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谱


    漫天欢呼声中, 她心口的震跳声的格外明显。


    边原抬手摸了下沈乌怡的头,低着修长的脖颈, 露出的一截喉骨冷白, 下颚微扬了下:


    “你先过去。”


    一群人围着沈乌怡,一窝蜂涌过来,沈乌怡被人潮带着往右边挤,前方的餐桌摆满了成束的满天星, 鲜亮耀眼。


    但不经意回过头却只见黑压压的人影, 看不见最高的某个男人身影。


    似乎是离开了原地。


    有靠得最近的工作人员笑着活跃气氛:“乌怡姐, 你和边神是成了吗?”


    “来来来,再激动也忍忍, 我们先到前面去。”


    “但是边神去哪了呀?”有人小声问道, 明显有些在状况外。


    “好像是有人叫住他了吧?刚看到有个男的在他身边。”有人扭回头说道。


    沈乌怡弯着唇,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如琉璃般,透着光, 笑得很温柔。她没推拒其他工作人员定好的位置, 一起坐下。


    在场都是圈内的人, 互相聊了会儿。


    其中不少有在磕深渊的, 眼神隐秘地打趣沈乌怡。


    但另一方主角却迟迟没有再次出现。


    沈乌怡垂下眼睫, 时间已经流动了三五分钟, 还在怔神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拍话筒的沉闷的声音。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移过去。


    包括沈乌怡。


    不远处,男人一身黑地站着,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神,黑色的领口将他轮廓衬得更冷厉, 浑身透着股散漫的气息,颀长的身姿极有气势。


    金色阳光跳跃到他深邃的眼窝上, 一路往下滑滚,停留在唯一一抹喉骨的冷白色上。


    边原缓慢地抬起眼,漆黑锋利的眉骨跃上一层光,眼皮单薄,径直紧锁住沈乌怡的视线,微垂下眼,抓握着话筒,低低传来一声淡笑。


    “这首歌送给我姑娘。”边原神情懒洋洋,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一出声就是粤语。


    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抒情的慢节奏旋律流动在现场。


    随着旋律徐徐上升,周边的人全都捂着嘴按捺尖叫,不敢大声说话,见证边原难得在众人面前的献唱。


    边原单手随意抓着话筒,眼神偏过来,漫不经心的模样,声线极低,像是冰块落地的质感,嗓音微微沙哑,透着慵懒,缓声唱着:


    赠你一吻或许不易


    唯独你是那么特殊


    贫富生死也好


    亦是极其愿意


    沈乌怡看着他站在海边的日光下,沐浴着最盛炽的金光,劲瘦的身形似乎绷着一股力量,直直和她的视线紧密勾连在一块,一点没遮掩。


    低沉又磁性的歌声传至全场,略显缱绻的声调带着迷离的感觉,在场的人全都心潮澎湃,兴冲冲地极力忍下尖叫,持续注视着边原的身影。


    倏地,边原下台,朝人群这边的方向走来,引起了一阵阵终于按捺不住的尖叫。


    ——边原侧了下背,若有若无地笑了下,拿着一束洋桔梗,缓缓走了下来。


    “完蛋,我感觉呼吸不过来了!深渊粉也太幸福了!”


    “啊啊啊啊,我艹,边神太有心了!”


    “好羡慕啊!我的天啊,呜呜呜都想落泪了,谁有纸巾快借我。”


    “这辈子能听到这么一回边神唱歌,死也瞑目了!”


    “好近啊,我快溺死在边神的眼睛里了!真的太浪漫了——”


    周围一片仿若炸开了锅般的尖叫声和起哄声,彻底引爆了现场氛围。


    边原滚了下喉结,朝旁人让道出来的中间的沈乌怡走近,下颚微微偏着,嗓音极其勾人,继续深情款款地唱着:


    只知道是时候拿着鲜花


    将心爱预留在盟誓之下


    共你漫游在天边看着低洼


    一曲唱完,边原已经停在沈乌怡身前,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洋桔梗送到了她怀里,漆黑的眼神里似流露着深切情意。


    边原把洋桔梗送出手,同样被送出去的还有,永远漂亮灿烂的爱。


    霎时间,漫天的欢呼声朝他们汹涌而来,闹腾极了,热火朝天。


    沈乌怡鼻尖发酸,抱着那束花,海潮的咸湿似乎浸透到了心底,又酸又满。


    现场气氛已经彻底燃烈,精致的蛋糕抬上来后,一堆人围着沈乌怡唱起了生日歌,一片喧闹,洋溢着笑脸。


    沈乌怡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轻微闭上眼,耳边是整齐而响亮的生日贺歌,面前暖洋洋的烛光烘着她漂亮的轮廓,一阵海风飘来,卷起了隐约的冷杉味的气息。


    周围人的生日贺歌还在唱着。


    沈乌怡没由来的微湿了眼睫,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庆唱生日歌的感受,就像是被他们由衷地祝福着,排山倒海而来的善意和祝贺。


    睁开眼时,眼睫的湿意已经渐渐褪去,沈乌怡笑着和他们一起切了蛋糕。


    沈乌怡的生日在每年秋分,9月23日。


    这一天太阳直射赤道,昼夜平分。


    沈乌怡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网上有人说过:18岁之后的人生是二倍速播放。


    其实说的很对,她成年后便很少感受过季节和昼夜,只顾着闷头赶路。


    但边原的爱,好像让她的生活摁停了倍速键-


    下午边原就领着沈乌怡回了京城。


    到达西山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凉飕飕的风从庭院灌进来。


    沈乌怡忙了会儿收拾东西,下楼就见晴天旋着尾巴跑过来,她笑起来,抱起晴天坐沙发上。


    旁侧的浴室似乎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偌大的屋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沈乌怡靠着沙发,随手点开了一部近期热映的电影,入了秋的凉意冷丝丝,沈乌怡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短裤上衣,抱着晴天打了个抖。


    电影播映到五分之一时,哗啦啦的水声倏忽停了,浴室门猛然被人拉开,边原浑身都是水汽,倚在墙边,借着晦暗的光看向沈乌怡。


    风裹挟着冷意扑面,边原身上只随意套了一条黑色休闲裤,赤露的上身腹肌块块分明,水珠顺着人鱼线流淌而下,青筋虬结的手臂肌肉懒散挂着件上衣。


    边原看了眼女孩缩在一团的腿,转身拿了搁置的遥控器,开了室内空调。


    沈乌怡听见声响,目光从电影画面上挪开,恰好看见边原赤着上身走过来,冷白的皮肤肌理分明,腹肌块块鼓起,隆出一个个暧昧的阴影。


    电影仍在继续向前播放,晴天窝在她怀里眼皮垂落,一副犯困的模样。


    恰巧此时,边原散漫地抬眼,抓住了沈乌怡的视线,痞欲的脸上浮出道坏笑,哼笑了一声,然后头颈微低,脊背肌肉流畅平滑,呈一道微陷的线,边原稍微躬身,一秒的功夫就穿上了黑T。


    男人动作间,手腕上那道伏动的黑色纹身极其显眼,像跟随主人行动的盘缠在一处的蛇。


    边原脖颈处挂了条毛巾,偏头看了眼正在放映的电影,随意落座在沈乌怡旁边,手臂圈围过去,没立刻说话,静静陪她看了会儿电影。


    随着电影不容忽视的故事声音,极低的“咔嚓”一声,边原侧头拢手点燃了一根烟,而后咬着一根猩红的烟,再次把手臂圈了过去。


    沈乌怡原本缩做一团的腿感受到暖意后放开了,她轻轻摸了摸晴天的头,侧眸看向边原,灯光半明半暗。


    尽管隔着一层黑T,依然能隐约看出男人衣服下面的肌肉轮廓,还有她肩后源源不断传来热感的手臂,占有欲十足。


    谁知,边原此刻垂下漆黑的眼睫,摁灭了剩下半截的烟,嘴角往上勾,狭长的眼眸幽暗,轻笑了下,似乎意有所指:


    “抱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


    沈乌怡微怔一下,他的呼吸凑得太近,以致于脸侧的温度有些不受控制,回过神后她低头看了一眼,以为他说的是晴天。


    “给。”沈乌怡回了他一句。


    双手还怀抱着打瞌睡的晴天,正要温柔地给他递过去——


    下一秒,边原温热的胸膛却贴了过来,扣住她的腰,修长劲直的脖颈低下,伏在她的肩头,热气呼吸喷洒而下,她的耳朵霎时红了。


    边原一个用力把她牢牢抱在身前,紧搂在怀里,垂下漆黑的眼睫,呼吸稍稍拉离了一些,低笑一声,语调漫不经心地开口:


    “嗯,抱着挺舒服的。”


    然后继续神色不惊地看电影。


    猛然被挪到男人腿上,圈在他怀里,沈乌怡心口一紧,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后颈洒落男人存在感极强的呼吸。


    晴天还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仍旧在她怀里打着瞌睡。


    沈乌怡的上衣很薄,轻易感知到边原手臂的温度,她挪了一下膝盖,还没离开他的大腿,倏忽,边原冷不防伸手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宽大的手掌覆上来,紧紧地牵在一起,暖烘烘的感觉径直蔓延到心口。


    边原扣着她的手,膝盖骨随意往上一掂,把她人又靠了回来,低头看着她,缓缓笑了声:


    “老实点。”


    沈乌怡心口跳得很快,但听见他这么说话,忍不住弯出一个笑容,眉眼温柔,清淡的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绽开笑意的脸庞温柔又粲然,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到底是谁不老实。


    看电影也要腻在一块,抱不够似的。


    沈乌怡转头看电影时,唇角的笑仍掉不下来,边原单手抱着她,又重新咬了一根烟,没点燃,含了一会儿,摩挲了下打火机。


    两秒后,淡淡的烟草味飘来。


    沈乌怡专心看电影,见到电影里男主角给女主角弹钢琴的画面,她内心一动,就这么伸手戳了戳边原,轻喊了声:“阿原。”


    然后才转过头看边原,对上他的视线。


    显然这个称呼很取悦他。


    幽幽的光浮在边原的轮廓上,边原深邃的眼睛一暗,喉结一阵发痒,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她的手指,弄得她心跳加速。


    边原低嗯了一声回她。


    沈乌怡看着他,语气温缓,出声问道:“海边广场那个短片——”


    “bgm的乐曲,是你新作的么?”


    边原一只手紧紧搂着她,伸出另只手抚了抚她的后颈,头颈低下,透着野痞欲感的一张脸猛然拉近,沈乌怡心口发紧,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嘴唇上。


    目光像化作了实质,慢慢地抚过了她嘴唇的每一个角落。


    沈乌怡看见边原尖锐的喉结上下滑动。


    边原手指仍勾留在她的后颈皮肤上,莫名带出一阵阵酥麻感,半晌,边原轻嗯了一声:


    “送你的。”


    属于男人的呼吸密密地刺着她的脖颈,荷尔蒙侵略。


    沈乌怡抿起唇角一笑,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脸,“阿原,你靠我太近了……有点痒。”


    女孩的声音轻软,落在耳边,像是有一道羽毛拂动人的心脏。


    边原抬手握住她戳过来的手指,包在手掌里,捏了下,滚了下喉结,哼笑一声,头颈离她更近了几分。


    鼻息迫近,互相交缠。


    边原直勾勾看着她,尖锐的喉结艰难滑动着,嗓音低哑:


    “亲亲就不痒了。”


    本就暧昧的氛围此刻陡然升温。


    沈乌怡脸红,心口越跳越快,似乎有烟花爆发在耳边,浑身燥热,但不想顺从他的意思,撇开头,耳朵擦过他柔软的薄唇。


    她想起前段时间边原去东镇,正好见面的那天说早上出去采风了。


    思绪被拉回来,沈乌怡扭回头看他,开口问道:“那你之前出差,是在忙这个吗?”


    边原眼皮挑起,右腿往上掂了下她屈起的小腿肚,“没点问人的诚意?”


    似乎察觉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原本窝在怀里不动的晴天挣脱开了沈乌怡的手臂,跳了下去,睡在了客厅的窝里。


    沈乌怡怀中一空,跟着看过去,重新抬眸时,撞进了边原的目光。


    他的视线压得很紧,沈乌怡手掌撑着他的大腿,身形往前一倾,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嘴角。


    嘴唇刚触上的瞬间,倏忽,女孩纤瘦的脊背上,一个有力的手掌压下,正要吻得更深时,沈乌怡却出其不意地从他的臂弯下绕开了。


    然后盯了两秒边原懒散的神态。


    边原没否认这个问题。


    空气中的温度仍然很高,沈乌怡突然感觉有点渴,很快转身跑进厨房,去拿冰箱里的芒果牛奶。


    冰凉的冷气扑在脸上,温度终于缓缓下降。


    沈乌怡直接撕开吸管,低头喝了几口,往回走的时候,顺手给边原也拿了一盒。


    客厅里,幽蓝的电影光闪烁在男人脸上,映出深邃的轮廓影子。


    沈乌怡站在岛台旁,透过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边原的身影,他闲散地窝在沙发上,长腿微屈,一个侧脸就能把人迷得昏头转向。


    很忽然的,沈乌怡想起了边原25岁的那个深夜,异国,氛围晦暗暧昧,两个人看的那场电影。


    她那时还问过他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故事讲的是一对在时空洪流里失散的夫妻,两人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对方,终于,妻子找到了丈夫的时候。


    丈夫的一身戾气,厌世,仿佛瞬间消失,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只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起来了,尽管不复年轻,但生命在逆流,热血涌动。


    沈乌怡一直记得里面有一句台词,当时还念了出来给边原听。


    The sun shines on the ice,and the ice melts。


    ——太阳照到冰上,然后冰块就融化了。


    对于那晚,沈乌怡印象深刻,边原当时的反应很淡。


    边原坐在原地等了会儿,许久没见沈乌怡靠近,抬眸看了过去,落声道:


    “过来。”


    沈乌怡思绪这才抽离,有点走不动路,怔怔地看着边原。


    边原以为她突然出了什么事,眼神缓缓变了,直接起身,几步就到了她身旁,嗓音放缓问她怎么了。


    男人瘦而高挺的黑色身影立在眼前,占据了全部视野。


    沈乌怡垂着眼睫,手指扣了下芒果牛奶的吸管,脑海里的记忆翻涌,莫名有点红了眼圈,呼吸变得很轻,胸前像有什么东西压低着,闷热的心跳。


    顿了好几秒,声音一出口就散了,瓮声瓮气地叫他:


    “阿原——”


    很多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又悄然咽下。


    边原抬手摸了下她的头顶,喉咙压出低低的一声嗯:


    “我在。”


    沈乌怡抬起眼,对上了边原深沉的眼睛,冷白的脸上一双眼眸狭长幽暗,紧紧勾着她的视线。


    左胸腔里的心跳渐渐失控了。


    憋了很久的话,这一刻,沈乌怡终于想问出口。


    沈乌怡看着他,眼睫轻颤,嘴唇噏动,话语说得很慢:


    “……为什么挑中我?”


    说完似乎有点不安,沈乌怡转头,把芒果牛奶放到岛台上,冰冷的台面触了下手掌,手指蜷了蜷,然后抬起头,就撞上了他漆黑的目光。


    这话落下,边原一贯散漫的神情收了回去。


    他低着修长的脖颈,紧紧抓着她的视线,很认真,微微沙哑的嗓音透着电流感,看着她一字一句:


    “沈乌怡,你很闪耀。”


    所以看见你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乌怡呼吸一窒,眼圈热度再次涌上来。


    边原抬手拂开她瀑布般散落在后的乌黑长发,捏了下她的后脖颈,保持着相隔很近的距离,滚动了下喉结,垂下眼睫,嗓音沙哑:


    “有个东西,还没给你。”


    边原拿出条项链,轻贴着她的锁骨,扣上。


    锁骨中间一阵微凉的感觉,等边原戴好松开手,沈乌怡低下头,是一条珍珠吊坠项链,色泽明亮,明显价值不菲。


    沈乌怡握着那颗吊坠,是一个光滑面的黑珍珠模样,静置在手指上,似有万斤重。


    还没反应,就听见头顶边原喊她名字:“乌怡。”


    沈乌怡抬起头,清晰地看见边原脸上浮现的一抹轻笑,神情认真,不似玩闹,冷白脖颈上喉结滑动着,然后听见他接着说:


    “——你是我的珍宝。”-


    九月一过,很快又进入到了凛寒的冬日,也意味着新的一年即将翻篇到来。


    沈乌怡的行程很紧密,这几个月终于收尾结束了《密信》的配音,十二月初的时候,文姐给她接了一个酒会的活动。


    抵达酒会现场,衣着正式的来宾互相来往,各自的助理跟在后面拿外套。


    沈乌怡穿着身红裙,跟着文姐进去人□□谈,拿着酒杯,脸上带着轻缓的笑意。


    一轮social结束,陆续有人坐下,沈乌怡转身找位置,没有太注意座位正对面的人是谁。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女生的冷哼声,沈乌怡刚落座,抬起眼就见到一个久违的身影。


    柯杏见她看过来,妆容精致,眼眸流动,再次哼了一声。


    自从和华跃成功解约,沈乌怡已经很久没见到柯杏了,柯杏是齐辉手下的艺人。


    往日柯杏一直是华跃力捧的对象,但时过境迁,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柯杏现在热度早已褪下,不能和沈乌怡相比了。


    而今天这场酒会,大部分人都带着经纪人,但柯杏身后却只有一个助理。


    周围人的交流声嘈杂,柯杏放下高脚杯,掠眼看向沈乌怡,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说道:


    “看到他没来,你很得意吧?”


    两人从前在华跃就是一个经纪人底下的人,即使沈乌怡当时的境况完全谈不上争资源,但思及后面那些事,此刻的狭路相逢,柯杏根本没法拿出个好脸色,佯装也难。


    话音落下,沈乌怡怔了下。


    没有听懂柯杏这句没由来的话。


    沈乌怡礼貌地回视她,语气缓柔:“什么?”


    柯杏没解答她的疑惑,只觉得沈乌怡现在名气红了越来越装了,嗤了一声,悠哉哉和旁人敬酒,喝了半杯,才转头看向静默坐着的沈乌怡,张着红唇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大家都在圈内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过没,后面的事儿指不定的——”柯杏看着她,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干脆了当地撂下话:


    “别以为别人可以护你一辈子。”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


    柯杏说完后,就拿着酒杯和助理起身离开了。


    毕竟这一桌人就沈乌怡咖位最高,她这么一说话,很容易被其他人认为是在酸,背后嚼舌根。


    柯杏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酸的,她只期待沈乌怡真正跌落的那一天,回归原位。德不配位,迟早会来的。


    沈乌怡看了眼柯杏离开的背影,短发在灯光下微晃。


    她面上仍淡笑着和上前攀谈的人聊天,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互相交流了不少信息。


    有人问起她的电影《密信》什么时候能上映,沈乌怡估计了一下大概时间,说是春节前后。


    距离现在就两个月了。


    网络上依然很多人关注着《密信》的动态。


    酒会散场的时候,沈乌怡起身慢慢走进昏红色的灯光里,旁人的视线不断射来,她一一笑着跟熟识的人道别。


    走出场外,沈乌怡披上小丁递过来的厚外套,轻声道了谢。


    而后想起刚才酒会上柯杏说过的话,神情微怔,思绪发散的很远。


    小丁跟在她身侧,清楚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道:“乌怡姐,你现在在想柯杏那句话吗?”


    沈乌怡抬眼,缓缓点了下头,笑了笑,摸了摸小丁的头:“没事。”


    两人停在场馆门口,凛冽的风飕飕灌进开了道口子的门里。


    沈乌怡拉着她站到没风的那端。


    小丁绞着心跳,有些话闷在心头太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叫沈乌怡。


    “乌怡姐,你还记得吗,齐总约你去盛锐包厢谈解约那晚……”小丁犹豫半晌,抬头看了沈乌怡一眼,她的轮廓晕在半暗的光里,显得迷离漂亮,而后低声道:


    “边神最后和他们打了一架。”


    第47章 四十七谱


    当初边原《Tournesol》的那支MV上线之后, 没多久沈乌怡就被黑上了热搜第二。


    那晚一个大营销号发了条长微博,完全颠倒黑白, 混淆是非, 种种舆论成了挥向沈乌怡身上的利刃。


    里面的某些细节明显是出于华跃的人的手。


    但当时没出两个小时,热搜的反转就放了出来。


    沈乌怡此前明显是被公司雪藏,终于与华跃解约之后自然露面次数增长许多,这很正常。好几个圈内份量重的朋友都出来替她说了话。


    爆料中说她去盛典装可怜, 让影帝梁嘉祯救场来给自己摆场子, 真实情况是, 沈乌怡不知情自己已被雪藏,应约去参加盛典却直接被拒之门外, 梁嘉祯只是恰好路过带她进场;


    还说她故意搔首弄姿博取拍摄机会, 真实情况却是她因为被雪藏,只能争取一点及其边缘的角色,试镜时根本没有拒绝导演要求的资本, 只能照做, 最后也没得到那个机会。


    全都一一还原了真相, 扭转了舆论风波。


    沈乌怡只是一个在强压下尽可能维生的人而已, 并非营销号口中那样的颠倒是非。


    这事解决之后, 蒋于华心仍有不甘, 本来挖着心思想再搞沈乌怡一次,最好能彻底打落,但公司最近捅了个大篓子, 破事接连不断,一堆高管焦头烂额拿不出一个解决方案。


    开了一下午的会议, 烦得不行,蒋于华扯掉领带, 一个人去了盛锐酒店的私人泳池,打电话喊了人来,刚出更衣室,面前一个猛击突如其来,直冲他的面门。


    蒋于华人被撂倒在地,压着不能动,脸贴地抬起头,就看见头顶格外刺目的白炽灯,然后透过扑面呛人的烟雾看见一个阴狠的黑色身影,蒋于华眯着眼颤声问:“边,边爷?”


    边原抽着一根烟,冷峻的轮廓隐匿在阴影里,面无表情,戾气尽显,死死压着他的头颈将人摁在地上,没有给蒋于华继续反应的时间,用力挥拳下去。


    径直砸下来的力道很猛,蒋于华刚看清边原冷厉阴寒的眼神,就差点被打晕过去,一下下的闷疼,眼前开始出现黑点,倒抽着气,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却没躲过这顿暴打。


    晃动的白光闪在边原身后,边原下颚绷得很紧,五官锋利像蒙着一层寒冰,劲挺的眉骨冷硬,拳拳都挥到重点部位的肉上。


    蒋于华胸口剧烈疼痛,一只手紧紧抓着呼吸困难的喉咙,身体僵硬紧张,边原的膝盖骨抵着他的肩膀,是完全的压制,蒋于华竭尽全力用另只手侧抱住他的膝盖,眼睛发红,语无伦次出声:


    “边爷,我哪……哪得罪您了?”


    边原脖子青筋暴起跳动,浑身的肌肉紧实绷着,眼神凛冽森冷,沉着一张脸,喉结往下滚了下。


    然后用手指掐住蒋于华的下颚骨,用力掰了上来,修长的指间青色血管明显,直接把人掐得整张脸发紫。


    对视上的刹那,蒋于华心脏抖得很厉害,他从没见过边原现在的模样,像索命的厉鬼,冷酷凶残,蒋于华呼吸不畅地变重,咬紧牙关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我哪得罪您了——”


    边原轻而易举地掣肘着对方,脸颊扯动了下,冷漠的眼神毫不掩藏那股厌恶,手指仍掐着蒋于华的脸,喉结滚动,然后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没猜到?”边原的声音很冷。


    更衣室外的灯丝闪动,蒋于华极其狼狈地被人压在地上痛殴,看到边原这一刻的眼神,什么都懂了,神情慌乱,开始艰难地往外蹦话求饶认错。


    边原瞳仁很黑,眼神阴鸷,听着蒋于华求饶解释的话,手指力度一下下收得更紧。


    他想起最初的时候,同样是在这家酒店的楼层,沈乌怡被蒋于华等人强迫地拉着走,状态明显是被下了东西,不够清晰,手腕处红肿一大片,把人放开之后也是蒋于华不甘地挽留。


    边原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睫下瞳孔冷锐,无情,轻蔑地看着蒋于华这副孙子样。


    蒋于华感觉浑身没一处好地方,胃部勒紧般一阵阵滚烫,差点被打晕过去,勉强抬起头看向边原,一个眼神就被盯得不得动,也动弹不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完全压制性的暴打。


    蒋于华是不敢惹边原,心底很清楚公司和他自己的那些烂账,在边原那就是完全透明,死都得罪不起这尊死神。


    但蒋于华强压着心中震惊,他其实根本没想到边原这么护着沈乌怡,面如土色,呼吸微弱地继续认错,“边爷,我错了——真错了!”


    “以后见着她人,我……”


    边原冷白的脖颈上青筋拨动,倏地,笑了声,没什么温度,扯动着脸颊,单手拿下烟,猩红烟头滚#烫地燃烧,然后在蒋于华的手背上摁灭烟头。


    径直截断了蒋于华的话,盯着他,阴冷地撂下一句:


    “没有下一次。”


    平稳前行的车内,斜照进街边暗色的霓虹光彩,沈乌怡捏着手机,眼睫高频颤动,脑海里仍回响着小丁下车前的那番话。


    电光火石间,沈乌怡想起自己和华跃解约时对方丝毫不拖拉的顺利,以及后来上热搜那晚,边原问过自己:


    ——“他们没跟你道歉?”


    沈乌怡心弦大颤,两片红唇毫无意识地微动,手指摁亮手机屏幕,不断点进又退出边原的信息界面,眼神几乎没有聚焦点,格外出神。


    从那次之后,蒋于华等人不敢再搞沈乌怡,任何小动作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同样也被勒令不准再出现在沈乌怡面前。


    今晚的这场酒会晚宴,齐辉是柯杏的经纪人,本应该前来替她介绍人脉,但知道沈乌怡也会来,就没敢出现。因而柯杏才会那么说话。


    “乌怡姐,还有一件事——我老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文姐也一直闭口不谈,怕提起来会……但好像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密信》集训那会儿,谭制片……其实也是边神帮忙解决的。”


    集训的第二周,总是挑剔要求沈乌怡的制片人趁夜深混进了酒店同一层,用借口把沈乌怡叫出来后,差点对她实行了性骚扰,她吓得一整夜不敢合眼,也不敢掉眼泪。


    至今沈乌怡仍无法忘怀那次未遂的伤害,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抗拒来自男性的肢体接触。


    然而也是那晚,文姐念及太晚没做处理措施,是边原出了手。


    制片人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还记得边原持着水果刀,用冰凉锋利的刀刃面拍自己脸的感觉,血珠不停渗出皮肤,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吓得直求饶。


    一线生机后,制片人不敢继续待在圈子,连夜逃到国外避风头,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边神,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不是人人都盼着乌怡姐好。”


    生活不是过家家,你好我好大家好。


    总有人见不得你好。


    沈乌怡的所有辛酸、不知苦、忍着酸泪吞下的尖利,边原全都看在眼里,生生地心疼,然后默不作声地守护她。


    边原只想要他的姑娘未来通行无阻。


    他在不在都没关系。他只要这个。


    光影不断透过玻璃窗投在沈乌怡侧脸,沈乌怡鼻子酸涩,心如刀刺,终于忍不下去,一滴接着一滴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


    没有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人,根本不清楚那段时间最开始的夜晚的难熬,睁着眼不敢入睡,现实的噩梦一遍遍在天花板重现。


    很害怕,害怕回到那天如果自己没挣脱开,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改变,然后再也无法捡起热爱。同时又恨自己的不道德,那一刻她是想让制片人去死的。


    沈乌怡回到西山院,开了灯看见桌上有一包边原随意搁置的万宝路,坐了会,然后慢吞吞捏出一支烟,夹在指尖,拨动了三次打火机才点燃。


    然后静静看着火红的烟丝飘动,慢慢燃烧。


    坐久了,她感觉自己也像一只兀自燃尽的烟,烟芯空洞,灰尘抖落后无穷无尽的风灌进来,又闷又苦,还有无法言喻的酸软。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响动的声音,沈乌怡还是原本坐着发呆的姿势,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边原走进来。


    一道视线在空中互相撞上。


    边原叼着一根烟,一身黑色卫衣,戴着耳钉,露出截手腕纹身,模样漫不经心,他下颚微扬了下,走过去把手里提的东西放桌上,“来趁热吃。”


    沈乌怡没听清他说的话,对上他抬眼看过来的视线后,直接挪步到他身后,低下头伸手,后抱住他的窄腰。


    两条纤细的手臂把人抱得很紧,很久都不说话,感受着他温热的身躯,手臂下的窄腰紧实有力。


    等边原反手将人抱在身前,沈乌怡才慢吞吞地开口,看着他说:“阿原,谢谢。”


    边原抱起她,托着她的臀,一块坐在椅子上,暖光落在他的轮廓上,浑身收着劲的痞气,低头嗅了下沈乌怡身上的味道,有股很淡的烟草味。


    然后伸出手捏了捏沈乌怡的脸,抬着一张冷感的拽脸,唇角勾起点痞坏的笑意,“我说呢,今儿这么欢迎我?”


    “一顿饺子就收服你了?”


    边原说完,动作利落地揭开了食物盖子,热腾腾的气冒了上来,饺子的香味萦在鼻尖,给沈乌怡拆好筷子递她手里,动作间手腕的SWY纹身露出全貌。


    沈乌怡拿着筷子,顺着边原的话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桌子上的东西是极其熟悉的饺子。


    前一晚沈乌怡睡前嘟囔了一句夜宵想吃珠妈饺子馆的饺子,这家店的老板娘是南城人,很符合沈乌怡的口味,皮薄晶莹,皮和馅的味道够足,吃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了。


    但珠妈饺子馆只做早餐档,生意格外爆火,客多做不来,只开到早上九点半就不开了,多少投资商闻着味去商量,还有人给出厚遇想专门开小灶,全都被拒,人家就坚定只做那么多,谁来都不好使。


    面前这碗饺子明显是刚出炉不久的。


    边原抬手帮她把肩后瀑布般的长发拘起来,拢在手心,手腕上就有一个沈乌怡的皮筋,直接松手两下就绑了上去。


    他捏了捏沈乌怡的后颈,贴到她皮肤上,手指摩挲着她的锁骨,语气混不吝:


    “宝宝,胃口大点,老子整个人都是你的。”


    沈乌怡肩膀往前缩了下,被他的呼吸温度刺到,她偏头看了一眼边原,脸温缓缓上升,哦了一声,随即把筷子伸到碗里。


    正好现在也饿了。


    边原下巴靠了会儿沈乌怡纤瘦的肩膀,轻轻磨了一下,沈乌怡穿的是浅蓝色的方领睡裙,皮肤很白。


    身上还有股淡花香味,钻进鼻间勾人得紧,他把烟熄了,单手搂着她腰,有意无意地玩着她裙子上的蝴蝶结,低着脖颈看她,女孩没穿文胸,喉结上下滚动着。


    等沈乌怡吃完饺子,边原手指摩挲着她的腰侧,漆黑的目光幽深,漫不经心地问她:


    “偷偷抽烟了?”


    沈乌怡看着他,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笑了下,学他说话:


    “要不然,你也猜猜?”


    边原哼笑了一声,按着女孩的脖颈,懒洋洋地说:“行,尝尝。”


    光薄薄地落在两人交叉的手和脖颈上,沈乌怡的眼睫颤动看着他一张酷脸压下来,眼睫下透着潋滟漾漾的光,映着男人完整的轮廓。


    边原单手压着她的脖颈吻了下来,喉结滑动着,呼吸在吻里越来越重,霸道地用舌面勾着她,扫着她的唇齿领地。


    吻了没多会儿,边原托着人抱起来,直接进了卧室,手臂因为发力肌肉绷紧,松开嘴之后,眼神蛊惑,笑了声,嗓音暗了几个度:


    “没抽。”


    沈乌怡双腿缠着他腰,被他带着走路,感觉到身后溜进背里的温热的手,轻笑着往前靠了一下,抬头看他:“嗯,才发现啊?”


    边原喉结上下滑动,好半晌哼出一声笑,漆黑的眼神变得危险,直勾勾盯着她:


    “勾我呢?”


    轻微一声响动,沈乌怡人坐到床上,仰起头看脱卫衣的男人,红着脸丢出一句:“那你上钩了吗?”


    两秒后,边原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欲气,整个人靠了过来,有意无意笑了下,垂着眼皮看她。


    手指拨动了下她颈间滑落的项链,然后落下吻,亲了亲她锁骨那颗痣,抬起眼眸,呼吸热烈交缠到一块。


    “还用问?”边原嗓音沙哑,不经意地继续碰着她,“一直咬着啊。”


    沈乌怡被他弄得一阵痒意,笑起来,手臂撑在他肩膀,起了身靠过去,却没想到——


    下一秒,边原借着她靠过来的劲,翻了个方向,他靠着床,她在上面,臀部压在他大腿上,边原手臂懒散压着她的腰,眼神很暗:“试试新的?”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没试过这个姿态。


    沈乌怡娇瞥了他一眼,没成想这一眼在边原那看着格外含情,欲望燃得更烈,喉结不断上下滑动,下腹紧得发烫。


    “其实我今天在想——”沈乌怡拖着尾音,盯着他,语气温吞:“我们分开的那几个月。”


    “你肯定很想我。”


    边原看她的神情,轻笑一下,淡嗯了一声,反问道:“你呢,没想我?”


    沈乌怡躲了下他的动作,对上他深黑的眼睛,“有,但是只是偶尔。”


    她一向很能控制住自己。


    边原拂开她乱糟糟的裙摆,修长的指骨抵在她的大腿上,啧了一声,语气像是控诉,透着哑:


    “你不在老子觉都睡不好。”


    空气的温度缓缓升高,沈乌怡身上凉了下,很快就被他伸过来的手掌扣住,炙热的掌温相互传递。


    沈乌怡不太习惯,颈间的项链吊坠往前飘又跌回锁骨上,弄到后面,脚趾微蜷,手指刮在他的肩背上,忍着想哭的冲动,柔声下气喊他:“阿原……”


    边原人却跟点着了似的,那股劲就是花不完,滚动了下喉结,见她实在筋疲力倦,放下托着她动的手,翻了个面。


    暗寂的光昏黄地笼罩在两人身上,沈乌怡脸蹭在枕头上,发烫得厉害,视线朦胧地回过头,边原头颈贴着她的肩窝,吻往上移到她的后脖颈上,嗓音很低,嘶哑:


    “猜猜,老子能梦你几回?”


    沈乌怡气竭声嘶,没什么力气回应他。


    边原单手掌着她的后颈,缓缓滑动,往下按着她腰窝处的太阳纹身,呼吸带着温度落下,一副痞坏模样,好整以暇地继续说:


    “想不想知道,梦里我们在做什么?”


    弄到最后,天好像都亮了,边原抱起人清洗干净,回来就躺着一块睡了。


    两人的日子一直这么腻歪个没完的过着,十二月的事情又多,黏的不行的生活被工作安排冲散了许多。


    但沈乌怡几次去参加节目,边原都迅速赶完手头的工作,全程陪着。


    年底就这么忙碌又甜蜜,日历不断往前翻,一直到冬至那天,生活的平静被打破了。


    周五,沈乌怡已经飞回京城,看完两个文姐递来的剧本,才发现今天是冬至。


    边原很早出了门,现在还没在家。


    沈乌怡读完剧本之后,时间还早,便牵着晴天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将近黄昏,手里还拿着一个寄来的快递。


    她因为牵着晴天,没多看,晴天一到外面就活力充沛,比待在家里闹腾。快递夹在左臂间,只觉得挺有份量,莫名沉得慌。


    进了庭院后,看见屋内亮着灯,晴天撒了欢般飞奔进去,连声汪叫,蹭着他长腿。


    沈乌怡一抬头,撞上了边原抬起的目光,她笑起来,语气温软:


    “你回来了?”


    边原摸了两下晴天,嗯一声,看着她,语气宠溺:“冬至想吃什么?”


    两人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边原有时也会给她做点想吃的菜。


    从最开始只有一两个能点的菜,到现在,边原已经能把沈乌怡爱吃的菜掌握得大差不差,只要她想吃,他都做。


    沈乌怡报了两个菜名,然后拿着快递坐到沙发上,“我先拆个快递。”


    “行。”


    边原摁了几下手机,等阿姨送菜上门,回过身去冰箱拿芒果牛奶,冰凉的水汽冒到手上,刚关上冰箱门,就听见外面一声惊恐又尖锐的喊叫声。


    “啊——!”


    地上已经拆开的快递盒打开,发黑的血源源不断往外流淌,沈乌怡浑身的毛孔都惊竖起来,手指颤抖。


    快递盒里装着是破碎的死猫内脏,摆在正中间的是一只被压碎的猫眼睛,直勾勾和沈乌怡对视上,诡谲又恐怖。


    掉出来的那张手写的纸条还沾染上了猫的血迹。


    【乌怡小姐,冬至快乐。


    这是我的一份小礼物。望喜欢。】


    署名是“消失的桥”。


    很眼熟的名字。


    沈乌怡记得这个网名,消失的桥,就是最开始引战网暴她的人,后面电影上映后,有了反转。


    仍旧也是他锲而不舍,追着骂得最狠。


    第48章 四十八谱


    从警局回来, 客厅已经恢复一片干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厨房里还整齐放着阿姨带过来的新鲜菜。


    沈乌怡原本脸色很白, 回到家时已经缓了过来, 笑着让边原赶紧去做饭,然后在旁边盯了一会儿,看着一旁放好的干净菜刀,突然又有点想吐。


    她垂下眼, 拿起玻璃杯喝完剩下的水, 喉咙不断吞咽, 始终压不下去反胃的感觉,她放下杯子, 笑着和边原说了句自己去个厕所。


    关上洗手间门, 沈乌怡立刻蹲下去,忍不住扶着膝盖干呕,吐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眼眶泛红。


    她脑海里仍是那副画面, 挥之不去。


    那张手写纸条被脸色阴沉的边原捡起, A4纸背后印刷着浅淡的英文“Be careful”, 颜色浅到第一眼很难注意到。


    警察对此也惊骇不已, 一边梳理事况, 一边安抚沈乌怡的情绪。


    身处娱乐圈难以避免会有黑粉攻击,但精准地寄来这么血腥的恐吓礼物,非常罕见, 让人实在惊悚。


    沈乌怡胸腔那股恶心感不断袭来,她张开手指握了下喉咙, 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从事发到现在,她一直忍着情绪。


    网络上针对她的辱骂、造谣和诅咒从未真正停止过, 去年底是大范围的网暴,现在声音相比小了很多,更多网友是等着看《密信》的表现,但她仍然一点不敢看私信和评论。


    直起身之后,一颗心脏惶惶不安地跳动,沈乌怡后知后觉脊背出了汗,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她上楼去换了身衣服。


    等待的这一天时间里,沈乌怡表现得很正常,不想被边原看到担心,只等着警察抓人出来。


    结束了一下午的通告安排,化妆间门大开,人流四处走动。


    沈乌怡坐在椅子上,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目光愣怔地看着面前的化妆镜,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一个朦胧的黑影。


    透过香水瓶的黑色圆盖,像是看到了那只猫的眼睛,破碎而血腥的。


    沈乌怡的呼吸一下子沉重起来,听到旁边小丁喊她的声音,她闭了下眼,伸手想要去按心脏,却抓住了胸前的项链吊坠。


    “乌怡姐,我去给你拿杯热水。”小丁担心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沈乌怡轻点了下头,幅度几不可见,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那颗光滑面的黑珍珠。


    三四秒后,黑珍珠面随着她的动作往旁边滑动了下。


    吊坠似乎可以转动。


    沈乌怡手指顿了下,摸索了两下,然后仔细地把吊坠转动过去,露出了另一面。


    ——是一颗镶嵌在中间的钻石。


    这颗珍珠吊坠,静置是一个光滑面的黑珍珠模样,而转过来却有一颗镶嵌的钻石,璀璨夺目。


    如若不是偶然的这次契机,沈乌怡怕是很久都不会发现。


    她垂眼盯着这颗钻石,原本有点灰暗的心情似乎同样被映亮了,回忆起那天边原往她脖颈上戴项链,仿佛眼前有霞光万道。


    沈乌怡弯眼笑了下。


    回到西山院,边原坐在地毯上,正低头逗着晴天。两长腿随意敞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晴天玩闹,疏懒稀松。


    沈乌怡走过去跟着玩了一会儿,晴天跟他们闹腾得不行,见沈乌怡要上楼,跑过去咬住她的裙角,然后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边原。


    似乎在说:爸爸,妈妈怎么走了?


    “我去找份文件,”沈乌怡蹲下来,摸了会儿晴天,随即抬头看向边原:“阿原,你先跟它玩会儿。”


    边原屈着条长腿,踩着地板上,模样懒懒散散,笑了下,朝晴天拍了拍手:


    “行。到爸爸这来。”


    这话落下,沈乌怡看了一眼边原,脸红起来,想说些什么又没说,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翻了一会儿地上的两个杂物箱,她想不太起那份去年的通告单放哪里了。


    沈乌怡蹲着思索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想要去开储物格的顶格,艰难地踮脚,刚伸长了手臂抓住顶格的圆柄,身后忽然笼罩下一个黑色身影,轻而易举把她抱了起来。


    储物柜的顶格对她而言太高,但对边原来说是随手能拿到的距离。


    边原站在她身后,单手把人举起来,抱到自己肩膀上,沈乌怡的视线瞬间宽阔许多,她有些慌乱地抓着他的肩膀又反手抓住他手臂,语气不稳:


    “太,太高了。”


    边原拍了下她的臀,手臂拢着她的小腿肚,替她拉开了柜门,语气闲散:


    “想拿哪个?”


    一副等她拿了东西才会放她下来的样子,不容拒绝。


    沈乌怡红着脸,并腿坐在边原肩膀上,伸手在柜子撑了两秒,里面的东西不多。


    她一向有收纳习惯,家里任何东西都是用篮子分隔开放好,井井有序,随手拿了两个篮子下来,就迅速拍了拍边原的手臂,“好了,放我下来吧。”


    篮子撤出来之后,有一个公仔从缝隙掉了出来。


    边原单手举抱着人转过身,把人放床上后,沈乌怡也看见了那个掉在地上的奶白色公仔,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拍了拍,而后抬眼看了看边原。


    这个jellycat公仔,是曾经边原送她的。记得分开之后她放好在杂物箱,以前还因为没盖好盖子被纯纯玩的时候弄了出来,她都不记得现在放在了顶格储物柜里。


    公仔保存得很干净,此刻乖乖地躺在沈乌怡手里,显得莫名可怜。


    边原倚靠着墙面,眉眼散漫,漆黑的瞳仁盯着沈乌怡,轻笑一声:


    “东西找到了吗?”


    倒是没提公仔的事。


    沈乌怡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翻靠得近的一个篮子,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曾经没能送出手的那两枚对戒。


    沈乌怡抽出底下的一张文件,把对戒放好,动作很快,心跳有些乱,又去拿另一个篮子,找出了想要的那张通告单。


    这两枚对戒,似乎一刹那把她拉入了回忆中。


    她没想到东西全放在了顶格的储物柜里,兴许是当时随便塞到了平常轻易拿不到的地方。


    耳边响起熟悉的晴天的汪叫声,她抬起头,晴天在楼下等久了,直接跑上来在他们脚边打转,逗趣着她。


    晴天飞扑上她的膝盖,看见旁边似乎被遗落的白色公仔,张嘴咬了上去,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沈乌怡。


    边原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一人一狗,抱起晴天以及它嘴里那只公仔,语气有些懒怠,慢悠悠地出声:


    “晴天认一下,这是你哥哥。”


    沈乌怡心口微紧,被他的语气逗到,抬眸看了过去。


    晴天汪了一声,似乎在疑惑这怎么就是它兄弟了?


    边原低着挺拔的脖颈,没看沈乌怡,修长的手指一下下顺着摸晴天,懒洋洋的模样,此刻才闲闲地抬眸看了沈乌怡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又透着股低闷:


    “刚走丢回来。”


    晴天松开嘴,不敢咬着它哥哥了,舌头舔了舔公仔的毛,汪了一声。


    等待的这阵时间像很漫长,但边原一直陪着她。


    出来消息的时候是次日早晨。


    网友消失的桥真实身份是一个技术宅,平常的生活很平淡,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激烈的只有在网上攻击沈乌怡。


    “他的真实姓名叫侯川,认错态度算诚恳,也同意对您公开道歉和赔偿。”


    警察最后提了一嘴,“这个消失的桥可能是看书看魔怔了,分不清现实和小说,受了影响。”


    “他唯一晒过的微博照片,两年前,一整个书房都摆满了云归的小说,看得出来是个疯狂的死忠真爱粉,还有珍藏的TO签。”


    “爱看悬疑推理类小说不是问题,但一定要活在现实,别碰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云归是金牌悬疑推理小说家,在这一类中是当之无愧的top存在,难以避免有很多疯狂粉丝。


    而沈乌怡恰好是云归原著改编电影《密信》的女主角。


    这位疯狂粉丝曾经的言论却没有不满过选角,在程承深出来力挺沈乌怡的时候,还发表过支持。


    官方通报此次极其恶劣又恐怖的情况之后,一个小时内,沈乌怡就上了热搜第一。


    网络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我艹,我起鸡皮疙瘩了,这个消失的桥……我之前还和他互动私信过,这么阴暗恶心的吗?】


    【总结:沈乌怡的头号黑粉“消失的桥”,给沈乌怡寄了一份血腥的恐吓礼物,然后被警方抓到、严正通报。】


    【妈呀……这样的人好恐怖啊,不仅知道女明星的隐私地址,还给人寄这么恐怖的快递,怎么会有这种人类存在!】


    【恶臭的男人,去死吧!】


    【我去沈乌怡的微博和广场看过了,梳理了一下,这个消失的桥,就是之前一直带头网暴沈乌怡的人啊,故意带节奏辱骂,本来就违法了,粉丝数量还上了二十万,是什么垃圾在关注这种垃圾人?】


    【真的震撼,心疼沈乌怡。】


    【心疼美女+1,美女一直都是受害者啊,我的天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边神有没有好好安慰她。】


    【这么严肃的事情就别扯cp了,还好把这个烂人揪了出来,有没有人知道消失的桥身份信息啊,工作地址那些,我也想给他寄血腥礼物,让他也受受这滋味,没道理不让同事知道他是这种人!】


    【对对!要是我同事有这样的人,每天上班都被吓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一直是路人,但是现在还记得他网暴过沈乌怡的那些言论,就他叫得最欢,一人血书一起骂死这个烂b!让他知道网暴的滋味!】


    热搜爆了整整一天,数不胜数的网友去消失的桥微博攻陷了他的评论和私信,同样扒出了他爱看云归的书,不少云归书粉直呼晦气。


    消失的桥没有逃脱惩罚,恶性暴露之后,同样尝受到了在网上被群起而攻之的滋味,被正义辱骂的滋味。


    甚至没出两天,公司单位的人已经知道这事,他最后还是丢了工作。周围的朋友也开始疏远他,最后知情的房东宁愿违约赔钱也要赶他扫地出门-


    离开警局后,沈乌怡抬起头,发现这几天始终灰蒙蒙的天日出了大半边的阳光,金光渐渐驱散了阴霾。


    收回目光,眼神瞥见对面吵闹的人群。


    很奇特,对面居然是一个电玩城。


    活了二十六年,沈乌怡还从未踏足过这种地方。


    边原叼着一根烟,抓住她的手握紧,然后带着她往对面走。


    沈乌怡愣了下,脚步不自觉跟着他,抬起头问道:“我们去哪?不回去吗?”


    今天她没有其他工作安排,文姐知道这件事,也在等着结果。


    边原低下修长的脖颈,冷白皮肤上喉结突出,棒球帽檐下阴影疏散,他睨着她,语气意有所指:


    “不是想玩?”


    刚才就看见沈乌怡一个劲儿地盯着对面的电玩城看,眼神中不由自主露出羡慕。


    沈乌怡脸色热起来,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都被抓到了。


    边原牵着人进了电玩城,兑换了游戏币,径直走到娃娃机面前。


    其他原本在舞池处徘徊观看的年轻人,见着一个身影挺拔痞帅的男人牵着漂亮的女生走进来,光看侧影都能看出来两人外貌上的般配。


    不由得全聚了过去,围观他们,兴奋地互相交头接耳。


    边原随意用修长的手指掷币进去,娃娃机发出一声卡通的叫声启动,他戴着棒球帽,只看得清他劲挺的下半张脸轮廓,深邃又痞气,黑色耳钉格外显眼。


    不出两秒,边原操作的动作明明懒散,却快速地调出了一个娃娃。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


    极其轻松地连着钓了五个公仔出来。


    围观的一群年轻人爆发出掌声,尖叫着起哄。


    “兄弟,太牛了!”


    “不得不说怪不得人家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这把妹技术,我去!连续五个啊!”


    “啧,人家本来也帅啊。”


    沈乌怡心跳得很快,站在他旁边,借着娃娃机玻璃的倒影看他懒散专注的神情。


    边原松开手,偏头睨向沈乌怡,语气漫不经心:


    “过来。”


    身后的那帮人起哄得更大声了。


    沈乌怡抬头撞上他的视线,脚步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边原似是哼笑了一声,轻轻痒痒地拂着她的耳朵,边原抓着她的手放到娃娃机的摇杆上,亲自带着她继续抓娃娃,缓缓抛出一句话:


    “借我老婆的运气钓一下。”


    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瞥了眼身后一个明显想伺机上来搭话的俊气少年。


    沈乌怡脸上的温度越来越不受控制上升。


    围观的小女生按捺着尖叫,抓着手,低低和同伴感叹了一句好撩啊。


    边原掌着沈乌怡的手,接着钓出了21个公仔。


    整个娃娃机都快要被抓空了,只剩下伶仃两三个躺在那。


    老板也是围观的人群之一,连连啧声发叹,给他们弄了袋子装好。


    能钓到也是客人的本事。


    旁观的不乏情侣,有女声开始羡慕地叫唤自己对象也给自己抓空娃娃机,太有面儿了,男生苦笑,他连一个都不一定能抓上来。


    沈乌怡抱着满怀的娃娃,想起很久之前两个人在迪士尼看烟花的那个夜晚。


    原来他当时说自己抓空了人家娃娃机,不是假的。


    抱着总共26只娃娃,左胸腔也盈满了般,手臂拢着柔软的公仔,有种莫名温暖的感觉。


    车驶入别墅地库,夜色闪烁而静谧。


    沈乌怡抱着这几大袋娃娃上楼,晴天跟着跑过来,汪得很大声,似乎在困惑怎么抱了这么多跟它哥哥一样的公仔回来。


    边原走在后头,懒散地抻了下脖颈,抱起来晴天,垂下漆黑的眼睫看着它,一边跟上沈乌怡的步伐,低笑了一声,模样混混的,“羡慕啊?”


    晴天对上边原幽深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汪了两声。


    边原靠着门,手上随意撸了两下晴天,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转身的沈乌怡,语气有点撩人:


    “给我老婆钓的。”


    第49章 四十九谱


    沈乌怡脸红得不像话, 今天边原喊了她两回老婆。


    她知道情侣之间会有这样亲昵的称呼,猛然听见边原这么叫她, 嗓音钻进耳朵, 像激起了一阵阵酥麻,难以平复下来。


    晴天像是也听懂了边原的话,有些气呼呼地跳下来,这不明晃晃欺负它是单身狗。


    沈乌怡放下袋子, 一只公仔的腿被挤着露出袋口, 她重新看向边原, 嗓音温吞问道:“怎么给我钓这么多?


    边原肩膀微倚着门,正巧此时晴天叼着它昨天刚认回来的哥哥跑了回来, 在边原腿边蹭了下, 低汪了两声,又抬头看了看他们俩人,似乎在炫耀回去。


    沈乌怡失笑, 蹲下去摸了两下晴天, 晴天把嘴里叼着的玩偶放到了沈乌怡手上, 屁股拱着边原的腿, 像抗拒他走过来。


    边原轻啧一声, 慢悠悠朝晴天睨了一眼, 沈乌怡站起身的时候就撞上了边原贴近过来的身躯,背往后一靠,脚步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抵上了墙面。


    手里还抓着晴天咬过的那只玩偶。


    边原低下修长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洒下, 他看着沈乌怡脸上暖洋洋的笑意仍未散去,柔白皮肤上有一道极为轻浅的红痕, 是刚才出门戴口罩勒出来的。


    他抬手点了她手里那只公仔,又偏过头示意了下那堆,然后直勾勾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透着股懒调的嘲意:


    “没看出来?”


    沈乌怡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有些困惑。


    还没问出口,边原倏地伸手轻搓了下她脸上那道浅红痕,低低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怕你喜新厌旧呗。”


    那只公仔已经是很久以前边原送的了,尽管外表看起来并不旧,跟新的一样,但其实早被主人真正遗忘了,不然也不会从储物柜冒出来。


    沈乌怡扬唇笑了一下,推开他横过来的手臂,“你还怕这个呀?我又不会——”


    说到一半却想不起来此刻更为贴切的用词。


    边原自然而然地掌住她的手,掂了下,然后低笑一声,截住她的话头,反问:


    “始乱终弃?”


    怔过一秒后,沈乌怡点了下头,“对。”


    “也行。”边原说道,神色懒散,缓缓看她一眼。


    “啊?”


    边原漆黑的眼睫垂着,眼睛里笑意一划而过,说:


    “这么多公仔,够你喜新厌旧了。”


    反正,


    都和我一起陪着你。


    沈乌怡抽回手,手指还余有男人温热的掌温,抬眸娇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公仔放到他手里,笑一声道:“那你整理好他们。”


    这几袋公仔累积在地面,足足有26只,几乎占了大半面积。


    边原没让她走掉,嗓音懒洋洋地问了一句:“没点好处?”


    话音落下,沈乌怡伸出手勾住边原,踮着脚,脸凑近他,看着他逐渐幽深的双眼,要亲上去的前一秒又故意划开,笑了下,学着他先前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道:


    “给老婆做事不是天经地义吗?”


    然后落回脚后跟,沈乌怡脸颊微红,正要跑开,却被男人一只结实的长臂有力地搂住,锢到了他胸膛前。


    头顶的暖光将女孩的轮廓勾勒得分明,眼波潋滟,身上那股香软的气息一个劲地钻过来,边原单手搂紧了她,低着脖颈亲了她一口:“行——”


    “遵命。”


    沈乌怡走出去,手机在口袋震动了下,文姐给她发了信息。


    她坐到工作区的桌椅上,翻开那几个待选的剧本,和文姐边通电话边互相交流看法,谈完已过了半个多小时,摊开的剧本全是勾勾画画的笔记。


    黑粉快递这事一了,过两天还需要去为电影《密信》做一些宣传。


    弄完工作上的事情,沈乌怡低头划着手机,正要进房间拿睡衣,一抬头怔在原地。


    那几袋满盈的公仔已经整齐地装进敞口箱子里,一个没落。


    只是——


    边原手里拿着一对戒指,立在修长的指间,格外眼熟。


    是当初沈乌怡订下来最终却没送出去的情侣对戒。


    沈乌怡捏了下手指,摁熄灭屏幕,声音有点淡地开口道:


    “……你怎么找出来了?”


    边原嘴里含着一根烟,薄唇压着滚出一股白色烟雾,偏头看过来的时候,耳侧的黑色耳钉闪了一下。


    等沈乌怡走近,才发现他右手下还压着一张A4纸。


    纸上印着《密信》主演的注意事务,最底下空白处有两道笔锋遒劲的手写字迹。


    【你新买的?】


    【戴着很好看】


    边原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侵略气息霸道地裹来,他屈起手指,用指骨轻点了下戒指,抬起眼,径直缠紧了她投过来的视线:


    “什么时候买的?”


    一句问话却直接戳中最关键的地方。


    沈乌怡低眸看着那张纸的字迹,很快想起来,这是还在奥地利拍摄的时候,她和连晁星听导演讲戏不方便说话,他留的话,当时问的是她头顶戴的那枚贝雷帽。


    不过这张纸极巧地被小丁收纳进行李里,带了回来。


    边原盯着她,狭长的眼睛幽深,脸颊扯动,嘴角笑意很淡,神情似乎透着不爽,明显是误会了在吃醋。


    “不是给他的,”沈乌怡温声说,但也不想透露真实情况,扯了个谎,“剧组弄的拍戏道具,但是没用上。”


    这话解释的很有漏洞。


    剧组的道具,沈乌怡又怎么可能放在储物柜里和那个遗落的公仔一块,而且东西也是边原找出来的。


    边原掐灭了烟,看着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显然是不信,慢慢扯着嘴唇哂笑了一声,眼眸里的情绪汹涌呼之欲出,沈乌怡的心跳漏了大半拍,见着他痞气的一张脸贴近。


    强势的气息钻进鼻息。


    沈乌怡下意识抬手想去推开他的脸,却被他含了一下手指,一刹那,心跳仿佛也变得湿润,交缠到一块,她眼睫拼命颤动。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迸裂,左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已然失序。


    一下又一下。


    沈乌怡只能看着边原微低下笔直的头颈,然后咬住一只戒指,柔软的薄唇面划过她的手指,替她戴了进去。


    然后就着这暧昧的姿势,边原随手套进另一只戒指,抬起眼皮抓住她颤抖的目光,摩挲着她有些不稳的手腕,极坏地低笑了一声:


    “我的了。”


    沈乌怡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怔在那,手指上还余有边原嘴唇划过的湿热的温度,心跳越来越快,克制不住地脸红,


    听见他冷不丁地抛出这句话,她下意识跟了一句:


    “嗯?”


    边原低着脖颈,尖锐的喉结缓缓上下滑动,用戴上对戒的那只手抓住她的,银色的戒指相碰出细微的声音,冷白的指节上青色血管分明,戒指的存在感强烈。


    沈乌怡的视线跟着他下移,看见他手腕处起伏的SWY纹身,两人都戴上了那枚对应的情侣对戒。


    契合得刚刚好。


    最初买这双对戒的原因,只是想要替掉边原形影单只的尾戒。


    现在这般,也算是圆上了那会儿的愿望。


    边原握住她那双手后,十指相扣,炙热的掌温传递,冷不防捏了下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漆黑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喉结滚动了下,嗓音很低地坏笑了一声,语意未尽——


    “归我了。”人也是-


    次日,沈乌怡恢复了工作安排,起了一大早去赶通告。


    冬日凛冽的气息裹挟了整座城市,结束一天工作,沈乌怡坐在车内,窗外簌簌地落着白雪,她轻呼出一口气,身体暖起来之后才低下头去拿手机。


    界面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程承深。


    黑粉快递的那件事闹得很大,且那名“消失的桥”还是他的狂热书粉,本人没理由不知晓。


    程承深今天掐着早点特地打来一个电话,那会儿沈乌怡正巧在忙没接到,程承深便没再多拨,只发来微信,为这件事情道歉。


    语气用词很诚恳,毕竟同样牵连到了他本人,笔名云归跟着她一起上了一夜的热搜,但热搜排名低很多。


    沈乌怡指尖触了下戒指,斟酌了下话语,而后礼貌地回复了程承深。


    做错事的不是程承深本人,也不能因为那名带头的黑粉喜欢什么人而一棍子把人打死,对方已经受到制裁了。


    这方面,沈乌怡分得很清楚。


    回到西山院,别墅里传来悠悠缓缓的钢琴音。


    沈乌怡给纯纯加了点猫粮,撸了两下猫,猫蹭着她的掌心不想她走。


    然后只得抱上小猫,放慢脚步走到琴房门口,一道不太明亮的光斜照进去,笼罩着里面状似随意弹琴的男人身影。


    边原冷白的手指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在琴键上游刃有余地弹动着,一个个优美的音符落了出来,很悦耳。


    她靠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倏忽,钢琴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还浸在刚才曲音环绕出来的氛围里,冷不防一抬眼,却见边原的身影走到了眼前。


    下意识就想反过身躲开他的影子。


    怀里缩着的小猫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极其灵敏地从她怀里跳了下来,一个不留神跑开了。


    不远处还传来一道汪叫声,似乎是跑去和晴天玩了。


    边原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单手抱起了人,耳边是他透着磁性的轻笑,“听了就想跑?”


    “你干嘛?”沈乌怡吓得抱紧了他的脖颈,温温的呼吸落到他喉结上,引得他喉头发紧,一阵阵滚动着喉结。


    边原拍了下她的臀,抱着她往前走,嗓音散漫:


    “抓到只不安分的小猫。”


    沈乌怡脸红起来,下意识反过一只手想抓住他的手掌,下一秒,人却被他放在了钢琴上,臀落到琴键上发出参差不齐的琴音。


    然后,边原抬手扣住她下伸的那只手,对戒相碰了下,压迫性气息袭来,沈乌怡后背不断后退,撞上了冰冷瓷实的框架。


    下巴被男人捏着定位,两片温热的薄唇压了下来,径直勾着她吻。


    沈乌怡被迫地仰头,呼吸声越来越不稳,听着耳边的低声喘息,她艰难地呼吸吞咽,变重的呼吸近距离地撞到一起,相贴又融合到一块。


    很快,她看见边原滑动着喉结,脖颈连着锁骨的一小处变红了,动作间察觉到对方的微妙变化,她低喘出一口气,想说话,却被他的嘴唇堵了回去。


    吻得来势汹汹。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猛然将沈乌怡从吻潮中拉回现实。


    她想起还没回复文姐之前发的消息,估计是文姐来问了,赶忙推开他的头颈,拍了下他的胸膛,面红耳赤,缓了两秒,声音透着嘶哑:


    “我,我手机在响——”


    但是进来琴房之后,沈乌怡的外套褪下之后,手机也不知道放哪了。


    此刻略显昏暗的空间内,只有互相激烈的心跳声作响。


    面前高大的黑色身影撤开,他捞起一旁随意搁置的自己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没出几秒,就拎着她的手机回来了。


    电话铃声仍在响动,手机在男人宽大的掌中微微震动。


    边原修长的指尖点了下屏幕,然后瞭起眼皮看向她,似乎等她一个解释。


    来电显示是“冰块”。


    原来他的备注始终顶着这个头衔,还没改过。


    边原滚了下喉结,扯了下唇角,手臂撑着她一边身侧,距离不缓不近,微低着头对视上她,好整以暇的模样,声音带着轻微沙哑:


    “爷努力这么久,还冰?”


    沈乌怡看着面前被抓个现行的罪证,脸色更红,但还是看着他认真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它不是形容词,是一个,名词?”


    边原身影没动,盯着她的深黑目光明显透出一种信息:有区别?


    沈乌怡吞了下喉咙,心跳越来越快,“你不记得了。”


    边原直勾勾地用眼神压着她,舌头抵了下,手指在她脖颈处不缓不急地摩挲着,缓缓哼笑了一声:


    “白努力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因为惦记着沈乌怡明天大早还要去赶通告,没继续闹,洗了澡之后没过十一点就睡了。


    沈乌怡入睡得最快,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完全没等边原一起上床睡的意思,边原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好一会儿轻笑了下,低头划了会手机,而后关了灯,倾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把她搂过来睡。


    梦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收到血腥快递那晚,沈乌怡没做噩梦,可真正水落石出之后,沈乌怡却在梦里再次回到了那个狭窄黑暗又潮湿的巷子。


    场景甚至都没变过,唯一变化是这次巷子里下起了雨,空气中的气息变得潮湿又黏腻。


    等着那群穿着校服的少年路过,沈乌怡扯着校裙,倾偏着肩膀不和人撞上,小心地躲着雨丝,而后转过头焦急地想找躲雨的屋檐。


    前方似乎是一道看不到尽头的幽黑的路角,沈乌怡本能地想跟上那群少年的方向,他们是回家明显安全许多。


    可刚一转过身,后颈没由来地竖起鸡皮疙瘩,寒噤蔓延到整个后背。


    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似乎有人给她遮了道伞檐,用很低的嗓音叫她,声音温柔,还很熟悉。


    沈乌怡额头出满了冷汗,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有一道轻柔的力度落在她额头,终于将她激醒,倏地睁开了眼睛。


    被人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缓了好几秒,沈乌怡后知后觉自己被边原抱在怀里,她甚至没有思考,直接跟随着本能张手抱住了他的胸膛,紧密拥着,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边原力度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


    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时,沈乌怡抬眸径直撞进了边原的目光,里面只徜徉着一个她。


    沈乌怡抿着唇,原本微热的眼眶已经平复,她双手仍环着他的窄腰,许久,嗓音有点闷,轻轻出声问道:


    “是被我吵醒了吗?”


    昏暗的房间内,似有温情在互相流动。边原抬手很轻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另只手还在抚着她微颤栗的后背,没有立刻回话。


    很快,沈乌怡反应了过来,敛了下眸,长睫在眼睑下投落细密的阴影,娇艳的脸上神情安静,莫名显出几分乖来。


    “刚刚,”沈乌怡说,“我还没醒的时候,你亲我了?”


    趁着流动的夜色,她看清了墙壁上挂的钟,此时凌晨三点多。


    耳边女孩轻软的声音似拂着心尖,边原把她搂得更紧,凑近,再次贴了一个额吻。


    熟悉的触感和刚才半梦半醒间的重合。


    边原低嗯了一声,胸腔微震,懒洋洋地垂睫看她,语气轻缓:


    “梦到你在求救。”


    沈乌怡抬头看着他眼睛中自己的缩影,心脏倏地一下起跳很猛,闷热的,躁动的。


    面前一切景象都在他身后成了虚影,唯独他清晰,触手可及。


    醒来之际,是他的吻解救了她。


    第50章 五十谱


    年底最后一天, 城市里风雪交加,气温越来越低, 但街道挂上了许多热闹的装饰迎接新的一年。


    这天正巧是周日, 沈乌怡和《密信》剧组的人录完节目,天已经黑了。


    一群人走出现场,浩浩荡荡地拥进廊道里,沈乌怡走在前面, 一脸笑意和旁人聊天, 正走着, 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叫住了她。


    沈乌怡停住脚步转身,身旁的人不由跟着停下来, 后面的人潮超前移动, 她对上了连晁星的视线。


    连晁星把人叫住后,唇角带笑走过来,问道:


    “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们这群人自从杀青之后就没聚得这么齐整了, 挺难得的。


    人流中只有他们停在原地, 沈乌怡听完他的话怔了一秒, 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 身后走远的那帮人忽然沸腾了般, 气氛明显欢腾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面朝他们走过来, 谢明言穿着件黑色外套,叼着根烟,朝沈乌怡抬了下手, 显然也是在附近忙录制,而后示意沈乌怡, 落声道:


    “你回头。”


    沈乌怡跟随指引回过头。


    迷蒙的光透过玻璃洒在男人的头颈上,透出一层轻浅的光, 边原穿着身黑色冲锋衣,将他轮廓勾勒得更冷隽,淋漓尽致,顶着的黑色鸭舌帽,反衬他皮肤更加冷白。


    周围的那些热闹那些目光,全都由他一人掀起,他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低头叼着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拢着,清脆的咔哒一声燃起了火光,耳钉闪耀,烟雾飘起。


    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抬手的过程中,露出了中指那枚崭新的对戒,卡在指节骨上。


    明明是一片吵闹中,沈乌怡站在原地刚把目光投过去,边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下一秒就掀起眼皮,直直对上了沈乌怡的目光。


    隔着一段距离,远处的光影不断闪烁,沈乌怡纤长的身影被映衬得很漂亮,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清凌凌地望过来,妆容显得她整张脸更艳感,美得极为吸引人眼球。


    边原叼着烟走近,肩膀不动声色隔开连晁星靠近的身躯,眼神直直对准女孩,完全没看旁人,抓过沈乌怡的手腕,牵在手里。


    交握的双手,银色戒指戴在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上,与她的那枚相碰。


    沈乌怡偏头跟其他人道了声别,自然没落下还站在原地的连晁星,然后抬头问边原,笑了下:“你来了呀?晚点我就回去了。”


    边原淡应了一声,手臂挨着她肩膀,巧的是沈乌怡今天穿的也是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两人站在一起,像是穿着情侣衣服,养眼又般配。


    旁边的谢明言也跟上来,不言而喻地睨了边原一眼,勾着唇角,意味深长。


    经过的时候,谢明言撞了下边原的肩膀,嘴唇里的烟上抬了一下。


    边原漫不经心地睨眼他,轻嗤了一声,然后低头对上沈乌怡的目光,嗓音夹杂着点哑,缓缓出声:


    “接你回家。”


    两人走出去后,昏黑的夜幕下,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沈乌怡肩膀挨着边原的身体,传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黑夜中更显得他肩宽。


    倏地,一阵凛冽的风伴随着雪粒迎面刮来,把行人的衣摆吹得鼓起飘散。


    沈乌怡没有防备地打了个哆嗦,不禁抬手搓了搓,呼了几口白雾。


    边原微低着头颈,随意在掌心磕出一根烟叼上,看见了她的动作,拇指划动开打火机盖,咔嚓一声火光燃起,他吸了口烟,散漫地把她的手拿过来。


    然后举高平行在他胸膛前,另只手点着打火机,隔着段小距离给她烘着,炙热的温度瞬间蔓延上女孩柔软的掌心,暖洋洋的。


    沈乌怡顺着火光抬起头,男人略低着脖颈,断续的火光勾勒出他立体的侧脸轮廓,骨相隽越,稍一闪神间,便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睛。


    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原本寒凉的手已变得干暖,被他握在手里用打火机一阵阵地取暖,仿佛脉搏的跳动声徜徉在整个世界。


    她笑了下,低头的时候,瀑布般长发下的轮廓同样被火光映衬着。


    边原抓着她的手握得更紧,冲锋衣外套的黑色袖口上滑了点,露出了冷白手腕那截SWY纹身,淡青色的血管埋在下面,似乎融成了一体。


    今年最后一个冬夜,大雪纷纷扬扬,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却并不冷清。


    一辆黑色库里南疾驰在道路上,雷厉风行,夜色斑斓。


    下车前,边原靠着车座,伸手抽走旁边的煊赫门烟盒,抬眼睨着沈乌怡,而后倾身凑过来,酷烈的气息落下,他替她解了安全带。


    抽回身的时候,沈乌怡拉住他那只还没撤开的手,正好握在了他的纹身上,指腹下是他劲然跳动的脉率,喷涌而出,直直击打着她的心跳。


    沈乌怡愣了一下,抬起眸看向边原,车内很安静,她扬唇轻笑,有个问题一直闷在心里,此刻忽地有了想要问出口的欲望。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情?”


    边原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眼底情绪很浓,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在手里拢了下,散漫地抬了下眉:


    “问呗。”


    “你手腕这个纹身,”沈乌怡嗓音温吞,缓声道:“是什么时候纹的?”


    边原手腕上的那道轻浅的伤疤已经全然不见,覆着一道沈乌怡的名字。


    她每每想起来都克制不住心悸。


    边原的眼神缓缓变了下,看着她哼笑了一声,低头抽出一根煊赫门咬在嘴里点燃,然后抬眼抓住她的目光,嗓音因为含着烟显得更低,缓缓出声:


    “去年你生日那天。”


    那会儿两人还处于分开的状态。边原却默不作声地,把她永久铭刻在了自己的疤痕上。


    沈乌怡的眼睫轻颤,看着他后背松散地陷在座椅上,白色烟雾从他的薄唇里呼出来,淡淡烟草味飘到鼻息。


    边原低着脖颈,单手夹着烟,猩红的烟头在指尖燃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极其蛊人。


    去年沈乌怡25岁生日,还在剧组集训期间,那时候制片人刚消失不久,她提不起过生日的心情,但剧组的人得知她生日特意给她准备了惊喜。


    边原坐在纹身店的沙发上,低头划着手机,看了很久她和剧组那些人的合照,相片上她笑得很开心,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温柔。


    纹身师过来的时候,边原熄灭了手机,模样很冷淡,似乎什么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他微搓了下指尖,像是什么都没在想。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和纹身师两个人,纹身师露着粗壮的花臂,也是个寡言的性子,扫他一眼,专心给他纹起身。


    文青刺入皮肤,传来阵阵细密又无法忽略的痛感,边原没看手机,垂着眼睫盯着手腕上那块皮肤,正在缓慢灌入新鲜的印记。


    沈乌怡25岁生日,于她重要的都在场了,他已经是个局外人,但也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不可磨灭的东西。


    他要一直记得她。


    就像那枚她给他亲手打的耳钉一样,经她之手,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最终他身上有了两道穿过灵肉的,永久的烙印。


    都关于她。


    那时,边原摸着手腕炙热的纹身,周边的皮肤发着红,他却没由来地感到畅快。


    这是属于他的。


    车窗外倏地一声烟花燃爆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寂静,接二连三的巨响声钻进耳里,跨年夜无数人在为此欢呼。


    隐暗的红色落到边原脸上,映衬着他右耳的耳钉,冷淡又酷,神情懒洋洋,撩起眼皮看过来的眼神却有一种沈乌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沈乌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说实话,很出乎她的意料,她嘴唇动了下,直直对上了他浓郁的眼睛,心底酸软,一片热闹声中,她轻声问出口:


    “会不会很疼?”


    她的腰同样有一个纹身,尽管过了经年,仍还记得纹身并不是一个很愉悦的过程,细密的刺痛仿佛跨越时空再次缠绕上来。


    沈乌怡一向非常能容忍疼痛,但也必须承认,纹身很疼。


    但是对于那时的她,不纹更疼。


    流动的烟花声、喧闹声中,车内透着股说不透的暧昧。


    边原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着,无奈地低笑了一声,窗外明亮烟花熄落,深邃的眉骨上染了层阴色,慢慢把烟掐灭,一开口声音嘶哑:


    “舍不得让你委屈。”


    话音落下,沈乌怡有点懵,不太明白边原的答非所问,“什么?”


    边原靠着椅背,头往后微仰,屈着食指,指骨无意点了两下煊赫门烟盒,直接把人抱了过来。


    沈乌怡坐在他大腿上,两人靠得很紧,抬头的时候嘴唇触了下他冰凉的冲锋衣外套面料,视线正前方就是他那枚黑曜石耳钉。


    彼此的呼吸纠缠到一起。


    边原低了下头,指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颈,远处乍然燃放的烟花更衬得他皮肤冷白,他捏着她的后颈,慢慢抓着她的视线不能移动,喉结微痒。


    呼吸声似乎在车厢内被放大了许多,沈乌怡看着他冷隽的轮廓贴近,脸色微红。


    边原松了松她的肌肉,抬着眼盯她,滚动了下喉结,语气不急不缓: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边原将她的手覆到了他那道纹身上。


    沈乌怡顺着他的话语低下头,她记得他手腕内部曾经有一道很浅的伤疤,是以前尝试过自杀的痕迹。


    此刻疤痕被SWY完全覆盖,见不到一点痕迹,纹身伏动在上面,随着青筋轻微起伏,仿若新生一般,不可忽视。


    边原抓着她的食指,带着她指腹划过那道完整的SWY纹身,第一次把话说明,嗓音低低沉沉:


    “沈乌怡。”


    然后边原停顿了下,再次领着她的食指,缓缓一个个划过S、W、Y,最后一字一句道:


    “是唯一。”


    ——沈乌怡,是唯一。


    零点钟声敲响,伴随着远远的人群哄闹声,烟花一朵朵灿烂地绽放在幽蓝的夜幕中,照亮了整个世界。


    沈乌怡抬着头,蓦地撞进了边原深黑的眼底,里面有一个完整的她。


    心跳猛地跟随烟花一同绽放开来,似浸在了烟花里,她想说些什么,张口却莫名喉咙发干。


    边原手搂在她腰后,将她逼得更近,压迫性气息环绕着她,径直地盯紧了她,缓缓勾唇低笑了一声,敛起了身上散漫的气息,声音低而沙哑:


    “你就是我的唯一。”


    没有别的人。也不会是别人。


    他彻底把整颗心剖了出来,没有一点遮掩。


    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女孩面前,她问了,他就让她知道。


    沈乌怡被他抓着的手指隐隐发热,呼吸隐隐发抖,心跳剧烈震颤在响彻的烟花跨年夜里,下一秒,边原倾身在她红唇上留了一个吻,一触即离。


    蜻蜓点水般的柔软,像极其珍重。


    分手的时候,沈乌怡说想做他唯一的特别,但她在他那好像并不是独一份的待遇,最后落得失望。


    而这之后,在她不知晓的某个时间点,边原把她纹在了身上。


    深深记着她,时时刻刻都会想起她来。


    边原纹上SWY,既是指沈乌怡,也是指代:是唯一。


    像对她最初说的话的回应。


    沈乌怡心头软的不像话,眼眶微红,无法言喻此刻她的心情,她垂下眼眸,想等情绪平复,但边原强势地抚着她的后颈,一下都躲不开。


    边原眼底情绪浓郁,反手握紧她无措的双手,十指交缠,亲了下她的前额,语气宠溺:


    “不气了。”


    想起以前那些事,沈乌怡的确偶尔还会气那么几下,但是现在,那些情绪似乎全不翼而飞,心脏又酸又软,溢满了般。


    沈乌怡微抿了下唇,眼睫抬起,直勾勾地对视回去,声音轻软:


    “阿原——”


    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声,剩下的话语被面前的男人截住,吻堵了上来。


    边原单手摩挲着她的锁骨,不急不缓地动着,夹杂着淡烟草味的吻灌入她的唇齿,一如既往的劲烈,他的吻极少有过温柔的时候。


    但这次两人吻得并不久,两片唇分开的时候,沈乌怡心跳已经彻底乱了,双眼似蒙着层水雾,透着潋滟的光。


    边原抵着她,低喘了一声,拇指慢慢划了下她锁骨上的那颗痣,缠紧了她的视线,嗓音低哑,缓缓出声:


    “乌怡,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是我刻骨铭心的唯一。


    把她放到心上,还不够。


    边原把她刻进了身体里,融入骨髓,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