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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本侯就是如此清流(两章合一)


    “姐夫,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不过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提醒你。”


    “圣上有九位皇子,不是只有静王和三四五这四位,姐夫不妨把目光放得更长远。”


    赵时晴小嘴一通吧吧,燕侠的脑袋从发懵到清醒也不过眨眼之间。


    擅长破案的人,脑子就没有笨的。


    他立刻想到一个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位?”


    赵时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听到的,甚至亲眼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听到看到的,同时,那也是他想让皇帝、让兄弟、让文武百官看到的一面。”


    话音落下,赵时晴发现四周没有声音了,她挺挺胸膛,有一种瞬间高大起来的感觉。


    燕侠冲她抱拳:“燕侠受教。”


    赵时晴:“我就是给姐夫提个醒儿,只做参考,姐夫自己判断。”


    燕侠再次谢过,对那对祖孙说道:“燕侠公务在身,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燕侠说走就走,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到燕侠的身影完全消失,甄五多说道:“一看就是和那小子学的。”


    赵时晴小脸一红,她现学现卖怎么了?说的对还不能学啊。


    “外公,我从您这里学到的更多。”


    甄五多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燕侠是个靠谱的,你姐运气不错。”


    赵时晴想说,那一世她姐的运气就不好,嫁给了朱玉那个太监,还好老天对姐不薄,把燕侠这个靠谱的给剩下了。


    其实那一世燕侠也没有订亲,只是狗皇帝认为宝庆侯府更适合做关押姐姐的牢笼,所以除了朱玉,根本不做第二人选。


    而这一世,朱玉早早出局,狗皇帝眼前没有了那个人渣,便想起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的卫国公府了。


    想到朱玉,赵时晴便想起手握大秘密的宝庆侯府老夫人。


    哎哟哟,这阵子好玩的事情太多,她把那个老太婆给忘了。


    那个老太婆还住在庄子里呢。


    赵时晴觉得现在还是不够乱,一定要让老太婆来添把火。


    那个案子交给燕侠去查了,案子一日没有水落石出,三皇子便会夹起尾巴做个乖巧温顺的皇子,而老四和老五,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在这个这时候抖机伶,所以赵时晴可以预测,接下来的这一两个月,最大的热闹也就是五皇子纳妃了。


    闲着也是闲着,赵时晴觉得,她要在姐姐进京之前干点啥。


    宝庆侯老夫人现在住的庄子,不是之前挖出尸体的那座,那座是御赐的,而这一座则她自己的嫁妆。


    庄子不大,却有一座温泉,宝庆侯老夫人以前每年冬天都会过来泡一泡,现在不用舟车劳顿,朱侯爷把老母亲送过来时,就没打算让她再回去。


    以后想怎么泡就怎么泡,想泡多久就泡多久。


    朱侯爷现在是惊弓之鸟,想想也是,谁家有位每天都想用手里的秘密要挟别人的老娘,都会变成惊弓之鸟。


    尤其那还是能够倾覆皇室的秘密,而她老人家用来要挟的人,还是皇帝和他的亲娘。


    无数次,朱侯爷从梦中惊醒,想想已经死了的儿子,再想想那一次又一次的落胎,他便觉得头顶的那把刀离他又近了一点。


    如果不是不想丁忧,他都想一把毒药把老娘毒死,让她老人家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魏老夫人千真万确是个要强的人,她被送到庄子之前,走路已经不利索了,半边身子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可是她来了庄子之后,靠着自己的毅力,练了一次又一次,硬生生可以不用搀扶就能自己走了。


    不但如此,她还能自己吃饭,总之,现在的她,除了说话不如以前利索以外,乍看上去,就是一位体格硬朗的老夫人。


    软软已经大腹便便,日子就在下个月,朱侯爷自己把软软的肚子托付给魏老夫人之后,便对这个硕果仅存的肚子不闻不问了。


    因为他又有了新美人,并且还在考虑续弦的事。


    马夫人自从“害得”孙灵芝落胎之后,脑子就不清楚了,没过多久就死了,还死在了魏老夫人前面。


    孙灵芝是死是活,朱侯爷毫不在意,马夫人死了,对他却是有影响的。


    这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有娘家,有亲族,被皇帝诰封过的。


    好在自从朱玉变成太监之后,马夫人的娘家便对宝庆侯府退避三舍,马夫人的丧事没有大办,马家也只是让两个侄子过来,七七一过,马家就急匆匆过来,把马夫人的嫁妆要了回去。


    朱侯爷不屑,宝庆侯府才看不上那点嫁妆。


    不过,马家把嫁妆拉回去之后,宝庆侯府里便看不到马氏留下的痕迹了。


    也就到了朱侯爷要续弦的时候了。


    朱侯爷相看了几个,都是出身清白却不高的。


    他挑来选去,终于看中一个,十九岁,因为守孝耽误了亲事,长得端庄大气,读过书,会看帐,是带进宫里不会丢脸,放在府里还能管家的。


    当然,这姑娘不是朱侯爷偏爱的类型,女人嘛,还是要妖娆一点才可爱。


    可是妖娆的女人只适合上床,带不出去,宫里的皇后太妃们看不上,贵妇圈子里也容不下,到时丢脸的还是他,所以不如找个老太婆们喜欢的。


    至于门第,出身绝对清白,亲爹死了,当家做主的是她哥,她哥原本也只是个六品,又因为守孝丁忧了三年,想起复,却没有空缺,急得上窜下跳。


    得知宝庆侯要找续弦,她哥削尖脑袋才搭上关系,让自己妹子入了朱侯爷的眼。


    至于朱侯爷的年纪,以及宝庆侯府的臭名声,这根本不算什么。


    对她哥来说,这就是废物利用,他那个妹子已经过了议亲的年纪,这么大了,留在娘家只会碍眼,嫁出去,不但多了一家贵亲,还能让自己顺利起复,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这门亲事,朱侯爷同意,娘家同意,这便算是订下来了。


    至于马夫人的娘家,一副恨不能和宝庆侯府断绝关系的架式,朱侯府懒得知会他们。


    再说,马夫人膝下没有孩子,连记在名下的庶子也没有,没有孩子的牵绊,两家人就算是彻底断亲了。


    朱侯爷今天来庄子,就是要把这件事知会魏老夫人。


    马夫人死了不到三个月,虽说大雍朝没有丈夫必须为妻子守孝的严律,但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大多数的人家,也会在一年之后再议亲。


    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前岳家已经无利可图,如果是冯府那样的人家,女婿恨不能把自己和冯家绑死,哪怕妻子死了,也要抱紧岳家大腿,别说守一年,三年也行啊,最好是让前岳家给他发一位续弦夫人,这样才能继续抱大腿。


    朱侯爷看不起这种人。


    马夫人能做他的发妻,娘家自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朱侯爷不也断得干干净净吗,朱侯爷觉得,只凭这一点,他已经胜过京城无数男银!


    他又不缺女人,他之所以急着续弦,就是一个态度。


    他是为了传宗接代考虑,不与人同流合污,多么伟大,多么无私。


    朱侯爷想了一路,在他快要飘起来时进了庄子。


    可惜,他还没有见到魏老夫人,却先看到了软软。


    如果不是那个柔媚入骨的声音,朱侯爷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了。


    现在的软软比以前足足大了三个号。


    曾经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现在变得像水桶,只看背影,简直就是水牛腰啊。


    还有那张脸,脸上有斑,有斑啊!


    朱侯爷差点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丑了?”朱侯爷强忍着恶心。


    软软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娇羞:“侯爷啊,稳婆说了,怀女儿的才会漂亮,我现在这样,这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儿子,侯爷,妾身给您怀了儿子,您摸摸看,他会动呢。”


    说着,她便把那大肚子朝着朱侯爷挺了挺,还想伸手去拉朱侯爷的手,朱侯爷吓得后退几步:“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快点回去歇着,来人,扶姨娘去歇着。”


    “侯爷,妾身想您了,侯”


    软软还想往朱侯爷身上扑,好在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没等她扑到朱侯爷身上,就被两个粗壮婆子从后面抱住,连拉带拖带走了。


    望着那道不情不愿的背影,朱侯爷如释重负,擦一把额头的虚汗,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本侯了,本侯这小身板,哪里禁得住她那一扑?好在快生了,等到本侯的儿子生下来,就把这个肥猪送走,有多远就送多远,这辈子也别在本侯面前出现了,否则本侯肯定会吐出来!


    至于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先留在庄子里吧。


    以前马氏生不出了,没办法才想着把庶子记在她名下,可现在本侯马上要续弦了,新夫人年轻,身体好,还能多生几个,本侯有的是嫡子嫡女,还能稀罕这个庶出的?


    更何况,新夫人干干净净,从小也是养尊处优,这样的身子孕育出的孩子,不比这些天生下贱的贱货生出来的优质百倍千倍?


    朱侯爷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只凭这一点,他就胜过那些嫡庶不分的不知多少倍!


    朱侯爷觉得自己就是京城中的一股清流。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对,都是因为马氏,因为她生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连带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要被人泼脏水。


    现在换个新人,看,他的优点就藏不住了。


    马氏怎么不早点死,害他被误解了许多年!


    朱侯爷迫不及待地去见老母亲,却不知魏老夫人正不知第多少次地骂他。


    魏老夫人只觉阵阵心寒,自从她被送到庄子里,那个不孝子就没来看过她。


    她苦练走路的时候,那个不孝子不知正沉浸在哪个狐狸精的温柔乡里。


    每每想起这些,魏老夫人便彻夜难眠。


    然而,种种不甘,在听说儿子要续弦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好,好,为娘同意,你回去就张罗吧。”


    朱侯爷就知道老母亲一定会答应,他正想就这样走了,却听魏老夫人说道:“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朱侯爷嘴角子抽了抽,哪个人?那个尼姑?还是那父子三人?


    找什么找啊,自从把老夫人送到庄子,他便压根没有再找过,这不是四个人,这是四颗雷,能把大雍王朝炸掉底的雷!


    谁找谁倒霉!


    他马上就要有新媳妇新儿子了,他可不想被炸得体无完肤。


    “阿娘啊,儿子这些日子为了找人差点愁白了头发,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可却一次次失望,阿娘,是儿子的错,您放心,只要儿子活着一日,就找一日,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知子莫若母,魏老夫人听他张口就来,就猜到他一定没有用心去找。


    可是她现在庄子里,手里的人用着不方便,她只能依靠这个不孝子。


    “找,一定要找,若是让人先咱们一步把他们找到,别说是我,就是你,和你的侯府,一个也别想逃,都要死!”


    朱侯爷嘴里指天发誓,心里却不以为然。


    被别人找到?


    开玩笑吧!


    这背后的事,就连那四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又如何得知?


    难道丽太妃还会告诉别人?


    丽太妃不说,老娘不说,他不说,其他的人早在四十年前就被灭口了,那还会有什么人知道?


    没人了!


    除非他们说话时被虫子听到,被鸟听到,被猫听到,被老鼠听到。


    可是听到又如何?


    那些玩意儿也听不懂啊。


    朱侯爷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魏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这才离开庄子回京城。


    是的,他甚至不想在庄子里过夜,他担心软软那头母猪会跑来爬床,那会吓死他的!


    赵时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着脚尖,她今天穿了一双崭新的小牛皮靴子,看着自己的脚,赵时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女侠了。


    天空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翅膀拍击带起的风声。


    小乖降落在她身边,小乖的爪子越来越有力,不是为了出场拉风,赵时晴已经不让他站在自己肩膀上了。


    “走了?”


    小乖点头,他亲眼看着那人带着随从浩浩荡荡走上官道,他还送出老远。


    赵时晴跳下石头,拍拍衣裳上的土:“走,该咱们出场了!”


    第192章 大胖是奸夫(两章合一)


    朱侯爷走后,庄子里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魏老夫人本就不是一个性情和顺的人,生病之后,脾气比以前更大,她就像是一个快要被怨气撑破的鞠子,随时都会炸开。


    庄子里上上下下大气也不敢出,走路也要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响,招来魏老夫人的责罚。


    就连挺着大肚子的软软,在这位老夫人面前,也缩成鹌鹑,避之不及。


    今天软软好不容易盼来了朱侯爷。


    朱侯爷是谁?


    那是她的情郎,还是她的金主!


    软软做梦都想有朝一日抱着儿子风风光光嫁进宝庆侯府。


    所以看到久未露面的朱侯爷时,软软表现得激动了,于是她便被两个婆子像拎小鸡一样,华丽丽地拎走了。


    看在她是双身子,婆子们不敢对她如何,只是把她带回她住的小院,从外面上锁,等朱侯爷走了再放出来。


    在婆子们眼中,这位软姨娘身份尴尬,说她是姨娘吧,连妾书都没有,老夫人可没说过要给她名份。


    何况,庄子里人的都知道,这位以前就是出来卖的,运气好,怀了侯爷的种,这才有机会跟着老夫人来了庄子。


    有那些跟着魏老夫人从魏家过来的老人儿,这种事情听多见多了,早就心里有数,这位软软姨娘,十有八九是没有机会抬进侯府的,生下孩子也就被打发了,若是她是脑子聪明的,可以趁机多要点银子,大户人家在这种事上不会吝啬,只要她嘴巴够严,下半辈子也能吃穿不愁。


    可若是这位是个拎不清的,误以为可以靠着这个肚子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侯府里的主子,那就是找死。


    母凭子贵是个好词,却不适用于所有人。


    后宫里的女人凭着儿子,一跃成为四妃之一,这是母凭子贵;


    皇后娘娘熬死皇帝成为太后,这是母凭子贵。


    这京城的大户人家,可没有过花娘母凭子贵的先例,朱侯爷若真把软软抬进府里,他自己无所谓,老夫人也决不会答应。


    因此,庄子里的人背地里没少蛐蛐,软软听到也装不知道。


    从她出来卖的第一天,她就豁出去了,让她生儿子还想甩开她,可以,哪怕是死,也要咬下一口肉来。


    此时此刻,软软正在自己院子里生闷气,那个老棺材瓤子还有脸嫌她恶心,在她身上唿哧时怎么不恶心了?


    软软越想越气,忽然,有什么东西蹭在她的腿上,她低头去看,看不到,肚子太大,她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她调整姿势,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看到那个正在蹭着她撒娇的小东西了。


    是一只猫!


    橘猫!


    很胖的橘猫!


    金光闪闪的橘猫!


    “哎哟,这可是吉兆啊,老天爷都在告诉我,我这怀的是个金肚子!”


    软软大喜过望,正想让人去给这只猫拿吃的,却见侍候她的丫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


    “哪里来的野猫啊,滚,快滚,再不滚我就打死你!”


    橘猫吓得瑟瑟发抖,滋溜一下钻进了软软的裙子里,它的动作迅速又丝滑,丫鬟手里的鸡毛掸子来不及收回,便抽到了软软的小腿上!


    好险,差一点就打到肚子上了!


    即便如此,所有人也全都吓了一跳。


    软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接着,她就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个丫鬟:“你想打死小公子吗,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我和你拼了,你有种就打死我,打死我!”


    她早就看这个丫鬟不顺眼了,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从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那丫鬟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就被软软扑倒在地,软软顺势骑了上去,朝着那丫鬟拳打脚踢。


    平时侍候软软的只有这一个丫鬟,若是平时,院门敞开着,外面路过的人听到动静,至少会进来看看。


    可是今天,院门被锁上了,那两个拿着钥匙的婆子不来开门,外面的人即使听到动静,也进不来。


    软软身子笨重,行动迟缓,按理说她不是这丫鬟的对手。


    可那是两个人全都站着的时候,现在丫鬟被她压在地上,形势便完全扭转。


    她就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那丫鬟透不过气来,动弹不得,别说还手了,就连想要捂脸自救都不行。


    软软一顿武力输出,累了才收手,那丫鬟已经被她打得奄奄一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软软这才心满意足,她啐了一口,抱着肚子从丫鬟身上下来,像踢死狗一样踢了一脚:“少装死,离死还远着呢。”


    可那丫鬟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该不会真让我给打死了吧?”软软小心翼翼伸手去探丫鬟的鼻息,见她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


    “贱人,还敢装死!”


    她踢了那丫鬟一脚,便扭着肥硕的腰肢,进屋歇着了。


    她是孕妇,这番用力让她觉得很累。


    她刚刚进屋,地上的丫鬟就睁开了眼睛,刚刚她的确是在装死,她想吓吓软软,没想到这贱人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


    丫鬟觉得很委屈,她哪点比这些狐狸精差了?


    她以前是老夫人屋里的,从小到大看着侯爷和世子出出进进,也看着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他们却从来也没有留意过她,这让她很难过。


    时间长了,她平等得仇视朱侯爷和朱玉的每一个女人。


    你说她有多爱那对父子吧,也没有,她知道那对父子不是好人,可是连这种坏坯子都不看她,这就让她很忿怒了。


    然而她只是一个丫鬟,她的愤怒也只能藏在心里。


    好不容易她面前出现了软软,这是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女人。


    当然,若是单论容貌,怀孕之前的软软比她美貌不知多少倍,但是她没有见过,她见到软软时,软软已经是个发福长斑的孕妇了。


    所以丫鬟心里更不平衡了,就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贱女人,竟然也配给侯爷怀孩子,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这几个月来,她没少欺负软软,不过也只是表现在态度和口头上,却从不敢像今天这样,当着软软的面就拿着鸡毛掸子喊打喊杀。


    她哪里是要打猫,那分明是要打软软。


    之所以今天胆子这么大,还是朱侯爷让婆子把软软拎回来。


    看到了吧,侯爷终于看透这个贱人了。


    她的鸡毛掸子朝着软软挥舞,不过真的打在软软身上却是个意外,她也只是想要吓吓软软而已,没想过真的打了过去,软软怀着侯爷的孩子,哪怕那孩子是个贱人生的,也是侯爷的种。


    丫鬟躺在地上,软软已经进屋了,丫鬟知道,软软肯定会把今天的事嚷嚷出去,老夫人知道了,不会轻饶她。


    正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接着她便听到不同于人类的呼吸声,她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猫眼!


    是那只贱猫!


    今天的事,全都是因为这只猫而起!


    “该死的猫,看我不打死你!”


    丫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鸡毛掸子,便要去打那只猫。


    那只猫又怎会老老实实等着挨打,看她抡着鸡毛掸子打过来,便在院子里狂奔。


    它跑,她追,它插翅难飞!


    丫鬟追着它,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一低头,那猫竟然跑到她的脚边,正仰着圆脑袋看着她。


    她抬脚去踹,那猫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丫鬟一脚踹空,用力过猛,一个劈叉坐在了地上。


    若是练家子,这是基本功,不算什么。


    可这丫鬟不是练家子,这一下子拉到筋了,疼得她发出惨叫,却是站不起来了。


    接着,她便眼睁睁看到不知从哪里钻出一道苗条的身影,闪身进屋。


    不对不对,这人看着苗条,可其实穿的粗布短打,这是男人,是个男人!


    丫鬟想要大声疾呼,她看到软软的野汉子了,光天化日,他们在屋里苟合!


    可是丫鬟不敢喊,她怕把那野汉子吓跑,可是她又站不起来,只能忍着剧痛,两手使力,支撑着身子往门口一点点挪动。


    大胖看着身残志坚的她,伤心地舔舔自己的爪子。


    “喵~”


    丫鬟恶狠狠瞪它一眼,死猫,你等着,等我收拾了那个贱人再来收拾你!


    丫鬟终于挪到门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拍大门,她原本还担心拍门声会惊扰屋子里的奸夫淫妇,可是说来也“巧”,她的手还没有拍到门上,便听到外面开锁的声音。


    拿钥匙的婆子一边开门一边在心里嘀咕,若不是无缘无故被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挠了一把,她追猫追到这里,差一点就忘了过来开门。


    侯爷没让上锁,老夫人也没让,上锁是她们两个自己拿的主意,还不是担心软软再跑出去碍了侯爷的眼,惹得侯爷不高兴吗?


    现在侯爷走了,再不把锁头打开,让老夫人知道,挨骂的还是她们。


    谁让人家怀着侯爷的种呢。


    婆子开了门,一低头便看到坐在上的鼻青脸肿的丫鬟。


    丫鬟顾不上解释自己为何会坐在地上,朝着屋里的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那个贱人正在屋里偷人,你快让人来捉奸!”


    婆子吓了一跳,眼里的兴奋只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那是侯爷的女人,这奸是说捉就能捉的吗?


    捉吧,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怪罪,不捉吧,那是真的痒,从心到手的痒。


    “你看好了,别让奸夫跑了,我去禀告老夫人。”


    婆子转身就往老夫人住的院子跑去,她跑了,可是丫鬟等不及了,好在这会儿门已经打开了,很快有人路过,丫鬟说了软软与人私会的事,那是个愣头青,立刻精神百倍。


    先前的婆子好不容易跑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时,那群人已经撞开了软软的屋子。


    屋里除了软软以外,只有一只猫。


    丫鬟指着那只猫尖叫:“是它,就是它!”


    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软软的奸夫是只猫?


    软软得理不饶人,她一把拉起那个丫鬟:“你先是打我,现在又往我身上泼脏水,走,咱们到老夫人面前评评理!”


    魏老夫人刚送走儿子,晦暗的心情因为儿子的到来也晴朗了许多。


    难得好心情,魏老夫人便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需要继续锻炼。


    可是这难得的岁月静好很快便被打破,先是那婆子来禀告,软软与男人在屋里私会,她正准备让人过去看看,门外便响起一片嚣闹声。


    软软扯着一个丫鬟来了,说那丫鬟打她还污陷她。


    软软不是大家闺秀,她撒起泼来那是直追村口老太太的程度,她挺着大肚子不能躺地打滚儿,于是便索性走到老夫人面前,直挺挺倒在老夫人身上,重重地把老夫人压在身下!


    软软被送回小院,谁也没有看到,老夫人的头发和身上,多了一些粉末,抖了抖,便肉眼看不到了。


    老夫人又叫了大夫。


    大夫给老夫人诊了脉,没什么大事,就是差点被软软压断骨头。


    大夫给魏老夫人开了安神汤,让她好好休息。


    于是一碗安神汤下肚,魏老夫人终于睡着了。


    魏老夫人屋里,夜里一般会有四个值夜的,一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一个婆子。


    今天值夜的二等丫鬟名叫福娇,她的阿奶是魏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福娇是府里的家生子。


    做为二等丫鬟,值夜也不是真的睁眼到天明,她睡在老夫人屋里,但是睡得很轻,一点动静便能醒过来。


    现在,她醒了。


    她听到有沙沙声传来,接着,那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福娇睁开眼睛,将灯拨亮,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蛇,很多蛇,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蛇,正朝着老夫人的床榻蠕动!


    福娇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外面值夜的三个丫鬟婆子正在打盹儿,被惊醒后便跑了过来,却被这些蛇吓得不敢动弹。


    外面没有蛇。


    其他屋子也没有蛇。


    这些蛇穿堂入室,直奔老夫人的床榻而来。


    福娇喊道:“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


    不知是隔得太远,还是魏老夫人喝了安神汤后睡得太死,哪怕福娇喊破嗓子,魏老夫人还是呼呼大睡。


    而那些蛇,已经爬上了魏老夫人的床榻。


    “去叫人,快去叫人!”


    第193章 贱人说谁(两章合一)


    庄子里人不少,其中也有护卫,可是魏老夫人是个讲规矩的。


    当然,魏老夫人的规矩不包括她的儿子和孙子。


    除了这两位以外,宝庆侯府以及庄子里的所有人,都要无条件遵守她的规矩。


    即使这里是庄子,她住的地方也属于内宅,按照规矩,小厮超过十三岁,就不能出入内宅,至于护卫,就更不行了。


    因此,此时此刻,内宅里没有护卫,甚至连成年男子也没有。


    而女性,对蛇有着天生的畏惧。


    两个胆大的婆子冲进内室,试图用棍子将爬到魏老夫人身上的蛇拨开,可是她们刚刚靠近,一条蛇便吐着信子朝她们的手扑了过来,好在她们躲得快,否则一定会被咬住。


    两人吓得魂不附体,福娇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瘫软在地上。


    无数蛇从她面前爬过去,爬到魏老夫人床上,福娇听人说起过,并非所有的蛇都是有毒的,可是京城本就很少有蛇,而她自幼长在侯府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蛇,在此之前,她也只是见过小孩子玩的竹蛇而已,又怎会分辨有毒无毒呢。


    魏老夫人的床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蛇,它们爬到魏老夫人的身上、脸上,钻进她的被子里,而魏老夫人终于醒了,她喝了安神汤,睡得很沉,如果不是已经有蛇在咬她,她还不会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


    坚强不屈的魏老夫人,竟然活生生被吓昏了。


    护卫们终于闻讯而来,福娇顾不上老夫人的规矩,让护卫们进了老夫人的内室,他们当中有熟悉蛇的,起先也被床上的那些蛇吓了一跳,不过细看之下,又松了口气,这些蛇,都是无毒的。


    京城附近鲜有毒蛇出入,大多都是这样的无毒蛇。


    知道这些蛇没有毒,众人的胆子大了起来,有人挥刀便要斩杀,一个年纪略长的小头目制止了他。


    “不行,这是柳仙,杀不得,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奇怪吗?你何时见过这么多蛇?这一定是柳仙显灵了,这些蛇,杀不得。”


    众人一想也是,不约而同看向还在昏迷中的魏老夫人。


    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善人,说不定就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柳仙,柳仙一怒之下,便叫了自己的子子孙孙过来。


    谁也不想一睁眼满床都是蛇,所以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这些蛇被护卫们小心翼翼装进麻袋,再小心翼翼拿到山上放生。


    趁着大夫给魏老夫人诊治的时候,几位有身份的嬷嬷让小丫鬟置了香烛果品,请柳仙大人网开一面,不要再吓人了。


    魏老夫人直到快天亮时才彻底清醒。


    可惜她并没有忘记昏迷前的那一幕,且,她还会牢牢记住,直到她死。


    至于嬷嬷们说这是柳仙在作怪,魏老夫人是不相信的。


    “怪力乱神,都是怪力乱神!”


    有一句话魏老夫人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真有神明,经她手死掉的那些人,岂不是都要化做恶鬼夜夜来找她讨命?


    没有,从未有过。


    所以这些蛇,根本就不是什么柳仙显灵,这是有人在警告她!


    是的,警告,而不是杀她!


    如果要杀她,不会都是无毒蛇,想杀她,一条毒蛇便足够了。


    那背后之人,就是要吓她,要警告她。


    警告什么?


    而这人又会是谁?


    魏老夫人咬牙切齿,丽妃那个贱人,肯定是她,也一定是她!


    为什么以前没有警告她,而偏偏会是现在?


    还用问吗?


    因为那四个人不见了!


    这说明丽妃一直都知道有那四个人的存在,她不动手,就是担心那四个人站到人前,现在确定那四个人已经不在了,便亮出了爪子。


    换成别人,或许不会这样想,但是魏老夫人不同,她是揣着大秘密的人,别说是一床蛇了,哪怕是一条蛇,她也会认为这是针对她的阴谋,并将这个阴谋扩大到十倍百倍。


    “贱人,贱人,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魏老夫人这发自灵魂的呐喊,把两只正在房顶偷听的猫吓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喵的,吓死猫了!


    至于这些蛇为何会横冲直撞全都跑到魏老夫人床上?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魏老夫人:贱人对我发起了警告!


    众人:老夫人缺德,柳仙显灵!


    听说这件事的软软嗑了一个瓜子,忽然抱住自己的肚子,对站在旁边的丫鬟吼道:“老娘要喝燕窝粥,快让厨房去做!”


    丫鬟翻个白眼,正想挖苦两句,软软瞪起眼珠子:“你诬陷老娘偷人的事儿还没完呢。”


    丫鬟心里苦,她明明看到有男人进屋的,可是却没有人相信。


    她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往厨房去了。


    见她走了,软软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昨天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对她说了,只要她把药粉洒到魏老夫人身上,就会给她一个祛斑的方子。


    女人怀孕多多少少都会长斑,宫里的娘娘也会,但是大多女人生完孩子变成黄脸婆,脸上的斑非但不会消退,还会逐年加重。


    可宫里的娘娘们,脸蛋却像剥壳的鸡蛋,四五十岁还似花信之年。


    为什么?


    因为宫里有一个祛斑的秘方,用了这个方子,哪怕变成无盐夜叉,也会重新拥有美貌。


    对于软软而言,容貌就是她的底气,脸毁了,生下儿子也没用,不但朱侯爷看到她恶心,她自己也恶心。


    啥?


    你说为了一个方子去冒险不值得?


    说这话的要么是男人,要么就是像貌平平,不知美貌为何物的,从未做过美人,也从未享受过美貌带来的福利,所以才不会明白,美貌对于她这种女人有多么重要。


    粉红的绣鞋挂在脚尖上,晃晃悠悠,就像软软现在的心情,轻松中透着期待。


    喵~


    窗外响起一声猫叫,软软眼睛亮了,连忙推开窗子,昨天那只橘猫就站在窗台上,脖子上挂着一只香囊。


    软软的心激动得小鹿乱撞,看橘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出手大方的恩客。


    “你来了?累不累?哎哟哟,这小脖子都给勒细了,我给你揉揉。”


    软软麻利地把香囊从大胖脖子上解下来,还不忘送上樱唇,在大胖的鼻头上亲了一口。


    大胖:妖姐又要嫌弃沃了。


    软软打开香囊,香囊里有个方胜,把方胜打开,真的是个方子!


    软软只看一眼,就能确定这方子是真的,因为那上面写的都是好东西。


    她的脸,有救了!


    软软还是有眼光的,这张方子千真万确是真的。


    为了这张方子,萧真亲自回家,从公主娘那里要过来的。


    这是他回京城后第一次回府,上次见面,还是在苏记茶铺。


    那一次,公主娘和驸马爹乔装打扮,两人鬼鬼祟祟来见儿子


    这次萧真亲自回来,公主娘和驸马爹受宠若惊,别说是一张美颜方子了,就是萧真说现在就要一半家产,他们也会答应。


    总之,这次萧真回家虽然是偷偷摸摸,但感觉不错,他还顺便见到了他的小妹妹。


    只是佳宜长公主想让他抱抱妹妹,他却迟迟未动。


    这么香,那么软,他可不敢抱。


    “为啥不抱啊,让你说得我都想抱。”


    如意舫里,听萧真说了那位小妹妹之后,赵时晴替他感到遗憾。


    可惜,她没有妹妹,就连传说中非常讨人嫌的弟弟也没有。


    她一直都是小妹,一直都是亲人眼中的小不点儿,她可想当姐姐了。


    “你妹妹长得像谁,像长公主还是萧驸马?”


    无论像谁,都会是个美人,这两位都很好看。


    萧真摇摇头:“看不出长得像谁,就是很白,白得透明,像是碰一下就要碎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却落在赵时晴脸上。


    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脸上和身上都很脏,那是因为她是被野狗从尸坑里刨出来的,而其实,那时的她,一定也很白,很香,像个玉石娃娃吧。


    那时,他为什么没有多看看呢。


    小时候的他,太笨了!


    “说你妹妹呢,你看着我干啥?再看要收钱啦!”


    赵时晴两手叉腰,板起脸来威胁。


    萧真笑着摇摇头,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喜欢看她。


    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如甄五多说的,他不配!


    他还是一个连真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


    他岔开话题:“丽太妃的日子不好过了。”


    魏老夫人是狠,而不是傻。


    明知丽太妃在威胁她,她不会迎面反击。


    相反,她会装病,让丽太妃以为她命不长久,已经没有惹事生非的能力。


    而暗地里,她绝不会消停。


    赵时晴有点着急:“希望她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而魏老夫人果然没有让赵时晴失望,正如萧真所说,没过两天,魏老夫人快死的消息便从庄子传到京城。


    据说,魏老夫人受到惊吓,再次中风,这一次,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消息传进皇宫,永嘉帝派了太医前往庄子,太医回来后,丽太妃亲自召见。


    “堂姐如何了?”丽太妃关心地问道。


    太医叹了口气:“老夫人的状态不太好,虽然看上去还清醒,可是却已经不会说话,无论想说什么,都是只有一个坐字。”


    是的,太医见到魏老夫人时,魏老夫人正在对着丫鬟大喊大叫:“坐,坐,坐坐,坐坐!”


    丫鬟听不懂,魏老夫人喊得更大声,状若疯子。


    后来闻到气味不对,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魏老夫人便溺了。


    太医把看到的和从丫鬟们口中听到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丽太妃的眼睛越来越亮,那块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要自己崩塌了吗?


    太好了!


    她若是想杀魏老夫人,她早就杀了。


    可是她不敢。


    魏老夫人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能想象到,只要她前脚杀了魏老夫人,后脚当年的秘密就会被曝到人前。


    那个老贱人,一定会留后手。


    所以这些年,她敬着,捧着,把老贱人的儿孙全都捧成废物,让那老贱人最后连个有用的子孙都没有。


    不用她出手,老贱人的儿子孙子就能把她活活气死。


    而现在,这个老贱人终于快要死了,不,哪怕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丽太妃不是一个聪明人,她这辈子所有的聪明,全都用在与魏老夫人相处上了。


    她们是最好最亲的姐妹,天下第一好的姐妹,哈哈哈!


    丽太妃纵声大笑,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笑得最畅快的一次。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她是怎么从提心吊胆中撑过来的,没有人知道。


    那个秘密,她要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


    至于龙椅上的那位,她是到死都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只要她不开口,哪怕她活着的时候做不了太后,可是只要她死在太上皇后面,哪怕是死了也会被追封为太后。


    当然,前提是她要健健康康地活着,一定要死在太上皇后面。


    “那个老王八,吃那么多丹药,怎么还没把他给吃死!”


    想到长寿宫里的太上皇,丽太妃便咬牙切齿。


    魏老夫人不能再对她形成威胁,在丽太妃心中,已经等同于死人,从今以后,她甚至想都懒得去想了。


    因此,现在丽太妃最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太上皇。


    这个老不死,让她不但搭上了自己的青春,还搭上了亲生骨肉,可到头来却连一个后位也不肯给她。


    她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那个老不死却还是不肯让她做太后。


    丽太妃握紧拳头,那个老不死是修仙的,如果她不是怕受到反噬,早就写上老不死的生辰八字,日日夜夜往他心口上扎针,活活疼死他!


    那老不死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恐怕也是害怕被人咒死,这才去修仙吧,想让祖师爷保佑他,呸!


    丽太妃关上门骂了个痛快,这时,内侍在外面说道:“太妃,乔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丽太妃眼里多了一抹嫌弃,那个贱人来干什么?


    没错,在丽太妃眼里,这宫里的女人全都是贱人。


    太上皇留下的老太妃是贱人,永嘉帝后宫里的女人也都是贱人。


    第194章 救人(两章合一)


    乔贵妃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


    眼见儿子就要被册封太子了,却忽然冒出黄知府的家人。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劝解不行就收买,收买不成就恐吓,恐吓不成就一刀杀了。


    可偏偏那黄家父母不按常理出牌,拼着搭上一条命,直接去大理寺敲响鸣冤鼓。


    鸣冤鼓一敲,惊动全城,瞒不住,藏不住,更何况黄父死了三个儿子,妻子也死了,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连命都不要了,要银子还有什么用?


    这件事,无论燕侠查到什么结果,三皇子全都摆脱不了干系,毕竟,无论前面发生过什么,有没有人陷害,刺向黄知府的最后一刀是来自他,不是他的判决,黄知府不会受不了刺激,心疾复发,一命呜呼。


    永嘉帝虽然喜欢三皇子,可是说得直白一些,他有九个儿子,三皇子只是九个中的其中一个。


    如果他是普通父亲,他可以放纵偏爱,可他是皇帝。


    他的偏爱不是他说怎样就怎样,还有文武百官,还有悠悠众口。


    再说,永嘉帝对三皇子的宠爱,还没到甘愿为他面对千夫所指的程度。


    父爱,有,但也只是相对其他皇子多了一点而已。


    若说在这座皇宫里,谁最了解永嘉帝,那一定非乔贵妃莫属。


    越是了解,她便越是知道这一次的事,对于三皇子而言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然而,她们母子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前面是荆棘铺路,回头却是尸山血海,咬着牙走向去,总能跨过险境,然而若是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那便是一箭穿胸。


    乔贵妃思来想去,若说这宫里还有谁能够真正地帮到她们母子,那就只有丽太妃了。


    乔贵妃八面玲珑,这些年来,她从未恃宠生娇,哪怕已经贵为皇贵妃,在丽太妃面前仍然伏低做小,哪怕丽太妃暗地里骂她贱人妖妃,可是看到她时,也能难得地给几分好脸色。


    众所周知,自从太上皇什么也没有交待便去了长寿宫,丽太妃的脾气便一天比一天大,谁让太上皇临走也没有封她为后呢。


    比如现在,丽太妃在骂了几句贱人之后,还是换上一副笑脸召见了乔贵妃。


    乔贵妃不是空手来的,她带来了新制的两盒面膏。


    这两盒面膏,用的并非宫里的方子,而是乔贵妃让人从宫外重金淘来的,又在十几名宫女脸上试过,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送到丽太妃面前。


    “嫔妾听闻远山村里有个年近七旬的妇人,乍看上去也就只有四十上下,便去打听,这才得知,这妇人的父亲、夫君连同儿子,都是采药人,妇人初时只是为了保养被山风吹粗的皮肤,便把草药研磨成粉加抹在脸上,时间久了,她也摸出门道,这药材用得越来越精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到了做曾祖母的年纪,看上去却依然年轻,只是她住在深山里,这件事没有传出去,托了娘娘的福,嫔妾娘家的人竟然真的找到了她,还从她手里买来了这方子。”


    丽太妃平日里不喜别人叫她太妃,又不是太后,一字之差,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此,乔贵妃索性称她为娘娘。


    丽太妃的脸上难得地有了笑意,她拿起一盒面膏闻了闻,道:“味道倒是清淡,闻起来舒服。”


    她瞟一眼目露期盼的乔贵妃,淡淡问道:“老三这阵子忙啥呢,怎么也没见他进宫呢?”


    乔贵妃叹了口气:“不瞒娘娘,他早就想进宫给您请安了,可他正在风口浪尖上,别说进宫了,就连出去喝个茶,都要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丽太妃冷哼一声:“明天让他进宫,本宫倒要看看,谁敢说他。”


    乔贵妃忙道:“好好好,嫔妾这就让人给他送信儿,让他明天进宫,给娘娘您请安。”


    走出丽太妃的寝宫,乔贵妃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有人让三皇子进宫了。


    自从出事之后,永嘉帝便没有召见过三皇子,三皇子想进宫都没有借口。


    好在还有丽太妃。


    次日,三皇子便进宫给丽太妃请安。


    丽太妃其实对这些孙子都不亲厚,虽说隔辈亲,可那也是亲生的,这些孙子,没有一个和她有血缘,她想亲,也亲不起来。


    相对而言,她对三皇子算是最好的了。


    当然,和亲生祖孙还是比不了,但是比起其他皇子,那就好太多了。


    主要原因,一是乔贵妃会办事,二是三皇子从小就嘴甜会撒娇。


    就像今天,三皇子陪着丽太妃说了好多话,把丽太妃哄得很开心。


    于是第三天,丽太妃便在永嘉帝面前,为三皇子说了一大堆好话。


    总之就是,她老了,虽然有一大堆孙子孙女,可是真正贴心的只有三皇子。


    你是皇帝,谁当太子都行,反正都是我孙子。


    可是朝臣们已经请立两次了,朝野上下都认为下一位太子就是老三,这当口老三出事,当不成太子了,那老三怎么办?


    永嘉帝最不喜的,就是后宫干政,若是往常,他一定会驳斥回去,可是今天,他却沉默不语。


    丽太妃察言观色,便知道其实自己说到皇帝心里了。


    皇帝也有此意。


    丽太妃在心里冷笑,若不是本宫担心你会死在我前面,我才懒得管这些烂事,又不是从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


    可是现在,她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身强体健,对比整日一脸倦容的皇帝,丽太妃有信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对于和她亲厚的皇子,她也是有心要拉一把的。


    三皇子做皇帝,总比其他人要好一点。


    比如老五,老五的那个亲娘就不是个好的,不但心眼多,人也泼辣,还有老四的亲娘尤嫔,看着就辣眼,只要想想这两个将来也有机会成为太后,丽太妃就恨不能挠死她们。


    本宫想做太后那么难,凭什么让你们这两个贱人顺顺利利?


    不行!


    永嘉帝并不知道丽太妃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对三皇子动了恻隐之心。


    三皇子其实没犯大错,那个案子,无论他怎么判都是错的,那就是一个局,看似是给黄知府做的局,可其实却是要把三皇子拉进来。


    永嘉帝越想越气,千方百认被设计的那个人,是朕的儿子,朕能不气吗?


    接下来的几天,三皇子每天都会进宫,有时是给丽太妃侍弄花草,有时是去藏书阁替皇帝找书。


    其实这几天里,三皇子虽然进宫,可却连永嘉帝的面都没有见过,他见得最多的是乔贵妃。


    但是在外面的人看来,却完全相反。


    三皇子重又得到皇帝的器重,甚至超过从前。


    从前也没有每天进宫,而现在,皇帝已经离不开他。


    消息传到五皇子耳中,五皇子的眉头锁成川字,对汪公公说道:“让人往宫里递个话,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四皇子也在吩咐,只不过他在宫里没有自己的内应,他能动用的,还是他的生母尤嫔。


    偏偏尤嫔是真的不顶用,四皇子派去的人求到她面前,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要干啥?他还想干啥?你回去和他说,他已经残废了,就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尤嫔的这番话一字不差传进四皇子耳中,他气得摔烂了一桌的瓷器。


    他现在只要慢慢走,几乎看不出他是跛的,加之他又刻意放出风声,现在京城里上至世家勋贵,下至黎民百姓,全都知道他的腿已经好了。


    可唯有尤嫔,还是张口闭口说他是残废。


    这是他的亲娘,是最应该给他递梯子帮他登上九重天的那个人。


    就像乔贵妃,那才是皇子生母应该有的样子。


    四皇子目光森森,若论生母,他明显要低老三和老五一头。


    老三的生母是皇贵妃,老五生母是淑妃,不看别的,就只看她们的位份,就能看出皇帝更看中哪一个。


    四皇子摸着下巴,若能换个亲娘就好了。


    换不了亲的,但是却可以认个干的。


    谁更合适呢?


    贤妃、德妃?


    还是惠妃?


    或者,皇后?


    四皇子想到皇后,眼睛攸的就亮了起来。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没有儿子!


    虽然传说皇帝之所以会立她为继后,就是看中她膝下无子,但皇帝忌惮的是她的亲儿子,可若不是亲生的呢?


    本来也是,她是堂堂皇后,所有嫔妃所出的皇子,全都是她的儿子。


    将来都要奉她为太后。


    这样一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四皇子来了精神,他对手下说道:“去查查皇后娘家,最近有什么动静,大事小事,全都报上来。”


    没过几天,皇后娘家的事便被查了出来。


    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小事却不少。


    皇后的三个亲侄子,这一科全都落榜了。


    皇后有五个侄儿,其中两个早早便得了恩荫有了官职,这三个还在参加科考的,全都是读书种子,若是这次得中,那便是一门三进士,可惜他们全都没有考中,便成了那些贩夫走卒口中的废物。


    因此,这阵子皇后的那三个侄儿每日闭门不出,就是在家里读书。


    其中最小的那个,原本是准备高中之后就成亲的,现在没有考中,那家的姑娘便别扭起来,隔三差五就要弄出点夭蛾子,让那位小公子焦头烂额。


    四皇子再让人深入打听,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原来那姑娘早就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人家表哥表妹暗通款曲,无奈家里不同意,硬逼着给姑娘订了亲。


    对方是皇后的侄子,这门亲事可不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四皇子查到那位小公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没能考上进士,觉得没脸见人,差一点就上吊了,多亏被小厮们及时救下,否则很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四皇子闻言大喜,让人买通了小公子的一名同窗,那名同窗慌慌忙忙跑到小公子面前,半遮半掩说出了那姑娘与表哥的事。


    其实这对表兄妹只是眉来眼去的阶段,毕竟双方家里管得都严,他们想要亲近也没有机会。


    然而这件事从那位同窗嘴里说出来,字里行间都在向小公子传递一件事,那就是那姑娘肚子里已经怀了表哥的种,小公子头顶已经戴上了绿帽子。


    此言一出,小公子硬生生被气晕了。


    醒来之后,小公子便走出家门,他以袖遮面,在未来岳家门前转了一圈儿。


    他倒也不是对那姑娘情根深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没成亲,也没有多少感情,他就是想不开,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他想找那姑娘理论,可是最终,他还是捂着脸跑了。


    路上,他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太丢人了,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苟活于世!”


    是啊,他还有何脸面继续活着?


    他的姑姑贵为皇后,可他却名落孙山,把姑姑的脸都给丢尽了。


    现在,未婚妻还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件事已经传出来了,就连他的同窗都知道了。


    很快,全城都会知道,所有人都会嘲笑他,他是一个失败者,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小公子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跳进了流光河。


    四皇子正在湖上泛舟,看到岸边有人落水,四皇子便命身边的小厮跳水救人,无奈,两名小厮虽然跳下去了,可是水性显然不好,两人不但没能把人救上来,自己也沉下去了。


    四皇子大惊,二话不说,便跳进水中


    皇后娘娘听到消息时,四皇子已经把小公子救上来,而他自己却发起了高烧。


    皇后娘娘大惊失色,连忙派了身边得力的公公到四皇子府探望。


    而当时的详情,也经由锦衣卫走访调查,送到了永嘉帝面前。


    太医让四皇子多出去走走,他的身体已经大好,想要恢复如初,不能只靠药物,更多的是要运动。


    因此,四皇子不但每天练习武功,还会骑马出城,或者泛舟。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趁着流光河还没有结冰,四皇子常来泛舟。


    所谓泛舟,并非只是坐在船上看景,而是亲自划桨,这样可以锻炼臂力和耐力。


    昨天四皇子又在划船,恰好看到小公子投河自尽。


    而小公子投河自尽的原因也被查明,未婚妻心有所属,再加上名落孙山,小公子一时想不开,就投湖了。


    没有破绽,四皇子救人纯属偶然。


    但是文武百官嘴里却变了味道,皇帝教子有方,四皇子宅心仁厚,侠义心肠。


    第195章 女人心,海底针(两章合一)


    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因此,她非常疼爱娘家的侄儿,尤其是年龄最小的这个。


    现在四皇子救了她的侄儿,对于皇后娘娘而言,这就是娘家的救命恩人,给四皇子的赏赐流水般送过去,更是在皇帝面前将四皇子夸奖一番。


    永嘉帝心情不错,越是骄傲的父亲便越是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四皇子便是如此。


    在此之前,永嘉帝当他是蠢货,现在他依然是个蠢货,可是却顺眼了许多。


    是的,对于他救人的这件事,永嘉帝丝毫没有怀疑。


    一来,四皇子蠢;


    二来,被救的是外戚,无权无势;


    三来,正因为被救的是外戚,对于永嘉帝而言,这在他的眼皮底下,四皇子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越是自信的人,往往越是容易一叶障目。


    永嘉帝把四皇子叫到面前,询问了他的身体,得知已无大恙,便让他去礼部观政。


    礼部堂官是次辅邓潜,就是沈望星他爹崔荣曾经抱过的那条大腿。


    永嘉帝甚至还在四皇子生母尤嫔宫里留宿了一晚。


    忽然而来的宠幸,让尤嫔意识到她的儿子还没有废,连夜让宫女们做了一身衣裳,送到四皇子府。


    四皇子看着那件据说是尤嫔亲手所缝的衣裳,连拿起来看一看的兴趣也没有。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这两句话用在谁身上都行,却惟独不适用尤嫔。


    尤嫔会给他缝衣裳?


    开什么玩笑!


    哪怕她实话实说,说这衣裳就是她让宫女缝的,四皇子心里还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至少说明亲娘用心了。


    可偏偏要说这是她亲手缝的,那就呵呵了。


    四皇子对小厮说道:“赏你了。”


    小厮连忙谢赏,捧着衣裳出去了。


    这衣裳,借他熊心豹胆,他也不敢穿,敢快拿走藏起来,不要碍了四皇子的眼。


    衣裳送到了,尤嫔的要求也随之而来。


    舅舅在那个位子上好几年了,也该动动了。


    表弟想在金吾卫谋个差事,让他去安排


    四皇子烦不胜烦,越发坚定决心,要给自己换个娘。


    皇后娘娘赏了东西,他便进宫谢恩,谢恩没有空着手去,带去了他亲手种的菜。


    皇后出身勋贵之家,虽然在她进宫之前,家境已大不如前,可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听说这菜是四皇子在暖房里种的,好奇得不成,也想在宫里弄个暖房,尝试种菜。


    四皇子一听,便亲自帮皇后选地方,又从自己府里,挑了两个会种菜的内侍送进宫来。


    听说皇后种菜,嫔妃们纷纷过来帮忙,永嘉帝也盛赞皇后勤勉,皇后得了夸奖,少不得又为四皇子美言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四皇子隔三岔五就会进宫,给皇后请安,顺便交流种菜心得,就连皇后所出的四公主,也对这个四哥亲厚起来,因为四皇子进宫的时候,还会给她带几只小鸡小鸭,小孩子喜欢这些。


    现在经常进宫的,除了三皇子,还多了一个四皇子。


    五皇子咬牙切齿,刚好甄贵甄大公子到了一船货,他便想去挑几件稀罕的送进宫,在父皇面前露露脸。


    五皇子妃听说这事,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五皇子不悦:“你一个妇道人家过去做甚?”


    五皇子妃:“三嫂经常去逛街,我凭什么不能去?再说,铺子里都有女伙计的,到时我坐在雅间里,也不算抛头露面。”


    五皇子摆手:“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


    说完,他拂袖而去。


    五皇子妃冷笑,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去,让他们把这事传到郎府。”


    自从五皇子妃立志要让五皇子做不成太子,她的陪房们便没有闲着。


    陪房里一个叫小武的,最近认了一个干娘,这干娘不是别人,正是郎玉玉的乳娘!


    安排完小武的事,五皇子妃又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给我更衣。”


    五皇子并不知道,他前脚出府,五皇子妃后脚便也出门了。


    她去了三皇子府。


    冯佳荷这阵子深居浅出,很少出去,见五皇子妃忽然来了,她有些诧异。


    虽然是妯娌,可她和五皇子妃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交情。


    哪怕是五皇子跟在三皇子身后当跟班的时候,冯佳荷也没把五皇子妃放在眼里。


    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关系已经形同水火,冯佳荷就更不屑搭理五皇子妃了。


    可是五皇子妃却自己凑上来,冯佳荷心道:“八成是为了冯雅兰的事。”


    冯佳荷猜错了,五皇子妃只字未提冯雅兰,却是来找她一起去逛街的。


    “三嫂,我听说玲珑阁到了一批新货,都是从海外来的,可是五殿下不让我出门,我也不认识别人,就想请三嫂带我去见见世面。”


    五皇子妃的出身,冯佳荷是知晓的,这位在婚前,就是贵女圈里的边缘人,若不是她好拿捏,这皇子正妃的位置也轮不到她。


    五皇子不把五皇子妃放在眼里,竟然连玲珑阁也不许去。


    冯佳荷忽然就很想过去逛逛,一来是她这阵子没出门,也的确想出去了,二来,她就是想恶心五皇子。


    “好啊,那咱们就过去看看。”


    和她们一起去的,还有青川县主和范秋筠。


    没有郎玉玉了,自从上次落水之后,郎玉玉已经被冯佳荷拉进黑名单了。


    五皇子妃还是第一次和范秋筠离得这么近。


    虽然以前见过,可也是远远的,没有说过话。


    范秋筠也是没有想到,冯佳荷竟然要带着五皇子妃一起玩,她忽然打起了退堂鼓,她是不是不应该来?


    现在说自己肚子疼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赵时晴一早就带着凌波和秀秀出门了,昨天大壮过来,说是有批货到了,若是感兴趣,就到玲珑阁看看,看上哪件,只管记下来,回头大壮再给送过来。


    赵时晴的确有兴趣,她想给姐姐挑几样做嫁妆,不过,她没打算白拿,顶多让萧真打个折。


    三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去了玲珑阁,却没有看到大壮说的那些货。


    正想询问时,一个女伙计走过来:“请问可是甄小姐?”


    赵时晴点头:“正是。”


    女伙计笑着说道:“甄公子有交代,甄小姐随小的上楼吧。”


    楼上五个雅间,陈列的都是新到的货,三个小姑娘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赵时晴给姐姐选了一对样式别致的花瓶,给师父挑了一柄镶着珍珠的扇子,给秀秀和凌波每人买了一个能装胭脂又能挂在身上做装饰的小匣子,给万如意挑了一对发夹,给外公选了一只鸟笼子,鸟笼子里有只假鸟,按动机括,假鸟就叫,肯定能把三千两气死。


    女伙计说不用付钱,赵时晴还是付了银子,不过,打了七折。


    三人都很开心,想继续逛街,可是带着那对花瓶不方便,便先回家,准备放下花瓶,可是一回家,便看到了小乖。


    赵时晴咦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去三皇子府了吗?”


    小乖连忙把他在三皇子府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赵时晴。


    赵时晴:“这也太巧了,早知道我就晚走一会儿,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忙让秀秀给她易个容,她想去看看三皇子妃、五皇子妃,还有那位范秋筠三人一起出现的场景。


    她急急忙忙又回到玲珑阁,见门口多了两个侍卫,便猜到五皇子定然已经到了,她正想怎么才能混进去,便看到五皇子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接着,一个女子从后面追了过来,脚步匆匆,一边追一边喊:“五殿下,你别走,你等等!”


    两名随从将那女子拦住:“郎小姐,请自重!”


    郎小姐?


    赵时晴怔了怔,这是她知道的那位郎小姐吗?


    郎玉玉?


    她为何会和五皇子同时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当中的弯弯绕,便看到几驾马车停到门外,两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被丫鬟们搀扶着下来,五皇子走出玲珑阁,便和她们迎面撞上!


    五皇子万万没想到,他就是来玲珑阁,给父皇挑选礼物,却在这里遇到了郎玉玉!


    他是皇子,哪怕这里不是他的皇子府,没有他的准许,闲杂人等也到不了他的面前。


    可是郎玉玉不管不顾,她现在连三皇子府都进不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她越想越气,再加上父亲的点拨,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五皇子和范秋筠算计了。


    她找了范秋筠几次,同样见不到人。


    今天乳娘像是献宝一样告诉她,五皇子要去玲珑阁,她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找五皇子有什么用,她就是一时冲动,加上乳娘在旁边一直念叨,所以她便瞒着父母跑了过来。


    五皇子在二楼,她不能上去,她便在下面等着,刚好五皇子下楼,便被她堵上了。


    她哭诉自己无辜,说自己的名声都毁了,等等等等。


    五皇子心中厌烦,原本的好心情全都没了,他本想一走了之,没想到却遇到了三皇子妃和五皇子妃。


    而跟在她们后面的,还有青川县主和范秋筠。


    冯佳荷看看五皇子,又看看还在哭个不停的郎玉玉,意味不明的笑了:“难怪五弟不肯带着五弟妹一起出门,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五皇子头顶飘过一群像羊又像骆驼的大牲口,狗屁的佳人有约,郎玉玉这贱人是自己找过来的好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五皇子妃脸上,见她哭丧着脸,一副受尽欺凌的样子。


    他没理冯佳荷,而是质问五皇子妃:“本皇子不是不让你来的吗?”


    五皇子妃抽抽噎噎:“妾身,妾身不敢的,妾身是跟着三嫂,三嫂”


    她抽噎地说不出话来,听在五皇子耳中,就是她本不敢来,是三嫂冯佳荷硬拉着她来的。


    五皇子顿时明白了,今天这一切,就是冯佳荷安排的。


    郎玉玉原本就是她的跟班,肯定就是她让郎玉玉来这里堵他的,而她还拉上五皇子妃一起过来,除了看热闹,还想要离间他们。


    郎玉玉还在哭,五皇子妃也在哭,两个女人一起哭,五皇子烦不胜烦,他本就是个急脾气,对上冯佳荷那一脸的嘲讽,他再也忍不住,怒道:“三嫂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你五姐还没抬进我的皇子府呢,就算是抬进来了,也不过是个侧妃,我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三嫂插手吧。三嫂,我三哥都不会管我的事,你就不要费心了。”


    说完,他连五皇子妃也不管,拂袖而去。


    冯佳荷没出嫁时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又是以正妃身份嫁进皇子府的,从小到大,就连公主们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而乔贵妃这个婆婆,以及三皇子这个夫君,还要仰仗冯家,就更不会在她面前摆架子。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重话,更没有人当面对她冷嘲热讽。


    而五皇子刚刚的一番话,差不多已经在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


    冯佳荷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更何况,这里是在玲珑阁外面,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的骄傲让她不能当众晕倒,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想要晕过去。


    她恶狠狠看向五皇子妃:“你还有脸哭?”


    五皇子妃哭得更伤心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府!”冯佳荷转身便走,青川县主冲着五皇子妃重重哼了一声,便小跑着跟上,范秋筠从五皇子妃身边经过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赵时晴远远看到这一幕,目光最后落在五皇子妃身上。


    所有人全都走了,就连郎玉玉也被跟着来的丫鬟拽走了,玲珑阁门前只留下五皇子妃,她擦擦眼泪,也上了马车。


    赵时晴回到家里,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甄五多。


    “五皇子当众训斥三皇子妃,这事怕是要闹大了。五皇子妃是故意的吧?她不想让五皇子纳冯恪的女儿?”


    甄五多神秘一笑:“女人心,海底针。”


    赵时晴不解。


    但是很快便传来消息,冯恪求见永嘉帝,要为庶女冯雅兰退亲!


    “老臣的女儿福薄,配不上金枝玉叶,还连累老臣的另一个女儿当众受辱,老臣恳求圣上为五殿下与小女解除婚约,为五殿下另赐贵女!”


    第196章 跳湖(两章合一)


    永嘉帝安抚住冯恪,便让人去调查,派出去的人根本就不用调查,这件事在京城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五皇子去玲珑阁,可以不让其他客人进去,却不会净街。


    他是皇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在京城以外的小地方,会把他当成皇帝一样侍候,但是在京城,他上面还有很多人,讲派头,轮不到他。


    所以那天在玲珑阁外面,看到他斥责三皇子妃的,不是只有两个皇子府和玲珑阁的人。


    还有附近店铺的人,还有路人,甚至还有看到富贵马车便一路追着过来乞讨的叫花子!


    京城百姓眼睛都很毒,他们能一眼便认出这是哪家的马车,那是哪家的族徽,哪怕是鲜少上街的女眷,他们也能根据仆从们的打扮猜测出这是哪个府里的夫人小姐。


    更何况,几位皇子们不仅是皇帝的儿子,他们同时还是王朝的吉祥物,逢年过节,他们要代替皇帝祈福点灯,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因此,除了年纪小的那几个以外,其他皇子都是熟面孔,其中尤以五皇子为最,皇子当中,他最喜欢逛街,最喜欢热闹。


    那日,无论是站在明处,还是躲在暗处的,围观人群看了一出好戏。


    小叔子骂嫂子,这事放在普通百姓家也不多见,偏偏就让他们看到了,而且还是皇帝家的。


    看到热闹的回家说起这事,家里的媳妇来了精神,天啊,还有这事?


    快去告诉我嫂子我姐姐我小姑子我表妹!


    不到半日,整个京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这速度,比锦衣卫还要迅速。


    皇帝反而成了最后知道的。


    永嘉帝脸色铁青,叫了五皇子过来一顿臭骂。


    原本以为骂了一顿也就翻篇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五皇子从宫里出来,还没进府,冯府的消息便传出来了。


    冯雅兰自尽!


    千万不要以为,自尽是小事,对于高门大户来说,未出嫁的姑娘自尽,无论是死是活,这都是见不得人的事,足能影响到其他姐妹的婚嫁。


    因此,即使真有女儿自尽,也会瞒得死死的,除了府里人以外都不知道。


    冯雅兰自尽的事,却是第一时间传出来,这就说话,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


    冯恪!


    冯雅兰没死,被及时救下。


    皇后派了在宫里有身份的嬷嬷前去探望,嬷嬷回来告诉皇后,冯五小姐颈间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冯五小姐是不忍娘家人跟着她一起受辱,才想一死了之。


    她死了,这门亲事也就没了,冯家还是冯首辅家,还是三皇子妃的娘家,而不是五皇子妾室的家。


    因此,当冯恪再次求见永嘉帝,请求退婚时,永嘉帝便准了。


    五皇子与冯五小姐的婚约到此为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冯五小姐没有继续议亲,而是在退婚后不久,便去了紫竹观,说是小住,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不过,佳柔长公主在紫竹观修行,高门大户的女眷也时常会去紫竹观,因此,紫竹观的名声是很好的,无论冯五小姐在紫竹观住多久,只要她不出家,等她再回来时,她的闺誉都不会因为退亲而受到影响。


    但是五皇子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他被永嘉帝禁足一年!


    禁足一年,对于一位正在瞬息万变的角斗场上奋战的斗士而言,这就是退场,是出局!


    听到这个消息,三皇子哈哈大笑,将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送到冯佳荷面前:“爱妃,让你受委屈了。”


    冯佳荷也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竟然就把老五撞飞出局了。


    “爷能记住就好。”


    三皇子将她拉进怀里,柔声说道:“你对爷的好,爷全都知道,也会记得,记一辈子。”


    冯佳荷心中悸动,眼圈儿红了:“妾身只盼着他日爷坐上那个位子,也不要忘了妾身为爷受过的那些委屈便好。”


    三皇子亲了亲她的樱唇,柔情似水:“怎么会忘呢?我的皇后娘娘。”


    这句“皇后娘娘”,彻底取悦了冯佳荷,她从不会羡慕那些公主、长公主,她虽然没能投胎到皇室,但是她却可以做皇后,做太后。


    不过,她想起一件事。


    “爷,妾身嫁进来这么久,一直没能为爷诞下一男半女,妾身倒是看上两位大家闺秀,爷哪天有空,妾身邀她们过来,爷相看相看?”


    三皇子眉头微蹙,脸上的笑容掩去,推开冯佳荷,不悦地说道:“你和我做了这么久的夫妻,难道还不知道爷不好这个吗?再说,你我还年轻,又不是等不起,父皇和母妃都没有说什么,你倒是坐不住了,怎么,你是嫌爷碍眼,这才想给爷塞人了?”


    冯佳荷哪里想给三皇子塞人,她就是想要试探而已。


    如果想塞人,她早就把郎玉玉抬进府了,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烂事了。


    她撒娇地摇晃着三皇子的胳膊:“妾身怎会嫌爷碍眼呢,妾身巴不得爷天天都宿在妾身屋里,妾身就是嫌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三皇子再次拥她入怀:“你怎么就不争气了,在爷心里,你不知有多好,别说是那些装腔作势的大家闺秀,就是九天仙女,爷也看不上,这世上,爷只想要两件东西,你可知是哪两件?”


    冯佳荷摇摇头。


    三皇子柔声说道:“你和天下。”


    两人紧紧相拥,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内侍的声音:“三爷,杨状元来了。”


    三皇子喝道:“滚!”


    冯佳荷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爷,正事要紧。”


    三皇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没有这些烦心的事,烦心的人就好了,爷只想陪在你身边。”


    说着,把头埋进冯佳荷怀里。


    冯佳荷笑着推开他:“爷,时间还长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快去忙正事吧。”


    三皇子恋恋不舍:“遵命,皇后娘娘。”


    冯佳荷笑着用帕子掩住嘴,目送三皇子出去。


    走出院子,三皇子眼中的不舍荡然无存,呼出一口浊气,烦死他了,这个贱人,竟然还敢试探他,担心母妃请父皇为他指婚另立侧妃,便想先下手为强。


    若不是你们冯家,爷早就立了心爱的女子做侧妃了。


    冯佳荷这个贱人,若不是她有个好爹,她连秋筠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你生不出孩子,呵呵,你当然生不出孩子,爷就是不想和你生!


    三皇子在湖边的水榭中接见了杨胜秋。


    天已转凉,水榭四面透风,站在里面凉嗖嗖的。


    但是三皇子觉得这里是整座皇子府里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藏不了人,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冯佳荷的手伸不到这里来。


    一只鹰落在栏杆上,目光威严。


    内侍想把鹰轰开,却又不敢靠近,杨胜秋见了,说道:“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此鸟有冲天之力,却又擅借势突袭,乃鸟中王者,今日此鸟独落于三爷府中,乃是吉兆。”


    内侍闻言,脑子转得飞快,当即便跪倒在地:“神鸟降临,大吉大利,奴婢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三皇子先是一怔,接着便哈哈大笑。


    老五败走,只留老四那个废物,何惧之有?


    他走过去,拍了拍杨胜秋的肩膀,笑着说道:“承你吉言,哈哈哈!”


    内侍有眼力,连忙去厨房拿来鸡鸭鱼肉,那鹰并不拘禁,反而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胡吃海塞一顿,拍拍翅膀在湖上飞了一圈,重又落在栏杆上,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聚精会神,旁观三皇子与杨胜秋议事,直到杨胜秋离去,那鹰依然未走,三皇子走到它面前,想要伸手摸它时,它这才腾空飞走,在三皇子头顶盘桓一圈儿,向着远方飞去。


    内侍忙道:“三爷,刚刚那鹰在您头顶飞了一圈儿,就像是要给您量尺寸做头冠一样。”


    头冠?


    皇子的头冠?


    要给皇子做的头冠?


    皇冠!


    三皇子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只鹰落在窗前,看着正在吃饭的一桌人。


    赵时晴:“这是吃饱回来的?又找到新饭票了?”


    小乖挺挺吃着圆鼓鼓的肚子,不行,他还是再去飞一圈吧,再这样下去,他会像那只桔猫一样发胖的,见过胖鹰吗?没有吧,所以他要去消消食。


    小乖拍着翅膀飞走了,甄五多问道:“小乖整天不见鸟影,你让他去哪里了?”


    赵时晴竖起三根手指头:“看来伙食不错。”


    凌波哼了一声:“他现在挑食得很,普通人家可养不起他。”


    小妖不服,朝着小夜脸上打了一爪子表示她的不服。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出去串门,可却没人大鱼大肉招待本喵,当然,本喵也看不上那些。


    接下来的两天,小乖几乎每天都去三皇子府,大吃大喝后离去。


    三皇子每天闲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身边的内侍:“那只鹰来过吗?”


    内侍回答“来过”,三皇子便松口气,若是内侍说“没来”,三皇子的心便悬了起来,命人在湖边摆上大餐,直到那只鹰美餐一顿,再在府里飞一圈儿,三皇子这才放下心来。


    本皇子仍然是被神鹰眷顾的人,待到本皇子鹰击长空,便是加冠之日。


    三皇子府的事,断断续续从小乖嘴里传到赵时晴耳中。


    三皇子现在已经开始绕开冯恪,单独会见杨胜秋了。


    也就是说,杨胜秋在三皇子面前的地位提升了。


    他是真真正正走到了三皇子面前,而并非是跟在冯恪身后。


    赵时晴还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三皇子不喜欢冯佳荷。


    当然,小乖没说,小乖也不懂,这是赵时晴自己分析出来的。


    她见过冯佳荷,冯佳荷即使不是倾国倾城,也绝对是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


    这样的大美人,三皇子却不喜欢。


    赵时晴叹了口气,外公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男人也一样。


    她没回梁王府奔丧之前,她以为在山上和小鸟唱歌和猴子抢野果,就是最快乐的事。


    小时候她羡慕师父,师父很美,她想如果她长大以后也能像师父那么美,那她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再后来,她和凌波看话本子,两人一致认为,好看的男人娶了好看的女人,他们就能幸福快乐一辈子。


    赵时晴长叹一声,忽略掉那个碍眼的鼻子,三皇子也算是好看的男人了,冯佳荷那么美,可他们在一起,既不幸福也不快乐,更重要的是,三皇子显然并不想和冯佳荷过一辈子。


    赵时晴觉得吧,长大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好多好多美好都没有了。


    赵时晴再次见到萧真的时候,就和他说起三皇子和冯佳荷的事。


    “如果冯佳荷不是冯恪的女儿,三皇子会不会以真心待她?”


    萧真声音平静:“如果冯佳荷不是冯恪的女儿,她也嫁不起三皇子府。”


    赵时晴呆了呆:“所以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萧真:“在冯佳荷成为三皇子妃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她与三皇子连在一起的纽带,从来不是感情,而是权力。”


    赵时晴眨眨眼睛:“萧真,你真成熟,等我像你这么大时,肯定不如你成熟,你说话的口气,真像我舅舅。”


    萧真的嘴角抽了抽,他和她,只相差三岁,可是却像是相差了整整一代人。


    谁让他比她多活了一辈子呢。


    见萧真没有接话,赵时晴继续说道:“其实你这样挺好的,不用改,我挺喜欢的。”


    没等萧真反应过来,赵时晴便往门口走去:“外公等我回家吃饭,我走了,改天见。”


    说完,她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望着已经消失了的背影,萧真的心情久久才平静下来。


    她说:我挺喜欢的。


    萧真勾唇笑了,这个小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坦率,还要大方,还要可爱。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啊,而这么好的女孩子,却偏偏让他遇到了。


    萧真站在窗前,放眼望去,湖水平静无波。


    他忽然一跃而起,如一支离弦的箭,笔直地投向湖中。


    大壮正坐在湖边看野鸭子,忽然看到一道人影落入湖中,他惊愕地站起身来,看看空空如也的窗口,又看看湖中荡起的涟漪,是公子跳下去了?


    萧真的脑袋露出来时,已在一射以外,大壮松了口气,转身跑回去,拿了一件厚斗篷出来。


    唉,今天才知道,公子还有动不动就跳湖的习惯。


    第197章 江山为聘(两章合一)


    萧真跳湖的事,赵时晴当然不会知道。


    若是她知道,说不定会找个跳大神的过来,给萧真跳一跳。


    小姑娘的心态,她还挺喜欢看萧真无可奈何的样子的。


    因为冯佳荷用子嗣试探过三皇子,次日,三皇子沉不住气,还是进宫见了乔贵妃。


    现在外界以为三皇子时常进宫,便是在永嘉帝面前重获宠爱,却不知真正的情况并非如此。


    有乔贵妃的枕边风,和丽太妃的刻意示好,以及五皇子的衬托,永嘉帝对于三皇子的态度有所松缓,然而,和三皇子草菅人命的案子相比,五皇子不顾场合对嫂子不敬这件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即使燕侠能查出此案的幕后黑手,三皇子也不可能洗脱得干干净净,他被拖下去的不是水,而是烂泥,即使千辛万苦挣扎上岸,也会落得两脚泥,洗不干净了。


    永嘉帝心里十分清楚,可三皇子却并不这么认为。


    小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乔贵妃为他保驾护航;


    长大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有冯家为他兜底。


    这一切,都让三皇子误以为,只要有乔贵妃和冯恪,只要铲掉碍眼的太子,讨厌的老五,和没用的老四,那顶王冠戴在他头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实在永嘉帝看来,他正值盛年,距离传位为时尚早,王朝稳定需要一个太子,那么他便早早立下太子,一个太子废掉,还可以再立一个,他立的只是太子,并非皇帝。


    所以在朕看来,无论谁做太子,都只是太子,而非未来皇帝。


    这个太子是给文武百官立的,是给黎民百姓立的,是给边关将士立的,甚至是给那些企图染指大雍江山的敌国和反贼立的,却惟独不是为朕百年之后而立。


    因此,这个太子不能有明显的瑕疵,至少要让朝野上下挑不出毛病,只有这样,朕才能耳根清净,才能有精力巩固帝位,在静观其变中,确定并非培养真正的接班人。


    这个接班人,可能是太子,也可能是其他的儿子。


    抱着这种想法,永嘉帝把三皇子这次的事件看得很重很重。


    然而三皇子却并不知道,他现在能进宫,而且从乔贵妃和冯恪的话里话外,也能感觉出父皇态度的松动。


    人生本来就是希望与失望并存的,有些失望是无法扭转,然而,却因为那偶尔耀眼的阳光,照在那雪山冰峰之上,折射出的万道金光,令人的眼睛短暂的失明,便以为希望和幸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得知三皇子又进宫了,永嘉帝假装不知道,随他去吧,朕现在只等着燕侠的消息。


    三皇子见到乔贵妃,便向她说了冯佳荷的试探,乔贵妃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其实阿娘倒是觉得,你和她生个孩子,对你也是助力。”


    永嘉帝虽然已经有皇孙了,然而却没有特别亲厚的,而三皇子却不同,若是他有了儿子,乔贵妃便可以把孩子接进宫来,借着永嘉帝来她这里的机会,让皇孙和永嘉帝亲近起来。


    有的时候,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孙儿起到的作用,远远胜过千般算计。


    三皇子面色变得铁青:“不,儿子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从冯氏女的肚子里生出来,她不配!”


    三皇子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冯恪面前虚心请教、伏低做小的日子。


    他没有强大有力的外家,所以从他记事开始,乔贵妃便处心积虑为他寻找外援。


    为了让他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让冯恪看重,乔贵妃几乎使出十八般武艺,而他,更是对着那个刁蛮任性自以为是的姑娘,违心地说出:“许卿一世情深,我以江山为聘。”


    每每想起他对冯佳荷说过的那些话,三皇子都想把冯佳荷掐死。


    这个贱人,她还配与江山相提并论?


    将来朕江山稳固,她给朕的江山做花肥,朕都嫌她不够肥。


    想给朕生儿子,做梦!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狰狞,乔贵妃便猜到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神情,当年她在年轻的永嘉帝眼中也看到过。


    那时的永嘉帝还是二皇子,那时的他还不够炉火纯青,至少,还能在她这个枕边人面前流露出对皇位的渴望和对手足的杀意。


    然而现在,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在永嘉帝眼中看到这抹狰狞了。


    乔贵妃心中涌起一抹失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嘉帝连她也防着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足够无情无义了,可是女人的无情,在男人面前不值一提。


    就像算计了一辈子的丽太妃,熬到儿子做了皇帝,却还是不能在活着时坐上太后的位子;


    就像她自己,世人都知皇帝宠她,她也陪皇帝最久,可是皇后的位子轮来轮去,也轮不到她头上,而她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后宫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恨她不防着她的。


    “不,在这件事上,你不要任性,你与她生个孩子也无妨,有这个孩子在手,冯家才会最大程度辅佐你,将来你登上大宝,有这个孩子,冯家才会继续死心塌地为你所用,儿子啊,你以后会有很多女人,也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你看静王,若非是你父皇曾经珍视过的女子,又怎会早立东宫,可是现在,又有谁还把他这个静王放在心上,又有谁还能记起静王的生母?”


    三皇子默不作声,良久,他才说道:“儿子有心仪之人,儿子想把她抬进府”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乔贵妃冷声打断:“不行,冯佳荷没有为你诞下长子之前,除非是冯家选中的人,否则任何女子都不能抬进府里。”


    三皇子想起了郎玉玉,那就是冯家选中的人,他为了不让郎玉玉进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冯佳荷讨厌郎玉玉,不用他亲自出面,冯佳荷便让冯恪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解决掉一个郎玉玉,还有王玉玉孙玉玉,三皇子只觉一眼望不到头,冯家就如一座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冯家带给他的压力越大,他便越恨冯佳荷。


    谁能想到,美艳如花的冯佳荷,在三皇子心中早已面目可憎,宛若夜叉。


    知子莫若母,乔贵妃再次叹息。


    “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阿娘让她进宫,在我身边做个女官。”


    三皇子眼睛一亮,在母妃身边做女官,不但能受到保护,还能与他时时相见!


    “娘,儿子喜欢的是范家姑娘”


    静王和慧明公主的那件丑事,牵连了不少人,除了玉景宫、太子东宫,以及慧明公主身边的那些人以外,其他宫里也连带着放出了一批人。


    这些人当中,有些是到了年龄,也有的是受了其他人的牵连,比如与玉景宫的某个宫女是同乡,或者和太子宫里的内侍是对食的关系,总之,那次事件之后,宫里除了抬出去的,便是放出去的,几乎每个宫里都有空缺。


    女官与宫女不同,不仅出身清白,且家中都有官职。


    范秋筠的父亲虽然经商,但范家出过进士,她姿容秀丽,知书达礼,完全符合女官的选拔条件。


    乔贵妃提前打了招呼,范秋筠一路顺畅地进了宫,最初的教导一过,便被派到了乔贵妃宫里,虽然从七品女官做起,却是最轻松又最有前途的差使。


    她只负责给乔贵妃读书。


    后宫之中,总会有永嘉帝看不到的地方,比如范秋筠进宫,就是永嘉帝不曾留意的事情。


    一个最低品的小小女官,还到不了永嘉帝面前,但是乔贵妃让人读书给她听的事,却传到永嘉帝耳中,为此,他还夸奖了几句,并且让人给乔贵妃送了一批话本子。


    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难登大雅之堂?


    朕又不看,朕的儿子们也不看,但是给乔贵妃看看又有何妨,让她沉迷于这种看不到摸不到的男欢女爱,总比沉迷于帮儿子抢皇位要好得多吧。


    永嘉帝巴不得后宫里除了皇后以外,其他女人全都沉迷于此,这样他就能耳根清净。


    至于皇后,那当然不行,否则哪里还有心思为朕管理后宫?


    冯佳荷听说范秋筠被选中做了女官,心中有些遗憾。


    做了女官,要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这期间是不能成亲的。


    二十五岁的女子,大多都已儿女成群,而女官们虽然出宫后都能嫁入高门大户,有的还会被宫里的主子指婚,甚至诰命加身,但是又有哪个条件好的男子,一把年纪还没成亲呢,这些女官们所谓的嫁的好,多半是做填房的。


    想到范秋筠以后要给人做后娘,冯佳荷也说不上是为她不值还是暗暗窃喜。


    她看向三皇子:“范小姐出宫就二十五了,怕是到时难觅良人。”


    三皇子笑嘻嘻凑了过来:“那也不关我们的事,你只要记得,夫君我才是你的良人就行了。”


    冯佳荷笑弯了眼睛,投进他温柔的怀抱


    三皇子以为事情的真相除了他与范秋筠,就只有乔贵妃一人知晓,却不知,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每天都在关注这件事的进展,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比如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了,可是小乖还没有回来,赵时晴急得茶饭不思。


    对于她这种阶段型的大胃王,到了饭时却不吃饭,这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以至于不仅是凌波,就连甄五多也以为宝贝大孙女生病了。


    “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卖冰糖葫芦的,快去买!”


    这个开胃!


    甄五多可不是高门大户里的老太爷,什么路边摊子不能吃,他不讲究这个,他们海边长大的,连生鱼都吃,他的宝贝大孙女吃不下饭,当然首选既好吃又开胃的冰糖葫芦。


    有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卖冰糖葫芦的已经收摊了,泥鳅找到家里,银子拍在桌上,一家子全都忙活起来,熬糖的,串果子的,总之,泥鳅是扛着满满一架子冰糖葫芦回来的!


    现在天冷了,不会化,放一晚也能吃。


    于是大家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等着小乖回来。


    等啊等,小乖终于回来了,看着那又吃得鼓鼓的肚子,赵时晴给他一个大比逗。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你还有个望眼欲穿的老母亲吗?”


    小乖:


    “母子”俩说了什么,其他人不知道,总之,赵时晴心满意足,却又一脸八卦,迫不及待地和她的好外公分享小乖带回来的消息。


    甄五多:


    转眼便到了年根底下,梁王府的人也到了京城。


    这一次来的是老熟人,除了梁王府的一位文官翁大人,还有一个是孟虎。


    他们有两重任务,一是年后护送赵廷暄回梁地,二是来送礼。


    给皇帝送礼,给在京的宗室送礼,说得通俗一点,这就相当于亲戚之间的礼尚往来,这也是历代皇帝都允许的。


    不仅梁王府来送礼,其他七位王爷亦是如此,甚至就连静默中的静王也派人来了京城。


    除了这些藩王,还有几个臣服的小国也派人来送年礼。


    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礼部、太常寺和鸿胪寺最忙的时候。


    以往,负责接待这些来使的都是太子,可现在没有太子,且四皇子正在礼部观政,因此,这个差使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没有人认为这纯属巧合,包括三皇子在内,心里全都清楚。


    皇后从一开始给他谋了礼部的差使,便想到了今天。


    如果说现在京城里最志得意满的人,那一定非四皇子莫属。


    三皇子心情烦闷,他索性进宫去给乔贵妃请安。


    冯佳荷忙道:“妾身也有一阵子没有进宫给母妃请安了,妾身陪你一起去吧。”


    三皇子忙道:“你回娘家一趟,看看岳父的意思,我进宫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父皇。”


    冯佳荷知道他是因为四皇子的事而烦恼,便善解人意地说道:“好,那妾身就回娘家吧,爷不要多想,身体重要。”


    三皇子在她脸上亲了亲,笑着说道:“爷的身体当然重要,爷还要”


    三皇子走出院子,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抬头,便看到那只鹰正盘桓在头顶。


    他心中一喜,堵在胸口的那团怨气也消散开去。


    鹰在,皇位便在!


    他兴冲冲坐上马车,便听到小内侍在车外说道:“咦,那不是甄大公子的马车吗?甄大公子是来拜访三爷的吗?”


    三皇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便看到甄大公子甄贵正从马车里下来。


    三皇子大喜,老五废了,甄贵这个钱袋子以后就是本皇子的了!


    第198章 过年(两章合一)


    天气越来越冷,甄大公子的海运生意也停了,上次那条船靠岸后,暂时没有出海的打算。


    这样一来,三皇子想入股也没有机会。


    人就是这样,以前没有这笔收入时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拥有过,却又忽然没有了,顿时便感觉手头拮据。


    可想而知,三皇子现在看到甄大公子,就如饿狗闻到了肉香,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是几位皇子当中最缺钱的,他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皇子的俸禄配不上他的野心,而冯家虽然有权,却没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供他使用。


    范家有钱,可是范家也不傻,范秋筠没有名分甚至没有生下皇孙之前,范家的银子就还是范家的,和他没有关系。


    甄大公子,就是迄今为止,三皇子找到的最大的钱袋子!


    可是这段时间,甄大公子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三皇子让人找过他几次,都没有找到人。


    现在看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甄大公子,三皇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小海盗没被仇家剁了,还活着!


    他让人去打听了,甄五多是条老狐狸,且,最近几年行踪不定,连他的儿子们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但是每当他们想搞点小动作时,甄五多的大棒子却能精准无误地打到他们头上。


    而甄贵是甄五多最器重的儿子,就连沿海一带的衙门全都得到口风,给甄贵大开方便之门。


    且,传说甄五多已有让甄贵做接班人的意向,其他的儿子们为此咬牙切齿,可是甄贵长居京城,他们的手伸不过来,也不敢伸。


    三皇子觉得甄贵就是老天爷给他送过来的,送来的是初出茅庐的甄贵,而非老奸巨滑又杀人如麻的甄五多,他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甄公子,好久不见,神彩依旧啊!”


    甄大公子深施一礼:“草民来得不巧,三爷既然有事出门,草民还是改日再来吧。”


    三皇子进宫原本也没有要紧的事,他是为了去和范秋筠幽会。


    现在范秋筠在乔贵妃宫里,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不急于一时。


    可是甄大公子,却是难得一见。


    三皇子立刻打消了进宫的念头,重又回府。


    这一次,他接待甄大公子的地方换成了书房。


    冯佳荷从娘家回来时,甄大公子已经走了,但是三皇子眼中的愉悦却是肉眼可见。


    冯佳荷忙问:“爷,姓甄的又有生意了吗?”


    三皇子笑着说道:“这个甄贵真是有双赚钱手,你猜他正在做什么生意,哈哈哈,他组了一支商队,从关外贩马,他也是胆子大得没边了,换作太祖年间,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冯佳荷怔了怔:“那现在呢?”


    三皇子说道:“最近这些年,军队有了自己的马场,可以满足军马供给,但是那些马只供军中,军队以外所需的马匹便成了抢手货,寻常也有养马的,可那些马也只配用来拉车驭货,想要一匹神骏的良驹,还是要花大价钱从关外淘换过来。”


    冯佳荷明白了:“甄大公子想要做马匹生意,想拉着三爷一起做?”


    三皇子笑道:“他只有钱,可是边关那边的路子,可不是只有钱就能打通的。”


    冯佳荷心中一动:“爷,这不会有风险吧,要不我再回娘家问问父亲?”


    闻言,三皇子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要去问冯恪,冯恪若是不同意,爷就什么都不能做!


    “那是不是连爷每晚要几次水,你也要去问你父亲?”三皇子嘲讽地说道。


    冯佳荷的俏脸一下子红了,她知道三皇子不高兴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都是为了爷。”


    三皇子伸手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拂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冯佳荷吓了一跳,用帕子捂着嘴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三皇子声音冰冷:“行啦,爷也只是说说而已,这种生意,爷不做了,来人,去和甄公子说一声,让他找别人去吧。”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冯佳荷怔怔一刻,丫鬟小声提醒:“皇子妃,要不奴婢让人去给府里带个话?”


    丫鬟口中的“府里”,不是三皇子府,而是冯府。


    冯佳荷刚想说是,脑海里猛然回响起刚刚三皇子说的那些话,她摇摇头:“三爷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事怕是成不了,先不要惊动父亲了。”


    她想了想,对丫鬟说道:“让人盯着甄大公子,看看他有没有去找其他人。”


    消息很快便传回来了,甄大公子刚开始哪里也没去,倒是三皇子真的派人去见过甄大公子之后,那个司胖子的手下,却给四皇子府送过帖子,然而,四皇子现在一门心思招待那些来使,帖子送过去便如石沉大海。


    而接下来,直到过年,三皇子和甄大公子也没有过进一步的联系。


    显然,这次的生意黄了。


    冯佳荷试探了两次,每次都要对上三皇子的冷脸,冯佳荷有些心虚,对待三皇子更加温柔小意。


    三皇子冷了她几日,直到从宫里吃完年夜饭回来,趁着酒意,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皇子府有皇子府的规矩,大年初一还有很多正事,按照规矩,大年三十晚上是不能行房事的,因此,两人温存之后,三皇子还是走了,只留冯佳荷独守空房。


    冯佳荷心中凄苦,她觉得三皇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在怪她。


    因此,到了回娘家的日子,冯恪问起三皇子近来在府中见过什么客人,做了什么事,她便下意识地瞒了过去,对于甄大公子想和三皇子一起贩卖马匹的事情只字不提。


    冯佳荷做梦也不会知道,三皇子早已派了心腹,跟着江平一起,赶在过年之前奔赴关外。


    除夕这晚,赵廷暄进宫参加宫筵,回到王府,他让人把宫里赏的点心,连同王府里厨子做的几道菜,让人给赵时晴送了过去,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红包,这是哥哥给小妹的压岁钱。


    赵时晴已经提前收到了赵廷晗和赵云暖的压岁钱了,而今年比往年还多了一份,嫂嫂孟晓棠单独给了一份。


    这些压岁钱是孟虎连同年礼一起带过来的,同时带来的还有师父的。


    次日一早,赵时晴换上新衣裳,给甄五多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外公过年好,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得像是在祝寿一样。


    小老头乐得眯起眼睛,把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递到赵时晴手中,赵时晴回到屋里打开一看,难怪摸起来这么厚,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足足六十张!


    六千两!


    她磕了一个头,就得了六千两!


    赵时晴感动得差点哭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她还要给他老人家当孙女,独一无二的宝贝大孙女!


    一大早萧真也来了,同样磕头,萧真的红包里只有一张轻飘飘的十两银票。


    赵时晴笑得直不起腰。


    对于一群半大孩子而言,过年就是吃吃喝喝,街上的铺子全都关了,赵时晴已经做好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准备,可是她没想到,她的一群新朋友却找上门来。


    除了燕家的几个,还有禄王府的胸口碎大石兄弟赵廷钢和赵廷钰,以及福王府的百事通赵廷珞。


    赵时晴问道:“外面的铺子全都关了,咱们去哪里玩?”


    赵廷钢一拍胸脯:“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赵时晴以为赵廷钢带他们去的一定是禄王府自己的产业,却没想到,他竟然把他们带到了一座破庙,那里有一群小叫花子,看到碎大石兄弟,全都规规矩矩站起来:“老大好!”


    赵时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碎大石兄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们竟然做了花子头儿。


    碎大石兄弟指着自己带来的小朋友,对那些小叫花子说道:“这些都是哥,以后他们有事交代你们去做,不许偷懒!”


    “好嘞,老大说啥说是啥,咱们都听老大的!”


    于是大家一起凑钱,凑了五十两银子交给小叫花子们,不一会儿,他们便抬着几个大鸡笼回来,这些鸡,都是和农户们买来的。


    赵时晴吃了一顿风味独特的叫花鸡,好在能和碎大石兄弟一起玩的他们,虽然平时都是锦衣玉食,却没有一个娇气的,大家席地而坐,一起吃鸡,一起吹牛。


    赵廷钢数了数人头:“咦,小牛子和小狗子去哪儿了,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过年不要乱跑,我会给你们带吃的过来。”


    小叫花子们纷纷说道:“他俩去给老王头干活去了,说好的,老王头的徒弟回家过年了,让他们两个白干三天活。”


    碎大石哥哥赵廷钢皱眉:“白干?凭啥给他白干活?大过年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吗?这老王头是干啥的,我找他去评理!”


    “老王头就是前面那条街上开生药铺子的那个,小牛子和小狗子捡了一个路倒,背到老王头铺子里,老王头把那人给治活了,他们两人没钱付诊费,就答应老王头,给他白干三天活,不累,就是拣药材。”


    赵廷钢来了兴趣:“路倒?给救活了?那人呢?他不出诊金吗?该不会救了一个比叫花子还穷的吧?”


    小叫花子说道:“那倒不是,是个书生,不过他没钱,咱们把他身上全都摸遍了,连个铜板都没有,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身上的袍子,可这大冷的天,总不能把他的衣裳扒下来换钱吧。”


    “那你们就放那人走了?没跟到他家里要钱?”碎大石弟弟问道。


    小叫花子说道:“别提了,那人虽然给救活了,可是也只是活了而已,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老王头说他死不了,就是伤得太重,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燕家兄弟出身将门,他们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燕九立刻问道:“伤得太重?你们说的这个路倒,不是饿的冻的,而是受伤了?”


    小叫花子不住点头,指着自己的肚子:“就这儿,一个血窟窿,对了,小牛子和小狗子是在前面那个水坑旁边发现他的,当时他身上的衣裳全都冻成冰坨子了,我们都觉得他是受伤以后被人扔到冰窟窿里,他自己又爬上来的。”


    众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全都抽了抽了。


    被人捅了刀子,扔进冰窿,自己又爬上来,赶在临死之前,还被两个小叫花子给救下了,这人的命可真够大的。


    一直默默啃鸡腿的赵廷珞忽然插话问道:“你们没有去报官?”


    小叫花子们相互看看,齐齐摇头。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事还要去报官!


    燕九说道:“大过年的,报官也没人理会,说不定还会延误治疗,没等到升堂,那人就死透了。”


    众人想想也是,过年期间衙门封印,虽然有值班的衙役,可也就是值班而已,尤其这还是人命案子,就如燕九说的那样,等到官老爷过来升堂的时候,那人八成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燕十一说道:“要不咱们告诉大哥吧。”


    赵时晴好奇:“燕大侠回来了?”


    燕十一说道:“昨天半夜回来的,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赵时晴想到燕侠去查的案子,好奇他查到的结果,可是现在肯定不是询问的时候,再说,燕家的几小只也不一定会知道。


    燕九说道:“那咱们一会儿去生药铺子里看看吧,万一那人是被杀人灭口的,说不定背后还牵连着案子。”


    他们可不是普通小孩,他们的大哥是燕侠,所以同一件事,他们的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


    赵时晴也想去看看那个命大的人,而且那人竟然还是一个书生,她见过的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像这样受了重伤还有强大求生欲的,她当然想要见一见了。


    老王头不是专业的大夫,但是药铺开得久了,他也懂了些医术。


    平时小叫花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去找老王头,老王头很大方,随手抓些草药给他们自己煮来喝,小叫花子们知恩图报,经常去帮老王头干活。


    就像这一次,老王头救了人,虽然那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可他们也心甘情愿去帮老王头干活。


    第199章 姐夫胆子够大吗(两章合一)


    这些鸡没有吃完,留了一些给这群小叫化子,另外装了两只,一只是给老王头的谢礼,另外一只是给小牛子和小狗子带的。


    几人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掸掸落在身上的鸡毛,便招喝着往生药铺子去了。


    老王头的生药铺子在这里已经开了很多年,除去赵时晴这个外地人,其他几个即使没有去过,也对这家铺子有点印象。


    逢年过节,医铺、药铺都是不关门的,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


    虽然天气冷,但今天是个大晴天,还没进铺子,阵阵药香便扑面而来。


    老王头是个冰块脸,直到看到那只鸡,这才有了些好脸色。


    “那人在后头,一时半刻死不了,我可和你们说啊,我给他用的都是好药材,只让那两个小东西干两天活,真是便宜你们了。”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说道:“灶台药锅里还有一碗药,你们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把药给那人灌下去。”


    很快,赵时晴便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那人面色惨白,一脸病容,双目紧闭,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看上去和死人没有区别。


    小牛子说道:“他醒过来两次,可是很快就又睡过去了,王大爷说他失血过多,要好生养着。”


    小牛子话音刚落,老王头便道:“何止是要好生养着,你们也看到了,这人身子亏了,要吃好的喝好的,若是不趁着年轻补过来,即使这次逃过一劫,他也活不到四十岁。”


    赵廷钢:“早说啊,我从家里偷根人参带过来。”


    老王头:


    燕九摸摸鼻子,道:“还是要找到他的家里人,还要抓到杀人凶手,至于补身子,那是他家里人要做的事。”


    燕十一:“他好几天没回家,家里人怕是也在找他。”


    赵廷珞:“不一定,他穿的是书生袍子,你们别忘了,京城里的书生不一定都是本地的,还有好多外地人,如果他也是外地来京城求学的,他若是出事,家里人还真不知道,又怎会找他?”


    小牛子:“这位哥哥,你说的真对,咱们也觉得他是外地人,他中间醒过来时说过话,咱们全都听不懂他说的是啥,王大爷也听不懂。”


    老王头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迎来送往,见多识广,小叫花子说他听不懂,他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道:“他只说了几个字,又是有气无力的,压根就听不清楚好不好?”


    赵时晴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趁着大家讨论这人是不是外地人,她拨开挡在前面的燕家兄弟,挤到病床前,仔细端详床上的人。


    像,真像!


    忽然,她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话,大家怔了怔,燕十一不解:“阿宝哥,你说啥,啥疙瘩?”


    小牛子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指着赵时晴说道:“对对,这人就是说的这个?”


    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赵时晴脸上,燕九问道:“阿宝哥,你怎么知道这人说的这个?”


    赵时晴:“因为我去过吴地,这人说的是吴地话,就是问你们这是哪里。”


    赵时晴说她去过吴地,其他人不知道,燕家兄弟和赵廷珞丝毫没有怀疑。


    他是甄大公子的弟弟啊,甄大公子是做海运生意的,什么地方都去过。


    老王头一拍大腿:“没错,我想起来了,这就是吴地话。”


    小牛子撇嘴:“这位哥哥说了你才说,还说你知道,你知道为啥之前没说?”


    老王头哼了一声,拎上鸡走了。


    赵廷珞却看向赵时晴,问道:“阿宝哥,你是怎么猜到这人说的是吴地话的?”


    赵时晴苦笑:“因为我见过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从吴地来京城求学的。”


    说着,她看向碎大石兄弟:“当初你们卖烤鱼的时候,我和他都在你们摊子上吃过烤鱼,你们仔细看看,对这人有没有印象?”


    碎大石兄弟只卖过一天烤鱼就改行了,因此,那天接待过几位客人,便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他们在家的时候,每次说要烤鱼,家里人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们拉过来吃烤鱼,最令他们伤心的就是他们的亲娘,好说歹说终于吃了一口,然后就把隔夜饭也给吐出来了。


    如果不是家里人不支持,他们也不会到街上卖烤鱼。


    好在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他们虽然只卖了一天烤鱼,却收获了好几位客人。


    两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天在他们的摊子上吃烤鱼的,的确有一位年轻书生。


    “我想起来了,是有个书生,而且那书生虽然说的是官话,可一听就是外地来的。”


    “阿宝哥,我也想起来了,你和他坐在一起,你俩都是外地口音。”


    赵时晴:“我说的是官话,官话,我是我们村里官话说得最好的!”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碎大石兄弟的鼻子几乎贴到那人脸上了,看了好半天,然后抬起头来,对赵时晴说道:“那天的确有个书生,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


    好吧,这两位说得这么热闹,其实压根就不记得那个书生的样子了,只是记得有个官话讲得不好的书生而已。


    赵时晴却肯定地说道:“就是他,我敢保证一定是他,那天我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我不但知道他是从吴地来的,我还知道他叫林贤,他的表哥在汇文书院读书,他在那里旁听,我们可以让人去汇文书院打听一下,他表哥可能正在找他。”


    找人这事根本不用赵时晴操持,燕家兄弟最拿手。


    他们转身便往外走,说去就去,燕九说道:“我知道汇文书院,我认识路,咱们现在就去。”


    赵时晴想到那日和林贤说过的话,心里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她连忙叫住燕家兄弟:“你们等等,我虽然只和林贤见过一面,但是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正直的人,且,他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普通人家,京城里的小贼有多想不开,为了一点点银子就谋财害命?”


    燕九:“不是谋财害命,那这就是仇杀?”


    赵时晴想到了杨胜秋:“也可能是杀人灭口。”


    燕九:“必须要告诉大哥!”


    赵时晴提醒:“若真是杀人灭口,凶手知道林贤还活着,会不会继续来杀他?”


    众人一起点头,还用问吗?肯定的啊。


    燕家兄弟立刻明白赵时晴的意思了:“阿宝哥,你放心吧,我们会小心,一定不会打草惊蛇。”


    赵时晴又看向碎大石兄弟,二人秒懂:“你放心,我们会告诉那些小兄弟,让他们把嘴闭上,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不会明白,但是他们都是姓赵的,姓赵的现在还能活得风风光光的,就没有蠢人,更何况,这三个姓赵的,一个出自福王府,两个出自禄王府,他们三人打从娘胎里便学会趋吉避凶。


    赵时晴对他们很放心,目光重又落在林贤身上,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林贤肯定没有听劝,还是去找杨胜秋了。


    也是,在林贤眼里,杨胜秋是他的好朋友。


    几人没有离开,就在老王头的铺子里聊天,林贤又醒过一次,只是这次什么也没说,小牛子给他喂了药,他便又沉沉睡去。


    傍晚时分,燕家兄弟回来了,只是赵时晴没有想到,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燕侠。


    看到赵时晴,燕侠怔了怔,他小姨子怎么也在?


    燕十一指着赵时晴向燕侠介绍:“大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阿宝哥,就是他认出林贤的。”


    赵时晴讪讪,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燕,燕大侠,是我,嘿嘿。”


    燕侠点点头:“嗯,好。”


    趁着燕侠去看林贤的空当,燕九告诉赵时晴:“阿宝哥,全都让你说对了,汇文书院确实有个叫林贤的旁听生,他表哥叫陈明生,是汇文书院正式的学生。


    陈明生原本住在书院里,可林贤是旁听生,书院里没有他住的地方,于是他们兄弟便在书院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


    我们找到那个院子,发现院门上锁,不过我们遇到一个书生,他也是来找他们的,那书生告诉我们,房东通知陈明生和林贤,说年后要涨房租,陈明生便打听有没有人愿意搬过去和他们合租的,这个书生有意向,和陈明生约好今天来看房,可是没想到家里没人。”


    赵时晴眯了眯眼睛:“书院里的其他人,还有邻居,全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燕九摇头:“书院放假了,本地的,还有离得近的学生全都回家了,陈明生和林贤是吴地人,离得远,回家一次要很多盘缠,所以他们便留在京城过年,我们去过书院,书院里现在只有几个打杂的,夫子们也放假了。


    至于邻居,因为书院里的宿舍地方有限,很多外地学生只能在外面租房,所以他们住的地方离书院很近,左右邻居也都是和他们一样,来京城读书的外地书生,这个时候要么回老家了,要么也是四处走亲访友,没人留意他们。


    不过,他们住的地方有个馄饨摊,摊主认识他们。


    摊主说平素里都是兄弟二人一起来吃馄饨,可是前天却只有表哥一个人过来,摊主随口问了一句你表弟没来?


    表哥说,他表弟去见朋友,一晚上没有回来,他担心表弟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会迷路,所以吃完馄饨便出去找找。


    接下来的两天,摊主没有出摊,也就不知道陈明生有没有找到表弟了。”


    赵时晴的心往下沉了沉,失踪的不是只有林贤,还有他的表哥陈明生。


    林贤重伤,但好在活下来了,没有生命之忧,可是陈明生却不知去向。


    这时,燕侠走了过来,对赵时晴说道:“小姨阿宝兄弟,你来一下,有事请教。”


    看着赵时晴朝自己走过来,燕侠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差一点就把“小姨子”说出来了。


    还没正式成亲,他就叫人家小姨子,赵二小姐会不会跑到她姐面前告状,说他不三不四啊。


    唉,他这人其实优点挺多的,尤其是他很正派,特别正派的正派。


    赵时晴已经走到他面前,燕侠指指外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赵时晴笑眯眯地伸出手:“姐夫,过年好。”


    燕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赵时晴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想到,这是和他要压岁钱呢。


    他也没有准备啊。


    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小姨子,他肯定一早就准备一个大红包。


    他下意识摸了摸,松了口气,今天进宫,皇后娘娘赏了一个红包。


    皇后娘娘和他娘是手帕交,看他就像看自家外甥。


    当时在宫里,他接了红包并没有打开看,只是入手沉甸甸,出宫后又被自家弟弟在半路拦住来了这里,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红包里装的是什么。


    他把那个红包递给赵时晴,赵时晴一看那个红包,眼睛登时就亮了。


    红彤彤金灿灿的荷包,仔细一看竟然是蜀锦!


    姐夫可真大方!


    当着燕姐夫的面,赵时晴就打开了那个一看就非富则贵的大红包。


    里面是几个金锞子,比起梁王府过年时赏人用的金锞子还要精致,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


    赵时晴开开心心收下这份礼物:“谢谢姐夫,回头我一定写信告诉我姐。”


    燕侠暗暗发誓,回去就拿小本本记下来,逢年过节,他忘了什么也不能忘记给小姨子准备礼物。


    他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小姨子,不仅聪明伶俐,而且能说会道,这张嘴,会说好话,也就会说坏话,她在赵云暖面前说上几句,就够他跑断腿了。


    赵时晴收了大红包,言归正传:“姐夫,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认识这个林贤?”


    燕侠点点头:“对。”


    赵时晴:“说来话长,这要从我的身世说起,不过,姐夫,你胆子够大吗?”


    燕侠再次点头:“我娘一直说我是傻大胆。”


    赵时晴指指地上的几块砖头:“要不你先坐下吧,我担心我说出来,你吓得站不住。”


    燕侠:


    第200章 梁王府的喜事(两章合一)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准姐夫,有些事情,即使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


    与其那时从别人口中知晓,还不如由自己这个当事人亲自告诉他。


    正要开口时,赵时晴心中一动,她怎么忘了,燕大侠是刑部的啊。


    “吴地庐州府青庐县竹西塘的灭门案,你听说过吗?”


    燕侠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一家人失踪多年,认识他们的人全都误以为他们去外地为女儿求医,实则他们早在十年前便被人灭门,尸体是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发现的?”


    燕侠果然知道。


    这么大的案子,不仅是在小小的青庐县城,就是在整个吴地都是大案,再说,十年间,当地父母官早就换过两任了,即使追责也追不到现在这位头上,因此,这案子没有瞒着压着,而是一路上报到刑部。


    不过,这案子也和很多悬案一样,在刑部被束之高阁,所有人全都默认,这案子是破不了的。


    燕侠也是在刑档房里看到的,别看他读书不行,可是对于案宗,却是过目不忘,因此,赵时晴提起这个案子,燕侠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


    “这案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燕侠问道。


    赵时晴:“我就是案子里那个传说中跟着家人去外地求医的小女娃,被灭门的是我家,死去的是我的至亲,而我,是被一群野狗从尸坑里刨出来的,后来展转被卖到梁地,又幸运地被父王救下,抚养长大。”


    燕侠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小姨子让他坐下,免得他受到惊吓站不住。


    “可你还是没说那个案子和现在这案子有什么关联?”


    赵时晴说道:“被杀死的有四个人,我的父母和阿奶,还有一位,是借住在我家的杨老大夫,我家所在的村子叫竹西塘。


    屋里正在昏睡的这位受害人,他叫林贤,他家世居竹山坳,竹山坳距离竹西塘很近,案发的时候,他正在白凤城的一家私塾里读书。


    他有一个同窗,住在竹西塘,他经常蹭那个同窗的骡车回家,还曾在同窗的家里吃过饭。


    可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他蹭的那驾骡车是我家的,赶车的是我阿爹,他去过的同窗家,其实是我家。


    因为他的同窗是和祖父一起借住在我家,他的祖父就是本案中的另一个死者杨老大夫,而这位同窗因为在白凤城读书,平时不回来,因此逃过一劫。”


    燕侠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林贤的那个同窗,如今在京城?”


    赵时晴悄悄在心里给燕侠点个赞,不愧是刑狱高手,她只说了前因,他便马上想到那个同窗就在京城。


    “那个同窗在与祖父失联之后,曾经得到过林贤一家的帮助,后来林家搬到庐州,林贤便转去庐州读书,离开白凤城时,他把自己所有的压岁钱全都送给了那位同窗,那位同窗回赠他一枚亲手雕刻的平安牌,两人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要一起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


    再后来那位同窗跟随义父也离开了白凤城,他们从此便断了联系。


    去年,哦,现在应该算是前年了,林贤乡试落榜,他的表兄在京城的汇文书院读书,你也知道,其实吴地也有很出名的书院,但是那些书院很难进去,汇文书院虽然名气不显,但是却能对外招收旁听,于是林贤便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求学。


    说来也巧,他刚到京城那日,在路边吃饭时遇到了我,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这个幸运的倒霉蛋就是林贤。”


    赵时晴停顿一刻,正想卖个关子,让燕侠猜猜林贤的同窗是谁,却听燕侠问道:“林贤的那位同窗,是杨胜秋?”


    这下子轮到赵时晴大吃一惊了。


    她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现在瞪得像铜铃,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你对杨胜秋的事,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燕侠:小姨子说话的语气怎么听上去像自家老娘呢?赵云暖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对,肯定不是!


    从他记事起,就在和他老娘斗智斗勇,如今眼看就要成亲了,若是娶来的媳妇和自家老娘是一样的,那他好吧,如果真是那样,他好像也没有办法,只能认命。


    “你能知道林贤的同窗家就是你家,一定是他和你说起了那位同窗的姓名。前面你也说了,他和那位同窗早就断了联系,可却依然对你这个陌生人提起他来,说明那位同窗很有名气,至少是在他们这些同窗们当中有一定的名气,而且,大家都以与他是同窗为荣。


    你说过那位同窗的祖父姓杨,看看林贤的年龄,他的同窗应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林贤是读书人,能让读书人引以为荣的,一定是在科举中大放光彩之人。


    这个年龄,又姓杨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状元郎杨胜秋。


    且,杨胜秋是孤儿,这也非常符合林贤那位同窗的身世。”


    赵时晴不得不表示佩服,天呐,燕侠的脑袋果然不是人脑袋。


    嗯,她就是人的脑袋,她代表人类中很聪明的那一部分了,所以,比她还要聪明的,肯定不是人,对,不是人!


    赵时晴决定今天回去就给姐姐写信,告诉她,燕侠聪明得不像人,让姐姐勤练武功,实在不行就请师爷慕容祥出山给姐姐恶补。


    让姐姐把武功练得棒棒的,没有哪个聪明人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揍得还不够。


    燕侠见小姨子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小姨子正在琢磨如何揍他。


    “没错,林贤的同窗就是杨胜秋,我当时劝过他,让他不要把灭门的事告诉杨胜秋,现在看他这个下场,他一定没听我的话。”


    燕侠:“你怀疑试图杀害林贤的人是杨胜秋?”


    赵时晴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怀疑林贤的表哥也遇害了。对了,你知道当年我阿爹为何要托关系把杨胜秋送到百里之外的白凤城去读书吗?”


    燕侠摇摇头,他不是锦衣卫,在今天之前,他对杨胜秋的了解,也只限于杨胜秋是孤儿,寒门出身而已。


    赵时晴说道:“杨家祖孙当年途经我们村时,连人带车掉进河中,是我爹带人把他们救上来的,当时他们祖孙全都受了重伤,后来伤愈之后,他的身体很弱,我阿爹便请里正爷帮忙,把杨胜秋送到白凤城去读书,因为那家私塾除了读书还教武功,阿爹是想让杨胜秋学点武功强身健体。”


    燕侠知道赵时晴想说什么了,他说道:“你是说,杨胜秋会武功。”


    “对啊,他会武功!林贤虽然也在那里读过书,可是他后来转学了,而杨胜秋却一直跟在那位徐先生身边,后来还认了徐先生做义父,那位徐先生有武功,也就是说杨胜秋一直在跟着徐先生练武,林贤受了重伤还能从冰窟窿里爬上来自救,说明他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毕竟也是从小练过武的,有底子,只是他比不上一直都在练武的杨胜秋。”


    “那么杨胜秋为何要杀他?林贤能来京城旁听,显然也是有些家底的,不像是会找杨胜秋打秋风的吧?”燕侠不解。


    “我小时候是盲的,所以当时才会谣传我家里人带我去外地求医,而实际上,当时我的眼睛已经快要治好了,给我治眼的就是杨老大夫,他曾为太医。


    姐夫,你是聪明人,你想,你大胆地想,不要只看眼前,也不要只看远方,你抬头往上看。”


    赵时晴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燕侠的呼吸猛的停顿下来,他看着赵时晴,忽然问道:“十年前?”


    赵时晴:“十二年了。”


    燕侠目光沉沉,他看着赵时晴,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姐夫以后年年都给你压岁钱。”


    赵时晴一喜,想问:等我七老八十你也给?


    可是燕侠已经转身进屋了。


    燕侠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赵时晴决定了,等到她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了,也要拄着拐杖去姐姐家,找姐夫要压岁钱,他敢不给,她就说他坏话,怂恿姐姐揍他


    当天晚上,林贤便被燕侠悄悄带走,并且再三叮嘱老王头和那群小叫花子,不要再说起这件事。


    老王头在京城开了多年铺子,听到大家称呼燕侠为“燕大侠”,他就知道这是惹上麻烦了。


    别说燕侠让他不要说出去,哪怕燕侠不说,他也不会说,他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


    至于那群小叫花子,碎大石兄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看好他们,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碎大石兄弟是宗室,他们祖父能顺风顺水活到现在,言传身教,他们岂会犯傻。


    燕侠带人走了,其他几人约好过几天在百岁茶楼见面,便各回各家。


    赵时晴回到家里,才想起来,她和燕姐夫说了那么久,却忘记问问黄知府的案子查得怎么样。


    接下来想见到燕侠可就难了,就像燕十一说的,燕侠可忙了,他们这些家里人,想要见到燕侠都要靠缘分。


    赵时晴没忘给姐姐写信,把今天见到燕侠的事全都讲了,还特意让姐姐帮她记着,燕侠说了,以后年年都给压岁钱。


    虽然梁王府有专门的信兵,可是路途遥远,赵时晴也不知道姐姐何时才能看到自己的这封信。


    而此时的赵云暖,刚刚收到燕侠的信。


    这是燕侠给她的第五封信。


    燕侠的每封信都是只有几行字,而且都是大白话,说的也是他在做什么。


    比如这封信,燕侠在信上说,他出来办案了,这是他离梁地最近的一次,案子有些棘手,他的手下里有两个受伤的,好在无生命之忧,不过他原本是准备年前回京的,现在看来要晚上两三天了,他家人多,过年都会凑到一起,还会放很多鞭炮和烟花,很热闹。


    整封信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就是在报告行程。


    赵云暖把信纸重又折好,放进信封,她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小妹也说燕家是个大家庭,不过早已分家,平时各过各的,但是一家人很友爱,也很团结。


    赵云暖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梁都也有一些至今没有分家的大家族,但是勾心斗角的事情层出不穷。


    赵云暖很反感这些事,梁王府以前有个聂琼华,就已经很让人讨厌了,聂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在现在有了孟晓棠,加之赵云暖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聂氏便不再像以前那样针对她,只是一门心思对付孟晓棠,可惜孟晓棠手段高明,聂氏早已败下阵来,现在把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赵廷暄身上,心心念念盼着赵廷暄回来。


    赵云暖想到这些,叫来一位嬷嬷,问道:“老王妃这两天还好吗?”


    嬷嬷说道:“前天老王妃身子不适,太医看过,说没有大碍,可是老夫妃还是说她吃不下饭,王妃听说以后,便派了陈嬷嬷和胡嬷嬷过去,服侍老王妃用饭,老王妃用得好。”


    赵云暖点点头,看吧,好好的非要作妖,又没有本事,孟晓棠派人过去,她便乖乖吃饭了。


    赵云暖让那位嬷嬷退下,她又拆开另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京城她派过去的人。


    信里告诉她,范秋筠进宫做了女官,其实却是有隐情的,范秋筠与三皇子私相授受,让她进宫,只是为了掩盖两人的私情。


    赵云暖冷冷一笑,说道:“更衣,我去看看大哥。”


    最近梁王府还有一件喜事,那便是孟晓棠有了身孕。


    永嘉帝曾经下过一道圣旨,让赵廷晗尽早开枝散叶,毕竟,京城里还有一大群宗室小孩等着过继给赵廷晗当儿子。


    可是赵廷晗之前一直住在王陵,因此,孟晓棠嫁过来一年,才传出喜讯。


    这件事一直瞒着,直到过年的时候才传出来,聂氏之所以又病了,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