了她家的王位,她的两个儿子都还活着呢,这些人便想着要来吃绝户了。


    是的,就是吃绝户!


    那过继的孩子,是要在宗室营里挑选,说不定就是这些老不死的孙子、重孙子。


    虽然没和宗室营打过交道,可聂氏也知道京城的那些宗室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有爵位有恩荫的过得还好,那些没有爵位也没有恩荫的,哪个不是穷得叮当响?


    现在这些不要脸的穷光蛋,竟然想要接管梁王府,真是做梦!


    皇帝怎么没给他们治罪呢?


    聂氏越想越气,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害怕起来。


    皇帝该不会脑子一热,答应那些老不死的请求吧。


    她连忙让人把赵廷暄叫了过来,说了这件事。


    赵廷暄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宗室营的那些人为何要这样做。


    聂氏想不通,赵廷暄当然也想不通。


    他走出遂宁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端秀宫。


    和遂宁宫的冷冷清清不同,端秀宫这里每天都有客人。


    自从赵云暖放出梁王妃不见客的消息后,那些官眷们,便转而向大郡主赵云暖献殷勤。


    今天来的这位,是带着女儿来的。


    她的女儿有副好体格,大胸大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皇帝下旨让世子赵廷晗一年内成亲的消息,早已传遍梁地。


    虽说赵廷晗时日无多,可是他不是还没死吗?


    嫁给他,哪怕过了中秋节就做寡妇,那也是世子遗孀,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


    如果肚子争气,生下遗腹子,以后便是聂氏的地位。


    如果运气不好,没有生下亲骨肉,赵廷晗贵为世子,皇帝不会让他绝后的,总要给他过继个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即使不能继承王位,这梁王府,也有他们母子一席之地。


    所以,这是一门好亲,想要嫁给赵廷晗的女子,能从梁王府排到城门口。


    第67章 便宜爹和便宜儿子(两章合一)


    若是以前,无论是来做媒的,还是自荐的,都会聚到聂氏面前,聂氏不但是赵廷晗的生母,更是梁王妃,是梁地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聂氏不见客,这等同告诉所有人,聂氏被软禁了。


    于是这些人便转而来找赵云暖,虽说哥哥的亲事不用妹妹做主,但是赵云暖不是普通的妹妹,她是大郡主,更是掌管亲卫军的大郡主。


    她与赵廷晗是孪生兄妹,本就比寻常兄妹更加亲厚。


    如果能够搏得这位大郡主的好感,即使不指望她能在赵廷晗面前美言,也能避免她从中作梗。


    因此,赵廷暄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一对母女出来,还有两三对母女等着进去。


    赵廷暄怔了怔,这些人都是想要嫁给大哥的?


    她们难道不知道大哥时日无多了?


    其实自从赵廷晗住进王陵之后,梁地的官员之中便有传言,说世子的病情可能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严重。


    毕竟,如果真的奄奄一息了,根本没有精力管理政务,可是从王陵送出来的文书上,不但有赵廷晗的亲笔批阅,还有他的印章。


    当然,你也可以说批阅文书的另有其人,只是借用赵廷晗的名义,但是赵廷晗在王陵召见官员却是真的,难道那些官员见到的赵廷晗也是假的?


    也正是因为官员之间私底下的传言,才让后宅女眷们有了信心,不是与世子长相厮守的信心,而是能在世子离世之前怀上孩子的信心。


    这位世子,说不定还真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可是一试,如果试过没有,不是还能过继吗?


    其实如果赵廷暄多留意一下外面的风声,他不难猜出赵廷晗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然而,或许是他听聂氏说的太多,对赵廷晗时日无多这件事,在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


    因此,今天得知有很多大家闺秀想要嫁给赵廷晗时,他吃惊不小。


    忽然想到京城里那些宗室们想要给赵廷晗过继孩子的事,他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是啊,即使大哥临死前没有留下亲生骨肉,宗室里也有大把的人家想要把孩子过继到他的名下。


    只要有这样一个孩子,无论他是不是赵廷晗亲生,在皇帝以及赵氏族亲眼中,这个孩子都是赵家人,是皇室子孙,他便有资格继承王位。


    一旦那个孩子继承王位,他这个当叔叔的,便如母妃说的那样,带上为数不多的家资,去一个离梁都很远的县城,往来的都是小官和他们的家眷,除非梁王府有婚丧嫁娶,否则他便没有回到梁都的机会。


    赵廷暄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想把关于过继的那件事告诉赵云暖了,他只觉脑袋嗡嗡,想回自己的宫院,可是没走几步却又折返,向着遂宁宫而去


    赵廷暄来到端秀宫却过门而不入的事,不到片刻,赵云暖便知道了。


    同时她还知道赵廷暄的脸色很不好,最后也是往遂宁宫的方向去的。


    赵云暖立刻让人去查,当天晚上,遂宁宫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从京城来的信?”


    “过继?”


    赵云暖眉头微蹙,关于过继这件事,她心中有数,但是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赵胜收钱办事,这在她和赵廷晗的计划之内,可是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赵云暖首先想到的是卫国公府。


    聂氏只是幼年时去过京城,她又是那样一副性子,即使聂家与卫国公府有旧,这些年来,也没有听说聂氏和卫国公府的女眷们有过书信往来。


    而卫国公府与梁王府是远亲,逢年过节礼尚往来,每次卫国公府的仆妇过来送东西,聂氏虽然有赏,却从未单独召见过她们。


    如果这封信不是来自卫国公府,那么赵云暖就更想不出是谁寄给聂氏的了。


    “查,马上去查!”


    但是这件事查起来并不容易,因为这信不是通过信驿送来的,而是有专门的送信人,从京城送到梁地的。


    就连聂氏的回信,也是那送信之人带走的。


    而此时此刻,远在京城的萧真,不,甄公子,正坐在如意轩二楼,那间很难订到的雅间里和人谈生意。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而和这个中年人一起来的,是定国公世子邓峥,以及宝庆侯府二公子朱清。


    邓峥和朱清称呼这位中年人汪先生。


    前不久,邓峥入股了甄家的一单生意,前后不到一个月,便赚了一万两银子,这水上生意果然是一本万利。


    邓峥和京里的那些纨绔们不同,他是勋贵子弟中公认有出息的,不但在金吾卫有一份体面的差事,而且吃喝嫖赌全都不沾,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也就是陪着四皇子去石矶山狩猎,结果一死一残的那件事了。


    因为那件事,同行的几个人全都受到重罚,邓峥不但被罚了一年俸禄,原本内定的镇抚一职也落入旁人之手。


    定国公府索性让他闭门思过,说是闭门思过,其实就是等着皇帝消了怒气,好在随着佳宜长公主怀了身孕的消息传出来,皇帝龙颜大悦,邓峥也重获自由。


    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钱。


    没办法,出了这样的事,想要全须全尾摘出来太难了。


    外人看到的只是皇帝罚他的一年俸禄,却不知道出事之后,定国公府给长公主府和四皇子府各送了一万两银子,这也罢了,四皇子的那两个不要脸的舅舅又找到定国公府,讹走了一万两,再加上打点皇帝身边近臣和内侍的银子,前前后后赔出去的,不低于四万两。


    邓峥虽然贵为世子,可是定国公府没有分家,这些银子若是由公中拿出来,其他几房肯定不答应,就连他娘也不愿意,毕竟,他还有嫡庶四个弟弟。


    所以这四万两,是邓峥自己的银子,为了赔钱,他把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全都拿出来了,甚至还找朋友借了八千两。


    可想而知,甄公子帮邓峥赚的那一万两,于他而言就是雪中送炭。


    跟着邓峥一起来的宝庆侯二公子朱清,就是出自输掉整条街,索性买下赌坊自己当老板的宝庆侯府。


    和那位声名狼籍的宝庆侯世子不同,二公子朱清就像是勋贵子弟中的一股清流,他从小品学兼优,和邓峥一样,都是公认的好孩子。


    可是朱清也和邓峥一样,缺钱。


    宝庆侯府是勋贵之中最有钱的,可是宝庆侯府的钱,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用。


    宝庆侯世子臭名昭著,也是祖母和他爹娘的眼珠子,大宝贝。


    他可以随便取用府里的银子,但是他的弟弟们却不能。


    比如朱清,朱清的月银是每月十两。


    十两银子,在寻常人家可能是一整年的开销,可是对于身处贵族圈子的朱清来说,这十两银子,也只是如意轩的一桌酒席。


    邓峥赚钱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清,朱清没有本钱,邓峥借给他,两人现在都和甄公子一起做生意。


    想在甄家的生意里参上一股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这钱赚得快,虽然甄公子一再强调,他们做的是正行生意,可是没有人相信,甄家是海盗头子,你说他们赚的是干净钱,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相信。


    可是甄家就是能把脏钱洗成干净钱,说他们是法外狂徒也好,官商勾结也罢,甄家就是有这个本事,那些沾着血的脏钱,从甄家的船上走一圈,就被洗得要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小老百姓只能把这种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京城的达官显贵立刻付诸行动,甄家本家离得太远,但是甄公子做为甄家代言人,现在就在京城。


    只是甄公子选择合作对象非常谨慎,时至今日,真正能跟着他做生意,而且还赚到钱的,也不过三个人。


    邓峥和朱清,隆重引荐了汪先生,他们虽然没有说出汪先生的来历,便是字里行间都在告诉甄公子,这位汪先生背后的人,来头很大。


    甄公子心里有数,和汪先生谈起生意来不卑不亢,反而让汪先生很是满意。


    离开如意轩,汪先生回到府中,他径自去见了五皇子。


    这位汪先生,便是五皇子身边的亲信汪公公。


    “那人如何?”五皇子淡淡问道。


    汪先生恭声说道:“是个懂事的,知道进退。”


    五皇子说道:“先不急,先把他放一放,过几日再说。”


    可是没过几日,五皇子便听说三皇子的人,也去了如意轩的那个雅间。


    现在那间雅间,已经被甄公子长包了。


    五皇子声音冷冷:“他不是去阅军了吗?人都不在京城,却还要手伸过来。”


    五皇子口中的“他”,当然就是近日代表皇帝去巡视军营的三皇子了。


    皇子们虽然看似风光,但其实每个人手头都很拮据。


    他们要养门客,要拉拢朝臣,还要养些见不得光的人,这些都要银子,宫里给的那点赏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自从甄公子在京城出现,五皇子便开始关注他,并且派人前往闽地查了甄家的十八代祖宗。


    当然,这话夸张了,甄家世代都是当海盗的,这个查起来并不难。


    五皇子非常谨慎,他甚至是选在三皇子不在京城的时候才派汪先生去见甄公子的。


    没想到三皇子人虽不在,却留了后手。


    五皇子很生气,他准备和甄公子做生意的本钱,是淑妃帮他凑的,整整五万两,有了这些银子,他便能在庄子里再养上百八十人。


    五皇子决定不等了,他又派汪先生去见甄公子。


    这一次,双方谈得非常融洽,汪先生把银子送过来的第二天,五皇子便收到线报,甄公子派出去的人,已经往闽地去了。


    与此同时,位于小石桥的那家著名的凶宅苏记茶楼里,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须发皆白,挺个大肚子,是个胖老头。他正靠在苏大头专用的藤椅上,晃着脚丫子嗑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


    甄公子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他嫌弃地绕过那些瓜子壳,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不在温柔乡里泡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胖老头叹了口气:“温柔乡虽好,可那些美人儿也太容易怀孕了,小翠和小花肚子大了,唉。”


    甄公子:“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儿子那么多,再多生两个也不会养不起。”


    胖老头:“生那么多没用的儿子有个屁用,我把那些儿子全都送到你家去,和你爹换你,这样我就能死而无憾了。”


    甄公子:“你想得美,还想让我爹替你养儿子?我爹穷,他连我都养不起,对了,现在我就是你儿子啊,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臭小子,你怎么和你干爹说话的?对了,新收的那五万两是哪来的是,是哪家的败家子送过来的?”胖老头问道。


    甄公子:“那你就别管了,总之,非富则贵。”


    胖老头:“不用富,只要贵就行了,他们再富,也不如我有钱。”


    他吸吸鼻子:“便宜儿咂,我有个想法,不知”


    甄公子摇头:“不行!”


    胖老头很委屈,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便宜儿子,可是这儿子板起脸来,他还真有点发怵。


    这个老头,便是大名鼎鼎的甄五多甄老爷子。


    谁也不会想到,他就在京城,早在他听到萧真“死讯”的时候,他便悄悄来到了京城。


    他是萧真的干爹,这件事就连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也不知道。


    那年萧真偷偷去吴地见他表舅,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甄老爷子,甄老爷子对他一见钟情,直言这就是他的梦中情儿(儿子的儿),以能做萧真祖父的年纪强行认了萧真做义子。


    十年来,父子俩虽然很少见面,但一直都有书信往来,甄五多有很多儿子,可萧真却最对他的脾气,得知萧真死了,甄五多伤心的好几天没有吃肉,硬是瘦了好几斤。


    不过,在他见到活生生的萧真之后,那瘦下去的几斤肉,便又成倍回来了。


    “你这臭小子,都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是想让你陪我去趟吴地,这都不行吗?”甄五多委屈巴巴。


    第68章 我对不起的三个女人(两章合一)


    “去吴地?你不准备回闽地了?”萧真不解。


    甄五多叹了口气:“现在和你说,你也不懂,太年轻,不说了。”


    萧真:“那你就自己去吴地吧,我忙得很。”


    甄五多:“好好好,我说,我是想去看看我的女儿,我这把年纪了,不知道哪天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总不能到死也不知道我女儿长啥样子吧。”


    萧真来了兴趣:“你有女儿?你居然有女儿?”


    众所周知,甄五多真真假假有一百多个儿子,可却从没有听说过他有女儿。


    甄五多又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为我喜欢儿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儿子,其实全都猜错了,儿子多了没有用,有一两个能干又孝顺的就行了,多出来的那些,都是赔钱货。”


    萧真坐到甄五多身边,抽出一把短刀擦了起来,寒光凛凛,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甄五多偷瞟他的神色,心中感慨,如果这小子是自己的亲儿子该有多好。


    当年他第一眼看到萧真,就喜欢上了,恨不能把那个傲气冲天的小屁孩塞到自己女人的肚子里,然后再生出来。


    当然,他就是有更多的钱,也是办不到的。


    所以他选择坑蒙拐骗,让年幼的萧真做了他的干儿子。


    他给了萧真一枚牌子,凭着这枚牌子,每年都能到万金号领银子。


    可是整整十年,萧真一次也没有用过那枚牌子,直到他来到京城,见到死而复生的萧真,那小子才第一次提出,要借用他的银子。


    那小子说的是借,就是有借有还的那个借。


    甄五多再次叹气,他发现,只要他和这小子在一起,就总是叹气。


    “当年我爹有十八个儿子,最后他所有的家财却全都落到我手中,你猜是为什么?”


    萧真知道甄家的一些往事,甄家从祖上便是男多女少,且,男丁多不长命。


    对于任何一个靠做海盗发迹的家族,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刀尖舔血,命如朝露。


    “那是因为你是其中运气最好,也最狠的。”萧真说道。


    甄五多摇头:“非也非也。”


    说到这里,他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要保密,这是咱们家族的秘密。”


    萧真失笑:“好,我保密。”


    甄五多再次叹气:“我小的时候,长得特别好看,又白又胖,我老爹很喜欢我。


    于是我五岁那年,就被我亲哥哥绑上石头扔进海里了。


    幸运的是,我不但没死,还被渔民给救了,我就给那家渔民当了儿子。


    后来我那些哥哥和弟弟们打啊、斗啊,他们得了厉害的杀器,厉害的毒药,全都用在自家兄弟身上,就在我十八岁那年,你猜怎么着,我老爹的十八个儿子,就剩下两个了,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我三哥,至于把我扔进海里的那个哥哥,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我三哥不知从哪里察到我还活着,他便闯进渔村,抓了我的养父母,逼他们把我交出来,为了逼我出来,他杀了和我订亲的小翠。


    那天我出海打渔了,等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小翠的尸体,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爹娘。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像疯了一样拿着鱼叉冲过去,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发疯,竟然没有防备,被我刺中


    我杀了他,我也受了重伤,就在我以为我要被他的那些手下大卸八块的时候,你猜怎么着,我那个亲爹出现了!


    可笑吧,他明明知道他的儿子要来杀他的另一个儿子,可是他却没有阻拦,而是看着我们自相残杀。


    他留下了我的性命,并且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我呸!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接管了甄家的一切,并且带着甄家来到陆上,打下了新的天地。


    我老爹是被我气死的,他让我成亲,我偏不成亲,有一天,我从外面带回七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那些女人骚首弄姿,一看就知道都是欢场女子,我告诉我老爹,这些女人都是因为不小心怀了恩客的孩子,被老鸨子便宜卖掉的,现在我把她们带回来,是要让她们生孩子,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大金孙,以后他们都姓甄,我要把他们写在族谱上。


    那些女人围着他叫公公,还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他一口气没上来,就挂了。”


    萧真怔了怔,这些女人生的孩子,岂不就是甄老大到甄老七?


    传说这七个都是甄五多亲生的。


    甄五多猜出他在想什么,得意洋洋:“没错,这些表子生的玩意,没一个是我亲生的,后来那些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其实有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但是这七个,绝对不是我的,那个时候,我还是童子身。


    说了你不信,我为小翠守身如玉十几年,直到我三十多岁的时候,遇到了玉竹,我这才成亲。”


    萧真蹙眉:“你成过亲?”


    甄五多的五多,其中一多便是女人多。


    然而甄五多没有妻子,也没有妾室,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是欢场女子。


    甄五多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一抹落寞:“差不多快四十年了,那年我已经有往陆上发展的想法了,可是做我们这行的,哪能一下子就改行呢,于是我想的还是在水里赚钱,所以我去了吴地,想要拿下清江的几个码头。


    当时清江的大把子人称浪里白条,那也是个狠角色,我虽然也带了不少人手,可毕竟是外地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我还和弟兄们失散了。


    我受了重伤,是玉竹救了我,你不知道,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后来我和玉竹成了亲,我们在那个小村子里过上了美美的小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的手下找到了我,我这才知道,就在我来吴地的时候,闽地的大本营出了事,那些王八羔子想要趁我不在另立门户。


    我让手下在村口等着我,我明天就动身。


    可是我一回头,却看到玉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我劝了好久,指天发誓,告诉玉竹,我已经决定改邪归正改做正行了,以后再也不做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玉竹告诉我,她怀孕了,让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要说话算数。


    第二天,我就走了,我告诉玉竹,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可是我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


    我被那帮王八羔子算计了,九死一生,躲去了一个远岛,待我终于重整旗鼓夺回一切,已是一年之后了。


    我一时走不开,便让人回吴地接玉竹,算算日子,我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我派出去的人不久就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玉竹,因为就在几个月前,吴地洪灾,那个村子没有了


    后来的几年,我都在寻找玉竹,可是我最终找到的,却是玉竹已经死去的消息。


    有一个以前在村子里见过的婶子告诉我,发洪水时,玉竹还在月子里,她带着我们的女儿,跟着村里人一起逃难,玉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她一个孤女,又带着孩子,在难民群里经常被人欺负,有一天,那些饿疯了的人,想要抢走我们的女儿烤着吃,玉竹为了护住女儿,和他们打了起来。


    那位婶子一家赶过来时,玉竹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


    临终前,她托那位婶子照顾她的女儿,可当时的情况,大人都吃不饱,更何况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当时刚好有一户人家从那里经过,那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可能因为都是母亲,感同身受,那对夫妇中的妻子,当即便对玉竹说,她想收养这个孩子。


    玉竹的尸身是那对夫妇收殓的,后来我按照那个婶子的指引,找到了玉竹的坟,发现坟上有了墓碑,立碑人名叫傅小莹。


    当年我与玉竹成亲时,化名傅龙,村里人都以为我姓傅,我离开村子前,虽然对玉竹讲了我的真实姓名,但她应该没有告诉村里人。


    玉竹死后,那对夫妇曾经问过那位大婶,大婶告诉他们我姓傅,所以傅小莹,想来就是我那女儿的名字。


    那对夫妇应是在安定下来之后,又回来过,以我女儿的名义,给玉竹立了碑。”


    甄五多讲得口干舌燥,瓜子也不磕了,眼巴巴看着萧真,他渴了。


    可是他的好大儿却没有给干爹端茶倒水的自觉性,而是没好气地问道:“你连你女儿的姓名都知道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过她?”


    甄五多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我找过,可是没找到,而我在找她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被人算计了,失身了后来我就回了闽地,派人继续在吴地找她,这一找就是十年,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期间还被人骗了几次,找回来几个假女儿。


    结果这事就被我的仇家知道了,我找人,他们也找,我找人是为了找女儿,他们找人,是为了要挟我。


    所以后来我就不找了,还放出话去,说我不稀罕女儿,就只要儿子,有那挺着肚子找过来的女人,我也告诉她,是儿子就认,不是儿子就不认。


    一来二去,我找女儿的事也就翻篇了,就连仇家也以为那就是一场乌龙。


    至于我,哪里还敢找她,自我安慰,就当她在养父母家里很幸福吧。”


    这一次,萧真终于施恩一般给他端来一杯茶。


    “现在敢找她了?”萧真问道。


    甄五多把杯中茶一饮而尽:“我老了唉,我荒唐了一辈子,杀死亲哥,气死亲爹,把老甄家的族谱搅和成臭大粪,爽吧,我爽极了,可若说我这辈子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对不起三个人。


    一个是为我而死的小翠,一个是与我结发的玉竹,还有一个,就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女儿。


    阿真啊,算我求你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吴地吧,我担心我若是死在吴地,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无论如何,那是你姐,虽然她和你娘差不多大,可那也是你姐啊。”


    萧真还是第一次见到甄五多低三下四求人,他忍不住问道:“你除了知道她叫傅小莹,还有其他线索吗?”


    甄五多点点头:“那位大婶说她亲耳听到那位妻子告诉玉竹,她姓陈,她丈夫姓石,还有就是他们都是吴地口音。”


    萧真终于同意了:“好,你等消息吧,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就陪你一起去吴地,不过我顶多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必须回到京城。”


    其实即使没有甄五多的要求,萧真也准备暂时离开京城,且,鱼儿已经咬钩了,他这个钓鱼人,也到了该隐身的时候。


    甄五多大喜过望,一把抓住萧真的手:“好儿子,干爹就知道,你是最孝顺的。”


    萧真一脸嫌弃地从甄五多的魔爪里抽回自己的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就不能稳重一点?”


    甄五多:我一大把年纪了,现在被一个小屁孩嫌弃不够稳重?我找谁去说理去?


    甄五多忽然有些同情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难怪他自报家门,说他是萧真干爹时,那两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甄五多现在深深怀疑,长公主夫妇早已被萧真训成狗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是赵时晴第二次离开梁地了,上一次是去京城,这一次则是去吴地。


    几天后,她们一行来到一个叫兆亭的小镇。


    这里已经不属于梁地管辖,是不归属其他藩地,相对于赵时晴去过的地方,兆亭一看就很穷,是个穷地方。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破破烂烂,他们到的时候正下雨,外面下雨,客栈里面也下雨,厅堂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瓦盆瓦罐,甚至还有一口锅,这些都是用来接雨水的,没办法,房子漏雨。


    凌波连忙把进门时收起来的雨伞重又撑起来,护住赵时晴的头顶。


    好在他们住的房间没有漏雨,但是推开门,潮气便扑面而来。


    第69章 猫的记忆(两章合一)


    “二小姐,还是先敞开门散散潮气吧,味道太大了。”


    凌波连忙拉着赵时晴从屋里退了出来,住在隔壁的沈观月和泥鳅也没有进去,泥鳅无所谓,与他以前的生活环境相比,这家客栈已经是很好的了。


    可是沈观月挑剔,小月月有个多愁多病的身,娇弱着呢。


    于是四人小队又回到大厅里,好吧,那滴滴嗒嗒的漏雨声听着让人心烦。


    “这附近有没有像样的馆子,干净的,好吃的。”凌波问道。


    小二忙道:“有一家,客官出了客栈往东拐,再往南,再往西,再往南,再往西,有一家馆子,门口有棵玉兰树的。”


    四人按照小二说的,走出客栈,往东往南往西往南往西,好吧,终于看到了一棵玉兰树,而那家馆子,连个招牌也没有,不对,这压根就不是馆子,就是一户人家。


    四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泥鳅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大门终于打开一条缝,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你们找谁啊?”


    泥鳅笑眯眯:“我们是来吃饭的。”


    小男孩转身,冲着里面喊道:“有人来吃饭。”


    里面传来男人粗壮的声音:“请人进来吧。”


    小男孩这才把大门打开,将四人请了进去。


    穿过一个不大的小院,便是饭堂了,摆了四张桌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廊下放着几只大小不一的筐,还有一只编到一半放在那里。


    那小二没有骗他们,这里看着还真是饭馆子,只是藏得这么深,也没有招牌,若是没人指引还真是不容易找到。


    四人坐下,小男孩便冲着后面喊道:“丑姑,来客人了,快上茶。”


    过不多时,一个女子端了茶壶茶碗走了过来,因为刚刚小男孩叫这女子丑姑,所以赵时晴便多看了几眼。


    女子皮肤粗黑,左眼皮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便是常说的疤喇眼,女子的鼻子很大,红彤彤的,是典型的酒糟鼻,除此以外,女子的下巴上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胎记,上面还长得几根很长的毛。


    女子放下茶水就走了,沈观月直接站起身来,对赵时晴说道:“你们吃吧,我饱了,出去消消食。”


    狗屁的饱了,分明是看到长得丑的就吃不下饭了。


    赵时晴才不惯着他:“不吃更好,你们两个别客气,想吃啥就点啥,我请!”


    沈观月蹲在廊下,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叫他进去,反倒是看到那个小男孩端着菜走进来,菜香飘进沈观月的鼻子里,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算了,只要那个丑女别在他面前晃悠,他也是能吃下饭的。


    别说,别看这家馆子看上去不咋地,厨子的手艺却是真不错,泥鳅是个多嘴的,小男孩又端菜进来时,他便和小男孩聊了起来。


    做菜的厨子,也就是这里的老板,就是小男孩的爹,张厨子。


    他们父子不是本地人,兆亭镇又是个穷地方,但凡是开馆子的,就没有生意好的,他们父子在自己家里开个小馆子,有客人就做生意,没客人就编筐编草席,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菜很快就上齐了,张厨子也从灶间里走出来,是个大胖子,十个厨子九个胖,大酒楼如此,小作坊亦是如此。


    张厨子和客人打个招呼,就坐在廊下继续编筐。


    赵时晴四人吃饱喝足,结帐准备走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丑姑,丑姑提着一只大木桶,把桌上的碗碟一股脑地收进木桶,提到后面清洗去了。


    小男孩送四人出去,赵时晴问道:“那个丑姑,是你家雇的帮工吗?”


    小男孩:“不是雇的,她赖上我家不走了。”


    赵时晴正要再问,身后传来张厨子的声音:“阿明,送完客人就回来干活。”


    小男孩答应一声,送了赵时晴四人出去,身后的大门重又关上。


    “二小姐,您是觉得那个丑姑有问题吗?”凌波问道。


    不愧是从小跟在赵时晴身边的人。


    赵时晴正要开口说话,一直躲在布袋子里的小妖忽然探出小脑袋:【猫记得她,猫闻过她的味。】


    赵时晴:“你什么时候闻过她的味?”


    小妖:【猫不记得了,反正猫闻过,一定闻过。】


    赵时晴:“你不是说你记得她吗?”


    小妖:【猫记得她的味道,不记得她是谁。】


    赵时晴翻个白眼:“鱼的记性差,你的记性比鱼还要差。”


    小妖:【猫要吃小鱼干。】


    赵时晴摸出几条小鱼干塞进布袋子,小妖开心地吃了起来。


    对于眼前的一幕,沈观月和泥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已经习惯赵时晴了,随身带只猫,没事就和猫说上几句话,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


    回到客栈,房间里虽然还有味道,但是勉强可以接受了。


    赵时晴躺在床上,舒服地翘起二郎腿:“凌波,咱们见过那个丑姑吗?”


    凌波摇头:“肯定没见过,她长得那么丑,如果以前见过她,您不会忘,奴婢也不会。”


    赵时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下巴上长胡子的女子,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过这一个,如果以前见过,我肯定会记得的。


    可是奇怪,小妖说记得她的味道,还说以前闻过她。”


    凌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小妖自己跑出去玩的时候见过的?她总是趁着咱们睡觉的时候跑到外面撒野。”


    听到凌波这样说,赵时晴本能地看向窗台,因为屋里有潮气,所以窗子留了一道缝,现在那道缝已经变大了,大到足能让一只猫钻出去。


    小妖又出去野了。


    好在这会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不会被淋成落汤猫跑回来。


    赵时晴要睡了,凌波关上窗子,睡到半夜,窗外响起啪啪啪的声音,一只猫的影子映在窗上,凌波打开窗子,小妖骂骂咧咧地钻了进来。


    赵时晴被吵醒,挑亮灯芯,便看到一身狼狈的小妖。


    “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得这么脏?”赵时晴问道。


    【那只贱猫,哼,上次调戏猫的就是它,那只贱猫!】


    赵时晴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忽然,她的脑袋里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当日在吉祥客栈投宿的那个晚上,小妖也是深更半夜回来的,同样一身狼狈,只是那次比这次还要脏,当时小妖也是这样说的,说是有只贱猫调戏她。


    吉祥客栈


    “小妖,你是不是去了咱们白天去过的那个院子,就是我们去吃饭的那个院子?”


    【喵,就是那里,那只贱猫就在那里。】


    赵时晴睡意全无,小妖在吉祥客栈遇到的贱猫,竟然在那个开饭馆的院子里?


    “凌波,把咱们的夜行衣找出来,快”


    趁着天还未亮,主仆二人,外加一只猫,跳出窗子,又翻过客栈的后墙,脚刚着地,小乖便飞了过来。


    【主人,要去打架吗?】


    “今天不打架,你跟着我们一起去。”


    两人一猫一鸟,很快便来到那个外面有一棵玉兰树的小院外面。


    院子里静悄悄,屋里的人全都睡了。


    赵时晴在小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妖不情愿地走了,片刻之后,屋后便传来尖利的猫叫,小乖拍拍翅膀飞了过去,转眼间,便又飞了回来,这一次,小乖嘴里叼着一只猫,那猫被它叼住后颈,愤怒地在空中挣扎,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这时,一扇窗户从里面推开,传来张厨子愤怒的声音:“闭嘴,死猫,看老子明天不把你给宰了!”


    那只猫显然对张厨子有些惧怕,竟然真的不叫了,直到小乖把它交到赵时晴手里,它也只是冲着赵时晴哈气,却没有再叫。


    赵时晴迅速抓住它后颈的皮肉,那只猫张牙舞爪,却没能伤到她分毫。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老子要挠死你!】


    赵时晴:“小样,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挠死我?下辈子吧。”


    那只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猫成精变成人了?太奶没有骗我,猫真的能变成人!】


    小妖不紧不慢走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她鄙夷极了:【没见过世面的贱猫,没文化,猫脸全都让你丢尽了。】


    赵时晴:“大功告成,撤!”


    凌波:这就回去了?又是夜行衣,又是翻墙跳窗,这么大的阵仗,最后就是绑架了一只猫?


    赵时晴:你不是总说夜行衣做好了一直没有机会穿吗?今天晚上不就穿上了吗?


    凌波她懂了,二小姐就是想穿上夜行衣过过瘾。


    无论如何,那只猫被她们抓住了。


    经过整整一番威逼利诱,赵时晴和那只猫终于谈妥了条件。


    赵时晴从行李中拿出一罐子小鱼干,放到那只猫的面前,小妖哭得差点晕厥过去,猫生最大的打击,就是眼睁睁看到她的小鱼干便宜了仇人。


    小妖扑进凌波怀里嚎啕大哭,赵时晴使个眼色,凌波抱着小妖连人带猫钻进被窝,眼不见心不烦。


    赵时晴继续盘问那只猫,那只猫吸吸鼻子,小鱼干真香啊。


    在小鱼干的诱惑下,那只猫有问必答。


    它也是有名字的,它叫大胖。


    大胖原是没有主人的,它总是到吉祥客栈的后厨找吃的,后厨的人没有驱赶它,经常会把客人吃剩的饭菜分一些给它吃,大胖给客栈抓老鼠,客栈里没有了老鼠,大胖也被养得油光水滑,更加讨人喜欢,东家的两个女儿都很喜欢它,大胖这个名字,就是东家的女儿给它取的。


    长公主在吉祥客栈投宿的那个晚上,小妖在客栈里遇到大胖,大胖看到小妖,以为是来和它抢地盘的,这怎么可以?


    可是大胖很快便发现小妖是母的,做为一只饱暖思淫欲的光棍猫,大胖立刻就对小妖温柔起来,可是小妖不但不买帐,还和大胖打了一架,在打架的过程中,小妖被大胖抓住,舔朵朵,舔脸脸,舔屁屁!


    小妖愤怒了,拼死反抗,咬了大胖的耳朵,抓了大胖的鼻子,这个仇,小妖记住了。


    至于大胖为何会从吉祥客栈来到这里,就更让赵时晴震惊了。


    大胖,是被东家的小女儿秀秀带到这里的。


    那天晚上,大胖和几只想来抢地盘的野猫打了一架,它又累又饿,便来到厨房后窗下。


    那里有一个用木板搭起的窝,是东家的女儿给它搭的,那个窝很大,足能装下四五只大胖。


    猫窝外面还有两只碗,那里还有白天没有吃完的半个肉包子。


    大胖准备吃饱喝足就回小窝里美美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和那几只野猫继续开战。


    可是它刚刚走到窗下,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它定睛一看,发现它的窝竟然被占了。


    东家的小女儿秀秀,此时正蜷缩在它的猫窝里,它冲着秀秀叫了一声,可是秀秀却飞快地把它拽了进去,紧紧抱着它,看在秀秀经常偷偷喂它吃肉肉的面子上,大胖没有咬秀秀,任由秀秀把它抱得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它听到了脚步声,有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这边走来,大胖警惕地叫了几声,那几个人停下脚步,说了什么,便向相反的方向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


    秀秀抱着它从那个窝里钻了出来,然后便抱着它跑出了客栈,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天亮的时候,秀秀就带着它藏到一个山洞里,等到晚上,他们便又继续跑。


    肚子饿了,大胖到小溪里捉鱼,秀秀吃烤鱼,大胖吃生鱼。


    猫的记忆力也是有限的,更多的事情,大胖说不清楚,它只是一遍遍地重复,它捉鱼,吃鱼,他们跑,一直跑,坐在车上跑,用腿跑,秀秀抱着它跑,它跟在秀秀身边跑,秀秀偷包子,秀秀一半,大胖一半,大胖捉老鼠,它吃老鼠,秀秀也吃老鼠。


    再后来,他们就来到那个小院子,秀秀在小院子里干粗活,省下自己的口粮给大胖吃,大胖偷东西吃,被张厨子打,秀秀就拦着张厨子,大胖跑出去,夜里再悄悄回来。


    除了在客栈那晚发生的事,大胖记得比较清楚以外,后面的一些事,大胖的叙述残缺不全,但是赵时晴也大致清楚了。


    那个丑姑就是秀秀!


    “易容术,这就是师父说的易容术!那个秀秀会易容术!”


    赵时晴激动得在屋子里转圈圈,天呐,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奇人,在此之前,她以为的易容术,就是灯花假扮成大哥,还有就是她抹黑脸蛋假扮成小村姑。


    可人家秀秀却能变成面目全非的丑女,太神奇了!


    第70章 打晕带走(两章合一)


    赵时晴的师父慕容琳琅是江湖人,给她讲过很多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这让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梁地的赵时晴长了见识,她知道除了岁月静好还有尔虞我诈,她知道在江湖上,所谓的高手并非专指武功,还有各种奇门异术。


    有人为了装死可以几个时辰不呼吸,有人的关节可以任意扭曲转动,把自己叠起来装进一只小小的箱子,还有人能够万千变化,忽男忽女,忽美忽丑。


    而她亦是这众多奇人中的一个,她能通晓兽语,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她都能与之谈天说地。


    但是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对于赵时晴自己而言已是习惯,这是她的生活,远不及未知的世界对她的吸引,比如易容术。


    她女扮男装,跑到师父面前,问师父:“我是不是自学成材,学会了易容术?”


    慕容琳琅嗤之以鼻:“你这算哪门子的易容术?真正的易容术,是能够变成另一个人,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毫无破绽。”


    慕容琳琅说这番话时语气夸张,因此赵时晴认定她是在吹牛。


    碍于师父急了会打她屁屁,她没有拆穿,可是她心里却认定师父是夸大其辞了。


    后来她在京城见到假扮成赵廷晗的灯花,有五六分相似,但是灯花和赵廷晗本身无论是身材还是脸型本就有些相似,所以赵时晴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可是今天,当她意识到丑姑就是易容后的秀秀时,她震惊了。


    如果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易容术,那确实是太厉害了。


    这样的高手,如果是被包藏祸心之人招揽,送到宫里,易容成皇帝,不用一兵一卒,便能坐上那张龙椅。


    不过,平静之后,赵时晴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


    当了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还要顶着别人的脸,用着别人的名字,给别人的祖宗磕头,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赵时晴的脑袋里天马行空,不知不觉天光大亮,她抖擞精神便要出门,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秀秀带着大胖,一人一猫历经艰险,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躲在小的不能再小的食铺里,为了那点残羹剩饭吗?


    秀秀既然精通易容术,那就注定她不是普通人。


    赵时晴想再问问大胖,可是一回头,却看到大胖睡得正香,就好像这里是它家一样。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赵时晴觉得吧,问它也白问,它知道的也就是那点事。


    昨天下了一天雨,雨过天晴,今天是个好天气。


    凌波去客栈厨房看了看,回来对赵时晴说道:“二小姐,要不咱们到街上吃早点吧,客栈里只有黄米粥。”


    其实黄米粥也不错,可是赵时晴虽然不挑食,可是嘴巴早就让慕容琳琅养刁了,再说还有一个挑食的沈观月,所以还是出去吃吧。


    赵时晴看看还在睡觉的小妖和大胖,对凌波说道:“关上门窗,别让他俩跑出去。”


    人有人质,猫有猫质,大胖就是猫质。


    四人直奔那棵玉兰树,敲了门,小男孩出来开门,听说他们是来吃早食的,小男孩摇摇头:“你们去别处吃吧,我家不卖早食。”


    好吧,四人转身正要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男人不耐烦的骂声:“丑八怪,你再缠着老子,老子就打死你,没错,那只猫让老子给剁了,昨天半夜就炖着吃了,怎么着,你还想杀了老子啊!”


    话音未落,男人便发出一声惨叫,小男孩顾不上关门便往里面跑,赵时晴使个眼色,四人跟着他跑了进去。


    后厨里,男人用一只手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肚子,鲜血沿着指缝渗了出来。


    而那个女子,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剪刀!


    赵时晴喊道:“你的猫没死,还活着呢,泥鳅,凌波,快把他们拉开!”


    一番兵荒马乱,拼死相搏的两个人终于被拉开,丑姑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赵时晴:“你说大胖没死?是不是真的?”


    没等赵时晴开口,张厨子就对小男孩说道:“去报官,报官,把这丑八怪抓起来!”


    赵时晴忙道:“不用报官,先去找个郎中包扎伤口吧,我看刺得不深,不过最好还是找郎中看看吧,今天的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她用自以为最温和的语气对丑姑说道:“你的猫是不是黄色的,只有爪子是白的,脸很大,脸上一边一块疙瘩肉?”


    丑姑连忙点头:“对,大胖就长这样,你见到它了,在哪里?”


    赵时晴很真诚地说着谎话:“昨天夜里,这只猫跑到我屋里偷吃小鱼干,被我扣住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打它,它这会儿正睡觉呢。”


    丑姑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和他们一起去接大胖,张厨子一看就不干了:“你捅了我还想走,哎哟,疼死我了。”


    这时,沈观月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对张厨子笑着说道:“我看这姑娘就是找猫心切,一时糊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这一次吧,你看她长得这么丑,真要是送到衙门,吓到官老爷可就麻烦了。”


    做为这种小食铺里的厨子,每天都要杀鸡杀鱼,张厨子虽然挨了一剪子,可是他知道扎得并不深,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他心里有气,对沈观月说道:“你们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是想替她赔钱吗?”


    赵时晴一听,赔钱?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是事。


    她正要开口,沈观月抢先一步:“赔钱?我们又不是冤大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张厨子冷哼:“没钱你装什么好人?”


    丑姑听说大胖还活着,心里稍定,脑子也清明起来,她对张厨子说道:“张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只吃一顿饭,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赵时晴的眼睛眯了眯,看来丑姑并不想离开这里啊。


    她忽然说道:“你一天只吃一顿饭,拿什么养猫?我看这位厨子大叔也不像是喜欢猫的,那只猫交给你迟早变成一盘菜,我听说有道菜叫龙虎斗,厨子大叔一定会做吧。”


    丑姑吓了一跳,忙道:“我可以不吃的,我把吃食全都省给大胖吃。”


    赵时晴嗤道:“你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不干活,你拿什么赔给厨子大叔,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厨子大叔,报官吧,等她进了大牢,我就把那只猫扒皮拆骨,做龙虎斗。”


    说完,她施施然地向外走去,其他三人也跟着她一起走。


    丑姑一看就急了:“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大胖,大胖”


    赵时晴:“什么大胖,那是食材,做龙虎斗的食材!”


    丑姑:“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把大胖还给我?”


    赵时晴:“你求我啊。”


    丑姑怔了怔,忽然跪了下去,朝着赵时晴怦怦怦磕了三个响头:“我求求您了,大胖是我的命,求求您把大胖还给我吧,它可脏了,它的肉一点也不好吃,真的。”


    赵时晴: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磕什么头啊,我还怎么对你威逼利诱?


    “这样吧,我买,我出钱买,你把那只猫卖给我,怎么样?”


    丑姑摇头:“不,不卖。”


    赵时晴:“你也不是真疼它啊,它跟着你马上连饭都没得吃了,可跟着我,我顿顿给它大鱼大肉,你口口声声说它是你的命,可却眼睁睁让它跟着你吃苦,却不让它去过好日子,啧啧啧,真自私。”


    丑姑呆住,好一会儿,她说道:“我不要钱,我也想让它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不相信你,你刚刚还说要把它吃掉。”


    赵时晴:“我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心肠好,这样吧,你若是不放心,就和它一起跟着我,反正我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本姑娘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他们三个都是我养的,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跟着我天天吃香喝辣?”


    沈观月:我出了一千两银子呢。


    可是他不敢说,只能屈辱点头。


    凌波和泥鳅毫无思想压力,大声说道:“是啊,我们都是小姐捡来的,她捡的人可多呢,全都养得白白胖胖。”


    正在这时,小男孩带着郎中回来了,赵时晴连忙带着凌波知趣地退到屋外,让郎中给张厨子检查伤口,又把丑姑也拽了出来,只留沈观月和泥鳅这两个男的在里面……


    “哎,姑娘,我刚才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你和大胖,全都跟着我。”赵时晴说道。


    丑姑的眸子亮了亮,但是很快又摇摇头:“你们是过路的外地人吧,我不能离开这里,这位姑娘,你还是把大胖还给我吧。”


    话音未落,就见那个小男孩从屋里跑了出来,防贼一样盯着丑姑,生怕丑姑跑掉。


    赵时晴对丑姑说道:“你看到了吧,人家一心一意要把你送进大牢,你说给人家白干活,人家不稀罕,即使我把大胖还给你又如何,你前脚进大牢,大胖后脚就变成了一盘菜,那位厨子大叔是不是以前就说过要炖了它?”


    丑姑伤心地低下头,张厨子不喜欢大胖,不止一次说要宰了大胖炖了它,否则今天自己也不会信以为真,一气之下用剪子扎伤他。


    赵时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谁让我心地好呢,你和大胖若是跟了我,那就是我的人,我的猫,我不会让他们找你们麻烦,我出银子,替你把这些事情摆平,你不用坐牢,也不用做工还钱,以后也不会有人对你们喊打喊杀,你看如何?”


    丑姑摇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你是外地人,我不跟你。”


    赵时晴:这真是说不通了。


    她冲着凌波眨眨眼,凌波走到小男孩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小弟弟,我和你打听点事,这钱给你买糖吃。”


    丑姑不知道凌波要问什么,扭头去看,后脑勺一痛,便没有了知觉。


    赵时晴把丑姑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着她快步往外跑,小男孩正在回答凌波的第二个问题:“我没听说镇子上有卖公鸡蛋的”


    等到他高高兴兴把那几枚铜钱塞进口袋时,赫然发现,刚刚还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张厨子伤得不重,郎中给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简单包扎,沈观月主动付了诊金。


    小男孩跑了进来:“爹,丑姑不见了,和他们一起的那个女的也不见了。”


    凌波追了进来,摸出一锭银子,约莫有十两。


    张厨子正要发作,看到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你们既然想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个丑八怪很邪门。


    你们是外地人,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自从那个丑八怪来了,我家就开始闹鬼,我比你们更盼着她快点滚,可是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无论怎么打怎么骂,就是赖在这里不肯走。”


    凌波三人回到客栈时,丑姑还没醒过来,而赵时晴和凌波住的那间屋子,走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是现在已经一片狼籍,茶壶茶碗碎了一地。


    赵时晴一脸平静:“我回来时,小妖和大胖正在打架,它们打坏的东西是要赔给客栈的,损失就从它们的小鱼干里扣吧。”


    小妖大叫:【不公平,凭什么要扣我的小鱼干,不行!】


    赵时晴:“那就扣鸡胸肉。”


    小妖:【鸡胸肉也不行,扣老鼠肉吧,我不吃老鼠。】


    是的,小妖不吃老鼠,她只玩,她手里的鼠命都是被她玩死的。


    大胖没有跟着小妖据理力争,他正趴在丑姑身上踩啊踩,踩啊踩,醒醒,你快醒醒啊。


    凌波转述了张厨子的那番话,赵时晴眸光沉沉,果然和她猜的一样,丑姑躲在那家小食铺里另有目的。


    她是不是不应该多管闲事?


    可是她想起了那个梦,自从知道那个梦应验了之后,赵时晴就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和这个死里逃生的秀秀是有关系的。


    否则,她和秀秀一家非亲非故,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


    所以,这个闲事,她还真是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