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捡回一个小孩(两章合一)
那人穿着粗布衣裳、戴着青布小帽,衣袖挽起,露出古铜色的手臂。
大石槛里随处可见这种打扮的人,他们不是闲逛的客人,而是在这里干粗活的杂工。
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在这一片熙攘中,他们平凡得如同一粒微尘。
然而,萧真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路乾,锦衣卫指挥使!
路乾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乔装改扮?
萧真直觉保济茶楼里可能隐藏着危险,这一次,轮到他拽赵时晴的衣袖了。
“你不是想看木偶戏吗?咱们快去,去晚就赶不上开锣了。”
说着,萧真拽着赵时晴就走,赵时晴想说,你不是说木偶戏一场接一场,侯七侯八的参军戏错过了就要等明天吗?
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了。
萧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时晴没有反驳,任由萧真把她从保济茶楼门前拉走。
离远一些,萧真转身去看,他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却已经看不到路乾的人影。
看看四下没有人注意他们,赵时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保济茶楼出事了吗?”
萧真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喜欢和赵时晴在一起了,这么聪明、一点就透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
(对,萧舅舅一口咬定)
萧真淡淡说道:“我看到路乾了。”
赵时晴一怔,路乾?这名字有点熟。
她很快便想起来了,当日在魁星楼上,她假扮成黑脸小书生,还曾和路乾正面相对。
“走走走,咱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这一次不用萧真拽她,赵时晴一马当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热闹哪里都行,没必要离得这么近。
没错,赵时晴已经对木偶戏没兴趣了,木偶戏什么时候都能看,锦衣卫办案,她还没见过呢。
萧真也不想离开,他图谋大事,就不会错过京城里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萧真指指斜对面的三层小楼:“去那里吧。”
这座小楼同样是茶楼,但是主打的不是参军戏,而是折子戏。
大堂里搭着戏台,戏台四周是空心的传音柱,二楼三柱沿着栏杆是一个个单独的雅座,从这里能将下面的戏台尽收眼底。
赵时晴和萧真进来时,两个花旦和一个小生正在戏台上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四周不断传来笑声,。
赵时晴瞪大了眼睛,梁王府里就有戏班子,逢年过节,她回到王府,都会看上几台戏,还从没见过这样唱戏的。
萧真在她耳边说道:“这是粉戏,那两个花旦都是男人扮的。”
正在这时,那小生在一个花旦脸上亲了一口,另一个花旦嘟着红艳艳的嘴巴也要亲亲,台下观众大声叫好,赵时晴一阵恶寒,这三个都是男人啊,天呐,赵时晴头也不回就往楼上跑,吓死宝宝了。
萧真笑着摇摇头。
楼上的雅座没有坐满,萧真给伙计塞了一块碎银子,两人便坐进了视野最好的一间。
看到有个小童在卖葡萄,萧真买了两串,葡萄洗得很干净,上面还挂着水珠,他把葡萄放在赵时晴面前:“尝尝甜不甜。”
赵时晴眉开眼笑,今年还没吃过葡萄呢。
她吃着葡萄向窗外张望,从这里往外看,保济茶楼门前一览无余。
赵时晴索性坐到窗前,等着看热闹,至于看戏,算了吧,太倒胃口了。
好在没让他们久等,一串葡萄还没吃完,保济茶楼里便杀出两个人来。
之所以说是杀出来的,是因为他们都是一手提刀,一手还拎着人。
刀尖在滴血,而被他们拎在手里的,是两个涂着白鼻梁,扮成小丑的瘦小男人。
萧真仔细看了看,对赵时晴说道:“被挟持的两人便是侯七和侯八。”
而这时,路乾也从里面追了出来,和他一起的,是十几个和他一样乔装改扮的人,显然这些都是锦衣卫。
而赵时晴的注意力,此时全都集中在其中一个持刀人身上,那人是个动作灵活的胖子。
“我认识他,他是张厨子!”赵时晴沉声说道。
“张厨子?他是谁?”萧真问道。
赵时晴却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她又看到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她忽然指着那女人,对萧真说道:“你看那女人,对,她是女的,你看她的脸,是不是有些眼熟?”
没等萧真回答,赵时晴便又提醒:“你想起来了吗?在会州城,你画过她!”
萧真也已经认出了这个女子的脸。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但是他却认识这张脸,因为他画过她。
这是翠娘!
那个管理十里铺杀手的女子,后来十里铺被他端了,翠娘不知去向,赵时晴派人在附近几个县全都张贴了翠娘的画像,然而直到赵时晴离开吴地,也没有查到翠娘的下落。
赵时晴激动得小脸通红,萧真只认出翠娘,可是她却还认识张厨子。
张厨子和翠娘,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此时却同时出现在京城。
兆亭镇的张厨子,秀秀说过,张厨子也是杀手,可是后来他逃出来脱离了那些人。
所以,这两人还是有关系的,一个是杀人,一个是前杀手。
这时,锦衣卫已经将两人围在中间,赵时晴以为路乾会喊话,诸如放开人质,缴械不杀云云,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可是她猜错了,路乾只是冷冷一笑,一声令下:“杀!”
锦衣卫挥刀扑了上去,二三十个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斩杀两个人,场面毫无悬念。
张厨子和翠娘没坚持多久,便被砍翻在地,气绝身亡。就连那被当成人质的侯七侯八,也未能幸免,成了锦衣卫的刀下亡魂。
赵时晴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不知何时,保济茶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们早已吓得四散,空地上只有四具尸体,和流了一地的鲜血。
锦衣卫收刀入鞘,路乾再次下令,那四具尸体便装在口袋里,被锦衣卫带走了。
直到锦衣卫走得无影无踪了,保济茶楼的掌柜才大着胆子出来,看着那一地的鲜血,跺跺脚,对伙计们说道:“还站着干啥,去打水,把这里冲洗干净!”
刚刚吓得四散逃走的看客们重又聚拢过来,却又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站着,朝着那地上的鲜血指指点点。
保济茶楼的伙计们提来十几桶水,片刻之后,那片空地便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掌柜让伙计拿来一个香炉,在香炉里点燃四炷香。
四条人命,四炷香。
这里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杀人砍人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人们接受能力很强,一个时辰后,这里便又恢复了热闹。
赵时晴把椅子从窗前搬回到栏杆前,却发现楼下戏台上,不知何时也已经换人了,那你侬我侬他也侬的三人行,换成了一个额头系着白纱的美人,那美人咿咿呀呀唱得哀怨,倒像是在给那死去的四人哭丧。
赵时晴一句也没听懂,问道:“这是唱的什么?”
萧真说道:“她说她刚成亲,丈夫便死了,她一个寡妇日子艰难。”
赵时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没意思。
不过,她想起一件事来:“这个白纱美人不会也是男的吧?”
萧真微笑:“这里唱的都是粉戏,唱粉戏的没有坤伶。”
赵时晴叹了口气,说道:“上次咱们猜到山门已经被朝廷收编了,现在看来是真的,张厨子是逃兵,据说还拿着什么把柄,而翠娘早在你剿灭十里铺之前,她便带着解药失踪了,十有八九,也是山门叛徒,所以路乾才会不留活口,将他们全部斩杀,这是杀人灭口,真狠。”
她继续叹气:“这个张厨子做菜还挺好吃的,对了,他还有个儿子,也不知道”
她忽然顿住,望着下面的戏台怔怔发呆。
萧真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便看到那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
那孩子额间点了一个红点,显然是上过妆的,那白纱美人正拉着他的手假装流泪。
根据剧情,这个孩子是白纱美人的小叔子,他看到寡嫂与人偷情,想去告诉阿奶,这幕戏便是美人自怨自哀,又向小叔子哭诉自己的苦楚。
而赵时晴的目光,则落在那个孩子的脸上。
“这就是张厨子的儿子,我记得他。”
萧真仔细看了一会儿,对赵时晴说道:“原本扮演小叔子的不是他,他是临时上场,你看,他的神情很无措。”
其实只要仔细去看,就能看出孩子和这个戏台格格不入,他没演过戏,而是临时被推上来的。
只是看客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白纱美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如同道具一样的小孩。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何会出现在戏台上,但是赵时晴已经决定,要把这孩子带走了。
她看向萧真:“现在不知道这个戏班子和那些杀手有没有关系,所以咱们不能贸然出手,你有好的办法吗?”
萧真微微眯起眼睛:“等到他们下了台,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引出来,到时咱们就抢人。”
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赵时晴拍拍斜挎在身上的布包:“让小妖上。”
似是听到她在说什么,小妖烦燥地喵了一声,猫睡得好好的,又要让猫去当苦力,清汤大老爷,谁来给猫作主啊!
戏台上的折子戏已进入高潮,那白纱美人围着戏台晃动着头上的白纱,水袖飞舞,白纱如云,美不胜收。
看客们大声叫好,还有人往台上扔铜钱扔碎银子,这个时候那扮演小孩的艺人是应该退下去的,可是这个小孩没有排练过,他还傻乎乎站在那里。
白纱美人舞到小孩身边时,还差点撞到小孩。
只见她的红唇一开一合,似是在让小孩下台,小孩这才如梦方醒,退进后台。
见他走了,赵时晴起身,对萧真说道:“走吧。”
临走,赵时晴还不忘把最后几颗葡萄全都塞进嘴里。
到了楼下,两人隐藏在一片帘幕后面,赵时晴从布包里把小妖拿了出来。
可惜大胖不在,那孩子认识大胖。
不过,小妖也不错,片刻之后,那孩子便追着她向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坏猫,连你也欺负我,坏猫,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呜呜呜。”
忽然,眼前一黑,他便没有了知觉。
萧真手脚麻利地用一块桌布把孩子包裹起来,小妖也得意洋洋地跳进赵时晴怀里,在嘴里被塞了一条小鱼干后,小妖又回到她的布包里继续睡觉。
萧真和赵时晴一前一后走出茶楼,也多亏大石槛人多混乱,萧真腋下夹着一个人形布包,也没有人好奇打量。
两人一路通畅走出大石槛,坐上来时的马车。
那孩子还在昏睡,赵时晴领教过萧真的这种独门秘药,上次她睡了一天一夜。
萧真说道:“原本想带你来看参军戏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只能以后再看了。”
赵时晴拍拍脑袋,是啊,她是来看参军戏的。
“侯七和侯八全都死了,参军戏还有其他名角吗?”
萧真想了想,竟是一个也没想起来,毕竟是上辈子的事了,年代久远,若非侯七侯八太有名,他可能连他们也记不起来。
不过,上辈子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前世这个时候,他正带着萧岳东躲西藏,直到几年之后,建立起风雨阁,他这才开始打听京城里的事情,但也只局限于王孙贵族,如侯七侯八这样的下九流,是不会出现在情报中的。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萧真抱着那孩子下车,赵时晴和甄五多在京城的家,萧真还是第一次来,赵时晴在前面带路,进了二进院子,便看到甄五多正在院子里和江汉下棋。
看到萧真的那张假脸,甄五多冷哼一声:“不孝子,你还知道过来啊?”
萧真只好说道:“我不过来是怕给你们招来麻烦。”
甄五多:“解释就是掩饰,你就是不孝,还是我的宝贝大孙女最孝顺,大孙女“
甄五多揉揉眼睛,他是老眼昏花了吗?
怎么看到他的宝贝大孙女从那块破桌布里抱出一个小孩?
“大孙女,你这是捡回一个小孩?”
第142章 小孩哥(两章合一)
赵时晴:“唉,这件事说来话长。外公,您快让人备下酒菜,咱们爷俩儿还有舅舅,边吃边说。”
说完,她又对凌波说道:“家里没有小孩子的衣裳,你去附近的成衣铺子给他买两件,他怕是要在咱们家里住些日子了。”
小孩身上穿的还是戏服,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油彩,只在眉心点了颗红点点。
凌波抱起那孩子,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显然是认出来了。
但是凌波从来不是多话的人,尤其是当着萧真这个外人,赵时晴没让她开口,她便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她虽然一直跟着赵时晴住在白鹤山,但也是由王府的嬷嬷调教过的,她是一个合格的王府丫鬟。
可是在场还有一个人却没有这种自觉性,或者说是他太吃惊了,吃惊到语无伦次。
“他,他,他不是兆亭镇上的小孩吗?”
七八岁的孩子,凌波抱起来时有些吃力,江汉是想过来帮忙的,却看到了小孩的脸。
他见过这个孩子,而且还曾和这孩子单独相处。
他指着孩子,看向赵时晴,一脸错愕:“二小姐,属下见过这孩子,他娘是个通缉犯!”
赵时晴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去过兆亭镇?”
想到那两眼一抹黑,一路追着二小姐跑的日子,江汉心中酸楚。
“属下去过兆亭镇,也去过这小孩家里开的饭馆子,发现他们父子有些怪异,属下怀疑他们见过二小姐,夜里便去抓了这小孩,小孩误以为我是来抓他娘的,属下这才知道他们之所以鬼祟,不是因为二小姐,而是这对夫妇是一对江洋大盗,婆娘被通缉,男人便带着孩子四处撕告示。属下觉得这事和您没关系,便放了这小孩,对了,小孩想要一张带画像的告示,属下还给他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才后怕,二小姐看上去很重视这小孩,难道那对夫妇是她的朋友?
而自己回到白鹤山终于见到二小姐,只顾着开心了,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毕竟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是现在二小姐会不会认为他隐瞒不报?
“二小姐,属下那时只想快点找到您,就没有多管闲事,早知他们是您的朋友,属下一定把这一家三口带回白鹤山交给您。”
赵时晴挥挥手:“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这小孩的娘是被我通缉的,他们撕的那些告示,都是我派人张贴的,难怪找不到人,原来刚贴上就被撕下来了。”
江汉想给自己一巴掌了,当时他们有二十人,这一家三口只有两个成年人,如果把这一家子绑了带回白鹤山,二小姐一高兴,说不定就能给他们记大功。
二小姐给的功劳,是有两份奖励的,二小姐这里一份,回到梁王府,大郡主再给一份。
江汉在想什么,赵时晴不在意,甄五多在的地方,肯定不会让人饿肚子。
片刻之后,几道冷盘便端了上来,先吃着,热菜稍后就上来。
甄五多连个眼角子也没给萧真,他用公筷夹了赵时晴喜欢的酱焖鱼冻、五香熏鱼、水晶肘子全都放在赵时晴面前的碟子里,笑得眯起眼睛:“宝贝大孙女,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萧真蹙眉:“你这是从齐地请来的厨子?”
甄五多哼了一声:“我知道这不合你的胃口,可我大孙女喜欢。”
赵时晴连忙把一大片肘子肉放进嘴里,嘴巴塞得鼓鼓的,用力点头:“唔,喜欢!”
甄五多的小眼睛瞟了萧真一眼,少在我孙女面前找存在感。
赵时晴把碟子里的食物全都吃光,又喝了一盏茶,有了力气,便把今日和萧真在大石槛的所见所闻全都讲了一遍。
当然,她略过了那所谓的粉戏,毕竟,她也没有细看。
可即使这样,萧真还是挨了甄五多几记眼刀子,敢带我孙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小子找揍吧,看在我孙女很高兴的份上就暂且放过你。
萧真庆幸自己顶着一张假脸。
当日在会州城发生的事,甄五多记忆犹新。
他们盯上十里铺的杀手,是因为怀疑那些杀手与当年杀害时家人的是同一伙,审问五十六后发现,十里铺的杀手属于山门,杀害时家人的很可能也是山门的人,但并非十里铺的这些人,而是级别更高的杀手。
甚至就连意图杀害长公主夫妻的秀秀小叔,也是山门中人。
可惜直到他们离开吴地,也没有找到关键人物翠娘。
甄五多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比大多数年轻人还要机敏。
他问赵时晴:“孙女,你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赵时晴想了想,道:“首先,那孩子很机灵,从小帮着张厨子做生意,远比同龄小孩更成熟。他之所以会在戏班子里,十有八九是他父母的主意,他们察觉到危险,刚好隔壁有戏班子在唱戏,他们便把他和另一个小戏子调换了身份。
其次,秀秀姐姐曾经告诉过她,张厨子手里握着山门的把柄,我和张厨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此人阴狠凶悍,绝非任人宰割之人,所以我怀疑他把那所谓的把柄藏起来了,那东西是双刃剑,既能保命也能送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那东西留给自己的儿子。”
甄五多点点头:“我大孙女就是聪明!”
然后,又横了萧真一眼:“我若是年轻几十岁,我就把那劳什子的山门抢过来,让他们精心培养的杀手为我做事,掉转刀口把那幕后真凶给嘎了!”
赵时晴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双眼放光:“外公,我去把山门抢过来,杀进皇宫,捂”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凌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甄五多的暗示下,直接捂住了赵时晴的嘴巴。
赵时晴扯下凌波的手,对甄五多说道:“外公,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萧真站起身来:“我还有事,改天再来。”
甄五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的女儿女婿都死了,你从万金号拿的钱,不用还了,你以后也不用替我省钱。”
萧真顿住脚步,良久,他恭身行礼:“儿子谢过义父。”
甄五多挥挥手:“我老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以后少在我面前自称儿子,听着就烦,滚!”
萧真一怔,心里莫名一喜
等到萧真走了,赵时晴压低声音问道:“外公,您这是要支持萧舅舅造反?”
甄五多眯起小眼睛:“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这哪里是造反啊,我老人家就是花点银子,雇人替我报仇而已,咱们老的老,小的小,除了银子啥都没有,唉,苦啊苦!”
赵时晴品味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出他们祖孙有多苦。
两个时辰后,那个孩子便醒了。
睁开眼睛,他便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秀秀!
他其实和秀秀相处过好长一段时间,但那时秀秀是易过容的,所以现在秀秀认识他,他却不认识秀秀。
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一只猫扑上来咬他,咬完就跑,他正满腔怨气,便想捉到那只猫,那猫跑得很快,他还没有追上,便昏迷了。
想到那只猫,他便看到了一只猫。
不是咬他的那只,而是
“大胖?你是大胖?”
话一出口,小孩哥就后悔了,肯定不是,这种胖橘猫都长得差不多,这里距离兆亭镇那么远,大胖怎么会在这里?再说,大胖已经丢了很久了,在丑姑离开之前,大胖就已经不见了。
可是下一刻,那只猫却跳到他身边,先是用大脑袋蹭他,接着索性躺下打滚。
小孩哥怔住了,这真的很大胖。
他知道丑姑省下口粮喂大胖,所以他便经常从厨房里偷些鱼杂、下水,趁着张厨子不在的时候,悄悄拿给大胖吃。
大胖那一身肥膘也有他的功劳。
“你真的是大胖?”小孩哥又惊又喜,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胖了呢,没想到却在遥远的京城看到还是那么胖的大胖。
大胖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小孩哥,他就是大胖。
秀秀笑着说道:“他是大胖,我是丑姑。”
看到小孩哥吃惊得张大嘴巴的样子,秀秀解释:“我孤身一人,又是姑娘家,为了安全,就把自己扮丑了,不信你问大胖。”
大胖为了表示秀秀说的是真的,扑进秀秀的怀里,轻轻咬着秀秀的手指。
小孩哥想起来了,他以前就见过大胖咬秀秀手指,咬两下还要伸出舌头舔一舔。
“你真是丑姑啊,你一点都不丑。”
小孩就是小孩,几个时辰前还是怨气冲天,现在看到熟悉的人和猫便又开心起来。
不过当秀秀问起张厨子和翠娘时,他低下头去,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
秀秀没有再问,去厨房里给他端来一碗粥。
这是一碗皮蛋瘦肉粥,这是他最喜欢的,张厨子对这个儿子还是很疼爱的,心情好时就会给他煮皮蛋瘦肉粥。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一大碗粥下肚,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只是他的话都是围绕大胖,却对张厨子和翠娘只字不提。
他不说,赵时晴便不让秀秀再问了,突遭剧变,总要给他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里偶尔有人提起侯七侯八的死,只说他们招惹了江洋大盗,被人当街杀死了。
侯七侯八在世人眼中只是下九流,且,他们虽然有名,可却远远比不上戏班子里的名角和花楼里的花娘,甚至有很多如赵时晴一样的人,从未看过参军戏。
因此,侯七侯八的死,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了几天,便无人再提,至于那两个杀死侯七侯八的“江洋大盗”,从始至终便是透明人,无人关注,无人提起。
赵时晴不禁感慨,锦衣卫是真厉害啊,那么大的动静,那么多的目击者,可最终却连个浪花都没有。
小孩哥依然什么都不说,每天就是吃了睡,睡醒后逗猫。
小孩哥有自己的名字,他叫张野。
赵时晴还是第一次见到用“野”取名字的,向百晓生甄外公请教,甄五多说这孩子八成是在野地里生的。
不过还真让他说对了,张野的确是在野地里出生的,当然,现在赵时晴还不知道,这是后话了。
而此时的杨胜秋,便没有这么清闲了。
赵时晴交给他的那封信,他回到家里才打开。
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再回竹西塘,却也对祖父的下落有所猜测,加上赵时晴和他说的那番话,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祖父是那场夺嫡的牺牲品,而时家同样也是。
想到那场夺嫡之争的最后胜利者,杨胜秋不寒而栗。
不知那人还记不记得有个名叫杨渭的太医。
他那样的人,杀一个人就像捻死一只蚂蚁,恐怕早就不记得了。
杨胜秋也希望他不要记着。
而那封信后面的地图,他也看到了。
和赵时晴不同,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地图,祖父曾经给他画过,也向他讲解过。
所以,他会看!
虽然这封信是祖父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可是看完之后,杨胜秋还是准备将之付之一炬。
他把信拿到烛火前,忽然想到什么,他把信笺取出来,又把空信封撑开,借着烛光仔细观察。
他的义父才高八斗,不但擅长诗词歌赋,还精通字画修补。
而他从小也跟着义父习过此道。
这封信曾经被人拆开过,后来又用修补字画的方法补好,外行看来毫无破绽,然而却逃不过行家的眼睛。
赵时晴看过这封信!
不,即使赵时晴没看过这封信,当年的那件事,她也是知情人。
如果细算下来,他和赵时晴,都是当今谋害皇兄的人证!
想到“人证”二字,杨胜秋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无论皇帝还记不记得杨渭此人,只要让他知道当年的事还有人证,他都会灭口。
赵时晴只是小姑娘,看她的穿戴便能猜出一二,她外公家境富裕,但却无权无势,就是普通富户,十有八九还是商户。
她这样的出身,就连选秀都轮不到她,这一生,她都不会和朝堂有所牵扯,所以她反而是安全的。
而他,杨胜秋,新科状元,经常出入皇宫,他才是最危险的。
昔日祖父做太医时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此番他回京,只说自己是孤儿,绝口不提他有一位做过太医的祖父。
他已经这么小心了,为何赵时晴还要跳出来,打破他原本已经规划好的生活?
第143章 凑齐了(两章合一)
而此时,宝庆侯府内,孙灵芝正在做着针线,这是一件男娃娃穿的小褂子。
小褂很小,一看就是几个月大的婴儿穿的,其实婴儿无论男女,款式相差无几,就是颜色有所不同。
孙灵芝缝的这件一看就是小男娃穿的,这是她替兰姨娘的孩子缝的。
此刻,孙灵芝一边做针线,嘴里一边咿咿呀呀唱着小戏。
她唱戏很有天分,就连京城第一名旦小黄莺也亲自教导过她,若不是她进了侯府,说不定已经能登台了。
其实她能搭上兰姨娘是很不容易的,兰姨娘住在侯夫人马氏的院子里,马氏听从魏老夫人的吩咐,把兰姨娘看成眼珠子,生怕兰姨娘有个三长两短。
最重要的是,马氏讨厌孙灵芝,不仅是马氏,这府里的女人就没有不讨厌孙灵芝的。
可是物极必反,兰姨娘听多了别人骂孙灵芝的话,反而对孙灵芝更好奇了。
且,虽然她没有亲耳听到,可是也能猜到,这府里骂她的人可能比骂孙灵芝的还要多,毕竟她肚子里可是怀了侯爷的种,或许,还会是下一位世子。
因此,兰姨娘总是悄悄和孙灵芝见面,两人相对诉苦,相对落泪,又相对沉默。
兰姨娘觉得,在这府里,孙灵芝是唯一一个把她当成独立的人来看待的。
她只有在孙灵芝眼里,才是阿兰,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侯爷的玩物,更不是一个会行走的肚子。
兰姨娘对孙灵芝越发信任,每每从侯爷和马氏那里得了些好东西,便偷偷分给孙灵芝一半。
傍晚时分,一个小丫鬟悄悄过来,把一件小衣裳交给她:“这是我家姨娘缝的,我家姨娘为了缝这件衣裳,熬了两个通宵呢。姨娘说了,这是男娃的衣裳,您把这衣裳放在床头,肯定能生个小公子。”
兰姨娘轻抚着那柔软的衣料,心中无限感慨,芝芝对她太好了。
朱侯爷重视的只是兰姨娘的肚子,他早已另有新欢,现在兰姨娘进府了,他放下心来,索性夜夜与那对姐妹花厮混,再没碰过兰姨娘一下。
兰姨娘反倒轻松下来,她的生活就是养胎,晚上更是早早便睡下了。
她很喜欢孙灵芝送给她的那件小衣裳,睡前还要拿出来把玩,想起那小丫鬟说的话,她便把小衣裳放在床头。
三天后,兰姨娘小产!
马氏把兰姨娘落下来的那滩血肉拿给稳婆看了,是个男胎。
兰姨娘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马氏却哭得死去活来,就像那落胎的人是她一样。
是的,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更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可现在,孩子没了,她的希望也落空了。
春晖堂里,朱玉听说了这件事,得知侯夫人马氏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他哈哈大笑。
自己的亲生骨肉至今没有痊愈,马氏这个亲娘却不闻不问,反而为了一个小妾的贱种哭坏了身子。
又蠢又贱!
不过,孙灵芝可太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连老夫人也没有怀疑,认为是兰姨娘福薄,不配怀上宝庆侯府的金孙。
金孙?
哈哈哈!
他还没出生就已经是宝庆侯府的金孙了,可现在,金孙换人了!
好在没有换成,那团血肉,终归也只是一团血肉而已。
朱玉笑得更加恣意,他忽然爱上了这种感觉,这比亲手掐死那些小女娃更令他满足
朱玉大笑的时候,并没有留意,窗外曾经来过一只鹰。
小乖还挺喜欢宝庆侯府的,因为这里总有很多好吃的。
所以赵时晴虽然没有给它布置任务,它闲来无事还是经常过来打牙祭。
今天它从外面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把它在宝庆侯府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赵时晴。
赵时晴越听越惊,真没想到,宝庆侯府还有后文。
小乖得到的消息并不全,赵时晴只能从它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来,兰姨娘小产是朱玉害的,至于朱玉如何下手,小乖就不知道了。
赵时晴想到了孙灵芝。
孙灵芝也有了身孕,莫非宝庆侯府至今无人知晓?
很可能是这样,因为孙鸿宾说过,孙灵芝曾经落过一胎。
次日,赵时晴又去了苏记茶铺,比起没有人气的如意坊,赵时晴更喜欢有苏大头有阿萍姐,还有好吃茶点的苏记茶铺。
现在的苏记茶铺,已经不再是门可罗雀的凶宅,虽然生意只能算是不好不坏,但是却也不再是冷冷清清,赵时晴到的时候,铺子里正有几个客人。
阿萍姐正在招呼两位老太太,她妙语如珠,把那两位老太太哄得很开心,离开的时候,两人的丫鬟全都提着大包小包,阿萍姐把她们送上骡车,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
赵时晴笑嘻嘻地看着她:“阿萍姐,你真会做生意。”
阿萍姐端了茶点放在赵时晴面前:“宝姑娘,你尝尝,这是昨天刚刚推出来的新花样。”
赵时晴拿起一块尝了尝:“又酥又脆,好吃!”
这时,另外两位客人也走了,铺子里安静下来,赵时晴问道:“阿萍姐,有个叫司小胖的,你可认识?”
阿萍姐笑了:“宝姑娘若是早来一个时辰,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那是个爱吃的,就这种茶点,他买了一大包。”
说到这里,阿萍姐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宝姑娘找司小胖,可是想要打听消息?”
赵时晴扬起眉毛,不是吧,萧真这都是从哪里找到的人,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也这么上道?
“是啊,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了司小胖,也不知找谁打听消息了。”
阿萍姐忙道:“找我啊,东家交待过的,宝姑娘想知道什么,我们只管和您讲。”
赵时晴萧舅舅真是个大好人!
“那我想打听刑部的事,也行吗?”
阿萍姐哈了一声:“您这不就问对人了吗?刑部的事,我还真知道一点儿。”
赵时晴
这时,苏大头从后面走出来,笑着说道:“宝姑娘,您想打听刑部里的事,只管问她,她就在刑部当差。”
赵时晴彻底惊呆了,这位阿萍姐竟然在刑部当差!
阿萍姐有点不好意思:“啥当差啊,我就是给我家婆婆打下手,我婆婆是稳婆,不过她不给人接生。”
赵时晴懂了:“验尸的?女仵作?”
阿萍姐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忙道:“宝姑娘放心,我很注意的,每天都用香胰子把手洗上十几遍。”
赵时晴哈哈一笑:“无妨,我不在意的,你快和我说说,你们刑部捉到老鼠了吗?”
说起这事,阿萍姐未语先笑:“您别说,他们还真找到一只特别大的老鼠,可惜没捉住,一群人拿着扫帚把老鼠从屋里撵到院子里,结果,那老鼠还是跑了。”
赵时晴笑得前仰后合,那只大老鼠很狡猾,她就猜到这群人捉不到它。
她又问道:“燕大侠手里的案子呢?就是从宝庆侯府庄子里挖出来的那些尸体。”
阿萍姐叹了口气,说道:“宝庆侯府送来了一个替罪羊,是个仆妇,唉,上上下下都知道那就是来顶罪的,现在还在刑部关着呢,不过,燕大侠已经回来办案了,他们正在调查那些尸体的身份,不过进展缓慢,截至昨天,也只查到一个,那女娃当年才五岁,那朱世子在街上看到,一眼看中,花了五十两从那女娃的阿爷手里买下来的,人家爹娘压根不知道这件事,那死老头一口咬定孩子丢了,孩子爹娘已经找了两年了,唉,造孽啊!”
听到这些,赵时晴心里很不好受,她是来打听案子进展的,可是真的打听到了,她却又宁可没有听到。
而一旁的凌波却已经红了眼睛,她和那个小女娃有着相同的经历。
小女娃是被亲阿爷卖的,而她则是被亲阿奶卖掉的。
她遇到了二姑娘,二姑娘把她带回白鹤山,她跟着二姑娘一起读书认字学武功学女红,她甚至还学过一点琴棋书画。
而那个小女娃却没有机会长大成人
这时,一个伙计高声说道:“客官里面请!”
茶叶铺子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赵时晴没有在意,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赵二小姐在这里吗?”
赵时晴竖起了耳朵,这傻小子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谁找赵二小姐啊?”赵时晴粗声粗气地问道。
崔三少,不,沈望星好奇地转过身来,便看到正冲着他笑的赵时晴和凌波!
“二小姐,你们果然没有骗我,真的在这里!”
沈望星喜极而泣,竟然真的掉下泪来。
赵时晴你的感情也太充沛了吧?
“令堂呢,是跟着你来京城了,还是回娘家了?”
赵时晴还记得,崔家被抄家了,十三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流放,女眷虽然不受牵连,但是家产罚没,日子艰难,沈望星是为了崔三太太回去的。
提起这件事,沈望星反而不哭了,他咬牙切齿:“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们肯定不相信,我娘发现我还活着,她竟然哭着求我,让我跟着家中男丁一起发配,哈哈哈,可笑吧,荒唐吧?”
赵时晴怔住,那位崔三太太被崔荣坑了一辈子,不但替崔荣养庶子,还差点保不住亲生儿子,现在崔荣伏法,崔家发配,沈望星放心不下,想把她从崔家接出来,她竟然还要把沈望星交出去,这脑袋是让驴踢了吗?
沈望星苦笑:“你猜是为什么?因为崔荣出事,崔家受到连累,那些婶子大娘们打她骂她,她在崔家的日子不好过,现在得知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她为了讨好那些婶子大娘们,就想把我交出去,让别人知道,她没有藏私,婶子大娘们的儿子去发配,她的儿子也一样去了,而且她坚信,只要把我交出去,她以后就能在崔家安稳渡日。
我要把她接走,她说她生是崔家人,死是崔家鬼,除了崔家,她哪里都不去。
她把我关起来,让人去报官,她哭着说是为我好,说我只要跟着崔家人一起去发配,那我就还是崔家人,笑话,崔家有什么好的,我都不姓崔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去发配?
好在我跟着你们学了些武功,这才逃出来,我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这辈子也不会回去了,至于我娘,她就留在崔家好了,我不惦记她了。”
沈望星说着说着又哭了,他索性趴到桌子上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赵时晴抱歉地对苏大头说道:“对不起,影响你们生意了。”
苏大头:“没事没事,我若是这小哥,我也哭!”
好在沈望星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跟着赵时晴离开了苏记茶铺。
回到家里,大家看到他来了都很高兴,不过很快就知道了他的遭遇,他们从吴地到梁地,经历了很多事,沈望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好朋友,所以他没有隐瞒,把对赵时晴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以前知道崔家杀嫡子捧庶子,就已经很震惊了,现在又听到崔三太太为了讨好崔家人,竟然要献祭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口口声声是为他好,真是让人无语。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沈望星,就连大胖和小妖也在他身上蹭了几下,让他受宠若惊。
甄五多为了安慰他,特意让厨子准备了一大桌精美的酒席。
这些日子,沈望星风餐露宿,又黑又瘦,和泥鳅不相上下,看着这一大桌好吃的,他感动得差点又哭了。
待到把所有的盘子全都吃得干干净净,沈望星终于活过来了。
他拍着胸脯,对大家说道:“从今以后,我就是沈望星了,不是别人了,我只是沈望星了!”
然后,他的眼圈儿又红了,冲着每一个人抱拳行礼:“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只有你们这些家人了,你们千万不要抛弃我,除了你们,我什么都没有了!嘤嘤嘤~”
众人
他又哭了,大家只好继续哄他,泥鳅翻跟头,秀秀变戏法,凌波唱了两个小曲儿,就连江汉都打了一套拳,甄五多给每个人都派了大红包,赵时晴的最大!
第144章 两位公主(两章合一)
转眼便到了赏花会的日子,城中贵女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多日,杨胜秋也换上最好的衣裳,他走出家门,正想上轿,却见一驾华丽宽大却没有家徽标志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前。
马车前站着一名衣着光鲜的健仆,看到杨胜秋,健仆连忙上前,恭敬行礼:“小人冯顺,在二公子身边当差,今天二公子也去参加赏花会,他先行一步,临行前叮嘱小人,务必把杨状元安全送到。”
其实不用冯顺自我介绍,杨胜秋也知道他是谁。
杨胜秋记忆力超群,虽然只是见过一次,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冯顺口中的二公子,名叫冯彦行,他是当朝首辅冯恪的嫡次子,三皇妃冯佳荷的兄长之一,因其擅画山水,亦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冯大家。
冯彦行少年天才,十四岁便传出才名,但却只喜丹青,十七岁离家而去,三年后回来,在撷采轩以十二幅山水图惊艳天下,他的画法被称为“冯山”,甚至有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只为一睹冯山真容。
成名后的冯彦行,既不科举入仕,也不著书立说,如同野云野鹤,遨游于山水之间,偶然回到京城,必有力作问世。
杨胜秋也擅书画,他刚到京城时,冯恪便向他抛过橄榄枝,只是那时他尚未高中,冯恪也只是给他送过一张帖子,邀请他参加品画会。
那次的品画会邀请了多位丹青妙手,还有很多急于扬名的新人。
杨胜秋初到京城,他带了自己的画作参加,并且得到了冯彦行的亲自点评。
冯彦行对他大加赞赏,并且送给他一柄自己亲绘的折扇,也就是那一次,杨胜秋见到冯顺。
后来杨胜秋高中状元,冯彦行再次举办品画会,却没有给他下帖子,杨胜秋还以为这位丹青圣手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没想到今天的赏花会,冯彦行竟然让冯顺来接他。
杨胜秋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面子,更不会认为这是冯彦行的主意。
他见过冯彦行,冯彦行潇洒豪迈,不拘一格,专门派马车来接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这不是冯彦行的风格。
杨胜秋想到了冯恪,或者三皇子。
若还是在几天前,他或许会婉拒,然而现在,他没有拒绝,欣然坐进那驾华丽的马车。
他想起了小囡囡以及那封被他烧毁的信。
他现在不是清风明月的状元郎,他还是那场杀戮的漏网之鱼,当务之急,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而冯恪,就是他现在能够找到的最大靠山。
马车缓缓驶离,坐在车厢里的杨胜秋没有看到,又有一驾马车驶进了他家住的那条巷子。
他没有看到,但是和车把式坐在一起的冯顺却看到了,不仅看到,他还认出了那是谁家的马车。
虽然那马车同样没有家徽,但是冯顺是冯恪为儿子精心挑选出来的家生子,他不但忠诚可靠,而且还有一双利眼。
这驾马车是董家的,而京城那位已经致仕的翰林大学士董庆林,就是太子妃的叔父!
董家一门书生,虽然没有实权,可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却有很高声誉,且,董家出了一位太子妃!
如果运气好,董家有可能出一位皇后。
可这也要太子有那个福气才行。
冯顺微微眯起眼睛,太子也想拉拢杨状元这件事,他要尽快禀告给首辅大人。
而杨胜秋此时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认识董庆林,他初入翰林院,而董庆林已经致仕,按理说彼此不会再有交集,然而就在他进翰林院的第一个月,正逢董庆林寿辰,翰林学士亲自带领一众翰林前往董府祝寿,其中也包括在翰林院任修撰和编修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董庆林很高兴,还邀请他们三人去书房看他刚刚搜罗来的几本古书。
不过,董庆林毕竟已经致仕,杨胜秋与他也只见过这一面。
马车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佳宁长公主府。
赏花会设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此时已是衣香鬓影,花团锦簇。
杨胜秋很快便见到了佳宁长公主的儿子赵文景。
佳宁长公主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和离,和离后诊出喜脉,十七岁生下一对孪生子,赵文景和赵文亭。
兄弟二人尚未满月,当时还是淑妃的孟太妃便求了太上皇,给兄弟二人赐姓赵。
这兄弟二人虽然姓赵,却也没有引起太上皇的关注。
萧真虽然不记得太上皇的相貌,可他年幼时也进过宫,见过太上皇。
可是赵文景和赵文亭兄弟,却是连逢年过节的宫筵也没有参加过,更是从未见过太上皇。
然而太上皇却对佳宁长公主很好,一直以来,佳宁长公主得到的赏赐都和佳宜长公主一样,高于其他公主。
杨胜秋看到赵文景,便想到他在翰林院听到的传闻。
太上皇之所以疏远这对兄弟,是因为佳宁长公主的亲事。
佳宁长公主看上了一位姓洪的寒门进士,太上皇和孟太妃都不满意,可她却爱得痴狂,最终太上皇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是也不过一年,佳宁长公主便和离了,她在和离之后生下两个儿子,太上皇让她把孩子送回洪家,佳宁长公主以死相逼,硬是把两个儿子留在身边,还求太上皇赐姓,为此,御史们纷纷上书,痛斥佳宁长公主行为不当,太上皇烦不胜烦,因此对这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外孙也厌恶起来。
不过,永嘉帝却对这两个外甥青眼有加,尤其是在萧真“去世”之后,永嘉帝对在京公主的儿女们非常重视,隔三差五便有赏赐,还会召他们进宫考较学问和武功。
尤其对赵文景和赵文亭兄弟格外看重,因此,这对兄弟如今是京城贵族圈子里的红人。
赵文景亲自做陪,把杨胜秋引荐给他的朋友和表兄弟们,面对众人或欣赏或好奇或不屑一顾的目光,杨胜秋应对自如,谦和有加,既不拘谨又不骄傲,他的博学多才和儒雅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他的寒门出身。
而就在不远处,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他,那双眼睛的主人坐在一株花树后面,风吹过,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少女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一抹嫣红。
“明儿,原来你在这里。”一名少女匆匆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妹妹,见她衣裳整齐,刚刚松了一口气,一低头,却看到妹妹藏在罗裙下的脚。
左脚的绣鞋好好的,右脚却只着罗袜。
“你的鞋子呢,还有,春樱去哪了?”她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问道。
叫明儿的少女扁了扁小嘴,眼圈儿红了:“刚才我被人推了一下,鞋子陷进泥里了,好在咱们带了备用的衣裳鞋袜,春樱去给我拿了。”
姐姐轻声安慰:“好在人没事,对了,是谁推的你?”
明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映出一道月影:“一个是青川县主的小姐妹,就是叫郎玉玉的那个,另一个不认识,好像是姓范。”
姐姐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县主的跟班也敢欺负公主了,那郎玉玉的父亲上个月才调到京城,也不过是个从四品。”
明儿苦笑:“皇姐,咱们算哪门子公主啊,佳宜姑姑、佳宁姑姑和佳安姑姑,还有四妹妹,她们才是公主,至于咱们,不过就是孤女而已。”
姐姐叹了口气,姐妹俩相对无言。
这时,丫鬟春樱小跑着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到。
“公主,绣鞋取来了,奴婢侍候您穿上。”
看着和左脚一模一样的绣鞋,慧明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让人看到她只穿着一只鞋,又要被人嘲笑了。
姐姐慧心拿出帕子,替妹妹拭去眼角的潮湿。
她们是孝康皇帝的女儿,虽然长在京城,又有公主的封号,可在皇室之中却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这些年来,她们最不愿意出席的便是如今天这样的场合,每当这个时候,她们永远是被孤立的。
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不是茶水洒到身上,就是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小丫头撞倒在地,甚至还曾当众落水。
她们和那些京城贵女无怨无仇,可那些人却还是会捉弄她们,因为在那些人看来,她们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平时她们就没少欺负咱们,今天肯定更不会放过咱们了,要不咱们就在这里躲着吧。”慧明公主说道。
今天的赏花会,虽然邀请了很多贵女,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赏花会,就是想为三位公主挑选驸马。
而其他贵女,无论身份多么高贵,都只能在三位公主挑剩下的人里物色如意郎君。
就凭这个,也足能让她们姐妹当众出丑的了。
这三位要挑选驸马的公主,个顶个的身份尴尬。
除了孝康皇帝的两个女儿,慧心公主和慧明公主,还有佳乐长公主。
佳乐长公主虽然是太上皇的女儿,可她的生母却是废后王氏。
如果王氏没有被废,佳乐长公主便是太上皇唯二的嫡公主之一,如佳宜长公主那般高贵。
可惜她运气不好,尚未记事王皇后就死在冷宫里了,佳乐长公主的身份比两个侄女好不到哪里去,还要经常被丽太妃立规矩。
若今天挑选驸马的是其他公主,贵女们哪里敢和公主们一争长短,可偏偏是这三位,可想而知,贵女们哪里甘心,凭什么要拣她们挑剩下的?可是事实便是如此,她们虽然不受待见,可却有公主封号。
慧心公主知道妹妹是害怕了,她既心疼又无奈,瞥见远处有男子的身影,她轻声问道:“明儿,你可有留意到今天的宾客?可有看中之人?”
慧明公主轻咬樱唇,摇摇头,脸颊却更红了。
姐妹俩相依为命,从小一起长大,看到妹妹这个样子,慧心公主便猜到几分,她笑着问道:“明儿看上的是哪家的公子?”
慧明公主终于抬起头,目光透过花树的枝桠,却已看不到刚才还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那群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衫,面如冠玉,飘逸出尘。”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人,只是一面,那人便刻进了少女心中。
慧心公主为妹妹有了意中人而高兴,可是心里却又涌进一阵失落。
妹妹有了心上人,而她与她的心上人,却已天人永隔。
察觉到姐姐的失落,慧明公主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柔声说道:“姐姐,这既是为咱们办的相亲会,你就多看看吧,或许能有一人”
没等妹妹说完,慧心公主便摇摇头:“不会有的。”
她苦笑一声:“我们年龄大了,总是要成亲的,就随他们安排去吧,总不会是哑子瘸子,大不了就是去和亲。”
话虽如此,可是姐妹俩全都知道,永嘉帝顾及颜面,即使真的需要公主和亲,也不会是她们,大雍朝多的是皇亲国戚,随便挑一个宗室女送去和亲,都比孝康皇帝的女儿更合适。
所以正如慧心公主所说,只要皇帝想让她们成亲,挑选的驸马就不会太差,再说,大雍朝的公主,除了佳宜长公主以外,就没有第二个夫妻长久的,要么和离,要么寡居。
但是她们还是想要成亲的,因为成亲以后,她们就有了自己的府第,只要关上门,就不用看人脸色了。
而此时,园子的一处花亭里,青川县主正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坐在她面前的是三皇子妃冯佳荷,而站在青川县主身后,陪着她一起挨骂的是郎玉玉和范秋筠。
冯佳荷很生气,她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长公主府!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在这里捉弄她们。怎么?担心被她们抢了你看上的男人?知不知羞?要不要脸?”
青川县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皇子妃训斥她,她不敢反驳,可她也不后悔,她只是生气郎玉玉这个笨蛋,只让慧明公主弄脏了鞋子。
按她原本的计划,是要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让慧明公主掉进湖里,再让长公主府的家丁把她救上来。
她讨厌慧明公主,从小就讨厌她。
第145章 疯兽(两章合一)
青川县主出身宗室,她家祖宗还有个辅国公的封号,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就什么封号也没有了。
而她之所以尚未出嫁便被封为县主,并非得益于父兄,而是她自己。
十七年前,许太嫔生下佳柔长公主,太上皇晚年得女,龙颜大悦,得知就在同一天,宗室营的赵劲松家里也生了一个女娃娃,太上皇心情正好,道:“这也是个有福的孩子,封个县主,等她稍大一些,就进宫陪小公主读书吧。”
青川县主的封号就是这样来的。
赵劲松家里出了一位县主,如同祖坟冒青烟,可想而知,青川县主从小便倍受宠爱,说一不二。
她八岁时进宫,给佳柔长公主做伴读,她虽然娇纵,但在宫里倒也收敛,只是佳柔长公主受太上皇影响,小小年纪一心向道,虽未出家,却时常出入紫竹观,更是拜了坤道玉丹真人为师,至于青川县主这个伴读,佳柔长公主自是不需要了。
青川县主虽然只做了一年伴读,但也算是镀过金的,不久之后,她便和冯恪幼女冯佳荷成了手帕交。
去年冯佳荷摇身一变成了三皇子妃,赵劲松一家便也成了三皇子的人。
皇子不能与朝臣来往过密,但是宗室却不同,宗室是亲戚,因此,现在三皇子有很多差使,都是交给赵劲松父子去办。
这样一来,有好有坏,好处是赵劲松抱上了三皇子的大腿,日后三皇子登基,他家既是宗室又是亲信,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把老祖宗的辅国公拿回来。
坏处便是青川县主在冯佳荷面前的地位急转直下,从手帕交变成跟班,而且还有变成丫鬟的趋势。
没办法,赵劲松父子能力有限,三皇子交给他们的都是脏活累活。
父兄如此,青川县主不是丫鬟还是什么?
青川县主心有不甘,可是在皇权面前,她的娇纵什么都不是。
她想要改变这种状态,她想让冯佳荷高看她,父兄靠不上,那就只能指望未来夫君了。
如今三皇子想要招揽人才,青川县主心里清楚,如果她能嫁个有权有势有前途的人家,冯佳荷一定不会再对她呼来喝去。
因此,今天的赏花会,对于青川县主很重要。
她对付慧明公主,一是她当年在宫里时就讨厌从小就比自己漂亮温柔的慧明公主,二来也是想让两位公主为自己让路。
可惜,她能想到的阴招有限,两位公主又早有准备,她的招数在冯佳荷看来,便是既愚蠢又可笑。
她坐在一旁生闷气,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在宫里,我见过慧心偷看萧真,她还给萧真送过扇坠,萧真不要,她把那扇坠塞到萧真怀里便掉头跑了。
不过萧真转手就给佳柔了,慧心一定喜欢萧真。”
闻言,冯佳荷一怔:“真有此事?以前为何没听你提起过?”
青川县主叹了口气:“那时我只有八九岁,萧真也只有十岁,慧心和我们差不多大,谁能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呢。
你们不知道她脸皮有多厚,看到佳柔拿着她送的扇坠,她还夸萧真懂事,得了好东西就孝敬小姨。
当时我也不懂,还以为真是这样,就在刚刚,我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她喜欢萧真,萧真看不上她,她又硬要给,萧真没办法,就把她送的东西转手就给了自家小姨。”
佳柔长公主虽然比萧真年龄小,可却是他的小姨。
冯佳荷终于露出了笑容,但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惋惜:“可惜那萧真是个短命的,唉,他的死讯传来,三爷伤心了好一阵子。”
青川县主心道:谁说不是呢,若是萧真还活着,她想尽办法,也要嫁进佳宜长公主府。
都是长公主的儿子,萧真无论是相貌才华还是出身,全都高过赵文景兄弟,最重要的是,萧真姓萧,不姓赵,她和他不是同姓,是能通婚的
冯佳荷的目光从青川县主移到郎玉玉的脸上,郎家是依附冯家的,父亲很看好新科状元杨胜秋,而郎家对杨胜秋有知遇之恩,其实郎玉玉嫁杨胜秋再合适不过,可惜郎家夫妇心比天高。
冯佳荷在心中冷笑,目光一闪,便看向站在一旁的范秋筠。
这三人之中,范秋筠出身最低,但是若论有钱,赵劲松和郎大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范家
三皇子要笼络人才,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她冲着范秋筠招招手:“你刚来京城,可还习惯?”
而此时在佳宁长公主府的园子里,杨胜秋正在和一群公子哥谈笑风生。
正在这时,长公主府的一名小厮跑了过来:“几位爷,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全都到了。”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相迎。
他们刚刚走出长廊,便看到缓步走来的一众贵人。
三位贵人当中,太子的相貌最是普通,若不是有个鹰钩鼻,就是那种很难被人记住的大众脸,是鹰钩鼻救了他,给他那张平凡的脸上增加了几分锐利。
和太子一起来的是他的两个妻舅,董家的两位公子。
三皇子是众皇子中长得最像皇帝的,他的脸几乎就是永嘉帝的翻版,也难怪永嘉帝喜欢他,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陪着三皇子一起的,则是冯二公子冯彦行,和冯三公子冯彦标。
五皇子只有十八岁,眉宇间透着青涩,他是众皇子中最会读书的,如今在户部观政。
和五皇子一起来的,是定国公世子邓峥、宝庆侯府二公子朱清,还有一位,虽然既非勋贵子弟,又不是新科进士,但是在场的公子们,对他并不陌生,他便是最近一年才在京城展露头角的甄贵甄公子!
众人上前给三位贵人行礼,太子微笑:“你们几个还是孩子时,孤便认识了,倒是后面那几位,可是今年的新科三甲?”
众人这才让出位置,让站在最后面的杨胜秋和榜眼、探花走上前来,其实当日琼林宴上,他们远远见过这三位皇子,只是当时当着皇帝的面,皇子们守着规矩,不便和进士们亲近。
聊了几句,三皇子问道:“咦,燕侠没来?”
有人笑着说道:“这种场合,燕侠从不会来,人家是大侠,要惩奸除恶。”
太子和三皇子全都笑了,其他人见了也跟着一起笑,五皇子却没有笑,他轻咳一声,说道:“这很好笑吗?”
三皇子心中一凛,该死,他怎么忘了,老五是带着朱清一起来的,那朱清就是朱玉的弟弟。
刚刚那人说燕侠惩奸除恶,这不就是在骂朱玉就是奸恶之徒吗?
京城里谁不知道燕侠正在查朱玉的案子啊。
三皇子立刻说道:“哥哥错了,不该笑。”
说着,他走到邓峥和朱清面前,笑着对二人说道:“我可听说你们两个最近赚了不少银子。”
二人一怔,忙道:“不敢不敢,我们就是赚点零花钱而已。”
二人说完,又齐齐看向站在一旁的甄公子,三皇子嘴角含笑,说道:“听说甄公子把如意舫买下来了?”
甄公子:“初来乍到,就是寻了个住处而已,让殿下见笑了。”
三皇子哈哈一笑:“如意舫风景怡人,本皇子有处园子,风景也不错,甄公子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甄公子:“荣幸之至。”
三皇子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笑着说道:“那就说定了,三日后本皇子设宴,甄公子一定要来。”
甄公子再次谢过。
太子和另外两位皇子没有久留,很快便由赵文景赵文亭兄弟陪着,去见佳宁长公主去了,不过,他们临走时,叫上了杨胜秋。
其他人见了,有那有心的人,也跟在后面。
邓峥、朱清和甄公子三人并没有跟着一起去,但凡跟着一起去的,都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结亲的,他们三人当中,邓峥已婚,朱清虽未订亲,可他上面还有朱玉,暂时轮不到他,至于甄公子,就更不在贵女议亲的人选之内了。
所以今天他们三人就是来凑数的,他们甚至连请帖都没有,若不是五皇子带着他们,他们甚至进不来。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邓峥对甄公子说道:“三皇子一定是知道了五皇子跟着咱们一起赚钱的事了,他也想入股。”
甄公子说道:“应该是了。”
邓峥听出他的为难之意,安慰道:“其实三皇子处事也算公允,有他参与,你在京城的生意只会更加顺利。”
甄公子苦笑:“我只是不想太过张扬,我更喜欢闷声发财。”
邓峥和朱清都笑了,他们也喜欢闷声发财,可惜五皇子是个爱显摆的,跟着他们赚了几万两银子,便藏不住了,花钱如流水,三皇子用脚趾头也能猜出他这钱是哪里来的。
甄公子望着三皇子远去的身影,心情愉悦。
筹谋了一年,他终于要走进三皇子的圈子了。
而杨胜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跟着三位贵人往女眷那边走去。
佳宁长公主也没想到太子和三皇子竟然全都亲自来了,她虽然是他们的姑姑,可是她是聪明人,怎会在他们面前摆长辈的架子。
太子和两位皇子也很喜欢这位姑姑,三人陪着佳宁长公主聊了几句,佳柔长公主便带着慧心慧明两位公主来了。
三皇子妃冯佳荷也带着一众贵女走了过来。
一番见礼之后,杨胜秋便站到了佳宁长公主面前,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件任人挑选的东西。
但是他没有尴尬,依然是一副好气度。
接下来佳宁长公主、太子和两位皇子全都出了彩头,贵女和青年才俊们纷纷一展才艺。
冯彦行当场做画,杨胜秋为之赋诗一首,青川县主抚琴,郎玉玉跳了一曲霓裳舞,就连刚到京城不久的范秋筠也展示了她的一手好字
一片欢声笑语中,邓峥、朱清和甄公子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离开佳宁长公主府的时候,甄公子忽然想到什么,对朱清说道:“最近京城多事之秋,你和令弟不如出城几日。”
朱清一怔,但他没有多问,甄公子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废话的人。
他既然好心提醒,那定然是有他们兄弟必须出城的原因。
“说的也是,前阵子外家来信,舅舅刚得了一个大胖孙子,他老人家对我们兄弟一向视如己出,现在他有喜事,我们当然要亲自恭贺,邓兄、甄兄,小弟要出城,就先行一步了!”
朱清告辞,连宝庆侯府都没回,让小厮回去给朱二老爷说了一声,便带着朱信出府,兄弟俩在城外汇合,便去了二百里外的舅舅家。
见甄公子让朱清出城,邓峥猜到一点,低声说道:“该不会是那案子有眉目了吧?”
甄公子点点头,没有多言。
就在这天夜里,燕侠带人忽然敲响了宝庆侯府的大门,这已是他第二次来宝庆侯府抓人了,这次他要抓的,依然是宝庆侯世子朱玉!
朱玉尚未痊愈,还在春晖堂养伤,魏老夫人岂肯让人把他带走?
可是朱侯爷又没在府里,燕侠一定要抓人,魏老夫人上次就没能拦住,这一次还是不行。
只是朱玉却不像上次那样嚣张,他一直都在笑,而且很配合,他让人把他扶起来:“本世子跟你们走,不用上枷。”
侯夫人马氏闻讯赶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的儿,你不要犯傻,他们不敢抓你的,你不要跟着他们走啊!”
朱玉看着马氏,忽然笑了,自从他受伤之后,只见过这女人两次,一次是他刚被送回府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这个女人没来看他的时候,一直在照看另一个女人怀的贱种,那贱种没有了,这女人哭得死去活来。
笑话,真是笑话!
他笑着笑着,忽然对马氏说道:“你凑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马氏一怔,下意识地向朱玉身边靠近,可是下一刻,朱玉却张口咬在了马氏的脸上!
这一刻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马氏吃痛,大声惨叫,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就连燕侠也怔住。
他办过很多案子,也抓过很多穷凶极恶的凶徒,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朱玉这样的。
马氏早已疼得昏死过去,丫鬟们乱成一团,魏老夫人怔怔地看着状如疯兽的朱玉,抖如筛糠。
第146章 朕不答应(两章合一)
忽然,朱玉向她伸出手:“祖母救我!孙儿不想死,孙儿还想给祖母尽孝,祖母,你最疼孙儿的,是不是?”
朱玉的嘴巴上还沾着马氏的鲜血,可是他的声音却温柔如女子,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娇憨,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孙女正在向祖母撒娇。
魏老夫人混乱的大脑忽然清醒,是啊,这是她的玉儿,虽然没有了子孙根,可还是她的孙子,与她血脉相连的孙子!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朱玉面前,握住了朱玉伸出的手。
朱玉忽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祖母,你去求丽太妃,为我求娶赵云暖,就是梁王府的大郡主,只要她嫁过来,我就得救了,咯咯咯。”
朱玉的笑声尖锐,如同利刃刺进魏老夫人的耳膜,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要求娶她?梁王不会答应的。”
如果是一个月前,朱玉想要求娶谁,哪怕是公主,魏老夫人都会千方百计为他求来。
更何况,赵云暖出身高贵,除了年纪大了一点点,也能勉强配得上她的玉儿。
可是现在,玉儿没了子孙根,即使丽太妃同意这门亲事,梁王府也不会答应。
“好孩子,咱们换个人,那赵云暖是个老姑娘,且还在孝期里,再说,祖母听说她粗鲁蠢笨,哪里配得上你,你若是喜欢宗室女,祖母就从宗室营里给你挑一个,保证比赵云暖年轻漂亮又听话的,好不好?”
朱玉眯起眼睛,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梦,不,那不是梦,那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
前世,他一定是被燕侠杀死了,燕侠之所以会杀他,就是因为赵云暖。
这一世,凭什么他早早就没了子孙根,而赵云暖却还是个干干净净的黄花闺女,凭什么?
他和赵云暖是御赐的亲事,是拜过堂的,哪怕到了这一世,赵云暖也应该是朱家妇,生是朱家人,死是朱家鬼,她死也要死在朱家,哪怕下一刻他便要落入万丈深渊,也要拉着赵云暖一起跳下去!
这是赵云暖的宿命,前世她没有逃出宝庆侯府,这一世,她还要进来,还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朱玉开心极了,忽然,耳边传来燕侠的声音:“说够了吗?走了!”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响雷,让朱玉的身体猛地一震。
燕侠,该死的燕侠!
前世,如果没有燕侠,赵云暖死就死了,梁王府的人全都死绝了,谁会给她申冤?
可是燕侠却为了她不惜与宝庆侯府为敌,求告无门,他甚至不惜亲手杀人。
可惜没能看到燕侠的下场,皇帝会惩罚他的,祖母也不会放过他,燕侠会偿命,哈哈,前世燕侠一定被凌迟了,对,凌迟!
朱玉越想越开心,他转过身来,看向燕侠,天气炎热,燕侠满头大汗,古铜色的皮肤亮晶晶的,每个毛孔都焕发着热气腾腾的生机,就连脸上尚未痊愈的血痕都透出阳刚之气。
朱玉从小就认识燕侠,但他从未如现在这样近,这样仔细地打量过燕侠。
若是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卫国公世子的身份,这燕侠,也不过就是一个粗汉子,和那些乡野村夫没有区别。
这样一想,朱玉又开心了,无论出身还是样貌,他全都不比燕侠差,至少前世是这样的。
而这一世
也不过就差了一条子孙根而已!
朱玉脸上时而欢喜,时而又咬牙切齿,燕侠的眉头锁成川字,老爹诚不欺他,太监们果然全都莫名其妙。
“磨蹭什么,快走!”
燕侠一声大喝,手中铁链一抖,精准无误地套在朱玉的脖子上。
魏老夫人惊呼一声,朱玉身不由己,被燕侠拖着向外走去。
朱玉再次被燕侠抓进刑部大牢,次日一早,这个消息便惊动了整个京城。
“原来当了太监还要坐牢啊。”
“也不知道朱世子是关在男牢还是女牢啊。”
“燕大侠可要为难了,把人抓了还要操心关在哪里的问题。”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操心朱世子关在哪里。
而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御史们全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明明燕侠无旨擅闯宝庆侯府,冲撞了一众女眷,若是往常,足够十名御史骂上一个时辰的,可是今天,御史们仍旧口若悬河,可却没有一句话提到燕侠和朱玉。
不仅是御史们,就连朝中那几个喜欢指手划脚的老家伙,也对昨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开玩笑,没见卫国公正虎视眈眈看着呢,谁敢说燕侠做的不对,老燕家那一窝子下午就去你家拆房。
永嘉帝心里清楚,风向变了,宝庆侯府的气数快到头了。
下朝之后,永嘉帝便想去皇后那里,赏花会之后,皇后拟出几位驸马人选,他已经看过,所以今天想去和皇后说一下。
可是刚刚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丽太妃有请。
永嘉帝无奈,只好改道去见丽太妃。
一旁的张公公使个眼角,小内侍便去打听消息,很快,消息便打听到了。
魏老夫人去见过丽太妃!
永嘉帝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宝庆侯府有事,魏老夫人便进宫见丽太妃,然后丽太妃便把难题抛给朕。
永嘉帝甚至怀疑,魏老夫人莫非是救过丽太妃的命,否则丽太妃为何会对魏老夫人无条件相助?
不过,即使真的有救命之恩,也早就还清了,丽太妃可不是老实懦弱的性子,如果换成别人这样贪得无厌,她早就烦了,可是对魏老夫人,她却像是毫无脾气,任由魏老夫人予取予求。
思忖之间,撵车已经停下,永嘉帝收回思绪,虽然不想,可还是要去面对丽太妃。
果然,和以往每次一样,母子二人寒暄几句,丽太妃便进入正题。
只是这一次,丽太妃说出的话,却让永嘉帝怔了怔。
朕没有听错吧,丽太妃竟然让朕为朱玉和赵云暖指婚?
朕的确曾有此意,可那时朱玉还是完整的,而现在朱玉和太监无异,连朕都不敢去想的事,丽太妃,不,是魏老夫人却敢!
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认为朕会答应将梁地郡主许配给一个太监?
朕若是真这样做了,就会成为后世史书里的昏君!
哪怕朕让赵云暖去和亲,也好过把她嫁给一个太监!
哪怕没有后世的史书,满朝文武就能让朕不得安宁。
不仅是赵云暖,任何一个宗室女都不能。
这是皇室的底限!
永嘉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丽太妃却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一抹狠意。
皇帝生气了。
丽太妃有些心虚,她又不是真的傻,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件为人诟病的事?
她当然知道,但是魏老夫人那看似温柔,实则威胁的语气,令她不得不将这件事揽在身上。
“玉儿身体没有大碍,顶多就是不能开枝散叶,可是宝庆侯府还有其他男丁,从他的堂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和亲生的没有两样,都是朱家的血脉。
那赵云暖若是贤惠,一定不会反对,不用十月怀胎,也不用承受生育之苦,白得一个男丁,这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永嘉帝的嘴角抽了抽,这要多大的脸,才会如此痴心妄想。
“母妃,您可知赵云暖的身份?”
丽太妃岂能不知,她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她的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皇帝,皇帝下旨指婚,梁王府不敢不从。”
永嘉帝冷笑:“朕若不想下旨指婚,宝庆侯敢不从吗?”
丽太妃一怔,没想到皇帝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心中涌起一阵烦燥,说道:“那玉儿也是个痴情的,对赵云暖情根深种,赵云暖若是知道有人对她心仪已久,说不定也会感动呢,到时皇帝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美事。再说,赵云暖已经二十了吧,待到孝期过了,她就二十二了,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哪里还能嫁得出去,更没有什么好姻缘,也就是玉儿不嫌她年纪大,她进门便是世子夫人,她还不知足吗?”
“呵呵,”永嘉帝笑出声来,“朕倒是今日才知道,我赵家的女儿,竟然还会嫁不出去?”
丽太妃怔了怔,她太清楚皇帝的这声冷笑意味着什么。
她的这个儿子,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
丽太妃忽然有些怕了,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像是隔了一层。
她有些后悔了,不该在这件事上触霉头。
“算了算了,皇帝若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好,那就算了,本宫在宗室里挑挑吧。”
话音一落,永嘉帝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母妃,您就是想用这门亲事令赵氏皇族蒙羞吗?”
丽太妃吓了一跳:“就是在宗室营里随便挑一个,哪里就会令皇室蒙羞了。”
“那也不行!”永嘉帝声色俱厉,拍案而起,“朕这便下旨,夺了朱玉世子之位,让刑部秉公办案,王子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小小的朱玉!”
永嘉帝没给丽太妃开口的机会,拂袖而去,留下丽太妃怔怔而立,良久,她忽然反应过来,不行,不能这样,若是夺了朱玉的世子之位,魏老夫人岂肯罢休?
不,如果刑部真的秉公办案了,朱玉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玉是魏老夫人唯一的亲孙子,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魏老夫人会怎么做?
丽太妃想了想,还是让身边的心腹出宫,告诉魏老夫人,皇帝不同意这门亲事,而且暗示朱玉这次的案子怕是会很棘手。
一个时辰后,心腹回来,带回一只锦匣。
“魏老夫人让奴婢把这个带回来,请您过目。”
丽太妃秀眉微蹙,对心腹说道:“打开吧。”
心腹小心翼翼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目瞪口呆。
那是一张破鱼网。
鱼死网破!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瞬间便蔓延全身,明明是炎炎夏日,丽太妃却全身冰冷,宛若身处寒冷冬季。
她太了解这位从姐了,说到办到,且,除了对自己的儿子孙子,她这位从姐对任何人都是冷酷无情。
丽太妃不用深想也能猜到,魏老夫人所谓的鱼死网破是什么意思。
不,那件事不能提,永远也不能提,无论是魏老夫人还是她自己,都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既然如此,那就让魏老夫人,连同这个秘密一起埋葬吧。
丽太妃眼底闪过杀意,她对心腹说道:“御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吧,陪本宫出去看看。”
永嘉帝心情不好,却还是去了皇后宫里,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他刚刚龙颜大怒。
皇后呈上那份驸马候选人的名单,同样的名单,永嘉帝也有一份,皇后手里的是备份的。
其实永嘉帝对这份名单还是很满意的,皇后不但善解人意,而且还顾全大局,这份名单里的人选,严格说来全都合适。
要么是除了一个爵位便什么都没有的勋贵子弟,要么就是寒门出身的新科进士。
且,这些新科进士既没有前二十的,也没有考上庶吉士的,他们的前途一眼望到头,在人才济济藏龙卧虎的京城,他们只能算是平庸之辈,怕是终其一生,只能止步于五品的位置。
那日的赏花会上发生的事,永嘉帝一早便知道了。
杨胜秋出类拔萃,惹得众多贵女对他暗送秋波,永嘉帝原本还担心皇后把他列在候选名单上,没想到皇后压根就没有把他写上去。
杨胜秋此人,朕是准备用起来的。
永嘉帝手中的朱笔,在一个名叫代凡的名字上勾了一笔,对皇后说道:“这个代凡无父无母,在善堂长大,适合佳乐。”
佳乐长公主胆小懦弱,皇室能给她的不多,刚好够养个驸马,若是拖上驸马身后的亲族,怕是就养不起了,代凡只有一个人,正好合适。
永嘉帝又在一个叫高兰德的名字上勾了一笔:“此人虽然只是会试第五十八名,出身也是小世家,可却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大儒,足够给慧心做驸马了。”
说到此处,永嘉帝想起了另一个书香门第聂家,老梁王妃聂氏的娘家,被朱玉在花楼里捅死的那位,便是聂家的二老爷。
那也是书香门第,真是笑话。
但是永嘉帝很快便想到了赵云暖,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对皇后说道:“梓童,京城勋贵子弟当中,有没有和赵云暖年纪相当又没有婚配的?”
勋贵子弟成亲都早,即使没娶正妻,也会有小妾,说不定庶子庶女都有几个了。
皇后略一思忖,便想到一人:“卫国公世子就没有成亲啊。”
她记忆深刻,前阵子燕侠受伤,国公夫人进宫,字字血声声泪,说她儿子可怜,二十多了还没有成亲,连个通房都没有,若是让魏老夫人给打死了,都不能葬进祖坟。
第147章 杀人凶手(两章合一)
永嘉帝怔住,他怎么忘了,燕侠就没有成亲。
燕侠?
若是给燕侠和赵云暖赐婚
永嘉帝在心里快速衡量这件事的利与弊,最近一段日子,派去梁地的探子送回消息,老梁王薨逝之后,梁地在短时间里的确乱了一阵,但也只是一阵而已,自从赵廷晗回到梁地,梁地便日渐平稳,如今更是一派欣欣向荣。
而根据探子掌握的情况,赵廷晗一直住在王陵,就连大婚,也没回梁都,迎亲送亲都是由堂弟赵廷师代为进行。
而大婚之后的三朝回门,新出炉的梁王妃孟氏是由大郡主赵云暖陪着一起回娘家的,在那之后,孟氏便来往于王府和王陵之间,疲惫之态顿显,而赵廷晗则依然住在王陵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大夫。
永嘉帝心里清楚,梁地能有现在的稳定,赵廷晗起到的只是稳定军心的作用,而让梁地继续发展的,则是大郡主赵云暖。
赵云暖之于梁地的重要性,非但没有因为赵廷晗的回归而改变,相反,病弱的赵廷晗远比年富力强的老梁王更加倚仗赵云暖。
而探子还探听到其他消息,那便是老梁王妃聂氏在王府地位堪忧,赵云暖对外声称聂氏抱恙,谢绝探病,并且堂而皇之,往聂氏的寝宫里安插人手,将聂氏看管起来。
而造成这对母女反目的导火索,则是老梁王的养女。
那养女平时住在庄子里,很少回府,偶尔回去,却被聂氏打骂,养女一气之下便离府出走,又回到庄子里。
赵云暖对这个义妹疼爱有加,得知此事大动肝火,与聂氏大吵一场后,母女俩彻底反目。
老梁王膝下有个养女,永嘉帝早就知道,老梁王上过折子,说那女娃与自己死去的幼女有几分相像,动了恻隐之心,将那女娃收为养女,奏请皇上,给养女赐姓。
不过是个养女而已,永嘉帝便准了,给那女童赐了赵姓。
再后来,探子便送回消息,老梁王找了一个年轻姑娘给那个养女做师父,给了养女一座连着庄子的山,师徒俩便搬出王府,去山上住了。
对此,永嘉帝并不在意,大雍朝受太上皇影响,男女老少都以修仙为荣,佳柔长公主就是一个例子,十几岁的小姑娘,连皇宫都很少回来,大多时候全都住在道观里。
因此,在永嘉帝看来,赵时晴和佳柔长公主一样,就是去山上修行了。
一个小道姑而已,又是养女,翻不出水花来,如果不是赵云暖为了她和聂氏反目,永嘉帝甚至早就忘了老梁王还有一个养女的事了。
不过,想起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在永嘉帝的意识里,赵时晴即使没有出家,也是和佳柔长公主一样的居士,外加修仙爱好者。
当然,永嘉帝根本不记得“赵时晴”这个名字,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宗室女,不配在永嘉帝面前拥有姓名。
此时永嘉帝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还是因为赵云暖。
赵云暖对于梁地太重要了。
所以,让赵云暖代替赵廷暄进京为质,早已不是后宅妇人不合逻辑的小算计,这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事!
然而,大雍朝从未有过让女子进京为质的先例,永嘉帝不想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好在赵云暖云英未嫁。
想让赵云暖交出手中的权力,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去死。
可是赵云暖不是赵廷晗,她年轻体健,若是让她像老梁王那样暴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至少是在赵云暖尚未成亲的时候,她是不能死的。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囚禁,给她一个罪名,把她关起来。
然而,这同样难以实施,赵云暖并非朱玉,想要抓住她的把柄难于登天。
但是所有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例来囚禁女子的地方,不仅是监狱,而有家、后宅!
不能让女子进京为质,但却可以让她嫁到京城,再把她囚于后宅之中,让她陷在后宅琐事之中,无法挣脱,磨去她的锐气,耗去她的生机,让她崩溃,让她凋零,让她变成后宅里的一缕孤魂
永嘉帝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燕侠和他背后的卫国公府,忠心是绝对忠心,可是惹事也是真的能惹事。
永嘉帝摇摇头,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与此同时,被永嘉帝念叨的燕侠并没有提审朱玉。
他把朱玉关在上次的牢房里,没错,就是那间华丽舒适,却又令朱玉不寒而栗的牢室,那里是朱玉的噩梦,是暗夜惊魂,是老鼠的牙齿,是他的断子绝孙处。
朱玉像野兽一样嘶吼:“放老子出去,老子不要在这里,快点放老子出去!”
看守朱玉的还是上次那名看守,他像上次一样,搬把椅子坐在外面,靠着门,吃着花生。
那次的事情,刑部大牢里的所有人全都受到影响,每人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而刘七虽然没有被罚,却也没有留在刑部大牢,而是去了刑部位于城外的另一处监狱,虽然离家远,但是据说每个月多给半两银子。
看守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原本很伤心,没想到那天他下值回家的路上,见一个胖老头摔倒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看守不忍心,便把他扶了起来,胖老头说要去找他的宝贝大孙女,看守担心他再摔倒,便好心地把他送到和孙女约好的茶楼里。
胖老头的宝贝大孙女看上去有几分面善,看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当然,他也没敢多看。
祖孙俩感谢他出手相助,送给他一锭金子,他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
那锭金子足足十两,抵得上他十年的俸禄了。
有了这笔钱,怀孕的妻子养得水灵灵的,全家的生活都得到了改善。
所以现在看守的心情很好,哪怕又被调来看管朱玉那个疯子,他也安之若素。
他甚至拿出两颗棉球堵住了耳朵,这种棉球是他让妻子照着刘七给他的棉球做出来的,效果特别好,现在大牢里的看守都在用。
朱玉喊叫了一会儿,嗓子哑了,却仍然没人理他。
现在虽然是下午,可是牢房里却阴风阵阵,朱玉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自从进了这间牢房,两腿中间便开始疼,疼得他满头冷汗,坐立不安。
可是无论他喊得多大声,也没有人搭理他。
朱玉很害怕,天色渐暗,牢房里没有点灯,影影绰绰间,朱玉看什么都像老鼠。
就连他的脚也像老鼠。
朱玉连忙把脚缩进袍子里,藏起来就没人能找到他们了。
可是下一刻,他的手也变成了老鼠,朱玉忙把手藏到背后,但是他一低头,又看到身下的椅子也变成老鼠,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朱玉吓了一跳,冲到铁栅栏前高声惊呼:“老鼠,有老鼠,快来抓老鼠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朱玉在这间牢房里待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燕侠来提审犯人,赫然看到朱玉赤身果体趴在地上,看到燕侠,朱玉咧开嘴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把那只老鼠抓到了,我立功了,你是不是要给我换间屋子?”
燕侠:“我这里有几个案子,需要你认罪画押,你想换屋子,先认罪。”
朱玉摇头:“不行,你骗我!什么案子,我才不认!你给我换间屋子,等赐婚的圣旨送过来,我就出去,回头我请你喝喜酒。”
朱玉出身勋贵之家,他是有武功的,虽然醉生梦死,可身板却是很结实的。
可是现在的朱玉,养伤的这段日子整日躲在屋里,躺在床上,终日不见阳光,现在脱掉衣裳,就像是一只白皮猪。
燕侠的眉头锁成川字,看着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他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把他包起来。”
几个人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忍不住直抽嘴角,这死太监可真是变态啊,闲着没事就脱衣裳。
朱玉自是不肯,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不能挣扎了。
担心他继续脱,燕侠让人把他用破被子包起来,还在被子外面加了一圈绳子,这样一来,即使朱玉还要脱衣裳,也无能为力了。
做完这些,朱玉还在嚷嚷:“赐婚圣旨就要送过来了,老子要接旨,你们快把老子放开,老子要接旨。”
再次听到朱玉说要赐婚,燕侠来了兴趣,问道:“你想成亲?和谁?”
那日朱玉和魏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燕侠只听到几句,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此,朱玉说要赐婚,燕侠还挺好奇。
朱玉一挺胸脯:“和谁?当然是和赵云暖了,你们快给老子换间屋子,那时老子赏你们喝喜酒。”
燕侠一怔,赵云暖?这名字有点熟,对了,他想起来了,这位便是梁王府大郡主,赵廷晗的孪生妹妹、赵廷暄的姐姐。
燕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玉不是太监吗?哪来的脸迎娶梁王郡主?
可是朱玉信誓旦旦,不停地说什么赐婚圣旨,这也不像是假的。
难道皇帝真会这样做?
把堂堂梁王府的大郡主许配给朱玉这个太监?
燕侠与梁王府的过节仅限于那两个伴读,若说讨厌倒也谈不上,可是若说有多喜欢,那却没有。
燕家和梁王府虽是远亲,可也只限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
这些日子,为了调查那几具尸体,燕侠把朱玉查得仔仔细细。
朱玉从没见过赵云暖,他与梁王府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杀了梁王府的亲戚聂二老爷,并且还从赵廷暄手里敲诈了一万两银子。
可是现在,朱玉却说的言之凿凿,似乎真的会有这样一份圣旨,而赵云暖就是他内定的妻子。
燕侠忽然替那个从未见过的赵云暖不平起来。
这位大郡主有多倒霉,让一个太监肖想?
燕侠说道:“把他抬到刑房去。”
刑房,顾名思义就是受刑的地方,若是往常,朱玉打死也不会去,可是今天他却高兴得差一点从被子里脱出来。
可是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燕侠让他坐在一张血淋淋的长凳上,朱玉虽然害死地很多年轻姑娘,甚至其中还有小孩子。
然而他杀的人全都是他认识的,那些人生前怕他,死后做鬼仍然怕他。
可现在那张长凳沾着的血肉不是鬼,可却比鬼更可怕。
朱玉啊啊大叫,尽管燕侠并没对朱玉上刑,他还是大喊大叫。
他的精神彻底崩溃,燕侠提审他时,他也只是在情绪上挣扎了一会儿,便全都招了。
在山庄院子里挖出来的第一具尸体是燕表妹,他把人掳来,燕表妹想逃走,却没成,她便说自己是卫国公府的表小姐,如果卫国公府的人发现她不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朱玉便回家问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一听就急了,当即便派了牛嬷嬷来到庄子,杀人灭口。
至于另外六具尸体,竟然全都是朱玉花钱买下来的。
这当中有被亲人卖掉的,也有朱玉抢来的。
她们生前曾经试图逃跑,也曾经呼救,便是最终,她们全都变成了尸体。
燕侠审到半夜,别人劝他明天再审,若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燕侠的确会次日再审。
可是今天不一样,燕侠心里有个小人正在催促他,或许,他给朱玉定罪了,皇帝就不会给他和赵云暖指婚。
燕侠听人说起过,梁地那位大郡主掌管亲卫军,在军中有自己的地位。
那么优秀的人,她的名字从朱玉嘴里说出来,这都是一种污辱。
燕侠只要尽快给朱玉定罪。
次日,朝会之上,燕侠和许大人全都到场,他们告诉皇帝一件大事,近日找到的七具尸体,已经查到她们的姓名籍贯和死因。
杀人凶手就是朱玉,朱玉杀人成性,罪证确凿,且,朱玉已经承认了。
燕侠呈上案宗,永嘉帝略一翻看,龙颜大怒,这些证据全都指向朱玉!
永嘉帝没有迟疑,当即便下旨,废掉了朱玉的世子之名。
朱玉成了庶人!
消息传到宝庆侯府,魏老夫人当场便哭了起来。
她的玉儿,什么都没有了。
第148章 清静庵里的女子(两章合一)
或许是那条早已变为老鼠美餐被五谷轮回的子孙根起了作用,这一次魏老夫人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即使是在亲祖母心中,缺斤少两也比不上足斤足两。
虽然前后只相差二两,但不同了就是不同了,更何况现在的朱玉缺的已经不是二两肉那么简单,还有世子之位。
若是以前,魏老夫人立刻便会去找丽太妃兴师问罪,可是这一次,她迟疑了。
就是这么一迟疑,朱侯爷便回来了。
还没进门他便听说老母亲刚刚差点又厥过去,朱侯爷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投胎的速度,飞奔着来到春晖堂。
儿子可以死,老母亲却不能。
儿子没了再生一个,可老母亲死了,他就要丁忧。
永嘉帝以仁孝治国,别说朱侯爷了,就是边关守将死了亲爹,也要让朝臣们再三求情之后,永嘉帝讲上一番孝经里的大道理,这才下旨准予夺情留任。
上次为了朱玉,魏老夫人已经厥过一次了,太医再三叮嘱,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万一下一次再厥过去,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朱侯爷现在的这份差事,既清闲又有油水,不知多少人盯着呢,丁忧三年,谁知道这位子还是不是他的。
朱侯爷冲进春晖堂,却见魏老夫人虽然双眼红肿,可是却好端端坐在那里。
朱侯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冲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挥挥手:“都退下吧。”
丫鬟婆子们全都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母子二人。
魏老夫人看他一眼,说道:“你儿子被夺了世子之位,你倒是不急。”
何止不急,朱侯爷甚至可以用人逢喜事精神爽来形容,眼睛里都是兴奋,知子莫若母,魏老夫人一眼就猜到这是有高兴事了。
朱侯爷兴奋地搓着手,像一只被粪坑吸引过来的苍蝇。
“娘,柔柔和软软怀孕了,是,两人全都怀上了,儿子特意多请了几个大夫把脉,全都是喜脉,儿子又要当爹了!”
兰姨娘小产,朱侯爷郁闷了几个时辰,不过几个时辰后,他便从悲伤中走出来,投入到寻花问柳大业中了。
柔柔软软就是他最近宠爱的那对姐妹花,说来也巧,兰姨娘前脚小产,姐妹花后脚就各种不舒服,朱侯爷初时没有在意,直到今天柔柔说她小日子早就过了,他这才醒悟,连忙让人去请大夫,一次性请了四五个大夫,诊断结果就是,不但柔柔有了身孕,就连软软也怀上了。
这对于子嗣艰难的朱侯爷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来报喜。
什么朱玉,早在失去子孙根的时候,就已经被朱侯爷抛到九霄云外了。
本侯虽然只有朱玉一个儿子,可是本侯是缺儿子的人吗?之前是本侯后宅里的女人们不行,看本侯养在外面的女人就知道了,先有兰姨娘,后有姐妹花,本侯不用力则已,稍一用力就是三个。
朱侯爷兴奋地说出这个喜讯,魏老夫人脸上却不见喜悦:“玉儿的世子之位没了。”
朱侯爷怔了怔,随即便笑着安慰:“娘,没的是世子之位,不是宝庆侯爷的爵位,只要爵位还在,还愁没有世子?您看柔柔软软同时怀孕,两个肚子里至少也能有个儿子吧,到那时,这世子不就又有了?”
魏老夫人冷哼一声:“终究是些狐媚子生的,上不得台面,哪里比得上我的玉儿。”
朱侯爷笑着说道:“娘,孩子生出来记在马氏名下不就行了,马氏那丑八怪难道还敢不答应?”
马氏当然不敢,她现在毁容了,以后想见朱侯爷一面都难,若是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在这府里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魏老夫人叹了口气:“那玉儿怎么办,皇上夺了他的世子之位,就是要让刑部重判他啊,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玉儿死吗?”
朱侯爷想说,死就死吧,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活着也是累赘,他可听说了,那东西在大牢里动不动就要脱光光,燕侠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他用被子捆住。
还有人说朱玉在大牢里又喊又叫,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泼妇发春。
朱侯爷听到这些话时,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他龙精虎猛,要多男人就有多男人,怎能有个太监当儿子?
所以那货快点死吧,死了就和他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朱侯爷眼前一亮:“娘,我这就去请叔公出面,趁着刑部还没判下来,开祠堂,把那东西逐出朱家,族谱除名!”
魏老夫人怔了怔,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儿子说什么?
要把玉儿族谱除名?
见魏老夫人发怔,朱侯爷有点后悔,唉,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他先斩后奏不行吗?
可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
朱侯爷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儿子是担心他会连累朱家,毕竟柔柔软软全都怀上了,孩子们以后袭爵的袭爵,入仕的入仕,怎能有一个那样的兄长呢,您疼玉儿,可是他们也是您的孙儿啊。”
魏老夫人默然,朱侯爷察颜观色,见老母亲的神色有所松动,连忙打蛇随棍上:“娘,丽太妃那里您暂时先别去了,还有玉儿的亲事也别提了。”
魏老夫人眉头一蹙,想到了什么:“皇上找过你了?”
朱侯爷神情讪讪,皇帝若是亲自找他反倒好了,至少皇帝还愿意见他,可是皇帝没有,是皇帝身边的公公找到他,把他敲打一番。
他这才知道,他那老母亲竟然进宫,让皇帝把梁王府大郡主指给朱玉!
那一刻,朱侯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朱玉是阉人啊,京城里谁不知道啊,老母亲这是疯了吗?真要给朱玉娶妻,多给点聘礼,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倒也可行,可是她老人家却肖想梁地郡主,那可不是普通的宗室女,那是八大王的女儿,是郡主!
这亲事不说能不能成了,就是在皇帝面前提上一提,都是在打皇帝的脸,打赵氏皇族的脸!
没错,并非是朱侯爷有自知之明,而是这最后几句话是那位公公说的,这是警告。
只要不是脑子坏掉的人,都能听懂。
朱侯爷当然听懂了,当即便表示他才是宝庆侯府的一家之主,只要有他在,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现在被老母亲看出来了,他便实话实说,把皇帝派公公敲打他的事说了出来。
可是下一刻,魏老夫人却连连冷笑:“呵呵,那老贱货翅膀硬了,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朱侯爷一怔,忙道:“娘,您什么意思,什么老贱货?”
他隐隐想到了什么,他一直都知道,老母亲手里握着丽太妃的把柄,至于是什么把柄,他并不知道。
他也曾问过魏老夫人,可是魏老夫人却说他不学无术,担心他哪天喝多了当醉话说出来,或者说梦话,被外面的狐媚子听去。
他也只能靠猜,十有八九是丽太妃出嫁前和男人有过首尾,只是还没到最后一步,因此才能以完璧之身选秀进宫。
别说,他还真的猜对了,可惜只猜到前半段,至于后半段,并非是他猜不出来,而是他没有胆子去猜。
可是现在,他很想知道。
老母亲年纪大了,万一哪天厥过去再也醒不过来,这秘密岂不是就要带到棺材里了?
那他怎么办?
自从五年前老忠仆明叔去世之后,魏老夫人信不过其他人,便派自己的儿子,每年都要去清静庵,一是捐些银子,二是和那位清静师太说说话。
银子不多,每年一千两,而和清静师太说的话也只有几句。
问:“庵里的人可还好?”
答:“好。”
问:“带我去看看。”
答:“好。”
然后,清静师太便会带着他来到庵后的药田,那里有几个女尼正在劳作,清静师太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女尼说道:“她在那里。”
他们所站之处距离药田有些距离,但是朱侯爷还是看到了那女尼的脸,虽然不施粉黛,但是相貌娟秀,竟然还有几分面善,可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想起这些往事,朱侯爷越发疑惑,忍不住问道:“阿娘,这么多年了,清静庵里的那位,究竟是什么人啊,您总要让儿子心里有数吧。虽说宝庆侯府有您这棵镇海神针,儿子便能高枕无忧,可您不是神仙,不能长生不老,您说是吧?”
魏老夫人脸色铁青,这个孽子,这是担心自己死了就没人能护住他了?
魏老夫人虽然生气,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老了。
自从上次她厥过去,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原本她是想在临死的时候告诉儿子的,可是现在,她决定提前说出来。
“她是那位的女儿。”
“哪位?”话一出口,朱侯爷便意识到什么,他惊愕地说道,“是是是丽”
没等他把话说完,魏老夫人便打断了他:“就是她的女儿。”
朱侯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没想到,丽太妃胆子这么大,生过孩子也敢选秀,还有宫里那些负责验身的老嬷嬷们,是被收买了还是眼瞎,生过孩子的妇人,她们看不出来?
对了,还有太上皇,也是个眼瞎的,落没落红都没看到?
不对,本侯听人说过,花楼里的老鸨子们都会这个,为了哄客人开心,把鸡血抹到床单上。
哎哟,这丽太妃年轻时可真会玩啊,难怪她能得宠。
魏老夫人看到朱侯爷眼神闪烁,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道:“当年她还是丽嫔,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可是恰好孟淑妃也有了身孕,太上皇原本就对孟淑妃高看一眼,这个时候更是高下立分,每天下朝后就去看望孟淑妃,对同样怀孕的丽嫔却视如不见。
那时你祖母身边有个老嬷嬷,能从妇人的怀相看男女,而且看得极准。
丽嫔就托我带了那老嬷嬷进宫,那老嬷嬷一眼便看出她这胎怀的不是男丁。
那时丽嫔求我帮她,我和她同为魏家女,一荣俱荣。
而她在进宫之前有过一个相好,那男人已经娶妻生子,她出身官宦,自是不能做妾,两人便断了。
她进宫后日子看似顺遂,其实并不如意,后宫那么多女人,不可能雨露均沾,她时常寂寞,便又想起那男人。
她让我帮忙,帮她打听那男人的事,巧的是,她和那男人的妻子差不多时候怀孕。
于是当那老嬷嬷断定她怀的是女娃之后,她便求我在宫外给她找几个怀孕妇人。
其中就包括那男人的妻子。
后来丽嫔真的生下一个女孩,而那男人的妻子却一举得男,我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把那男孩送进宫里,同时把那女婴带出来。
呵呵,你不要小看这一出一进,这当中有二十多条人命,甚至包括你祖母最器重的那位老嬷嬷。
而你祖母也是因为那位老嬷嬷的死才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你爹和我之所以会离心,也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没有这件事,你爹就不会纳妾,也就不会有老二那一家子,我也不会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魏老夫人没说的是,老宝庆侯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只是因为怀疑她害死老嬷嬷,气死母亲,便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不同房,当然不会再有孩子,因此,魏老夫人只生了朱侯爷一人,而老宝庆侯则又和妾室生了朱二老爷,也就是朱清和朱信的父亲。
魏老夫人为此耿耿于怀半辈子。
“这是那贱人欠咱们的,她欠我,欠你,欠宝庆侯府!”
魏老夫人咬牙切齿,而朱侯爷却已经僵在原处。
天雷滚滚,朱侯爷好怕怕!
好半晌,朱侯爷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阿娘,您是说,是说宫里那位他他不是不是太太上皇的种?”
魏老夫人冷笑:“他爹姓徐,名叫徐昆,他妻子姓邹。徐昆做过那贱人父亲的幕僚,他和那贱人私通,被那贱人的娘发现,就把他辞了。”
朱侯爷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想起刚刚魏老夫人说的那二十多条人命:“这什么徐昆已经死了吧?”
魏老夫人说道:“当年那邹氏是心甘情愿把孩子交给我的,你猜是为什么?”
朱侯爷哪里知道?他摇摇头。
第149章 无形的刀
魏老夫人缓缓讲出当年的事。
徐昆生性风流,年轻的丽太妃并非唯一与他私相授受的女子。
他虽然早已成亲,可是外面的女人从未断过。
徐昆从不找烟花女子,他的情人都是他的红颜知己,每一次他都能爱得死去活来,分手时更是伤心欲绝,他与她们之间都是爱情,爱得天荒地老。
在丽太妃之前,他爱上了同窗的妹妹,而在同窗妹妹之前,还有邻家小妹、年轻师母以及惺惺相惜的美丽才女。
而那位同窗的妹妹曾经心甘情愿要给他做妾,可是他拒绝了,他不忍心爱的人伏低做小,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爱情不再纯粹。
最终,同窗妹妹心灰意冷,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成亲了。
徐昆伤心了三天,第四天时,他有了新工作,做了知县的幕僚。
他重拾信心,因为他爱上了知县的女儿,年轻貌美的丽太妃。
可惜这注定是一段不了情,心爱的姑娘选秀入宫,一堵宫墙将他们分开。
徐昆为此写下一首悲伤的诗篇,可惜远在皇宫里的丽太妃没能看到这首诗。
这首诗写完,徐昆便从失恋中走出来,因为他又有了心爱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的小姨子,也就是邹氏的亲妹妹,年仅十四岁的小邹氏!
在此之前,徐昆已有几年没有见到小邹氏了,没想到昔日的小女孩竟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徐昆立刻便爱上了她。
他为了小邹氏茶饭不思,而小邹氏则以白绫相报。
小邹氏殉情!
可惜没有死成。
得知小邹氏为自己殉情,徐昆冲过去抱住她,两人紧紧相拥,就像他冲破银河的牛郎织女。
身为发妻又是亲姐姐的大邹氏累了,她提出和离,她要成全他们。
一边是发妻,一边是小姨子,最终,徐昆选择了爱情。
徐昆同意和离,但是他和大邹氏所生的儿子,却只能留在徐家。
这对夫妻就此一拍两散,徐昆和小邹氏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大邹氏回到娘家不久,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是不想要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魏老夫人找到了她,大邹氏只有一个条件,她要她的大儿子。
魏老夫人有权有势,没费力气便从徐昆手里要回了那个孩子。
只是大邹氏万万没有想到,魏老夫人那么狠。
最终,她也没能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不但她死了,就连参与这件事的母亲和弟弟也无一幸免。
朱侯爷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这种做禽兽的,还能讲爱情?
“那后来呢?”朱侯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徐昆的结局。
魏老夫人一脸嘲讽:“徐昆和小邹氏成亲当晚,徐昆便扔下小邹氏,去找他的新欢了。那新欢得知他要成亲,便闹着绝食,饿了一天一夜,直到徐昆找过去,两人共同喝了一碗粥。
徐昆和新欢一起回到家,就在新房里,他们跪求小邹氏成全他们的爱情,徐昆不忍新欢做妾,所以他抬了平妻。
小邹氏气不过,把那新欢毒死,自己也自尽了。
小邹氏的娘家全都死绝了,可那新欢却是有娘家的,娘家的人把徐家砸了,又把徐昆打了一顿,徐昆不敢回家,只能躲到城外的破庙。
那晚寄居在破庙里的两伙乞丐打架,打翻火烛,破庙被烧,徐昆没能逃出来,被烧死了。”
朱侯爷叹了口气,他竟然还有几分遗憾。
太遗憾了,没能在徐昆的有生之年见到他。
想到徐昆,便又想到丽太妃,想到丽太妃,朱侯爷便想到清静庵里的那个女尼。
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那女尼面熟了。
她像佳宜长公主!
没错,就是像,至少有两三分相像。
当然,如果佳宜长公主洗去脸上的脂粉,再剃个光头,那可能会更像。
无奈朱侯爷从未见过没有妆扮过的佳宜长公主,他见过的佳宜长公主,永远珠光宝气、艳光四射。
是啊,也难怪他以前没有发现两人相像,谁会把整日做粗活的女尼和雍容华贵的长公主联系起来呢。
“她长得像佳宜长公主,明明她们不是一个娘,可却有几分相似,对了,和佳安长公主也有一点像。”朱侯爷说道。
魏老夫人冷笑:“小时候更像!她们三个全都随了老太后,也就是她们的祖母,反倒和自己的亲娘并不像。”
朱侯爷嘴角抽了抽,难怪要把那女子养在穷乡僻壤的庵堂里,若是在京城,说不定早就被人发现端倪了。
无论佳宜长公主还是佳安长公主,全都是喜欢出风头的。
佳宜整日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探花郎的驸马。
至于佳安,养了二三十个面首,每天带着不同的面首招摇过市。
这两位,全京城朝野上下就没有没见过她们的。
想到这两位骄奢公主,朱侯爷感慨,这就是命啊!
同为太上皇的女儿,这两个享尽荣华富贵,另一个却在庵堂里青灯古佛。
朱侯爷怜香惜玉,魏老夫人却不会,相反,她正在咬牙切齿。
片刻之后,朱侯爷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他竟然在同情那个女尼,他不是应该为皇帝是野种而震惊吗?
“阿娘,您说若是那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把咱们全家”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魏老夫人睨他一眼,冷冷说道:“当年老贱人让我把那女孩送到善堂,我也是这样做的,可实际上送进善堂里的是另一个孩子。”
朱侯爷怔住:“丽太妃不知道清静庵里的那位?”
魏老夫人得意一笑:“当年除了邹氏,我还找了三个孕妇以备不测,送进善堂的便是其中一个的女儿,老贱人派人去查也查不出来。
清静庵里的那位比佳宜和佳安,更像她们的皇祖母,而龙椅上的那位,呵呵,却是随了徐昆。”
朱侯爷吓了一跳,忙问:“徐家可还有活着的人?”
魏老夫人笑道:“徐昆有个弟弟名叫徐林,就在通安庄子里当管事,徐林的两个儿子,和那几位皇子都有些相像呢。”
朱侯爷瞪大了眼睛,他的老母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做了这么多。
朱家在通安的那处庄子,朱侯爷从未去过,庄子里的管事也从未来过侯府,朱侯爷当然也就不知道,那庄子里有个长得像永嘉帝的管事。
看着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魏老夫人冷哼一声:“这就怕了?”
朱侯爷确实怕了,他忍不住仰头,那里有一把刀,无形的刀。
第150章 那只鹰飞走了
朱侯爷兴冲冲地来,心事忡忡地走。
走出春晖堂,站在阳光下,朱侯爷恍如隔世。
现在他不再是无忧无虑寻花问柳的他了,现在的他,是心怀天大秘密,头顶悬刀的男人。
想到那把无形的刀,朱侯爷下意识仰起头来,一片阴影遮在头顶,朱侯爷吓了一跳,灾难说来就来?乌云压顶?
好在下一刻,那片阴影便飞走了。
是的,飞走了,因为那是一只黑色大鸟。
朱侯爷想起来了,这是朱玉养的那只鹰。
其实关于这只鹰,朱玉从未说过这是他的。
可是府里人却还是认定这就是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之所以没说,是因为这只鹰的时候,朱玉不在府里,等他回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抓进大牢,再回来,就变成太监了,从此便住在春晖堂,没有回过自己的院子。
可他院子里的那些人,得过魏老夫人的吩咐,要精心照看这只鹰,魏老夫人一天没有收回命令,他们便不敢不喂,所以那只鹰几乎每天都会来侯府点卯,吃饱喝足便不知飞去哪里玩了。
一来二去,府里上上下下已经习惯这只鹰的存在,甚至还会称赞这只鹰懂事,因为它从不伤人。
因此,现在朱侯爷在春晖堂看到这只鹰,并没有惊讶,反而觉得自己真可怜,已经被老母亲吓得杯弓蛇影了,看到一只家养的鹰就会以为乌云压顶,霉运临头。
朱侯爷最终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春晖堂。
他没有留在府里,而是又出府了,这个时候,只有他的柔柔软软才能慰寄他这颗疲惫的老心
今天赵时晴约了赵廷暄,兄妹二人约在上次见面的汇宝斋。
赵时晴带了凌波,赵廷暄身边只带了一名小厮。
赵时晴没有看到聂大郎和聂二郎,便笑着问起:“二哥,聂家那两个呢?”
赵廷暄说道:“这事还要多谢你,上次咱们见面之后,聂大郎一天一夜没回王府,后来竟是在五城兵马司的羁押所里。”
五城兵马司的羁押所,一般以罚银为主,交不上罚银的,要么挨板子后放出来,要么挨完板子再被送到京兆府的大牢里。
因此,聂大郎被关进羁押所,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上门通知的。
梁王府付了二十两罚银,聂大郎这才被放出来。
赵时晴好奇极了,那天她揍了聂大郎一顿,可是离开时聂大郎还好好趴在那里,再说,他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做点啥,值得被关进羁押所的?
赵廷暄无奈地笑了:“他被人打了,站都站不起来,刚好有个大婶带着小孙子从那里经过,看到了他,大婶好心地问他怎么了,他却一把抱住大婶的腿大婶惊叫,大喊救命,恰好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在附近喝茶,大婶的小孙子去报案,他们便来把聂大郎抓回了羁押所。”
赵时晴
京城里好玩的事情太多了,她喜欢京城!
“聂大郎被抓进羁押所的事,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就连国子监的人也听说了,全都知道聂大郎当街调戏大婶,被五城兵马司抓了。聂大郎不敢再去国子监,聂二郎受他连累,气不过,回府后就和他打了起来,聂大郎本就有伤,又被聂二郎打,伤上加伤,卧床不起。
我已经给聂家写信,如实相告让他们派人接他们回去。
聂家爱面子,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来人的。”
赵时晴冲着赵廷暄竖起拇指:“二哥,你做得很对,就应该让聂家把人带走,不过咦,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刚刚赵廷暄说要多谢她,看来是知道聂大郎是被她打的了。
赵廷暄微笑:“那日咱们刚刚见过面,而且聂大郎就是在汇宝斋外面的巷子里被打的,除了你,我想不出在京城还会有谁这样帮我。”
赵时晴嘻嘻一笑:“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你。”
赵廷暄:“其实也不是欺负,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赵时晴撇嘴:“他是你的伴读,却不把你放在眼里,那不是欺负是啥?对了,聂家不会善罢甘休,我怀疑这一次,他们还会送人过来,你想好,新人来了,你要如何应对,如果还像之前那样,我可不会再帮你。”
小妹是不放心他。
赵廷暄羞愧地低下头去,明明他才是哥哥,却还要让小妹为他操心。
“小妹,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他环顾四周,讨好地对赵时晴说道:“小妹,一会儿你在铺子里看看,看上什么告诉我,二哥给你买。”
“好。”赵时晴才不会和他客气,再说,她是付出过的,打人也很累的。
兄妹俩又聊了一会儿,赵时晴忽然想起萧真的那个梦,她对赵廷暄说道:“二哥,你在京城吃喝玩乐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碰五石散,聂二老爷服用五石散,聂大郎和聂二郎有可能也碰过。”
担心赵廷暄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便把萧真的那个梦加在了自己身上。
“二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服用五石散,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呜呜呜,我没有二哥了,姐姐没有弟弟了,呜呜呜,我那尚未出世的小侄子没有爹爹了,人间少了一位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她一边说一边揉眼睛,一番话说完,眼睛红彤彤,竟然真的被她揉出几滴眼泪。
赵廷暄既心疼又感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妹这是太为他担忧了。
若是以前他不会如此触动,那时他在王府,有母妃的偏爱,有姐姐的照顾,他是受人追捧的二公子。
可是来了京城,他远离亲人,处处受到冷落,这个时候,小妹的关心便显得无比珍贵了。
“小妹你放心,二哥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去碰五石散。”
说着,他真的竖起三根手指,对着窗户发起誓来。
见他当真了,赵时晴暂时放下心来,她这个二哥,不是意志坚强的人,以后要多留他,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