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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聂二老爷死了(两章合一)


    好在几日之后,侍卫们收到消息,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兆亭镇唯一的客栈里,曾经接待过四位年轻客人,两男两女。


    于是侍卫们浩浩荡荡前往兆亭镇,二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走啊!


    而此时在梁地,聂氏也看到了邸报。


    邸报上只写了赵廷暄御下不严,被圣上斥责,并且禁足加罚跪。


    聂氏和大多数后宅夫人们一样,很少会看邸报。


    这一次,还是遂宁宫里的一名内侍,去给聂氏取药时,无意中听到两位王府官员在小声议论,听到那两人说到二公子和邸报,内侍回来后便告诉了聂氏,聂氏不放心,让人去把最近的邸报全都取来,这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在此之前,梁都各府都已经看过邸报,再通过他们各自在京城里的亲戚朋友,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聂氏并不知道。


    聂氏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客人了,她是寡居,又是在孝期,且,赵云暖早就放出消息,说她病了,不让人去打扰她。


    赵廷暄虽然每隔七日便会修书一封,但也都是报喜不报忧,更何况是这么没面子的事呢,赵廷暄不说,聂氏便不知道。


    现在聂氏从邸报上看到的,也只是赵廷暄被罚的事,至于这御下不严是怎么回事,邸报上没有细说。


    聂氏心急如焚,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要问赵廷暄本人,而是让人去叫赵云暖过来。


    赵云暖一进遂宁宫,聂氏便劈头盖脸质问:“你是做长姐的,弟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却不闻不问,你还有没有亲情?”


    赵云暖冷笑:“阿暄被圣上斥责,母妃认为是因我而起?”


    聂氏一怔,她当然知道十个赵云暖也没有本事左右永嘉帝,可是她还是说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和那个丧门星从中作梗,阿暄又怎会去京城,平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聂氏说着说着,便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的阿暄太可怜了,她太可怜了。


    赵云暖冷冷地看着她,丧门星?到了现在,她竟然还要往晴晴身上泼脏水!


    “阿暄之所以会被圣上斥责,是因为你娘家的两个侄儿品格低下,污辱了卫国公祖上,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赔礼道歉就能翻篇,可你的好弟弟自称皇亲国戚,勾结御史,给卫国公府罗织罪名,并且主动将此事上达天听,铁证如山,圣上明察秋毫,还卫国公府清白。


    你要感谢卫国公府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否则你现在就不会还有闲情逸致来教训我了。”


    聂氏怔了怔,怎么可能,聂家清贵,二堂弟和两个侄儿都是饱读圣贤书的,岂会是赵云暖说的这样?


    啪的一声,聂氏手里的一串小叶紫檀被她拍在小几上:“休得胡言!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们是你的舅舅,是你的表弟,你竟然如此污蔑他们?


    你忘了从小到大,聂家如何对你了?


    逢年过节,你外祖家送来的节礼中都会有单独给你的一份,你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来,你的几位舅母心急如焚,不时就会写信过来关心你,还有那年,你打伤你青表哥,你二舅舅一家也没有和你计较。


    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你还有没有良心?”


    面对聂氏那张既柔弱又坚强的脸,赵云暖索性坐了下来,对聂氏说道:“他们的确每年都会送节礼过来,他们送一车,梁王府还十车,他们也的确每年都会给我单独送一份,送的是什么呢?


    青表哥的扇面,上面题了他写的情诗,年年都是,看的我想呕吐!


    还有,我的亲事轮不着舅母们操心,她们也不用把她们的儿子、娘家侄子和外甥塞过来,我看不上!


    至于我打伤青表哥这件事,母妃你心里没数吗?


    青表哥出言轻挑,他不该挨打吗?


    我掰断他两根手指这是轻的,还有下次,我废了他的爪子!


    至于亲情和良心,从母妃默许聂琼华祸害父王骨肉那时起,你就已经不配再提这几个字了。”


    言毕,赵云暖起身,一脚踹翻聂氏面前的小几,扬长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聂氏捂着胸口,哭成泪人儿。


    她想了想,提笔给乔贵妃写信


    赵云暖走出遂宁宫,猛然回头,望着这座从小到大,一次次希望而来失望而去的宫殿,她下定了决心,聂二必须死!


    京城。


    聂二老爷死了,和一个恩客打架,死在名伎柳如烟的香闺之中。


    案发京城,本应由京兆府受理,但是死的人是梁王的舅舅,因此,此案便由刑部接管。


    来查案的是燕大侠。


    不过,这确实是巧合,刑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事关权贵,都由燕大侠出面,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爹这条大腿够粗。


    且,燕侠此人,虽然睚眦必报,但是却从不拖泥带水,有仇当面报。


    他和聂家兄弟的恩怨,永嘉帝既然已经处置了,对于燕大侠而言,这件事便翻篇了。


    不过这个案子非常简单,无论是证人的证词,还是仵作验尸的结果,全都证实是聂二老爷先动手的,而且双方是互殴,甚至就连凶器也是聂二老爷自己的。


    柳如烟号称京师第三风尘才女,她的风头虽然比不上排在前两位的白浣清和吕品品,可也令无数风流才子为之倾倒。


    在柳如烟的众多知己当中,聂二老爷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没有柳如烟的邀请,他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鸳鸯帐里翻红浪了。


    也就是说,他那梁王便宜舅舅的身份,在柳如烟的众多恩客当中,排到二十之后了。


    案发当日,聂二老爷忽然来了,而且直冲柳如烟的香闺,龟奴阻拦,聂二老爷说是柳如烟请他来的。


    龟奴拦不住,可是柳如烟房里已有客人,聂二老爷就这样闯了进去。


    于是聂二老爷便看到,他的女神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做着他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


    那男人比他年轻,比他英俊,而且看上去比他有钱有势。


    聂二老爷二话不说,抽出一把匕首便朝那个男人刺了过去。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聂二老爷刺中了屁股。


    男人大怒,便给了聂二老爷一拳,聂二老爷却像是不知痛一样,拿着匕首继续刺,可是这一次那男人已有防备,捏住聂二老爷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连同手里的匕首掉转方向,刺进了聂二老爷自己的咽喉!


    仵作验尸时验出,聂二老爷在来这里之前,服用过五石散!


    龟奴和柳如烟也证明,聂二老爷进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明明是冬天,却敞开衣衫,露出胸膛,符合服用五石散的症状。


    早在太祖年间,五石散便是禁药,但是自从太上皇修仙开始,五石散便又出现了,又因为五石散价格昂贵,普通百姓消费不起,民间根本买不到,但凡服用五石散的,便非富则贵,因此,衙门便睁只眼闭只眼,不查不管。


    燕侠派人去梁王府询问,梁王府的人都说并不知道聂二老爷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惯,不过他经常出去参加诗会文会,是不是从那里服食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做为凶器的匕首也找到了出处,这是古物,出自京城最大的古董铺子。


    掌柜记得很清楚,这柄匕首是三天前被聂二老爷买下来的,当时开价五十两,聂二老爷抬出梁王爷,掌柜给他打了折扣,以三十两的价格成交。


    而那位和聂二老爷互殴的恩客也来历不凡,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宝庆侯世子朱玉。


    这位宝庆侯世子,便是输掉一条街,后来开了金宝赌坊,又让年仅十二岁的萧岳输掉所有家当的那一位。


    如果评选名声最臭的纨绔,宝庆侯世子自称第二,京城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他的名声太臭了,臭到连永嘉帝都知道,当年靳御史风头最劲时,差一点就让永嘉帝撸了他的世子头衔。


    宝庆侯为了替这个儿子保住世子之位,含泪打断他的一条腿,永嘉帝这才没有继续追究。


    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腿伤好了,他便继续潇洒,这偌大的京城,已经不够他潇洒的了,他跑到定安府玩了十几天,水土不服,上火了。


    于是今天刚回京城,连家都没回,他便来找柳如烟泄火,没想到还没泄完,便鬼使神差成了杀人凶手。


    宝庆侯世子不服,宝庆侯也不服,宝庆侯府的老夫人更不服。


    其实老夫人有好几个孙儿,可她最疼的就是朱玉,现在听说燕侠把朱玉带去了刑部,老夫人二话不说,便进宫去见丽太妃了。


    宝庆侯府老夫人和丽太妃,是同宗的姐妹。


    只不过当年两人出身不同,老夫人出自伯府,她是伯府小姐,京城贵女。


    而丽太妃的父亲官职不高,又不在京城,因此,她们虽然是同宗姐妹,却并不认识。


    直到后来,丽太妃参加选秀来了京城,住进伯府,两人这才第一次见面。


    后来她们一个进宫,一个嫁入宝庆侯府。


    为了各自的利益,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她们的关系却比以前做姑娘时更加亲密。


    因此,得知朱玉惹了官司,死的是梁王的便宜舅舅,丽太妃笑着说道:“小事而已,我和皇帝说一声,不会让玉儿有事的。”


    宝庆侯老夫人心满意足地走了,丽太妃也没有食言,待到永嘉帝来给她请安时,她便说了这件事。


    听到朱玉又惹事了,永嘉帝眉头锁起,这个朱玉,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他不是在惹事生非,就是在惹事生非的路上。


    不过,和朱玉相比,更令永嘉帝生气的其实是丽太妃。


    这些年来,因为丽太妃,他已经不记得给宝庆侯府善后过多少次了,宝庆侯父子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丽太妃见永嘉帝脸色不好,便抹起了眼泪:“我姐姐最疼的就是阿玉了,阿玉生下来时身体就不好,太医束手无策,我姐姐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偏方,可却要用人血做药引,我姐姐二话不说,就用自己的血给阿玉做了药引。


    阿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定然无法承受。


    我为的不是阿玉,是姐姐啊!”


    丽太妃越哭越伤心,永嘉帝无奈,只好说道:“母妃放心,朕会让刑部详查,只要那人确实死有余辜,朕便不会再追究了。”


    丽太妃窃喜,皇帝的意思便是只要那人该死,无论这人是不是被朱玉杀的,皇帝都不会给朱玉定罪。


    丽太妃悄悄松了一口气,那个朱玉也真是太顽劣了。


    丽太妃眼中闪过厌恶之色,那个朱玉,从小就很讨厌。


    她从未见过比朱玉更淘气也更讨厌的小孩子。


    朱玉五岁时,便砍死了乳娘的女儿,只是因为他看到乳娘抱着自己的女儿,这让他很生气,在他看来,乳娘是他一个人的,乳娘不能抱别的孩子,哪怕那是乳娘自己的女儿,也一样该死。


    朱玉八岁时,跟着宝庆侯老夫人进宫,摔死了丽太妃养的一只猫。


    朱玉十一岁,奸杀了年仅八岁的庶妹,次年上元灯会上,他掳走一个七岁幼女,在望月楼上把那幼女糟塌后掐死扔下来。


    那幼女的父亲是个七品的小官,此事后来到了御前,是丽太妃让皇帝压下的,给那幼女的父亲连升两级,宝庆侯府又给了五千两封口费,那幼女的父亲改口,说他女儿是淘气,自己从望月楼上摔下来摔死的。


    此事过去不到三个月,朱玉故态复萌,对自己的堂妹下手,好在恰好被人撞见,小女娃侥幸逃过。


    后来,朱玉身边便全都换成了小丫鬟


    再后来,朱玉长大了,他学会了赌钱,宝庆侯索性买下一家赌坊给他玩。


    他设套坑了萧岳的银子,此事闹得街知巷闻,萧岳虽然是烂泥,可他毕竟出自长公主府,永嘉帝听说以后,把宝庆侯叫过来骂了一顿,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朱玉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可是没过多久,现在又惹上人命官司。


    丽太妃咬牙切齿,戴着赤金指甲套的手指戳着自己的掌心,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那宝庆侯老夫人抓住她的把柄,她才懒得去管宝庆侯府的这些烂事,一次次的,让她在永嘉帝面前没脸。


    这个朱玉就是祸害,老天爷是瞎的吗?怎么不来收他?


    第102章 后悔(两章合一)


    宝庆侯老夫人从宫里出来,便看到了自家大儿子,宝庆侯站在马前旁,等得心急火燎,好不容易看到老娘出来,他连忙迎上去:“阿娘,太妃她老人家怎么说?”


    老夫人看他一眼,哼了一声:“问什么问,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回府再说!”


    宝庆侯挤出笑容:“唉,儿子这不是着急吗?”


    他亲自搀扶老夫人上了马车,自己骑马跟着。


    回到府里,老夫人刚刚坐下,宝庆侯便迫不及待问道:“阿娘,宫里那位怎么说的?”


    老夫人看他一眼,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能怎么说?当然是不用咱们担心了。”


    宝庆侯大喜过望:“还得是阿娘您亲自出马,哈哈,咱们玉儿有救了。”


    老夫人斥道:“什么有救,这话听着就不吉利。”


    宝庆侯忙道:“是是,咱们玉儿就是去刑部玩一圈儿,大吉大利。不过,阿娘,宫里那位是真给面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姐妹一场,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宝庆侯环顾四周,目光如炬,丫鬟们识趣地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母子二人。


    宝庆侯说道:“咱们侯府,只要有您坐镇,就高枕无忧。”


    老夫人放下茶盏,目光森森:“我也只比她年长两个月,你放心,我不会死在她前面,再说,龙椅上的那位虽然是她儿子,可她怕得很,怕是到死的时候,也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


    宝庆侯心想,即使丽太妃不说出来,可是你老人家眼睛一闭,无论丽太妃那时是活着还是死了,皇帝还能给咱家面子吗?


    不过宝庆侯转念一想,老母亲现在身子骨也还硬朗,再活上十几年没有问题,到了那时,玉儿也已人到中年,人会长大,性子不会再如现在这般冲动,给他娶个听话的媳妇,多纳几房妾室,他也就收心了。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不用问也能猜到宝庆侯在想什么。


    她淡淡说道:“明天你亲自往清静庵去一趟,送些药材补品过去,那位可要好好活着,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是,儿子明天亲自过去。”宝庆侯应道


    相比宝庆侯府的动静,梁王府则显得太过安静。


    案子未有定论,聂二老爷的尸体便还留在刑部。


    赵廷暄还在禁足,不能走出王府,聂家兄弟是他的伴读,那件事虽然是因他们而起,但是皇帝没有让他们禁足,他们反而可以随便出入。


    听到聂二老爷的死讯,他们便去了刑部衙门,刑部告知要等到破案之后才能归还尸体,两人大怒:“凶手都抓了,怎么案子还没破?”


    刑部的人语气冰冷:“谁说抓到的就是凶手了,一天没有定罪,那就一天不是凶手,你们不要在这里捣乱,快走!”


    兄弟二人无奈,只能骂骂咧咧走出刑部,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回王府。


    以前每次出来,他们都要跟在赵廷暄身边,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许去,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也没能见识到京城的花团锦簇。


    文人雅士们常去的地方,他们没有去过,那传说中的风尘才女们,他们亦是不曾见过。


    尤其是这一次,他们听说聂二老爷竟是死在柳如烟的香闺里,这让他们既震惊又羡慕。


    没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二叔父,竟然还是那柳如烟的入幕之宾。


    国子监里既有勤奋好学的寒门子弟,亦有被家里长辈逼着来上学的京城纨绔。


    聂家兄弟在国子监,没少听那些纨绔子弟说起京师三大风尘才女。


    白浣清、吕品品和柳如烟!


    这三位都是胸有丘壑,出口成章,据说,最好玩的就是击掌吟诗了,一声啪一声诗,只要想一想,就令少年人心潮澎湃。


    前些天他们被燕侠打得鼻青脸肿,现在好不容易消肿了,他们终于可以出来,兄弟二人便想去探探那些锦绣之地。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在一条巷子里,被人从后面用麻袋套住,打了个半死,等到他们从晕死中苏醒过来,发现套在头上的麻袋没有了,而他们躺在一条破巷子里,四周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你们是想白嫖,让人从窑子里扔出来的吧?”


    “扑七(不是),扑七(不是)”


    一张口,怎么还漏风了呢?


    舌头舔了舔,娘嘞,原来是门牙掉了。


    兄弟二人,一个掉了左门牙,一个掉了右门牙,凑在一起,两个门牙齐了。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比读书人没有门牙更可怕的,那就是他们竟然没穿裤子!


    难怪被说是从窑子里扔出来的,可是他们没有白嫖啊,他们还没去嫖呢。


    不过,他们身上的银子没有了,想去报官,没穿裤子,只好求人家把他们送回梁王府,只是没人相信他们是梁王府的人,梁王府的人会没银子白嫖?会被扒了裤子扔到后巷?


    谁信啊!


    好在最后有人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同意去给梁王府送信,信送到,要给人家五两银子。


    两个时辰后,聂家兄弟终于回到王府,两人不但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而且还让半条街的人看到了他们的屁屁。


    赵廷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原本他是准备让长史去刑部的,是这兄弟二人自告奋勇要去,他们是聂二老爷的侄子,由他们出面在情理之中。


    可是谁能告诉赵廷暄,这兄弟二人不是去刑部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花街柳巷,而且还是以这样的形象?


    无奈之下,赵廷暄只好又让长史去了刑部,长史有个同乡在刑部任职,打听之后,长史回来告诉赵廷暄:“那朱玉原本是关在刑部大牢里,可是今天忽然就换成单间了。”


    赵廷暄不明白,问道:“单间,什么样的单间?”


    长史压低声音:“但凡是被上面关照过的犯人,都会关在单间里,那单间里高床软枕,吃的也是小灶,一般被转到单间里的犯人,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出去。”


    赵廷暄吃了一惊:“那朱玉杀了人,还能放出来?不判他吗?”


    长史低声说道:“下官的同乡说了,二老爷和朱玉是互殴,且,还是二老爷先动手,凶器是他的,插向咽候的那一刀更是二老爷自己捅的,这个案子,多半要按自杀结案,如是自杀,那朱玉肯定是要放出来的。”


    赵廷暄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自杀?


    爱诗词爱美人的聂二老爷,他会拿着一把刀跑到花楼里自杀?


    赵廷暄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自己跑到花楼里寻死的。


    赵廷暄只觉脑袋嗡嗡,他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却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出谋划策。


    京城的王府不能与梁地的王府相比,而京城王府的长史就是摆设,且,现在这位还是赵廷晗出京后由朝廷重新指派的,能去刑部打听消息已经很给赵廷暄面子了,至于其他的,长史不管,也没有这个能力。


    利夫子是跟着赵廷暄一起进京的,赵廷暄很信任他,然而利夫子也只是教书夫子而已,一心只读圣贤书,至于其他的,他不懂,也帮不上忙。


    还有就是王府里的太监总管崔公公,不知为何,赵廷暄有些怕他,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赵廷暄不敢让他帮忙拿主意。


    赵廷暄坐在椅子上,王府里的丫鬟并不尽责,椅子上连椅垫都没放,赵廷暄坐在那里,冰冷的寒意从里到外,心里也凉了。


    他怀念以前在梁地的日子,哪怕是父王去世这么大的事,也有长姐顶在前面,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和长姐说一声,长姐就会帮他办好。


    除了长姐,还有府里的那些忠仆,他有什么要求,忠仆们绞尽脑汁也要令他满意。


    不像现在,他身边既没有人出主意,也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照顾他。


    他忽然想起长姐一开始给他安排进京的史先生。


    史先生跟随父王多年,不仅是在梁地,就是在京城也有人脉,且,他见多识广,足智多谋,若是史先生在这里,上次的事情肯定已经解决了,皇帝不会斥责他,更不会禁他的足。


    赵廷暄后悔了。


    他承认,刚开始听说史先生要跟着他一起进京时,他是很高兴的。


    史先生为人并不古板,而且对他的印象很好,还曾在父王面前称赞过他。


    可是后来,自己为何又不想让史先生跟来了呢?


    赵廷暄仔细回想,哦,他想起来了,是他去过遂宁宫之后。


    当时母妃是怎么说的?


    母妃说史先生真正看重的只有大哥,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虽然觉得母妃说的不是全对,可还是依着母亲的意思,婉拒了史先生的美意。


    不仅是史先生,还有伴读。


    北燕王世子的伴读是招考来的,虽然与他们交往不多,但是他们看向北燕王世子时,眼中充满崇敬和感激。


    这样的神情,是聂家兄弟从未有过的。


    聂家兄弟并不尊重他,在他们看来,他只是他们众多表兄弟中的一个,就连他们打着梁王府的名头狐假虎威时,抬出来的也是大哥,现任梁王。


    至于感激,他们就更没有了,他们甚至还觉得给他做伴读,是给足了他面子。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可是从他们的语气里就能感觉出来,他们认为他的学问不如他们,他的见识也不如他们,他不配让他们做伴读。


    赵廷暄忽然想到,原本的两名伴读不肯进京的时候,大哥和姐姐会怎么给他重选伴读呢?


    会不会也像北燕王那样,在全地招考,挑选最出色且与他最契合的人,陪他一起进京?


    会的。


    虽然没有问过,但是赵廷暄相信,大哥和姐姐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史先生那样经验丰富又有人脉的幕僚辅助,没有谦逊谨慎又聪明好学的伴读在身边,甚至,他连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都没有,姐姐让他带来的侍卫,也被他婉拒了,换成母妃的陪房,那几个陪房,都是聂家的家生子,在这王府里,他们只听聂二老爷的话


    赵廷暄烦躁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发现他把好端端的事情全都弄成一团乱麻,明明姐姐为他铺好了路,可他却把这条路给掘了。


    他后悔了。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路是他自己掘的,他只能坑坑洼洼走下去。


    事情果然就如长史打听来的一样,没过几天,这案子便定成了自杀案。


    朱玉是被抬出刑部单间的,因为他受伤了,他的屁股被聂二老爷捅了一刀,捅得不深,差不多已经好了。


    但是捅了就是捅了,不能因为已经好了,他就不是受害人了。


    所以他躺在锦榻上被抬出来,宝庆侯府甚至还在刑部门前放了两挂鞭炮。


    朱玉没回侯府,他被抬到了梁王府。


    赔钱!


    宝庆侯府的人在梁王府门前破口大骂,不过没骂梁王府,骂的是聂二老爷,是聂家!


    “姓聂的若是不想活了,就找个茅坑跳进去,临死还要找人垫背,不要脸,姓聂的祖坟是填了猪粪吧,后代子孙个个都是猪窝里草出来的(草是一种植物)。”


    骂的不是梁王府,可又是在梁王府门前骂,梁王府的人出来,让他们去别处骂,他们不去,就在梁王府门前,无奈之下,赵廷暄只好让人拿了一千两的银票递出去。


    朱玉从软榻上抬起头,对手下说道:“把这几张破银票扔他们脸上,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没有一万两银子,老子就住在这里了,去,搭帐篷,再去把白浣清和吕品品全都叫过来,在这儿陪老子睡觉!”


    京城的梁王府即使再小,这也是王府。


    在梁王府门前搭帐蓬还要让花娘过来,这叫什么事?


    赵廷暄没有办法,只好让帐房凑银子,他来京城带了不少好东西,可是谁家帐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银,凑来凑去,也只凑出七千两,赵廷暄又拿出几件上好的玉件,这才让朱玉勉强同意撤走。


    那伙人终于走了,赵廷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空气也清爽了。


    第103章 各有心思(两章合一)


    梁地,梁王府。


    赵云暖打开京城送来的秘信,嘴角微动,挑起一抹笑容。


    聂二老爷死了。


    可惜了那颗人头,不能送到母妃面前


    聂二老爷远在京城,杀他容易,但让梁王府片叶不沾身,难!


    赵云暖本来已经打退堂鼓了,是聂氏那天的态度,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聂二去死。


    聂二老爷与崔公公往来甚密,他那两个清客就是崔公公引荐的。


    崔公公是上面派来监视赵廷晗的,当初赵廷晗还在京城时,为了瞒过崔公公,只能让灯芯假扮自己。


    这一次赵廷暄进京,赵廷晗提醒过他,让他小心崔公公。


    赵廷暄也的确刻意疏远崔公公,也提醒过聂二老爷,无奈聂二老爷不是赵廷暄,他不但不听,反而认为赵廷暄杯弓蛇影,见识短浅。


    赵廷暄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赵廷晗让他提防崔公公,他便小心提防,聂二老爷说崔公公是好的,他便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聂二老爷初到京城,两眼一抹黑,可他附庸风雅,一心想着钻进读书人的圈子里。


    那两名清客便投其所好,带他结识了几位小有名气的风流才子。


    这几位风流才子爱好大致相同,除了诗词歌赋和美人,还爱那飘飘欲仙,我欲乘风而去的潇洒飘逸。


    他们全都喜服五石散。


    聂二老爷和他们在一起时蹭过一两次五石散,可是五石散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很难买到,需要靠谱的熟人引荐。


    聂二老爷也只买过一次,那价格让他肉疼,再说,他也没有上瘾,所以他便能蹭就蹭,蹭不到也就算了,再也没有真金白银去买过。


    出事的那天,他想去找柳如烟,刚刚走出王府,迎面来了一个人,此人衣着华丽,冬天手里还拿着一柄象牙折扇。


    看到聂二老爷,那人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聂二老爷登时便被扇面吸引,那扇面上大红的印章,分明就是出自前朝画圣之手。


    早就听说画圣生平只画过六幅扇面,而这六幅全都制成了扇子,前不久京城撷宝楼刚刚售出一柄,是被一位年轻公子买下的,成交价格高达三千两。


    现在,那位传说中的扇面公子就站在聂二老爷面前:“聂兄,上次在宝月楼一别,小弟便再也没有见过聂兄,聂兄风采依旧,哎呀呀,真是想煞小弟了!”


    聂二老爷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位的,可他心里却很高兴,他在那位扇面公子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崇拜。


    一番互吹之后,两人已经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


    扇面公子邀请聂二老爷一起共赴仙境,聂二老爷大喜过望,跟着扇面公子走了,两人去的地方离王府不远,就是一家酒楼的雅间里。


    在这里,聂二老爷终于喝上思念已久的五石散,可惜这五石散可能不够纯正,见效很慢,聂二老爷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上天的感觉。


    他还想去找柳如烟,扇面公子想要拉着他继续谈诗论道,聂二老爷担心扇面公子会让他结帐,他就是来蹭饭加蹭散的,现在两样全都蹭上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还没来到柳如烟的花楼,那五石散的药效便发作了,就像是算好时间一样。


    在他最亢奋的时候,冲进柳如烟的香闺,于是盛怒之下的聂二老爷一刀刺进朱玉的屁股!


    至于朱玉此人,是强行入戏的。


    赵云暖派去的人,原本挑选的是假扮成富商,实际上手中有十几条人命的鲁三郎。


    那鲁三郎是柳如烟的入幕之宾,他出手大方,并许诺要给柳如烟赎身。


    柳如烟身边的人虽然非富则贵,可她有自知之明,她这种身份,和那些贵人们玩玩还行,想要让他们抬进府里,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可是鲁三郎这样的富商却不同,他说赎身,那是真有可能。


    因此,柳如烟对鲁三郎高看几分。


    晚上她的床位已经预订出去了,所以她便约了鲁三郎白天见面。


    鲁三郎此人,身上有一处形状古怪的胎记,有一个在他刀下逃生的人,见过这块胎记,并告知官府。


    因此,鲁三郎很讨厌被人看到身体,就连女子与之行房,也要蒙住双眼,有人不小心看到他的身体,他便抬手一剑,把人杀了。


    那扇面公子拉着聂二老爷喝酒,便是要拖延到鲁三郎来找柳如烟的时辰。


    可惜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朱玉会来。


    这些日子,朱玉都在定安府,他回到京城,连侯府都没有回,便来找柳如烟泄火。


    柳如烟见这个小霸王来了,哪敢不从,悄悄让人给鲁三郎送信,让鲁三郎不要来了。


    鲁三郎听说抢他女人的是宝庆侯府的朱玉,便忍下这口气,原路返回了。


    但凡脑子没有大病,也不想和朱玉硬碰硬,更何况,鲁三郎还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朱玉虽然沉迷酒色,可他毕竟出身将门,加之又爱打架,他虽然武功平平,可是聂二老爷只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朱玉对付他轻而易举。


    因此,聂二老爷如期死了,死在花楼里,只不过杀他的,或者说他想杀的人,由鲁三郎变成了朱玉。


    若是鲁三郎,梁王府不会惹上麻烦。


    可现在换成了朱玉,梁王府便白白损失了一万两银子。


    赵云暖虽然在心里责怪赵廷暄没用,可还是心疼他的。


    想了想,赵云暖便去了遂宁宫。


    “母妃,聂二舅自杀的事,您可听说了?”


    她冷不丁地来,又冷不丁这样说,聂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赵云暖不急,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此时赵云暖想起了赵时晴,小妹若在,一定会掏出一把瓜子,顺便再塞给她一把。


    又是想念小妹的一天。


    正在给小妖梳毛的赵时晴连打几个喷嚏,可她转身给大胖梳毛的时候,却又不打喷嚏了。


    大胖冲着小妖眨眨眼,贱歪歪:【你被嫌弃了,小晴晴改疼我了,我是万人迷。】


    小妖大怒,张开血盆小口,扑到大胖身上,啊呜一口


    而此时在遂宁宫里,赵云暖还在看着聂氏。


    聂氏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她指着赵云暖的鼻子喝斥:“你胡说八道!”


    赵云暖慢条斯理:“您那两位好侄儿没有写信报丧吗?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他们为何要瞒着您?


    是因为聂二舅服食禁药五石散,与人争风吃醋,跑到花楼里持刀杀人,然后自杀?


    他们觉得丢人现眼,所以才没有告诉您?”


    花楼、五石散、争风吃醋、持刀杀人,这几个词一股脑地涌进聂氏耳中,哪怕她是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可也知道这几个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聂家成了笑柄,意味着聂家的百年清誉被抹黑了!


    “你舅舅岂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你一向不把聂家放在眼里,你连你表哥都敢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你这个不孝女,我打死你!”


    聂氏一边尖叫,一边四下去找趁手的东西,她要打死这个死丫头!


    郑嬷嬷吓得连忙把放在聂氏面前的茶盏端到一旁,不过她想多了,赵云暖不是赵时晴,聂氏虽然嘴上喊打喊杀,可她对这个女儿是有几分惧意的,她能把热茶砸到赵时晴身上,可却不敢真对赵云暖动手。


    赵时晴是转身就走,赵云暖却会让她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所以,她不敢。


    她大喊大叫,发泄够了,却看到赵云暖就坐在那里,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这一刻,聂氏心中大悸,她忽然就确定了,聂二就是被赵云暖杀的,一定是!


    赵云暖不用亲自动手,她只要一声令下,千里之外也会有人替她杀人。


    聂氏心中恐惧,她担心迟早有一天,赵云暖会连她一起杀!


    明明是赵云暖杀了自己的舅舅,可她却这个当母亲的却不能声张。


    毕竟,赵云暖尚未出嫁,她还是梁王府的人,她杀了聂二,便等同于聂二死在梁王府手中。


    聂家不会找赵云暖报仇,却会找她这个聂家女讨要说法。


    聂氏觉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一旦被娘家知道这件事,她竟然还要替这个不孝女受到指责。


    更重要的是,这个不孝女还要连累她的弟弟,毕竟聂二是跟着赵廷暄一起进京的,赵廷暄本就已经被皇帝禁足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赵廷暄在京城就更加艰难了。


    赵云暖冷眼旁观,看到聂氏脸上阴晴不定,但是看向她的那双眸子里,却是烈焰熊熊。


    赵云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可又自嘲得想笑。


    她起身,对聂氏说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被聂二舅捅伤的是宝庆侯府世子,宝庆侯老夫人是丽太妃的堂姐,丽太妃对这个孙辈宠爱有加,他被聂二舅捅伤后,找阿暄要了一万两银子用做诊金,你最好给阿暄送点银子过去,他现在手头一定很拮据。”


    王府里除了赵廷晗以外,其他人要用多少银子都是有定例的。


    赵廷暄进京时,梁王府给他带了二万两银子做为应急之用,除此以外,每三个月还会把他的月银送过去,这是给他的零用钱。


    京城梁王府也有周转银,但赵廷暄无权动用。


    因此,他能动用的只有那二万两应急银,以及自己的月银。


    现在应急银子缩水一半,手头顶多只有一万两了,这个数目看着很多,可是真若是遇到事了,真就不够用。


    看朱玉就知道了,张口就是一万两,二万两银子,也只够捅两次屁股。


    现在赵云暖既然这样说了,就是在告诉聂氏,这一万两银子,王府公中是不会填补的,聂氏如果心疼儿子,就用自己的私房钱补上。


    一万两银子,聂氏肯定有,也拿的出来。


    可是赵云暖等了好几天,却不见聂氏往京城送银子。


    倒是乔贵妃又派人送信来了,不用问,赵云暖也能猜到,那封信的内容一定与聂二老爷的死有关系。


    可是赵云暖无法阻拦聂氏和乔贵妃通信,因为那送信的是宫里的人,而且每次都要把聂氏的回信带回去。


    转眼又过了十日,就连聂家族里也知道聂二老爷的死讯了。


    正如聂氏猜测的那样,聂家的族老们在得知聂二老爷是死在花楼里时,又羞又气,恨不能没有这个丢人现眼的子孙。


    二老爷的生母三老太太,却觉得这事都怪聂氏,如果不是因为聂氏,聂二老爷就不会去京城,不去京城,也就不会死在那种地方,所以这都是聂氏的错!


    家有丧事,三老太太不能出门,无论是她,还是她儿媳二太太都不能出远门,可这难不倒三老太太,她让自己的女婿和外孙女去了梁地!


    三老太太的外孙女名叫范秋筠,今年刚刚及笄。


    三老太太的女儿先前就和她提过几次,想把范秋筠嫁进梁王府。


    可是孙女聂蓉蓉也已经十六岁了,和赵廷暄年龄相仿。


    一边是外孙女,一边是亲孙女,三老太太当然要选择亲孙女。


    外孙女再好,也是外姓人,哪里比得上亲孙女。


    可是现在聂二老爷死了,聂蓉蓉要守孝三年,三老太太便动了心思。


    以前聂氏是死鸭子嘴硬,在赵廷暄的亲事上一直不肯松口,说什么不能越过兄姐订下亲事,实际上就是嫌弃聂家身份不够。


    三老太太虽然生气,可也只能生闷气,毕竟聂二老爷没有官身。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聂二老爷死了。


    正如三老太太之前想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聂氏,聂二老爷就不会去京城,当然也就不会死。


    所以聂氏欠她的,这门亲事,聂氏必须同意。


    只是现在三老太太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赵廷暄了。


    她现在盯上赵廷晗了。


    以前赵廷晗在京城当人质,又是个病秧子,她和所有人一样,全都认定赵廷晗活不到继承王位的那一天,肯定会死在京城。


    可现在赵廷晗不但还活着,而且还继承了王位,反倒是以前看好的赵廷暄却灰溜溜去京城当了人质,且,邸报上都写了,赵廷暄被皇帝斥责,禁足了。


    这样一个废物,多亏当初没把聂蓉蓉嫁给他。


    现在聂蓉蓉要守孝,三老太太指望不上她了,便把希望的目光转向了外孙女范秋筠。


    真是便宜范家了,这可是梁王妃,就凭范家的家世,能出一个梁王妃,还不是因为聂家?


    论清贵,范家虽然比不上聂家,但是若论家底厚实,聂家就远远比不上范家了。


    范家有钱!


    三老太太已经想好了,要从范家狠刮一笔!


    一个王妃,可值不少钱呢。


    第104章 赵时晴跑得飞快(两章合一)


    聂氏并不知道三老太太的心思,她还在庆幸这一次聂家的态度,居然没有对她兴师问罪,甚至就连她那位精明的三婶娘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的聂氏,并不知道范家父女已经在路上了。


    至于赵云暖让她给赵廷暄补一万两银子的事,她选择遗忘了。


    做为母亲,她的确是偏爱赵廷暄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比不上以前,以前她是王妃,她不用为银钱操心。


    但是现在,她是老王妃了,她的后半辈子,除了每月的月例,能花用的就只有自己的私房了。


    她的嫁妆和私产并不多,每年产出有限,所以这私房也是花一点少一点,若是千八百的银子,她定然二话不说就让人给赵廷暄送过去,可那是一万两啊!


    一万两银子相对于她的私房而言,多吗?不多,她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


    可是她舍不得,这是无底洞,给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那一万两银子的原因,聂氏刻意没有去想赵廷暄。


    她现在心里惦记的是她刚刚写给乔贵妃的那封信。


    只要乔贵妃肯帮她,那么这件事就成功了,她便不会再被赵云暖那个不孝女挟制,阿暄也能回到梁地。


    对,她是为了阿暄,为了让阿暄回到梁地,不用留在京城受苦。


    她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阿暄。


    区区一万两算什么,哪里比得上她对阿暄的这份母爱?


    远在京城的赵廷暄自是不知道这些事,他收到了大哥给他送来的五千两,还有姐姐给的二千两。


    虽然这七千两比起那一万两,还远远不够,但是赵廷暄很知足,哥哥姐姐没有忘记他,他们不但让人送来银子,还给他写信,让他不要气馁,也不要因此丧失信心,他是梁王府的二公子,并不比任何人差。


    大哥还给他送来了很多书,在府里禁足的这段日子,多读书充实自己,也趁着这个机会,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自己想要成为什么人,而不是别人想让他成为什么人。


    赵廷暄把哥哥姐姐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自从被皇帝斥责之后,听到(看到)的最暖心也最令他鼓舞的话。


    这时,一名长随进来:“二公子,有您的信,是官驿送来的。”


    赵廷暄一怔,梁地有自己专用的信使,来往信件不会通过官驿,这封从官驿送来的信,是谁写给他的?


    待到他拿到那封信,看到信封中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字,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谁的信了。


    他的小妹,赵时晴。


    “二哥:


    收到我的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听说你挨骂了,哈哈哈,活该!


    谁让你耳根软,谁让你没主见,活该你替人受过。


    吃一堑,长一智,如果你记吃不记打,那这次受的苦就白受了,我也不会同情你。


    小妹很穷,多的没有,支援你一千两,这几日会有广记镖行的人把银子送过来,记得查收。


    你那美丽又善良的妹妹”


    赵廷暄笑着摇摇头,眼圈儿却红了。


    他索性趴到桌子上哭了一场。


    小妹的信上没有地址,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她还小,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身边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师父


    赵廷暄想到小妹在信里虽然没有说起她的处境,可是透过字里行间,他似乎看到小妹正淘气地冲他做鬼脸。


    赵廷暄苦笑,都是一个人在外,小妹神采奕奕,他却过得苦不堪言。


    他真没用啊。


    母妃总说他才应该继承王位,可是和卧薪尝胆的大哥,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聪明能干的小妹相比,他才是最没用的。


    赵廷暄越想越伤心,又哭了起来


    而此时正百无聊赖的赵时晴,正和隔壁邻居家的老花狗说话,也不知道她和那老花狗说了什么,老花狗转身就追着一条大黄狗咬了起来。


    那老花狗一向温柔,也不知这次为啥这么生气。


    赵时晴心满意足,一转身,就看到萧真正在看着她。


    “你和那只老花狗说了什么?”萧真问道。


    赵时晴嘿嘿一笑:“保密。”


    哼,想从她这里打听八卦,你给钱了吗?


    萧真又问;“刚刚你去了镖行?”


    赵时晴:“你跟踪我?坏人,给钱!”


    萧真


    “我不用跟踪,我站在这里就能看到。”


    赵时晴看向不远处广记镖行的旗子,好吧,算你说的是真的。


    从她站的这里,数到八十五步,便是广记镖行了。


    只要眼神不是太差,都能看到她进了镖行。


    “出什么事了?”萧真问道。


    赵时晴也不瞒他,便把今天早上甄五多和萧岳在早点铺子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萧真。


    “听说那个宝庆侯世子屁股上被捅了一刀,跑到梁王府讹钱,我那包子二哥给了他一万两银子。”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这种权贵之间的事。


    没过多久,赵廷暄被朱玉讹钱的事,便传到了庐州城。


    萧真蹙眉,聂二老爷的死讯他早就知道了,但是赵廷暄被朱玉讹钱的事,他并不知道,也可能是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没有报过来。


    “赵廷晗已经回梁地了,朱玉竟然还是和梁王府扯上了关系。”萧真自言自语。


    赵时晴不解:“什么意思?朱玉就是宝庆侯世子?他和我大哥有关系吗?”


    萧真眉头深锁,这一世赵廷晗早早便回到梁地,后来又继承了王位,赵廷暄成为质子,更重要的是,梁王府与萧家没有发生冲突,赵云暖虽然掌管亲卫军,却没有上过战场,直至今日,她也只是王府里的郡主,不是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没有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所以萧真从未想过,这一世,兜兜转转,朱玉还是和梁王府有了关系。


    可是他该怎么提醒赵时晴呢?


    萧真张了张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告诉赵时晴,自己是重生的,而在曾经的那一世,赵云暖被赐婚给朱玉,成了宝庆侯府的世子夫人!


    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最终死得无声无息,对外说是死于小产,而据风雨阁查到的消息,赵云暖是死于后宅女眷们的算计,死得窝囊之极。


    她死后不久,赵廷暄在服用过五石散后,幻想自己是神仙,从高楼上跳下来摔死了。


    从此,梁王府后继无人,永嘉帝顺理成章收回藩地,一百二十年的梁王府到此结束。


    而这一切,全都是前世曾经发生过的事,可萧真却不知该怎么说。


    见他迟疑不语,赵时晴眯起眼睛:“做梦?白胡子老爷爷?就像你表舅杀你那件事一样?”


    萧真先是一怔,随即两眼放光,这赵二小姐,简直是奇人也!


    “对,做梦,是做梦,我梦到了一些事。”


    赵时晴摇头,给你竿子你就爬,也要把竿子上的漏洞填满吧,否则漏洞太多,竿子不结实,你怎么爬?


    “可你上次说过,你只梦到你表舅杀你,没有梦到别的。”


    萧真你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我想起来了,是白胡子老爷爷告诉我的。”


    赵时晴马上纠正:“我刚才是口误,你不用一字不差照搬,你遇到的是白胡子老神仙,一眨眼就不见了。”


    萧真我可真谢谢你了,你想得可太周到了。


    赵时晴:不用谢,给钱!


    虽然赵时晴把梯子(比竿子坚固)递过来,萧真还是认真组织语言之后,才把永嘉帝会给赵云暖和朱玉赐婚的事告诉了赵时晴。


    赵时晴双眼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我姐还在孝期中啊,皇帝让我大哥在一年内成亲,可没说让我姐也成亲,他让我大哥成亲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他让我姐也在孝期里成亲,这又是几个意思,没有人反对吗?”


    萧真闭了闭眼睛,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要再隐瞒了。


    “不是孝期,是在你父王薨逝三年后,那时因为大郡主掌管亲卫军,她在亲卫军的基础上组建梁军与萧家军作战,朝廷派来军队平乱,萧家军兵败,朝廷想要接管梁军,大郡主迟迟不肯交出兵权,皇帝便让她进京为质,大雍并无女子为质的先例,所以她只能嫁到京城。”


    赵时晴怔住!


    “萧家军?你们萧家造反了?”


    萧真苦笑:“这次不会了。”


    父亲和母亲活着,萧肃也活着,萧家不会造反,赵云暖亦不会与萧家为敌。


    赵时晴松了口气:“既然萧家不会造反,我姐也就不会组建梁军,而且,我大哥已经继承王位了,大哥让我姐继续掌管亲卫军,再说,我二哥在京城为质,皇帝也就不会再让我姐嫁去京城了吧。”


    话一出口,赵时晴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谁知道那皇帝老儿会不会想一出是一出,那人不是好东西,万一他又想让姐姐嫁去京城怎么办?


    而且,嫁谁不好,竟然是朱玉那个人渣!


    赵时晴在京城时听说过宝庆侯世子朱玉,无论是靳御史还是萧岳,都和朱玉有关系,所以赵时晴想不知道都不行。


    仅是她知道的那几件事,就足以看出朱玉不是好人了。


    这样的垃圾,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姐姐。


    三年,现在还有两年半,她还有时间,等到忙完吴地的事,她就去京城,杀了朱玉那个人渣!


    是,赵二小姐武功平平,做杀手有些小材大用,不过,她聪明啊,她一定能想出借刀杀人的办法。


    萧真虽然不知道赵时晴在想什么,可是看小姑娘双眼闪闪发光,也能猜到她一定又有主意了。


    人和人的区别就是这么大,有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还有的人却是一点就透。


    萧真不知道赵时晴是否知道他是重生的,可是他忽然发现,其实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可是谁也不说破,这也是一种默契。


    意识到他和赵时晴有默契之后,萧真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可惜他顶着一张假脸,这个小表情在这张假脸上显得既生硬又诡异。


    赵时晴不忍直视,天呐,好丑,快闪!


    赵时晴一溜烟地跑了。


    萧真不明所以,赵二小姐跑得这么快,是害羞了吗?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下午的时候,甄五多见到他就是一顿排头:“你看你这脸,假就假吧,还假得这么难看,吓人也就罢了,你吓着我的宝贝大孙女了!”


    萧真:赵时晴跑得那么快,是被我的脸吓跑的?


    萧真的那颗水晶玻璃老心,在得知真相后碎了一地。


    赵时晴可不管他的心是不是碎成渣渣了,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甄五多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隐居在十里铺的那伙人,很可能是杀手!


    为什么是可能,而不能确定呢?


    是因为在甄五多派人监视他们的这些天里,他们没有动作,甚至没有一个人下过山。


    这也和在十里铺调查的情况吻合,这些人平时虽然下山,也会去镇上卖猎物购买柴米油盐,但是这机率很少,有时一个月一次,有时两三个月一次。


    但是这只是他们想让十里铺的村民看到的。


    甄五多派出去的人查到了一件事,这座山不是只有出村这一条路,山上另有两条下山的路。


    前面说过,这座山有一多半属于十里铺,可还有一部分属于其他几个村子。


    而另外两条下山的路,便分别通往两个村子。


    根据在这两个村子里的调查,他们得知那伙人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偶尔出去,都是几人一伙,且,有一次,有人看到他们是受伤回来的,他们经过的地方,地上有血迹留下,可是次日一早下起了雨,那些血迹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而那个看到血迹的人,却在不久之后从山上摔下来死了。


    他生前曾经和人说起过这件事,在他死后,那人吓得不轻,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但是甄五多有银子啊,有银子就没有撬不开的嘴,那人冒着被人灭口的危险,还是说出了这件事,换走了一百两银子。


    赵时晴托着下巴,她想起秀秀的小叔,也想起兆亭镇上的张厨子。


    一个至死都是杀手,另一个逃出来隐姓埋名。


    第105章 本猴要和你生猴子(两章合一)


    除了这两个人,赵时晴还想到了杀害自己一家的那些人,以及在半路上破坏桥梁,意图谋杀萧肃嫁祸梁王府的人。


    这些人,都是杀手!


    但是这些人与十里铺的那七户人家是否同一批人,或者隶属同一个主子,这就不知道了。


    赵时晴很想亲自前往十里铺,然而甄五多不让,为了防止外孙女偷偷过去,甄五多派了四大高手把她看管起来。


    这四大高手,其实就是甄五多的保镖。


    铁面无情,出手如风,最难得的是,他们只听甄五多一个人的。


    哪怕赵时晴是甄五多的宝贝大孙女,也别想从这四人的铁拳下逃脱。


    接下来的三天里,赵时晴使出浑身解数,软硬兼施,从开始的坑蒙拐骗,到后来的撒泼打滚,她甚至让小乖找来十几只老鹰,意图来个空中飞人,把她抓走,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一次还差点摔死,紧急时刻,四大高手无声地抛出一张大网,她便华丽丽落入网中。


    甄五多站在一旁笑得开怀。


    宝贝大孙女太可爱了,让老鹰抓着她飞跃包围圈的主意都能想出来,你怎么不插上翅膀亲自飞呢?


    赵时晴:别说,我还真想过。


    赵时晴不敢去问四大高手为何会准备一张大网,她认命了。


    好在她的小伙伴们也和她一样,全都被看管起来了。


    秀秀负责化妆,沈观月(萧岳)负责唱戏,泥鳅负责翻跟头,小妖和大胖喵声伴唱,凌波负责茶水零食,赵时晴和甄五多当观众。


    至于萧真,不见了。


    萧真去了哪里,赵时晴问过甄五多,甄五多打哈哈,赵时晴再问,甄五多索性亮出银票,赵时晴果断闭嘴。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啊,对吧?


    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了六天,第七天时萧真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甄五多的其他手下,另外,他们带回一个活口。


    赵时晴看向甄五多:“有钱外公,我是不是可以解禁了?”


    小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宝贝大孙女,你啥时被禁过啊,大门一直为你敞开,你想出就是出,想进就进,是你孝顺,陪我老头子看戏的。”


    赵时晴翻个漂亮的白眼,小老头太奸诈,大门的确是敞开的,可我出得去吗?


    小老头:你猜你怎会这么机灵的?都是随了外公我啊。


    对此,甄五多深信不已,否则以老时家那老好人的风格,怎会生出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


    还不是随了他,至于这通晓兽语的本事,当然是随了她的外婆。


    不过,甄五多听凌波说了,赵时晴喜欢捡小孩,为了养活那些被她捡回来的孩子,她把田地免费给人去种,这傻劲,却是随了时家人。


    那时家人不就是捡了杨太医祖孙,才招来灭门之祸的吗?


    所以甄五多决定了,他要替宝贝大孙女掌眼,更要教她什么人能捡,什么人不能捡。


    为此,这些日子甄五多一直在观察沈观月、凌波和泥鳅,这三个小孩当中,有两个半都是赵时晴捡来的,沈观月算半个,因为他是他哥半送的。


    好在这三个小孩全都通过了甄五多的考评,不是绝对的好孩子,但也不是坏孩子,包括沈观月在内,心态都很稳定,不是下个钩子就会上钩的人。


    甄五多还在为自己的睿智洋洋自得时,赵时晴已经跑去找萧真了。


    这几天,萧真去了十里铺。


    为了保护村子里的无辜百姓,他们不是明攻,而是智取。


    且,在得手之后,他们将其中几具尸体弃在几十里外的荒山之中,又在他们隐居的房子里做出逃跑的假象。


    赵时晴听得起劲,忙问:“总共有多少人?”


    萧真:“并不多,长年隐身在十里铺的杀手共计十八人,其中男子十四人,女子四人。”


    赵时晴又问:“除了带回的这个活口以外,其他十七人,都是被你们杀死的?”


    萧真:“不,只有七人是被我们杀掉的,另外十人是自杀。”


    赵时晴想起秀秀的小叔,他就是自杀的。


    嘴里有一颗牙齿是假的,里面藏着剧毒,一旦失手,立刻自尽。


    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单一的杀手,在执行例如行刺长公主这种特殊任务时,他们的身份便是死士。


    失手便意味着死亡,不是死在对手剑下,便是死在自己手里。


    赵时晴来了兴趣:“我可不可以参与审讯?”


    萧真想说不用,死士不是普通人,审讯死士的过程不但漫长,而且痛苦,这是一场精神的对决,不是把对手逼疯,就是把自己逼疯。


    可是话到嘴边,却见赵时晴双手抱拳,一脸乞求,再配上欲哭无泪的表情。


    虽然知道赵时晴是装的,可是萧真不忍拒绝。


    他终于明白,他的驸马爹为何会一次次屈服于公主娘的无理取闹。


    算了,小姑娘满腔热情,就不要泼冷水了,等她因为看不到希望而觉得没意思时,便会自己退出的。


    可是萧真很快便被打脸了!


    赵时晴不但没有觉得没有意思,反而兴奋极了。


    她叫来沈观月和泥鳅,又向甄五多借了十几个人。


    “你们去找猴子,买就不用了,还是租吧,把庐州城里所有的猴子全都租下来。”


    深山老林里有很多猴子,可这里是庐州城,想要找到猴子并不容易。


    但是有钱,就不愁找不到。


    傍晚时分,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他们总共找到十五只猴子。


    这十五只猴子,全部都是老江湖,它们个个身上都有绝活儿,没错,它们跑江湖卖艺的。


    赵时晴对这群猴子满意极了,她把猴子们叫到一起,给它们开了一个动员会。


    小妖和大胖怀着好奇心列席会议,可是很快,两猫便骂骂咧咧出来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同仇敌忾,从今天开始,猴子是他们最讨厌的生物。


    小妖:【臭流氓,不要脸,过了今天,它们还在,猫就离家出走。】


    大胖:【对,我和你一起离家出走!】


    对猴子,零容忍!


    动员会一开始,这些猴子各有心思,和赵时晴提了很多条件。


    诸如【本猴可以给你做事,但事成之后你要杀掉班主,他总用鞭子抽我,是个坏蛋!】


    诸如【本猴看上那只猫了,你把她给我玩,我就帮你干活。】


    诸如【本猴要和你生猴子。】


    诸如【我要当美猴王,你能办到吗?】


    赵时晴二话不说,揪过那只要和她生猴子的泼猴,一顿狠揍,从地上打到梁上,再从梁上打到地上,直到她拿出一把剪刀,那只泼猴连忙捂住小小猴:【本猴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赵时晴冷哼,让凌波和泥鳅抬进来一大筐好吃的,赵时晴指着这些吃的说道:“乖乖听话,这些都是你们的,若是不听话,挨个下剪子!对了,我还没吃过猴脑呢,也不知道和豆腐相比,哪个更嫩。”


    一群泼猴都被震摄住了,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还有一只冲着赵时晴大叫:【阿娘,孩儿全听你的。】


    赵时晴:果然是一群没有节操的家伙。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培训吧。


    屋门一关,培训开始。


    别说,这群猴子虽然没有节操,但是却个个都是有功底的,一点就透,赵时晴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夜幕降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赵时晴走进了那间关押死士的屋子。


    在其他人满城找猴子,赵时晴和猴子斗智斗勇的时候,萧真也没有闲着,他在熬鹰。


    这是对付难缠的犯人最有效的办法,只是时间比较长,今天也只是熬鹰的第一天,按照以往的经验,至少三天才能有效果,个别的,甚至要五六天,直到奄奄一息才会松口。


    他要从屋里出来时,赵时晴刚好进来:“咦,审完了?他交待了吗?”


    萧真摇摇头。


    赵时晴跃跃欲试:“让我来!”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这名死士。


    死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藏在嘴巴和衣领处的剧毒都已被取出来,现在的他垂着头,身上的锁链随着呼吸轻微震动,发出咯咯的声音。


    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很多伤疤,其中一道疤是在脖子上,竟然还能活下来。


    赵时晴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啧啧出声:“被刀砍在脖子上,你竟然没有死,真是命大啊,可惜啊可惜。”


    死士闭着眼睛,横竖都是死,他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别人的东西,他不用爱惜,所以要杀要剐,随他们去吧。


    赵时晴叹了口气,下一刻,她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大门再次打开,十几道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可惜,那名死士双目紧闭,没能看到这一幕,否则他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赵时晴抢在那些猴子们跑过来之前,远远避开。


    见萧真还傻站在那里,她一把拽起萧真,纵身跃到梁上。


    萧真:“轻功不错。”


    赵时晴冲他咧咧嘴,就不自夸了。


    她才不会告诉萧真,小时候太淘气,她在前面跑,师父在后面追,为了不被师父抓住,她硬生生练出了这身高来高去的本事。


    不过,也仅限于这个高度了,再高一点,她也跃不上去,否则也就不会让一群老鹰叼着飞还要摔下来了。


    而此时,那群猴子已经将那名死士团团围住。


    这间屋子是扩建院子时新修的,一半地上一半地下,之所以没有全部建在地下,是因为庐州城本就潮湿,而此处两面环水,不能挖得太深。


    即使如此,这间暗室仍然很潮湿,猴子们的手脚很快便湿漉漉的,其中一只猴子伸出自己的湿爪子,在那名死士的脸上捏了一把,接着便发出咭咭的笑声。


    猴子动作轻盈,死士闭着眼睛,他能感觉到有人朝他靠近,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然在调戏他。


    调戏一个犯人,这是变态吗?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龇牙咧嘴的脸,状如鬼魅。


    纵然是抛开生死的死士,此时也被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些猴子便以他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


    每只猴子的腰上都用绳子系着一只铜铃,铜铃里塞着棉花,因此,它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


    而现在,猴子们不约而同将铃铛里的棉花抠了出来。


    它们开始拍打腰间铜铃,错乱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浮气燥。


    而这些猴子并没有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它们一边拍打铜铃,一边以死士为中心,上窜下跳,胡作非为。


    忽然,一只猴子骑到死士的脖子上,一只爪子继续拍打铜铃,另一只爪子胡乱拨弄撕扯着死士的头发。


    死士在成长阶段里,受过无数非人的训练,每一次训练,便是一次成长,他学会了如何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反戈一击。


    然而,在这些训练里,却没有教他如何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对抗猴子,现在的他,纵使有惊人的武功,也只能如傀儡一般,任由这群猴子践踏。


    死士依然闭着眼睛,太阳穴暴起青筋,他在忍。


    随着这些猴子们的胡乱拍打,铃铛声越来越杂乱,忽然,一只毛茸茸湿漉漉的爪子伸进他破烂的衣裳,一直向上,直到他的腋窝。


    接着,一阵奇痒从腋下蔓延到全身,他每一个毛孔都在痒,他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再一下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令他头皮发麻,只见那些猴子依然围着他,正在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如果这也能称之为舞蹈的话。


    猴子们扭动着身体,拍打着铃铛,伴随着那杂乱无章的铃声,猴子们每一次扭动,都让死士感窒息,而身上的奇痒,更令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尽快解脱的冲动。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猴子对他做了什么。


    痒药,猴子在他身上用了痒药,所以他才会这么痒。


    可他的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他不能抓,也不能挠,而猴子们还在跳舞,还有那讨厌的铃声,越来越吵,吵得他要疯了。


    “啊,啊,别吵了,别吵了!”


    这是这名死士自从被俘后第一次开口。


    紧接着,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我招,我招,让它们停下,停下!”


    第106章 怕痒


    死士招供了!


    他是孤儿,从他有记忆起就在善堂里,七岁时,一位善人把他带出善堂,他们来到一座大宅子里,在那里还有几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有的来自善堂,有的是街上的乞丐,还有的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好勇斗狠的小霸王。


    其中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孩,是因为杀了继父被衙门收监,又因年龄太小,没判死刑,她是被从苦役营里带出来的。


    来到那座大宅子的第一天,这群孩子便爆发了一场争斗,他们虽然年龄幼小,却个个出手狠戾,那是他们杀手生涯中的第一役,最终以两名孩子的死去告终。


    余下的孩子,在三天后便被带离了这处宅子,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最后进入了原始森林,在这里,还有很多如他们这样的孩子。


    之后,他们在这片原始森林里进艰苦训练。


    他们在进入这片原始森林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原有的名字,比如这名死士,他在善堂时的名字叫学礼,而在这里,他的名字叫五十六。


    他是这里训练过的第五十六名杀手,在他前面还有五十五个,在他后面还有无数人。


    至于他前面的这些人是生是死,他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时,那些人早已离开了。


    五年后,五十六和与他一起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他们终于见到了师兄师姐,他们开始跟着师兄师姐做任务。


    比如五十六,他第一次做任务便是跟着三十五、三十九、四十和四十七,他们一起杀了一名刚刚致仕回乡的官员。


    完成任务之后,五十六跟着师兄师姐们去交差,在那里,他见到了树爷。


    他们称自己的组织为“山门”,山门里地位最高的是山爷,其次是石爷和树爷。


    而山门又分为前山和后山。


    前山的话事人是石爷,后山话事人是树爷。


    前山负责接单,后山便是杀手,前山接单之后,交给后山,后山按照订单的重要程度和难易度分级,再交给对应的杀手。


    比如五十六参与的第一单刺杀某位致仕官员,便属于四级任务,简单,容易,被杀之人虽然曾是朝廷官员,但他被杀原因却是家族恩怨,无关朝政。


    五十六参与的第二单则是五级任务,被杀之人是一名富商,死因是利益冲突。


    在最初的五年里,五十六从给师兄们踩点放哨,到后来独自带队,那五年里,他接到的最高任务是二级,当然,那次的任务他只是小队成员,那次的领队是阿七,那也是五十六第一次见到排名前十的师兄。


    就在十年前,五十六出完任务,却收到了山门的暗号,他和同伴们寻着暗号来到十里铺,见到了树爷身边两大护卫之一的翠娘。


    翠娘告诉他们,后山有了变动,以前是树爷统一管理,现在则分为六大堂口,十里铺是其中一个堂口,这里地形特殊,便于隐藏,翠娘便是堂口主事。


    接下来,他们假扮成土匪,在十里铺一带频频作案,附近的百姓再也不敢来十里铺的市集上交易,渐渐的,曾经一派繁荣的十里铺,变得冷冷清清。


    翠娘买通十里铺的里正,让他们用假身份落户。


    初落户时共有二十五人,后来在执行任务时先后少了八人,这八人中有被杀的,有自杀的,还有受重伤后被转移不知生死的,除了这八人之外,另有三人被调离,虽然后山又派来新人填补空缺,但是直至被一窝端之前,十里铺堂口仅余十八人,这十八人中不包括翠娘。


    五十六说道:“翠娘同时兼着十里铺和黑风山两个堂口的堂主,她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几个月才来一次,有任务的时候,会派她的丫鬟红云过来安排。”


    赵时晴和萧真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赵时晴大涨见识,她从师父那里了解过江湖事,但是师父口中的江湖,和五十六的江湖如同两个世界。


    师父的江湖是行侠仗义,武林秘笈,泰山北斗,华山论剑。


    而五十六的江湖,是买凶杀人,同门相残,阴谋算计,杀人如麻。


    这时,她听到萧真问道:“距离上次服用解药有多长时间了?”


    赵时晴怔了怔,解药?


    是她听漏了什么吗?


    什么解药?


    五十六也是一怔,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真:“你怎么知道?”


    萧真:“不该问的不要问,回答我的问题。”


    五十六:“上一次红云来送解药是一个月前,每三个月送一次,还有两个月。”


    赵时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杀手并非是死心塌地,而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都被下毒了!


    她想起兆亭镇上的张厨子。


    秀秀的小叔说过,这个张厨子以前也是杀手,后来他脱离出来。


    “有没有人脱离山门?”赵时晴忽然问道。


    五十六:“我们这个堂口没有,其他堂口就不知道了,我们相互不打听,也没有机会。”


    赵时晴点点头,又问:“如果没有及时服用解药,你们会怎样?死,还是发疯?”


    五十六:“全身奇痒溃烂而死。”


    赵时晴明白了。


    难怪五十六那么怕痒!


    天地良心,赵时晴之所以让猴子让五十六奇痒难耐,就是想让他苦不堪言,在此之前,她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些杀手早就中毒了。


    不过,赵时晴也理解五十六为何会这么快就崩溃了。


    因为痒,痒对于他而言,已经不仅是感官上的痛苦,而是死亡的恐惧。


    他们是杀手,亦是死士,可他们却并不想死,否则也就不会为了解药而留在山门了。


    赵时晴忽然想起五十六说过,离开十里铺的那些杀手当中,有人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杀的,还有的是自杀,还有的是重伤后被转移,不知生死。


    会不会有人趁着被转移的机会逃走呢?


    这所谓的转移,就是放弃,知道他们即使伤愈也是废人,不能再做杀手,所以借口将他们转移,实则弄到没人的地方一刀杀了。


    第107章 大孙女,快闭眼


    而其中有一个人,却不想就这样死去,他在转移的路上逃走了。


    五十六摇头,赵时晴的说法刷新了他的认知。


    本该是读书开智的年纪,他却在原始森林里与野兽搏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就是这种人,动动脑筋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却挥手一刀,却不知这一刀砍的不仅是别人的脑袋,更是他自己的退路。


    赵时晴又问了几个问题,五十六把自己参与过的刺杀全都讲了出来,等到赵时晴察觉到应该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时,却发现萧真已经密密麻麻记下来几张纸了。


    “哈,回头你给我当师爷吧。”


    萧真:有一丢丢窃喜是怎么回事?


    就连甄五多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撬开那名死士的嘴,待他得知是那些猴子起到作用,甄五多笑眯眯:“宝贝大孙女,外公给你建个大宅子,用来养猴子,好不好?”


    心里打个小算盘,这些猴子用处这么大,当然要藏起来。


    没等赵时晴开口,小妖和大胖一起冲着甄五多大叫,虽然甄五多听不懂他们在叫什么,可从他们那愤怒的小眼神里也能猜到,这是在骂人,而且骂得挺脏的。


    赵时晴摊摊手:“外公,您也看到了,他们不同意。”


    甄五多


    其实赵时晴以前就和猴子打过交道,这些家伙偶尔用用就行了,她可不想养。


    所以从一开始,她便让人去租猴子,如果租不到再买,当然,即使是买的,用完之后也会卖掉或者送人,再或者放归山林。


    至于今天这群猴子,每只猴都得到一顿美餐,走的时候每只猴背上一只大筐,筐里装满干果鲜果,它们恋恋不舍向赵时晴道别,尤其是被赵时晴痛扁的那只,甚至还装模作样抹了几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些猴子被送走以后,萧真问道:“那些猴子和你说的什么?”


    赵时晴:“它们争先恐后想给我当儿子,可我只想给小老虎当阿娘,小豹子也行,从未考虑过猴子,所以我没答应它们,它们很失望。”


    萧真:苍天啊,大地啊,请问赵二小姐说的是哪国语言,他怎么听不懂?


    赵时晴却已经在看五十六的口供了。


    萧真清清嗓子,说道:“这次我们端了十里铺,虽然做出这些杀手逃跑的假象,可是也只能在蒙混一时,还是打草惊蛇了,那个叫翠娘的堂主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报告树爷,接下来,山门会更加谨慎。”


    赵时晴放下手里的口供,对萧真说道:“五十六交待的这些任务当中,并没有我家的案子,想来也是,十年前,五十六还在给师兄们踩点望风,这案子轮不到他。


    不过,五十六说,山门改为分堂管理,是从十年前,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和那位有关系?”


    萧真点点头:“杨太医虽然只是一个致仕的大夫,你家也只是寻常人家,但是这个案子却关连到先太子,很可能在当年,这个案子在山门当中属于二级,甚至有可能是一级。


    可如果是因为这个案子,就让整个山门重新整合,又不太可能。”


    赵时晴想了想:“如果他们换主子了呢?


    我是说,原本山门的老大是山爷,山门是收钱办事。


    可是后来,他们接连为那人做了几次案子,那人觉得他们很好用,所以就把他们收编了,既然收编,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潦草管理,所以便细分下去,有分堂,有堂主,而他们也从以前的深山老林,走进了像十里铺这样的村子,这样不但用起来更方便,且,也更便于管理。”


    萧真惊讶地看向赵时晴:“你认为现在的山门已经不再是单一的雇佣组织,他们的背后是朝廷?”


    即使永嘉帝想把山门抓在手里,今时今日的他,也不会直接管理山门。


    既能让山门中人为他所用,又不会心生反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山门编入朝廷中的某个部门,永嘉帝再派自己的心腹去管理。


    “锦衣卫?”这是萧真首先想到的。


    前世,他离开石矶山时,长公主夫妇已经去世了,他压根不知道还有秀秀小叔这个人。


    长公主去世,自是不能再回京城,路上没有去秀秀家的客栈投宿,因此,即使后来秀秀一家被杀,也没有人会把他们的死和长公主联系起来。


    总而言之,前世,没有赵时晴,无论是秀秀小叔,还是秀秀一家,以及赵时晴遇到过的张厨子,这些人统统没有出现在萧真的视野之中。


    当然,时家被灭门的事,杨老太医的死,更是成为永远的秘密。


    前世的萧真,即使后来建立了风雨阁,他收到的情报当中也没有山门这个杀手组织。


    想到这些,萧真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赵时晴。


    赵时晴正和凌波在咬耳朵,嘻嘻哈哈,一脸的天真无邪。


    萧真笑着摇摇头,这一世有很多事情全都改变了,而这一切并非是因为他的重生而变,而是因为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太阳温暖,天空晴朗,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邪祟,终会暴露在阳光下。


    他走到赵时晴面前,说道:“这份供词我能再抄录一份吗?”


    赵时晴:“这本来就是你记录下来的,只要你不嫌写字累,你抄十份二十份都行。”


    萧真莞尔,小姑娘一定很不喜欢抄写文章吧。


    做为探花郎的儿子,萧真三岁开蒙,在他去石矶山打猎坠崖之前,他一直坚持每天练字,坚持了整整十五年。


    区区两页纸,累不到他。


    他不但给自己抄录了一份,还给赵时晴抄写了三份,避免小姑娘粗心大意,把原件弄丢。


    次日一早,他便去见甄五多。


    “什么?你说你要回京城?也是,你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布局这么久,也该有所收获了,走吧走吧,老人家现在不用你陪我,我有我的大孙女。”


    萧真:这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么快就用不着他这个好大儿了。


    不过,小老头并没有轻易放过他。


    他叫了赵时晴过来:“宝贝大孙女,你舅舅要回京城了,快来和你舅舅道个别。”


    萧真


    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我不想认你这个爹了!


    萧真腹诽,正想开口,小老头却迎面又是一刀:“你这是什么表情,丑死了,吓到小孩子了,宝贝大孙女,快把眼睛闭上!”


    赵时晴立马听话地用手捂住眼睛。


    萧真


    第108章 崔家(两章合一)


    次日,萧真一行离开庐州城,前往京城。


    这次吴地之行,萧真收获很大,他找到了当年被他无意中救下,又无意中送入虎口的小姑娘,他帮甄五多找到了亲人,他见到了一直放心不下的萧岳,他杀了钟子扬,报了前世之仇,他剿灭了山门设在十里铺的分堂,他多了一个外甥女!


    萧真想:等他回到京城,空闲下来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出办法,和甄五多解除父子关系。


    此时,庐州城里刚刚建好的大宅子里,一个胖老头,一个小少女,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红枣桂圆茶,一边吹牛。


    祖孙两人,各吹各的,却又无比和谐。


    这时,帘子撩起,沈观月从外面进来,带进一股凉气。


    “你们真会享受,这吴地的冬天又湿又冷,最适合在屋里待着了。”


    凌波把一碗热茶递给他,他捧在手里,盘膝坐下,笑着说道:“你们猜庐州城里出了什么新鲜事?”


    祖孙俩纷纷摇头,这两天冷,他们懒得动,就没有出门。


    沈观月笑嘻嘻:“城里有户姓崔的人家,祖上出过一个大官,这一代也有两个进士,是庐州响当当的人家。


    就今天早上,崔府的三少爷跑到衙门告状,状告的是城里一个姓娄的举人,你们猜这位娄举人做了什么事?”


    祖孙俩齐齐摇头,最烦这种讲故事还要卖关子的了。


    沈观月:“昨天晚上,崔三少没带小厮,独自一人从城南回府,当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雇了一驾骡车,可那骡车半路上坏了,崔三少只好下车,步行回府。


    可是走到半路上,却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然后他便人事不知了。


    今天早上,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小倌堂子里,哈哈哈!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娄举人躺在自己身边。


    这娄举人在庐州小有名气,崔三少见过他,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据那娄举人所说,昨晚他看到崔三少躺在路边昏迷不醒,他出于好心,便把崔三少送到了附近的小倌堂子。


    可那小倌堂子的老鸨却说,崔三少是被娄举人带来的不假,可娄举人是来卖人的,开价二十两,老鸨虽不认识崔三少,可是见他衣着不俗,不像是低三下四的人,便没敢收下,当时天色已晚,娄举人又不肯走,只好让他们留了一晚。


    崔三少也豁出去了,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来到衙门,把那小倌堂子连同娄举人一起告了。”


    果然,沈观月讲完,祖孙俩顾不上吹牛,着急地问道:“后来呢,衙门判了吗?”


    沈观月咽下嘴里的枣子,继续说道:“娄举人一口咬定他是做好事,助人为乐,小倌堂子却说他是来卖人的,崔三少则认定他们相互勾结,拐带人口。


    那官老爷也是一头雾水,还让人去把崔家的一位老爷请了过来。


    那位崔大老爷原本什么都不知道,待到听说那娄举人竟把崔三少送去小倌堂子,便暴跳如雷,在大堂上把娄举人揍得直喊救命。”


    甄五多


    赵时晴


    “后来呢?”祖孙二人一起问道。


    沈观月一脸遗憾:“后来就退堂了,官老爷说此案疑点很多,一一查明后再审。唉,其实就是乱成一锅,审不下去了。”


    赵时晴笑道:“这个崔家也挺有意思,既然出过进士,那就是书香门第了,我见过的书香门第全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像崔家这样的,还是头回见到。”


    被送到小倌堂子,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身体是不是受损暂且不知,名声肯定是受损了。


    可是崔三少却还是选择了报官,而崔大老爷也很有趣,居然在大堂上便打人。


    赵时晴看向沈观月:“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沈观月喝了一口茶:“又让你猜到了,我还真打听到一些事。


    你们猜这崔家是什么来头?”


    赵时晴:“你不是都说了吗?祖上出过大官,这一代有两个进士,书香门第。”


    沈观月摇摇头:“不止这些,崔家先后有两个女儿选秀进宫了。


    一个是崔大老爷的姐姐,崔三少的姑姑,这位崔大姑是太上皇的美人,她生不逢时,进宫不到一年,王皇后被废,后宫也裁减了一批人,除了宫女内侍,现在的那几位老太妃,便趁着这个机会,拔掉了一批眼中钉。


    崔美人年轻貌美,也是眼中钉之一,于是她和另外几个进宫不久的美人,被送去了紫竹观。”


    身为记名皇女,赵时晴是听说过紫竹观的。


    当年太祖皇帝龙御宾天,太后娘娘与几位太妃想去寺庙修行,太宗皇帝便在距离皇陵五里之处修建了一座慈恩寺,从此以后,慈恩寺便成为皇室女眷带发修行的地方。


    到了德宗皇帝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被天境山的一位真人治好,从此,德宗皇帝改修道家,他自己没能出家当道士,便修建了一座紫竹观,用来给皇室的女眷修行之用。


    不过,德宗皇帝的儿子,也就是太上皇,显然比他有魄力,太上皇修建了长寿宫,自己修仙去了。


    虽然从德宗到太上皇,两代君王沉迷修道,但是皇室的女眷并没有完全受到影响,有礼佛的,也有修道的,因此,慈恩寺和紫竹观,全都有皇室女眷带发修行。


    崔大姑,目前还在紫竹观里。


    沈观月继续说道:“除了这位崔大姑,崔家还有一位姑娘参加选秀,不过,她服侍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这位便是东宫的崔选侍。”


    无论是赵时晴,还是甄五多,都是一怔,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庐州城里,竟然还有太子的人。


    是的,崔氏女既是太子选侍,那她的家族便自动归为太子党羽。


    赵时晴问道:“崔选侍可有子嗣?”


    沈观月摇头:“崔选侍有一女,刚满周岁。”


    太子不受宠,连带着太子的子女也不受重视,就连沈观月这个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太子如今有几儿几女,他还是刚刚在衙门外面听路人说起,才知道崔选侍的女儿刚满周岁。


    崔选侍虽然只是一名选侍,可若有朝一日,太子荣登大宝,崔选侍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四妃之一,到了那时,崔家地位也会水涨船高,那娄举人拐带崔家小少爷,当场就会从重判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气得崔大老爷当场打人。


    赵时晴问道:“那位娄举人又是何许人也,只是区区一个举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沈观月说道:“娄举人就是一个普通举人,早年很穷,屡试不第,连媳妇也娶不上,后来走了狗屎运,无意中救下一个女子,那女子不但漂亮,而且家里也很有钱,为了报恩便嫁给了他。


    自从他成亲以后,就像是开窍一样,第二年便考上秀才,后来又考上了举人。


    他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不缺钱财,动不动就和人一起凑份子搞诗会茶会,因此,他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却在这庐州城里小有名气,否则崔三少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赵时晴说道:“这位娄举人看着也不像是为了二十两银子便铤而走险的,除非他有特别的理由,否则决不会拐带崔三少。”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各种猜测,毕竟这案子双方的人,他们谁也不认识,和庐州城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


    赵时晴有点怕冷,加上甄五多也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怕冷,所以最冷的这几天,她全都缩在家里,没有出门。


    就在她缩在家里的第五天,庐州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娄举人死了,而且死的不只娄举人一人,他那古稀之年的老娘,连同回娘家暂住的妹妹,以及家里的一名仆妇和一个丫鬟,也没能幸免。


    全部都是一刀致命。


    现场唯独没有发现娄举人妻子的尸体,次日,衙门便贴出告示,悬赏捉命娄举人的妻子张氏。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娄妻张氏,衙门也只能查到她娘家姓张,是南桂余县人氏。


    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这些也还是她在庐州落户时,衙门里备案的内容。


    她姓张,在大雍朝,张是一个大姓,姓张的人口是最多的。


    至于名字,没有,她登记的便是张氏。


    这年头有很多女子没有自己的名字,即使有名字,也是诸如招娣、带金或者大花小花之类的名字。


    因此,当张氏说没有名字时,没有人吃惊。


    而张氏的相貌,周围邻居竟然没有人见过她,偶尔见到她,她也是用帷帽遮脸,看上去很害羞。


    她嫁给娄举人整整十年,邻居们却甚至没有和她说过话,打过招呼。


    因此,那张告示上就只有干巴巴娄门张氏四个字,名字、画像统统没有。


    赵时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她漏了一点东西。


    她忘记按照五十六的描述给翠娘画像了!


    现在当然也能画,但是会画画的萧真走了。


    赵时晴当然也会画,可是她的画笔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对着人脸去画,也能画得毫无关联,更何况还是只凭描述便画出人像呢。


    没错,赵时晴怀疑,娄举人的妻子就是翠娘。


    杀手们在十里铺冒充普通百姓潜伏下来,而做为分堂堂主的翠娘当然也可以隐藏起来。


    单身女子想要藏于芸芸众生之中,最稳妥也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成亲。


    至于路引,当然可以造假。


    赵时晴的那些侍卫们,手里拿的路引还是白鹤村呢。


    如果只看路引,他们只是一个名叫白鹤村的小村庄,只会抡锄头的种田汉子。


    谁能想到,他们真正的身份是王府侍卫呢。


    所以那所谓南桂地余县的路引,并不能代表她的身份。


    而现在,她杀了娄家全家,就是要将自己在这里的所有痕迹彻底消除、杀人灭口。


    赵时晴和甄五多说了自己的怀疑,甄五多越听越是心惊,是啊,这位张氏,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翠娘。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娄举人为何要拐带崔三少呢?


    难道这是翠娘指使的?


    赵时晴忽然发现,她没有像萧真那样离开庐州是正确的,庐州果然有大事发生。


    而现在随着娄举人的死,他生前与崔家的那起案子便不了了之。


    沈观月和泥鳅为了满足那对祖孙的好奇心,两人乔装改扮,到街上打听消息。


    秀秀自告奋勇,她也要去。


    现在的秀秀,已经不是在张厨子店里打工的丑女人,摇身一变,变成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了。


    她不但一起去逛街,她还给沈观月和泥鳅连带自己全都画了妆。


    赵时晴无限感慨,论天赋的重要性。


    她的天赋,不足以支撑起秀秀的易容绝技。


    乔装改扮的三人去了街上,这几天降温,来来往往的行人,有钱的穿着皮裘,没钱的则是一身笨重的旧衣裳。


    而他们三个,穿得并不厚,一路打打闹闹。


    很快便来到娄家原来的房子。


    现在,娄家已经成了案发现场。


    而娄家与崔家的官司,在娄举人死后,便也无声无息了。


    不得不说,庐州城的百姓不但闲,而且还很多嘴。


    此时娄家门上还贴着封条,可是门前却围着一圈儿看热闹的小老百姓。


    “造孽啊,娄家哪里对不起她,她说杀就杀了?”


    “太可怕了,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还找她借过银子,谁能想到,她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秀秀走到这位老太太身边,柔声说道:“大娘,您说那娄家娘子和您见过银子,说过话,您不怕吗?”


    老太太傲然,怕什么怕,那个时候那娄家娘子还在假装温柔。


    “若说这娄家人的缺点,我觉得第一个就是爱贪小便宜,以前娄举人还不是娄举人的时候,她娘不但偷东西,还会骂街。”


    “偷东西?还骂街?”


    “有一次娄老娘当街骂人,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按理说他家这样根本娶不上媳妇。”


    第109章 悬赏(两章合一)


    娄老娘的名声在这条街上很差,是有名的泼妇,蛮横不讲理,手脚不干净。


    娄举人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据说他虽然是读书人,可是在他没有娶妻之前,也喜欢贪小便宜,两文钱一碗的素面,他吃半碗后就开始抱怨面给的太少,而且越是客人多他抱怨得就越来劲,直到面摊老板给他添上几根面条这才闭嘴。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娶媳妇之后便改变了,虽然娄老娘依然是泼妇,但是顺手牵羊的事情再也没有做过了。


    而娄举人的变化是最大的,他不但不再为了几根面条斤斤计较,而且出手豪爽,在读书人中间有了很好的名声。


    街坊们对此的结论,就是他命好,娶了一个有钱又听话的老婆。


    秀秀拉住先前说和张氏说过话的老太太,细问之下,原来那老太太竟然也没有见过张氏的真容,虽然说过话,但是张氏全程把脸藏在帷帽里。


    不过,街坊们一直都在说张氏长得漂亮,秀秀就奇怪了,你们没有见过人家的脸,又是怎么知道人家长得漂亮的?


    但是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住在二道街的喜婆子见过张氏的脸,张氏和娄举人成亲的时候,喜婆子在场,张氏生得漂亮的话,也是喜婆子传出来的。


    听闻有人见过张氏,赵时晴大喜,甄五多也没有耽误时间,花重金请了一位擅画人像的书生,根据喜婆子的描述,画出了张氏的画像。


    可惜那喜婆子也只见过张氏一面,而且已经过去多年,虽然喜婆子口口声声,这张画像和张氏一模一样,可是赵时晴觉得,能有五分相似便谢天谢地了。


    这幅画像很快便到了五十六面前,他先是一怔,接着仔细去看,忽然说道:“这是翠娘吗?不太像啊。”


    在此之前,赵时晴并没有告诉他,这张画像和翠娘有关系,五十六这样说,在一定程度上坐实了赵时晴的猜测。


    接着,还是那位收取高额润笔费的书生,又根据五十六的描述画了一张翠娘的画像,两张画像放在一起,果然只有四五分的相似。


    甄五多并没有把画像送去衙门,五十六等人蛰伏在十里铺,十里铺的里正是从中拿过好处的。


    而翠娘在庐州城里一住便是十年,谁能保证庐州城里的大小官员就没有收受贿赂?


    甄五多有自己的人,再说,他有钱,用钱铺路,这事就好办了。


    没过多久,翠娘的画像便贴遍整个吴地,也就是时间不允许,否则甄五多能让人把这画像贴遍大雍。


    兆亭镇上,一个小男孩背着装满菜蔬的背篓吃力地走过巷子,忽然看到巷子口贴的告示,看到告示上的画像,他怔了怔,四下看看,飞快撕下,卷了卷,揣进怀里。


    回到家里,进了院子,小男孩转身关上院门,顾不上放下背篓,便跑进里间:“阿爹,你快看!”


    张厨子正在腌肉,闻言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道:“慌慌张张做甚?”


    “阿爹,你快看,这是不是阿娘?”


    张厨子怔了怔,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从小男孩手里接过告示,看到告示上的画像时,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哪里来的?”


    小男孩说道:“就在那边的巷子口,你看,这上面的浆糊还没干透呢,像是刚刚贴上去的。”


    张厨子解下腰上的围裙,一边走一边对小男孩说道:“把门锁了,今天不做生意了,走,去看看还有哪里贴着这个,全都撕下来。”


    小男孩跟在张厨子身后,不死心地问道:“阿爹,这是不是阿娘啊?”


    张厨子被问得不耐烦,停下脚步,低头恶狠狠看向刚到他腰间的小男孩:“我说过多少遍,你阿娘早就死了,你没有阿娘!”


    小男孩紧抿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阿爹骗人,他有阿娘,他的阿娘就像这画像上一样,但是比画像上的人更好看


    兆亭镇上发生的事,远在庐州城的赵时晴并不知道。


    娄举人一家尸骨未寒,而庐州城里又有了新的八卦。


    就是那位被娄举人险些卖进小倌堂子的崔三少,忽然失踪了。


    崔府四处寻找,衙门外面贴了悬赏,只要找到崔三少,赏银五万两,提供线索者,若是凭着这条线索找到人,同样赏银五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庐州城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在寻找崔三少,几乎把庐州城挖地三尺,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泥鳅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一眼一眼瞟向赵时晴,他倒不是想拉着赵时晴一起去找人,而是想借小乖一用。


    甄五多冷哼:“你是想去找活人呢,还是找死人呢?”


    泥鳅一怔:“什么意思?”


    赵时晴插嘴:“我外公的意思,就是告诉你,那个崔三少已经死了,这崔府贴出来的悬赏告示上,可没说是找死的还是活的,万一你找到的是死的,他们却说这五万两是活人的价钱,不给钱,那不就是白找了。”


    泥鳅不解:“死了?怎么可能?对了,就算他死了,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甄五多又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换了张笑脸:“宝贝大孙女,替我教教这个傻小子。”


    赵时晴清清嗓子,摇头晃脑,还用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据你所知,崔家能轻而易举拿出五万两吗?”


    泥鳅知道五万两很多,但他是苦孩子出身,并不知道这五万两,对于像崔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意味着什么。


    他向沈观月求助,沈观月摇摇头:“崔家虽是大户人家,可要看和谁相比,相对于小门小户,崔家当然是大户人家,可是那些真正的世家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据我所知,崔家少爷们每个月只有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还包含笔墨开销,女眷们更少,只有一两脂粉钱。崔家还有两个做官的,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品阶不高,但却需要银子上下打点,太子府里的崔选侍,恐怕也需要娘家接济。


    另外,崔家没有分家,一大家子几十口,都靠公中养活,崔三少虽是嫡出,可他还有叔伯。


    五万两银子花在他一个人身上,即使崔家的家主同意了,他的那些叔伯婶子们也不会答应。”


    泥鳅懂了,可又糊涂了,既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为何还要悬赏五万两?


    不是他看不起谁,即使崔家悬赏五千两,甚至五百两,也会有大把的人帮他们去找人,至少他小泥鳅,就会为了五百两东奔西走。


    见他一脸迷茫,赵时晴说道:“你猜如果真的有人找到了崔三少,崔家又拿不出五万两银子,换作你是那个人,你会如何?”


    泥鳅想也不想:“当然是大闹特闹啊,我会去报官,还会把这件事闹大,让全城的人一起骂他,崔家是读书人,他们要面子的。”


    赵时晴点头:“对啊,你能想到的事情,崔家会想不到吗?”


    泥鳅抓抓脑袋,忽然灵机一动:“崔家既然敢悬赏五万两,就是因为他们确定,没有人能找到崔三少!”


    赵时晴竖起大拇指:“聪明,继续。”


    泥鳅本来就很机灵,现在受到启发,脑子里的那扇门一旦打开,灵感便如泉水般奔流而出。


    “崔家不会把崔三少藏起来,故意让人去找,那就是没事找事了。可是崔家却能确定没有人能找到崔三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崔三少已经死了,即使找到,也只会是尸体。


    正如二小姐所说,这悬赏上没有写明要找活的还是死的,如果找到的是死的,崔家便说这五万两是找活的,而且一般悬赏,都会写明提供线索给多少银子,可是崔家却说,提供线索并根据这条线索找到崔三少,也给五万两,这看似给的很多,可是细细一想,却是一个子也没有。


    这崔家,就是确定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找到崔三少,才会这样写。”


    赵时晴不吝夸赞:“你是一条聪明的泥鳅。”


    泥鳅叹了口气:“以前我可羡慕那些有爹娘疼,又有钱的人了,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羡慕。”


    是啊,有什么可羡慕,羡慕崔三少死了,家里却还假惺惺悬赏找人吗?


    不过,崔府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还是太子的人,顶多就是不会跟风去寻找崔三少而已。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出了太阳,气温回升,赵时晴在家里憋了多日,现在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但是也到了要回梁地的时间了。


    前不久,赵时晴收到姐姐的来信,姐姐问她过年回不回来,字里行间希望她能回去。


    这也是赵时晴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梁地,她想了想,便决定回去。


    梁地有她的哥哥姐姐,还有她的师父,以及她捡来的那些孩子,每年过年,她都会给那些孩子派压岁钱的。


    她要回梁地,甄五多二话不说,也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赵时晴当然举双手双脚欢迎了,所以今天趁着放晴,她要出去挑选礼物。


    哈,她也有给哥哥姐姐带礼物的时候了,以前都是他们送她礼物。


    赵时晴和她的五人小组,从街头逛到街尾,不仅是她要买礼物,泥鳅也要买,他要买给弟弟小宝,还有帮他照顾小宝的慕容琳琅。


    沈观月也挑了几样礼物,他准备交给镖行,让镖行悄悄带去京城,礼物是买给白爷和他师父小黄莺的。


    秀秀也要买礼物,她也要把礼物送去镖行,托镖行带给她舅舅。


    就连凌波也买了礼物,她是买给白鹤村里几个玩的好的小姐妹的。


    五个人买了很多东西,花钱使人快乐,所以他们都很快乐。


    买完礼物,当然是要去酒楼里大吃一顿了。


    沈观月带路,赵时晴请客,五个人走进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这里有一家巨好吃的老字号。


    一到那里,五人就傻了,老字号门口放着一拉溜的小板凳,里面没有位子了,他们要在外面坐着排队。


    赵时晴大手一挥,把一块银子塞给沈观月,沈观月勾着店小二的脖子,两人窃窃私语一番,沈观月回来时,店小二进了铺子,片刻之后出来,冲他们招招手,里面有位子了。


    赵时晴心情舒畅,又是被外公教育的一天,外公说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如果没有解决,那一定是钱花得还不够。


    五个人进去,那店小二已经把桌子收拾出来,还是靠窗的桌子,好位置。


    五个人点了十个菜,不是他们铺张浪费,而是他们五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如牛!


    菜端上来,五个人便连话都不说了,狼吞虎咽,逛街逛饿了。


    沈观月是个有教养的小孩,吃饱喝足才去茅厕,泥鳅和他一起去。


    赵时晴和秀秀、凌波一边聊天一边等着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来,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时晴没有多问,直到出了老字号,她这才问道:“怎么了?”


    沈观月说道:“刚才去茅厕,路过雅间,那雅间的门半开着,崔大老爷就坐在里面,怀里还坐着一个花娘,旁边还有几个人,每个人都有花娘陪着。”


    泥鳅说道:“看了吧,他们是对崔三少没有一点亲情,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找花娘。”


    赵时晴劝道:“走吧,这事和咱们没有关系。”


    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对这个院子有了感情,不过,赵时晴相信,她还会回来的,因为她的爹娘和阿奶就葬在竹西塘。


    这一日,收拾了行装,甄五多留下两个人看房子,其他人则跟着他们一起去梁地。


    在去梁地之前,祖孙二人决定绕路回竹西塘拜祭。


    大家全都骑马,就连秀秀的骑术也已经很娴熟了,可是赵时晴却执意要买一驾马车,小老头上了年纪,天气寒凉,她舍不得,再说,他们带的那些礼物,也可以放在马车上。


    小老头不服老,可是外孙女的话就是圣旨,他只能答应。


    马车上堆满东西,小老头坐在一堆礼物当中,却是美滋滋。


    半路上路过一家大车店,大家停下来,有人去茅厕,有人去买吃的,稍作休息便继续上路。


    赵时晴骑在马上,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小老头的声音:“停车,快停车!”


    赵时晴吃了一惊,没等马车停稳,她便蹿了上去,只见马车里,小老头一手揪着一个少年的头发,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正抵在那少年的咽喉上!


    第110章 崔三少的逃亡路(两章合一)


    “咦,怎么回事?”


    “老爷子,您别累着,我帮您拿刀。”


    “这人是谁?”


    说话之间,其他人也下马围了过来。


    沈观月咦了一声:“崔三少?”


    赵时晴一怔,问道:“这是崔三少?活的?”


    沈观月点头,那日堂审,他是在场的,崔三少不是掉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大众脸,再说,那天从小倌堂子里跑出来的崔三少一身狼狈,今天藏在马车里的崔三少狼狈一身,沈观月一眼便认出来了。


    被甄五多挟制下的少年,在听到“崔三少”这三个字后,便像是被泄了气的皮鞠子,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被一名护卫像拎小鸡一样,从马车里拎了出去。


    赵时晴上下打量甄五多:“外公,您没事吧?”


    小老头把匕首塞进靴子里,洋洋自得:“我老人家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别说这么一个小贼,真来上十个八个也不带怕的。”


    赵时晴没好气:“你厉害,你最厉害了。多亏这次遇到的是个文弱少年,如果真遇上亡命之徒,我就没有外公了。”


    小老头理亏,凭他的经验,他一上车就发现车里有人,他本可以马上下车,或者通知其他人的,可他就是想在外孙女面前显摆一把,这不,小贼抓住了,他也被外孙女埋怨了。


    “嘿嘿,宝贝大孙女,别生气了,外公改了,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崔三少被五花大绑堵了嘴巴扔在马车里,小老头自告奋勇当看守。


    又走了一个时辰,一行人到达竹西塘。


    没有进村,直接去墓地,赵时晴祭拜了祖父祖母、阿爹阿娘,也不忘拿了些金元宝到杨老太医墓前烧了,又和阿奶阿娘说了好多话。


    离开墓地,时辰已经不早了,如果现在赶路,晚上很可能赶不上宿头,于是众人决定在竹西塘住一晚,明早再赶路。


    孟家兄弟见到他们回来,大喜过望,赵时晴见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很满意。


    房间里的被褥都是上次置办的,趁着还有太阳,凌波和秀秀把被褥拿到院子里晒上,晚上再放上汤婆子,就会很舒服了。


    赵时晴则趁着这个时间,和沈观月一起,把崔三少带进一间空置的屋子里。


    沈观月先给崔三少松绑,又把他嘴巴里的布巾子拿出来,崔三少能开口了,立刻说道:“我没有恶意,真的!”


    赵时晴问道:“我相信你没有恶意,可你为何会在我们的马车里,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吓到我外公了。”


    崔三少:你外公?就是那个随身带刀的凶老头?他会吓到?他不吓人就谢天谢地了。


    “我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我只是想离开庐州城,离得越远越好,马车可以走得快一点。”


    沈观月:“也是,如果被人认出来,一定会把你送回崔家,你现在值五万两银子呢。”


    崔三少脸色大变,紧张地问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也准备把我送回去吗?”


    赵时晴微笑:“是啊,我们就是这样想的,那可是五万两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五万两呢。”


    崔三少握紧拳头:“没用的,我实话告诉你们,崔家根本拿不出五万两,他们只是虚张声势,想让所有人以为,他们关心我,想要找到我而已。”


    赵时晴点头:“是啊,我知道。”


    崔三少怔了怔:“你知道?”


    赵时晴继续点头:“是啊,我知道,不过这又如何,我才不管崔家能不能有没有五万两,在把你送到崔家之前,我会敲锣打鼓,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送进崔家,对了,最后再去报个官,让官老爷做个公道。


    崔家一下子拿不出五万两也没有关系,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给我五千两,我就心满意足,重要的是一定要把你送回家,让你们亲人团聚!”


    崔三少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全都说到点上了。


    崔家要面子,又碍着太子的关系,不想把父母官得罪狠了,这小姑娘兴师动众把他送回去,崔家拿不出五万两,可是五千两却是有的,再说,这小姑娘已经说了,给她五千两,她便心满意足。


    “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求求你”崔三少嘴唇翕翕,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赵时晴看向沈观月:“咱们是好说话的人吗?”


    沈观月:“当然不是。”


    赵时晴:“咱们缺钱吗?”


    沈观月:“缺钱。”


    赵时晴冲着崔三少狞笑:“听到了吗?你求我,没用!”


    崔三少快要绝望了,这些人有武功,甚至就连看上去最无害的小老头身上都带着刀,他该怎么办,他还能逃走吗?


    “那你们怎样才肯放过我?”


    赵时晴:“说出你的故事,唉,本姑娘最喜欢听故事了,你若是讲得好,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放过你,可你若是胡说八道,说些有的没有,观月,咱们怎么办?”


    沈观月:“当然是八抬大轿把他送回崔家了!”


    崔三少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却入狼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不是想听故事吗?那我说,反正做坏事的不是我,我问心无愧。”


    听到他说要讲故事,赵时晴立刻冲着门前大喊:“外公,泥鳅、秀秀、凌波,快来听故事——”


    崔三少


    片刻之后,老的老、小的小,排排坐,嗑瓜子,等着听故事。


    崔三少他究竟是遇到了一群什么人?


    赵时晴:“开讲——”


    崔三少有些尴尬,可是为了不被送回去,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


    那日,他从小倌堂子里逃出来,便去衙门,把娄举人连同小倌堂子一起告了。


    然后,便发生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他大伯崔大老爷当堂打了娄举人。


    在所有人眼中,崔大老爷护侄心切,这才动手打人。


    可实际上不是这回事。


    因为证据不足,娄举人又被打伤了,因此,两名被告没有收监,各回各家,崔三少也被崔大老爷带回崔府。


    崔家嫡房有五房人,这五房还没有分家,全都住在崔府。


    崔三少出自二房,他的父亲是崔二老爷。


    崔家这一代出了两位进士,一位出自旁支,另一位便是崔二老爷。


    崔二老爷虽是进士出身,可是这些年的仕途并不顺畅,他的运气不太好,两任知县,政绩没有,过失却不少,因此,崔二老爷快四十了,也还是个七品,反而不如旁支的那位升得快。


    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崔二老爷这些年银子却没少花,再说,如果不是上下打点,以他的过失,怕是早就被一撸到底了,当然,现在他也是垫底的。


    不过无论如何,银子花了,官位是保住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来,崔家另外四房对他们二房颇有微辞,明里暗里没少抱怨。


    崔三少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崔二太太只生了他一个孩子。


    崔二老爷这些年做官做得心惊肉跳,哪里还顾得上妻儿,因此,崔三少十四岁了,崔二老爷也没有把他们母子接到任上,跟在崔二老爷身边的是王姨娘,王姨娘侍候崔二老爷十几年了,生了二子二女,四少爷只比崔三少小三个月,最小的九少爷刚满周岁。


    崔四少爷从小便被送回崔府,养在二太太膝下,九少爷年纪尚小,还跟在王姨娘身边。


    崔三少和崔四少年龄相仿,两人一起长大,虽然只相差三个月,可是崔三少什么事都会让着这个弟弟,从未把他当成庶子对待,而崔四少嘴巴很甜,读书也读得很好,比崔三少更得崔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喜爱。


    而崔四少对二太太这位嫡母,以及崔三少这个哥哥也非常尊敬,因此,这些年来,二房一直都是母贤子孝,兄友弟恭。


    可是就在崔三少被崔大老爷从衙门带回家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那日,除了崔二老爷之外的几位老爷齐聚在崔老太爷屋中,一番商议之后,便把崔四少叫了进去,接着,又叫了崔二太太。


    崔二太太从屋里出来时,面色惨白。


    崔三少不明所以,便问出了什么事,崔二太太哭着告诉他,老太爷已经决定,把崔四少记在她的名下,过两天便会开祠堂告知祖宗,从此以后,崔四少不再是庶出,而是嫡子。


    崔三少没有多想,甚至还为崔四少高兴。


    以后弟弟和他一样都是嫡子,将来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崔二太太虽然不高兴,可这是长辈的决定,她一个妇道人家,丈夫又不在身边,她还能怎么样?


    再说,即使丈夫在身边,也会同意的,毕竟,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丈夫了,而王姨娘却一直都在任上。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两天里,就连粗心大意的崔三少也发现了问题。


    他好像变成了崔家的边缘人,不,是透明人。


    除了二太太,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当他不存在,反而是崔四少,被崔大老爷叫到书房询问功课。


    可是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崔三少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就在第三天的夜里,还是出事了。


    那天还没到掌灯时分,门房来找他的小厮长田,说是长田家的邻居来报信,长田的阿娘病了,让他回去看看。


    长田一听,便急得不成,向崔三少告假,匆匆忙忙出府了。


    虽然还有丫鬟,可是崔三少不习惯让丫鬟在他屋里值夜,长田不在,他便一个人睡。


    可是睡到半夜,他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硬生生地憋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却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


    “接着贴,年轻人精气神足,少说也要贴四层,否则断不了气儿。”


    崔三少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桑皮纸,这些人在他的脸上贴桑皮纸。


    生在大户人家,那些后宅阴私,即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


    桑皮纸的特点是纸质薄、有韧性,吸水性好。


    将桑皮纸覆在脸上,用水打湿,桑皮纸便会紧紧贴到脸上,纸下的人瞬间便会呼吸不畅,多贴几层,便会窒息而死,很少有人能撑到五层。


    崔三少大骇,这人已经说了,要在他脸上贴四层纸,直到他断气为止。


    崔三少想要反抗,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像是被抽了筋,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想自救,可是却不能,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脑袋阵阵发晕,最后没有了知觉。


    他再次苏醒,是在花匠老吴的小屋里。


    他这才知道,他被绑上石头扔进荷塘,此时已是冬日,荷塘里早已没有荷花,老吴躲在树后目睹这一切,待到那些人走了,老吴便跳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三少爷,去年我那小儿子生病,需要好人参做药引,是三少爷给了我一块玉佩,我拿去当了,换了银子才买到人参,没有三少爷,我那小儿子早就死了,三少爷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老吴我不知道三少爷还能活过来,我只是不想三少爷留在那烂泥里,想让三少爷入土为安。”


    是的,老吴万万没想到,崔三少竟然没有死透,他活过来了。


    老吴有手艺,会侍弄花草,像他这样的花匠在京城很抢手,可是在庐州城却也只能勉强糊口。


    不过,他不是家生子,也没有签死契,他比较宽松,有时两天回一次家,有时一天回一次。


    次日,老吴回家,第二天,老吴没回去,他家小儿子来崔府找他,而崔三少便换了他小儿子的衣裳,跟在老吴身后,从后门出府,后门的门子见到他们,还笑着打招呼,没有发现已经换人了。


    就这样,崔三少逃出了家,到了外面,他这才知道,原来崔家悬赏五万寻找他。


    满城都在找他,而庐州城里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再说,街上的告示上,便有他的画像。


    他寸步难行,只能躲在老吴家中。


    他躲了几天,直到那日得了一个机会,混在一群力夫里一起出城,他想去找崔二老爷,他要让父亲为他做主,在大车店里,他无意中听到泥鳅和沈观月说到了梁地如何如何,他没有多想,便钻进了这驾马车。


    他的父亲,在梁地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