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姑娘,姑娘。”
熟悉的声 音由远及近,正在屋内习字的温棠眉眼一动,停下手中的动作 出去,翠兰看到自 家姑娘,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
她额头 大汗淋漓,说话的声 音都在颤抖,“姑娘,我 们赢了,南疆已经 向林少将军呈了降书 ,决定退兵。”
此 战已经 持续数月,边关流民之数只增不减,原本 四万兵士,经 此 大战伤亡之数已有数千人,至此 ,边关终于安定。
温棠蜷缩在袖子里的指尖因为用力至泛白,其眸子带着璀璨的光芒,比星光还要明亮,只是眼角有些湿润。
她就知道 她们会赢。
她就知道 。
温棠在心里默默地想。
翠兰见自 家姑娘泪盈于睫,便知她心中欢喜。
她心里也为姑娘感到高兴,此 番南疆能够退兵,谢郎君跟林少将军当居首功,虽说圣上极其宠爱徐贵妃,但 事关江山社稷,谢郎君跟林少将军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此 次可能是谢郎君还有姑娘回京的一个契机。
温棠看着眼前的庭院,很多场景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朝宁五年,北翼来犯,圣上将还未满十二岁的朝容公主送去和亲,与北翼缔结秦晋之好,许下诸多好处,时年三月,北翼退兵。
朝宁七年,徐贵妃联合后宫嫔妃指责中宫失德,口口声 声 称后宫那些未出生的孩子皆被中宫皇后所害,所以上天动怒,致使天下不宁,民不聊生,朝中,徐丞相带头 劝谏圣上废后,圣上听信众人之言,下了废后圣旨,隔日,中宫皇后自 缢太 极宫。
不久,少年太 子秦逸尘储君之位被废,幽禁在东宫,太 傅之女许凝芸自 请去东宫照顾太 子殿下,被太 傅府除名,赶出了太 傅府。
再之后,京中世家人人自 危,谨言慎言,然而国 舅府首当其冲,举家流放,往日门庭若市的国 舅府一夕之间门可罗雀。
朝宁八年春,国 舅府退了与温国 公千金温棠的定亲信物,这一年,翠兰跟彩莲陪着只有十三岁的温棠来到千里之外的边关。
边关条件艰苦,与繁华锦绣的京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之后便是修水渠,开仓放粮,温棠跟周衡提议兴办书 院。
原以为一切都在变好,可谁知朝宁九年,威远将军应召回京,圣上赐婚温棠跟燕王秦逸墨,而后不久,南疆太 子宇文相率二十万大兵包围边关城,企图攻下边关直捣京城,做这天下之主。
而到今日,一切都尘埃落定。
温棠仰头 看向天上温暖和煦的阳光,将眼中的热意逼了回去,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谢郎君跟林少将军可回城了?”
“谢郎君跟林少将军,还有卢公子可能要明日回城,墨羽刚告诉奴婢,今晚林少将军打算在军营犒劳三军,不过城里的百姓得知这个好消息已经 在庆祝了,这会儿街市十分热闹,姑娘要不要出门逛逛 ”
边关不太 平,姑娘已经 连着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了,翠兰担心姑娘在府里憋坏了。
温棠想了一下,莞尔道 :“等晚上蓁妹妹回来,你 过来告诉我 一声 。”
谢禾蓁今日还是照旧去了周府,温棠本 来想让翠兰去周府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 此 刻周府上下应该都知道 了。
“是,姑娘。”翠兰笑着福了福身。
温棠打算继续回去练字,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等等。”
“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翠兰一愣。
“你 替我 去一趟周府,跟周大公子说南疆没真正撤兵之前,有些人不能随意放了。”
她指的是连翘姐弟。
更准确的说是南疆公孙家族的姑娘跟表少爷。
“奴婢这就去。”兹事体大,翠兰不敢大意,匆忙去了周府。
“温姑娘,我 们殿下请您过去。”翠兰出门没多久,秦逸墨的贴身侍卫过来了。
温棠眸光一闪,问 他燕王殿下这个时候请她过去做什么,侍卫皮笑肉不笑,称他什么都不知道 。
“臣女见过燕王殿下。”温棠随近侍来到秦府后院,走廊曲折,绕了许久才到秦逸墨所在的高台,她眼眸低垂,俯身向燕王秦逸墨行了一礼,看都没看秦逸墨一下。
秦逸墨正晃动着手中的金盏,没有第一时间喊起,而是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她的容貌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肤色莹白如 雪,朱唇皓齿,眸似秋水,五官无一处不美 ,腰肢纤细,身段柔婉,如 瀑的青丝垂在腰间,当真称得上“清丽无双”。
所以秦逸墨有时候当真不明白她这样的女子脑中为何能想出那么多怪点子,又为何非要在谢无宴这一棵树上吊死。
两个时辰前,秦逸墨还在床笫间与萍儿你 情我 侬,抵死缠绵。
可一个时辰前,秦逸墨耳中就全是空城计,林少将军跟谢郎君还有卢二公子里应外合,赢了南疆,南疆已呈降书 决定退兵。
边关大获全胜的奏章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想必三日之后父皇就要论功行赏,难保谢家不会东山再起,谢家若是东山再起,那谢无宴又要春风得意了。
秦逸墨又怎么想看到那幅情形。
谢无宴才来边关多久,就已经 锋芒毕露,这偌大的边关竟是困不住他吗。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眼前少女的手笔。
“温姑娘,你 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曾经 的未婚夫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说不定不日就能回到京城,接受封赏,温姑娘算是得偿所愿了。”秦逸墨话里话外带着讽刺,似笑非笑道 。
他心里恨啊,既恨在与南疆交战过程中,谢无宴出尽了风头 ,又恨自 己无能为力,此 行不仅没有在军中树立威望,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谢家人东山再起。
她温棠的一颗心本 来就不在他身上,谢无宴若是能回京,她怕是又会蠢蠢欲动吧。
温棠觉得好笑,明明这一切都是皇室导致的,他还能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她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 的事情。
若不是知晓眼下时机未到,温棠定是要与他理 论一番的。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掌心,故意用不解的目光去看秦逸墨,“臣女不知燕王殿下此 话是何意,南疆兵临城下,意图夺城池,谋九五之尊之位,两场战事,我 方士兵伤亡之数已有几千人,若是战事再持续僵持,伤亡之数只会与日俱增,现今南疆已经 决意退兵,此 乃江山社稷之福,圣上之幸,难道 燕王殿下不乐意吗?”
强词夺理 ……
秦逸墨被她的义正言辞给气笑了,“温姑娘聪慧,自 然知道 本 王是什么意思,不管父皇打算如 何论功行赏,温姑娘如 今都是本 王的准王妃,行事更应该注意分寸,若是跟其他外男走得太 近,怕是不合规矩,本 王这样说,温姑娘可明白 ”
“臣女明白。”温棠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秦逸墨原本 请温棠过来是想借题发挥,结果心头 的一口恶气还是没出,他甚至开始对温棠觉得厌烦,他堂堂一国 王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要对一个心里根本 就没有他的女子和颜悦色,简直是奇耻大辱。
因为心里还存着气,秦逸墨没有让人送温棠出去,王爷态度摆在那,下人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秦逸墨不快,因此 没人敢跟温棠搭话。
温棠凭着记忆找出口,还真让她绕出去了。
大门口,翠兰已经 在等着了,她回去一听说姑娘被燕王殿下请到了秦府,就马上过来了,谁让燕王殿下根本 就不是个好人,她担心燕王殿下会对姑娘不利。
当看到姑娘好生生的从秦府出来,翠兰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姑娘。”
温棠看了一眼四周,轻声 告诉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翠兰知晓隔墙有耳,重重地点了点头 。
从秦府到温棠所在的住处,一路有商贩在沿街叫卖,孩童打闹的欢笑声 ,做生意的夫妻打情骂俏的声 音渗到了马车里,温棠眸光如 秋水般盈盈,带着翠兰去买了几根糖葫芦。
等回到住处,翠兰迫不及待跟温棠道 :“姑娘,奴婢方才已经 见了周大公子,周大公子说周二公子已经 揭穿了连翘姐弟的身份,因为南疆已经 决定退兵,她二人并未做什么坏事,所以周二公子已经 给了连翘姐弟出关令牌,让她们即刻回南疆,并保证日后不要再生事,否则一定要了她们的命。”
周霁月之所以会留连翘姐弟在周府,便是为了利用她们,如 今南疆已经 决定退兵,那自 然就没有将连翘姐弟继续留在周府的必要了。
边关之前还有不少传言说周府的二公子喜欢一个从外面救回来的孤女,实则就是一场相互利用罢了。
“什么 ”温棠一怔,右眼皮不停的跳。
这种不好的预感一直持续到酉时,初冬的天色黑得比较早,温棠在府里没有等回谢禾蓁,也没有等回谢时予,而是等到了一袭红衣,面容妖娆娇媚的连翘。
第42章
繁星闪烁,篝火的火焰划破苍穹,因着南疆决意退兵,宴席之上欢声笑语不断,士兵们个个气势豪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因为燕王秦逸墨没有 过来 ,所以周衡在主 位坐着,他一个人干了一壶酒,心 情极快畅快,他已经 记不清上一次这么痛快是什么时候了。
视线回转,周衡发现 林青与他一样,已经 饮下一壶酒,男子眉梢里带着喜悦跟畅快,是前所未有 的意气风发,自从威远将军回京述职之后,林青身上越来 越有 他父亲的影子,等捷报传回京城,相信威远将军心 里也是欣慰的吧,周衡这般想着。
至于谢无宴跟卢范,倒是表现 得淡定一些,一人懒洋洋的跪坐着,一人唇角带笑,恍若谪仙,瞧着,周衡不由晃了一下神,他相信过不了几日边关大捷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召此番平定南疆的有 功之臣回京进行 论功行 赏。
凡事一码归一码,国 舅府之所以满门流放,是因为先皇后娘娘的缘故,那现 在谢郎君立了大功,圣上若是不对他进行 封赏,那岂不是寒了有 功之臣的心 。
此次南疆能呈降书 ,退兵,全是依赖于谢郎君,还有 温姑娘想的法子——
攻心 。
谢郎君跟温姑娘已经 在边关生活近两年,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若他未记错,废太子秦逸尘已经 十四五岁了,圣上怕是早忘了这个儿子,只有 谢郎君跟温姑娘回京,一切才有 转机。
依着周衡数月的观察,说难听点,他觉得燕王殿下就是个腹中无墨,只知无能狂怒的草包,根本担不起大任,可在世人看来 ,圣上膝下几位皇子,还就属当今太子秦逸尘跟燕王秦逸墨能力出众一些。
周衡嗤笑一声,喉咙发干,自顾自地 再倒了杯酒,这时,身穿黑色玄甲的墨羽悄悄来 到了谢无宴身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公子,温姑娘去了南疆军营。”
谢无宴瞳孔猛地 一缩,眸色一片暗沉,他一边让人备马一边向周衡请辞。
周衡见他如此着急生怕是南疆大军卷土重来 了,两眼一黑,酒一下子就醒了,他身体紧绷,咬紧牙关站起来 ,“谢郎君……”
“周大人,无宴有 一桩私事要去办,需要林少将军陪同。”谢无宴皱紧了眉梢,嗓音凛冽。
这是周衡第一次看他神色如此匆忙,猜到这事可能跟温姑娘有 关,忙点了点头,还让他多带几个人。
这都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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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窄小却又打理的井井有 条的内室,温棠跟连翘,不,应该是跟公孙无暇隔空对峙。
温棠手中还拿着一串红水晶璎珞,是谢禾蓁贴身佩戴的首饰,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贵重之物,因为这串璎珞乃先皇后娘娘所赐。
翠兰总算明白姑娘为何要让她去寻周大公子说那一番话 ,这不就灵验了,这对姐弟竟然利用 五姑娘对周大公子的爱慕之情骗五姑娘去玉山谷采草药,玉山谷可是在边关城外,自然,五姑娘跟三 公子已经 被她们给 抓走 了,翠兰恶狠狠的瞪了公孙无暇一眼。
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公孙无暇也不装了,她笑容爽朗的盯着温棠,问温棠要不要救谢禾蓁跟谢时予兄妹。
“所以宇文太子是打算言而无信了 ”温棠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跟讥诮。
“太子表哥决定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我们南疆亥时三 刻便退兵,太子表哥说了,只要温姑娘去一趟军营,他便马上放了谢姑娘跟谢小公子,若是温姑娘不去,或是故意拖延时间,那谢姑娘跟谢小公子就会跟着南疆大军一起离开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跟温姑娘还有 无宴公子相聚了。”公孙无暇抬了抬下巴,笑得娇媚动人。
“姑娘。”翠兰总觉得这其中有 诈,不想让自家姑娘过去。
温棠何尝不知道这其中有 诈,但留给 她们的时间已经 不多了,她扯了扯唇,脊背挺得直直的,像冬日里凌霜而开 的寒梅,她说:“我跟你走 。”
翠兰作 势要跟她一起去,温棠却是朝她摇了摇头,用 眼神与她交流,翠兰打小就在温棠身边伺候,懂了她的意思 ,姑娘让她先去军营。
公孙无暇:“温姑娘请。”
因为刚打了胜仗,边关城整体戒备不如平日深严,又因为公孙无暇拿的是周霁月给 她的令牌,马车轻而易举被放行 了。
“太子表哥,温姑娘到了。”马车停在主 营帐外面,公孙无暇率先下马车,带着温棠进去。
营帐里只有 四个人,坐在上首闭眼假寐的宇文相,被公孙无恒押着的谢禾蓁兄妹。
当看到温棠纤细的身影,一旁的谢禾蓁忍不住落泪,“温姐姐。”
饶是谢禾蓁来边关之后胆子大了许多,但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她还是忍不住害怕,一旁的谢时予身体紧绷,一双眼睛跟狼鹰一样锐利,死死盯着宇文相。
温棠安抚的看了谢禾蓁一眼,镇定自若地 望向已经 正眼的宇文相,“不知宇文太子无缘无故使计抓我们盛朝的人是意欲何为 方才公孙姑娘与我说只要我过来 了,就可以放她们二人离开 ,我人已经 来 了,宇文太子是不是该兑现 诺言了 ”
她这态度让宇文相挑了挑眉,倒是个有 心 气的,难怪把他们害得这么惨,宇文相桃花眼里一片冷凝,笑容却是懒洋洋的,“温姑娘想要我放了她们 ”
“那简单,只要温姑娘留下,我就放了她们,并且提前半个时辰退兵。”
什么……
公孙无暇跟公孙无恒表情瞬间变得有 些扭曲,大喊,“太子表兄,万万不可。”
她们南疆出色貌美的女子何其之多,太子殿下何必留一个心 思 根本不在他身上的女子在身边。
宇文相丝毫不在意二人的态度,只是一心 看着温棠,嗓音醇厚带笑,“温姑娘愿意吗?”
温棠脑子飞快运转,一双小手紧握成拳,在心 里权衡利弊,她是能使用 武功,可外面有 重兵埋伏,她带着两个人必定不能全身而退。
“温姐姐不要。”谢禾蓁急了,大叫一声。
被公孙无恒押着的谢时予也朝温棠摇头,让她不要管他们,因为本来 就是他们自己蠢,落入了别人设下的陷阱,还反过来 连累了温姐姐。
温棠闭了闭眼,“我可以留下,但宇文太子要对天起誓会派人将她们二人完好无缺的送回边关城,不然自己不得好死,南疆亡不旋踵。”
宇文相身体都坐直了,一脸兴味地 鼓起了掌,“啪啪”两声,“温姑娘有 勇有 谋,真是令人佩服,看来 盛朝谢小国 舅在温姑娘心 目中的分量不小啊。”
这世上竟还有 这样的蠢人,愿意拿自己去换前未婚夫的弟弟妹妹,不过这跟他有 什么关系,宇文相手一扬,“既然温姑娘答应了,那本王自然不会言而无信,本王可以立誓,定会找人将她们二人平安送回边关城。”
“温姐姐不要。”谢禾蓁眼眶红得不行 ,疯狂朝她摇头,哽咽道。
她因为下午去了玉山谷给 周清风采摘草药,整个人异常狼狈,衣裳上,脸上、手跟脚都沾了灰尘,平日里娇俏的小脸显得有 些黑黢黢的,又因为落泪,看起来 有 些可怜。
她心 里悔恨交加,只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仅凭那郎中一面之词就拉着哥哥去玉山谷采药,坚信那药可以救周清风的腿,结果不仅没有 采到药,被人抓到了这里,她不仅害了她的哥哥,还害了温姐姐。
宇文相饶有 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慢悠悠地 问温棠:“温姑娘打算反悔吗?你若反悔了,那你现 在就可离开 ,只是这对兄妹,本王就带回南疆了,还有 一刻钟,我们南疆就会退兵。”
温棠胸口剧烈起伏,竭力保持着镇定,目光带着坚韧,“还请宇文太子立刻派人护送她们离开 ,若她们少了一根汗毛,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始作 俑者。”
“你放肆。”公孙无暇被她这接二连三 的话 气得不轻,狠狠瞪了她一眼,太子表哥身份何等的尊贵,她凭什么这样跟太子表哥说话 。
温棠像是根本没有 听到公孙无暇的话 ,只是目光冷然地 盯着宇文相,宇文相忽然觉得有 意思 极了,他原本是想将眼前的少女骗过来 ,看看她到底有 何本领竟让他们最后功亏一篑,他们南疆的兵士数目是盛朝边关将士的五倍,原本是该他们赢的,可他们不仅没赢,还输的一败涂,第一战也就罢了,可后来 的粮仓,公孙无恒拿回来 的那张扰乱他判断的地 图,才是真正导致他们一败涂地 的原因,而这些,全部有 眼前少女的手笔。
她是没有 上阵杀敌,可她知道如何攻心 啊。
宇文相废这么大周折,不就是想知道她身上还有 多少本事,如今正合他意,他慵懒的桃花眼瞥了公孙无暇一眼,声音不怒自威,“无暇。”
她发了话 ,公孙无暇只能算了。
“孤向温姑娘保证,定会将他们兄妹二人好生送回边关。”宇文相一脸正色,对公孙无暇道:“无暇,你带着通关玉蝶亲自送谢姑娘跟谢公子回去,我们等会先行 ,你跟上来 就成。”
“是,太子表兄。”
公孙无暇走 到谢禾蓁兄妹面前,替她们松绑,可是谢禾蓁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她红着眼眶去看温棠,“温姐姐。”
温棠对她安抚地 笑了笑,用 唇形告诉她,“我会想办法脱身,你们且先回去。”
谢禾蓁还是不愿意走 ,谢时予清楚她们若再不走 ,可能都走 不了了,他愧疚地 看了温棠一眼,上前扯住谢禾蓁的手臂,将她往外拉。
公孙无暇立马跟上。
谢禾蓁兄妹的离开 让温棠松了口气,她在想办法自己要如何脱身,自从温棠进来 ,宇文相的目光就没离开 过她,他笑道:“温姑娘好生仗义,真是令孤佩服。”
温棠回头,问:“我就在这,不知宇文太子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
她还有 牵挂的人跟事,不可能真得顺了宇文相的意,她必须要想办法脱身。
“孤对你很好奇,也有 一些疑惑,等你解了孤的疑惑,孤就放你走 ,孤说到做到。”宇文相一身红衣,气度潋滟风华,他眉梢微扬,道。
这边,公孙无暇让谢禾蓁兄妹上马车,她亲自送她们回边关城。
谢禾蓁表现 得不情不愿,谢时予无奈地 叹了口气,拉着她上马车,谁知马车行 至半路,就被人截下来 了,火光明亮,谢禾蓁听到动静拂开 帘子,当看到来 人,心 里一喜,“哥哥。”
第43章
四周环绕的山峰,漆黑的月色,压抑得 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一把利剑以雷霆不均之势悬在公孙无暇的脖子 上,年轻郎君温润的目光此刻一片冷凝,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温棠呢?”
公孙无暇仰头看谢无宴,“我不知道。”
见她还不承认,谢禾蓁气红了眼,若不是谢时予一直拉住她的手腕,她都要下来跟公孙无暇理论。
“她撒谎,温姐姐已经 被宇文太子 扣下了,宇文太子 要将她带回南疆。”
谢无宴太阳穴突突地跳,收回剑,“林少 将军,你带她们走。”
他扯住缰绳,上了马,马头的方向正是南疆军营的方向。
林青见他竟是要单枪匹马闯南疆军营,面色大 变,拦住他,“你是疯了不成 ”
边关大 捷的捷报已经 送往京城,说 不定过不了几日宫里的封赏就下来了,更甚至,若是运气好一点,谢家人可以借此机会重回京城,他现在若是单枪匹马闯南疆军营,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还何谈其他呢。
林青与温棠接触不多 ,但他能感知得 到温棠身上的那股子 坚韧,她跟谢无宴一样,性情温柔,做事却丝毫不含糊,林青很佩服她,眼下她遇到了危险,林青也想救她,但南疆军营是个什 么 地方,那么 多 士兵把守着,跟龙潭虎穴差不多 ,他们贸然去救可能不仅救不到人,还会将自己折进去,他不信谢无宴不知道此事需要从长 计议,但是因为对方是温棠,他已经 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她是我未婚妻。”谢无宴沉沉地闭了闭眼,面庞紧绷,手背青筋凸起 。
她是他的未婚妻,本可以一生无忧,生活安稳,可因为他,她从朝宁七年就没过一天 安生日子 ,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林青看出他眼里如黑曜石一样的光芒跟坚持,便猜到他是非去不可了,想说 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阻拦他的手臂慢慢垂下。
谢无宴:“公孙姑娘,带路吧。”
谢禾蓁跟谢时予异口同声,“我们也要一起 去。”
马匹在山丛中疾驰,泥土飞溅,众人脸色看起 来都不太好,而等真正来到南疆的军营,众人脸色才 是真正大 变。
想象中被重兵包围的场景完全没有,因为军营里面根本就没有人,静悄悄的,南疆已经 ……撤兵了。
谢无宴就这么 盯着空荡荡的军营,原本温润的气度变得 冷若冰霜,明明眉目还是跟以前一样淡然,却让人觉得 恐怖。
尤其是公孙无暇,强忍住心中想要臣服的冲动,她说 :“谢郎君,如你跟温姑娘所愿,我们南疆已经 退兵了,谢郎君若是想见温姑娘,不如随我去南疆,太子 表兄爱惜人才 ,定会奉谢郎君为座上宾。”
“你卑鄙。”林青听 得 脑袋发涨,这个节骨眼上,谢无宴如何能去南疆,去了不就成乱臣贼子 了,宇文相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不会是为了策反谢无宴吧,今日这场无妄之灾要怪就怪周霁月太过冲动,提前给了这一对姐弟通关玉碟,“周霁月当真不该放你们姐弟离开。”
“你们不是也利用了我们姐弟吗?昨日,我们南疆死了那么 多 士兵,难道不是因为温姑娘故意留下的那张图纸吗?”公孙无暇讥笑一声。
她们是放了哥哥,可她们也利用了哥哥,导致她们中了计,只能被迫退兵。
因为被重重包围,她们兵力大 减,军队元气大 伤,所以哥哥才 不得 不撤兵。
“你……”她挑衅的姿态让林青瞬间皱紧了眉,若非对方只是一介女子 ,他定要活剐了她。
谢禾蓁跟谢时予也恼恨地瞪着公孙无暇,谢无宴凤眸锐利,沉沉出声,“宇文太子 条件是什 么 ?”
公孙无暇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会继续追上去呢,看来这世间男子 多 是薄情寡义的,“太子 表兄只是想知道温姑娘究竟有何本事让我们南疆这次大 败而归,只要温姑娘帮太子 表兄解答了这个疑惑,他就会放温姑娘走,还请谢郎君放心,太子 表兄不会伤害温姑娘,他是言而有信之人,说 出去的话,他会说 到做到。”
这就是为什 么 南疆朝臣,公孙家族的公子 姑娘这么 忠心于宇文相的原因,正如这次南疆呈了降书,盛朝说 让他们撤兵他们就撤兵。
谢无宴眼中神色犹如化不尽的寒霜,心口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灼烧,又 像是有两根弦在相互拉扯,窒闷感挥之不去。
他明白她是安全的,只要她安全就好。
棠棠,你再等我一日,一日之后我就来找你。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见他神色似是在妥协,林青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是因为边关此刻还需要谢无宴,二 是因为京中的圣旨还没到,谢无宴若是贸然离开边关去南疆,被宫里的圣上知道了,肯定以为他叛变了,那不仅谢家人活不成了,连废太子 ,太傅一家怕是都活不成了。
作为国舅府的长 公子 ,谢无宴身上肩负着家族存亡,替先皇后娘娘跟废太子 平反的责任,他行事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冲动。
公孙无暇看出他的选择,施施然地骑马离去。
今晚天 气格外寒冷,吹在人身上的寒风跟刀子 似的。
林青上前拍了拍谢无宴的肩膀,“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此事需要从长 计议。”
谢禾蓁已经 很久没有看到兄长 露出这幅表情了,上一次见兄长 这幅模样,还是长 姐离世,那时,兄长 还只是个臣子 ,面对上头圣上的打 压他无能为力,可这次,是因为她轻信了别人,导致温姐姐被人带走,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兄长 还不能去追,因为他眼下还不能离开边关。
愧疚几乎要将谢禾蓁淹没,谢时予在心里叹了口气,暗中捏了捏谢禾蓁的小手,意思是让她不要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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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无宴跟林青突然离开,周衡担心是出了什 么 事,便一直在正堂等着,直到在城门接应的小福子 回来,周衡得 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声音一下子 就变了,“你说 什 么 ?温姑娘被南疆太子 带走了。”
“是,起 因是连翘姑娘找了一个郎中告诉谢姑娘玉山谷上有一种草药叫荣草,服用此药之后,大 公子 的腿就能好起 来,谢姑娘便拉着时予公子 去玉山谷,谁知中了计,被带去了南疆军营,只是南疆太子 此举并不是为了对付谢姑娘跟时予公子 ,而是用这样的方式诱温姑娘过去,等谢郎君还有林少 将军赶过去的时候,南疆已经 退兵了,温姑娘也被带走了。”
周衡听 得 直皱眉头,这事竟然还是因清风而起 ,他先前问清风的意思,清风说 对谢姑娘并无男女之情,加之当时南疆虎视眈眈,边关不宁,儿女私情肯定是要放到一边的,他便将此事给忘了。
可他低估了谢姑娘对清风的心意,她的本意是好的,就是受了蒙骗,但偏偏连累了温姑娘。
“那谢郎君跟林少 将军可回来了?”周衡剑眉皱得 能夹死苍蝇,他担心谢无宴一时冲动,会追到南疆去,他是此次平定南疆之乱的有功之臣,他若去了南疆,那不成了乱臣贼子 。
他所立下的功劳,也要化 为乌有了。
“谢郎君跟林少 将军马上就过来。”小福子 试探着问:“老爷,今晚之事要告诉燕王殿下吗?”
温姑娘乃温国公府的嫡小姐,也是燕王殿下的未婚妻,一个好生生的人突然消失不见,肯定会引人怀疑。
周衡眉头拧紧,沉思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等谢郎君跟林少 将军来了之后再说 吧。”
若燕王殿下是真心爱护温姑娘,品行也好,今晚的事告诉他,他还能帮忙想想办法,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告诉了他反而会节外生枝。
南疆好不容易才 退兵,皇室当真会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女儿去跟南疆谈判吗,昔年因为北翼来犯,仗都还没打 ,圣上便将还不足十二 岁的嫡出公主送去和亲。
与南疆的战事已经 打 了几个月了,现在南疆好不容易退兵,这个节骨眼上……
以他对圣上的了解,圣上若是知道温姑娘被南疆太子 太子 带走怕是会趁机跟南疆结秦晋之好。
周衡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行人回边关之后,墨羽将谢禾蓁兄妹送回府,谢无宴去见了卢范,卢范听 说 此事两眼发黑,手指哆嗦的连扇子 都拿不起 来,“你说 什 么 棠棠被宇文相带走了。”
“是。”谢无宴脸色白皙如玉,下颔绷紧,一字一顿道:“无宴明日便启程去南疆,还请卢兄此刻就回范阳,卢老爷子 月底六十大 寿,恰逢年关将至,卢公子 与温姑娘回范阳给卢老爷子 贺寿。”
卢范明白了谢无宴的言外之意,这个由头可以解释温棠为何突然消失不见,然后明日谢无宴就出发去南疆找温棠,这样也不用打 草惊蛇。
女子 的清誉何其重要,妹妹是被南疆太子 给带走的,就算妹妹是被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室可能还想跟南疆结秦晋之好,毕竟南疆本身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进犯一次,就有可能进犯第二 次,要是能用一女子 来维系其友好,上头的圣上跟朝中的那些大 臣哪有不同意的,二 来此事要是闹大 ,等妹妹来日回京,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妹妹跟南疆太子 之间有什 么 。
卢范并不在乎这些清不清誉的,他只想要他妹妹平安。
“我等会就回范阳。”
“谢无宴,当初圣上赐婚棠棠跟燕王,我问她若是圣上执意要她嫁燕王怎么 办,她跟我打 了个赌,赌这桩婚事肯定到不了最后,这次她也是因为谢家的姑娘跟公子 才 被宇文相带走,作为兄长 ,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卢范深深地看了谢无宴一眼,道。
虽然温棠告诉卢范她来边关是为了来日讨一个公道,等待一个能洗刷包括先皇后娘娘在内的无辜蒙冤之人的机会,但卢范知道,这里面肯定也有因为谢无宴的缘故,他的妹妹嘴上不说 ,可他这个做兄长 的知道,她喜欢谢无宴。
所以卢范不希望谢无宴辜负她。
“还请卢兄放心,年关之前我定会将她好生生的带回来。”谢无宴喉结滚动,沉声道。
卢范这才 略微松了口气,因为他清楚谢无宴的本事,他也相信他的妹妹,她是那么 坚强的小姑娘,定不会被轻易打 倒。
“你明日就去南疆 那宫里……”原来他是回来安排后路,林青皱眉。
谢无宴:“林少 将军,就算捷报传回京城,此次圣上也不会召谢家人回京。”
第44章
冬日 里若是没有太 阳,天气 总是暗沉沉的,忽然,楹窗的窗楣上停了一只翠鸟,挥舞着翅膀,里面诵经念佛的妇人眉梢一动,急忙起身 ,奶娘见状也急忙跟过去。
卢歆忍住心 中的忐忑与激动,将信展开,下一刻,她喜笑颜开,“棠棠说,边关大获全胜,南疆已经决定退兵。”
奶娘心 中一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那姑娘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姑娘一去边关就是两 年,她们都快担心 死 了,尤其是夫人,姑娘每次寄回来的信,她都要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分 明是在默默地想念姑娘。
要是姑娘这次能回来,夫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卢歆却是没有她想的那么开,她唇角扯了扯,嘴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有贵妃跟太 子 在,圣上怕是不会轻易召他们回京。”
“那此番边关大获全胜,怎么说谢郎君都是立了功,圣上应该会奖赏谢郎君吧。”奶娘一听,心 都凉了半截。
“金银珠宝肯定少 不了,其他的便看咱们圣上的意思了。”卢歆哂笑一声 ,要不是因为朝中还有忠臣,天下还有忠贞之士,当今圣上能这么安稳的高坐明堂吗。
历朝以来,但凡能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军功的人哪个不是在班师回朝之后封官进爵,赐府邸良田,金器首饰,可实际上,不管是谢无宴,还是威远将军的小儿子 ,他们连重回京城都难。
奶娘叹了口气 ,那今年夫人跟姑娘又不能母女团聚了。
而且,她们姑娘明年就要及笄了,总不能真的嫁给燕王吧。
卢歆:“对了,她可有来找你 ”
夫人问的是老爷在外头 养的外室素娘,奶娘刚知道温国公 在外头 养了女人,那个女人还给她们老爷生下了一双儿女那会儿,险些气 过背去,因为当初温国公 去范阳卢家求娶她们夫人之时 那是何等的诚恳,什么主持中馈,永不纳妾,后来在夫人生下姑娘之后,他心 疼夫人,说什么有一个女儿便够了,为此京中之人无不称赞温国公 与夫人感情和睦,夫妻情深。
谁成想,所谓的爱妻如命的温国公 ,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儿女双全,什么心 疼夫人生产辛苦,只不过是想将这偌大的国公 府交给外室子 罢了。
尤其是当这些龌龊摆到明面上,老爷还一心 想将外头 的女人跟孩子 接进府,奶娘是真的替她们夫人感到不值得,夫人因为不想这偌大的温国公 府有朝一日 成为别 人的囊中之物,因此一直不答应老爷将外头 的女人跟孩子 接入府。
可上个月,夫人突然要她去办一件事,那就是秘密约那位素娘到春华堂一见,夫人让她告诉素娘她可以答应让她们母子 三人入府,但相应的,素娘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而且答应这个条件的前提是素娘必须心 甘情愿的成为她这边的人。
奶娘当时 很不解,也不赞同,“但是夫人,她勾引老爷……”
“若他温国公 真是个正人君子 ,那自然抵得住美色的诱惑,他抵不住美色,亦或是一开始就存了欺骗人家的心 思,那只能说明他从头 至尾都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卢歆看了奶娘一眼,语气 平静从容,甚至还笑了,“去吧,我要让她做的事情也是在帮棠棠。”
奶娘其实并不太 懂夫人这话里的深意,但她想,姑娘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再如何也不会去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于是奶娘就去了,那是她第一次见素娘,确实楚楚可怜,弱柳迎风,根本不像是生了两 个孩子 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真的能为夫人所用吗,奶娘十分 怀疑,她按照吩咐将夫人的话原封不断的告诉素娘,结果那个柔弱无依的女人眼里忽然像是有了生机,她身 体不停的哆嗦,然后强自挤出一抹笑来,“孙奶娘,你能再给我一个月的时 间考虑一下吗?”
奶娘将她的话带给夫人,卢歆当然同意了。
从上个月奶娘奉夫人的命约素娘出来,再到今日 ,满打满算刚好一个月,但素娘并没有来找奶娘,奶娘摇了摇头 。
卢歆不置可否。
若说失望,肯定还是失望的,但没有她们,她也会想办法毁掉棠棠跟燕王的婚事。
卢歆看着面前满眼慈悲的佛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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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边关捷报传回京城,百姓们无不高兴,称赞林少 将军跟谢郎君谢无宴智谋双全,是当之无愧的少 年英雄。
圣上龙体已经渐好,但朝政之事还是太 子 秦逸寒在处理,圣上看了那份捷报之后,召集几位大臣入宫,这里面包括温国公 ,清阳侯,太 傅,以及丞相徐侑等。
“今日 朕召众爱卿过来,是想告诉众爱卿一个好消息,边关大捷,我军大获全胜。”
众大臣已经暗中得到了消息,面上却是又惊又喜,一个个的跪地叩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还真是老天保佑,南疆一个小国,竟然敢出兵攻打边关,简直不知所谓。”
“是啊,天佑我盛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圣上很是舒心 ,圣上忽然心痒想见徐贵妃了,朝李公 公 看了一眼,李公 公 马上出去吩咐底下的人去坤宁宫请贵妃娘娘。
清阳侯心 思缜密,见圣上明显龙颜大悦,连忙见缝拆针:“圣上,既然此战已经打赢了,那我军是不是要班师回朝了 ”
此战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因为他们的整体兵力比南疆少 了四倍之数,清阳侯一直担心 他们会战败,边关要塞何等重要,一旦被攻破,那京城不就危险了,好在最后大获全胜。
到底还是林少 将军跟谢郎君年轻有为,有其父之风。
徐侑余光看了清阳侯一眼,那眼神跟伺机而动的毒蛇似的,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清阳侯,这个老东西当真是时 时 刻刻不忘谢家人,先皇后跟谢家都倒台了,他还不忘跟谢家的那门姻亲,总是不经意的跟他们作对,着实可恨。
圣上病了一场,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他咳嗽一声 ,“兵部已经统计出了此次征战几位爱卿立下的军功,谢无宴跟林青当居首功,不知诸爱卿觉得要给他们什么样的封赏合适 ”
这……
众大臣面面相觑,按照朝廷律例,对于在战场上立下军功的有功之臣肯定要依次论功欣赏,搁在先帝那会儿,军功卓绝的大臣甚至有被封为侯爷的,但圣上这意思,不像是要给林少 将军跟谢无宴加官进爵,更甚至,圣上可能根本就没打算召林少 将军跟谢无宴回京。
因为听出了圣上的弦外之意,众大臣没有一个敢吭声 的,清阳侯倒是想说上几句,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他斟酌了下,道:“回皇上,微臣以为边关大捷乃天佑我盛朝,也是天佑圣上,不若圣上先召林将军一干人等回京,再论功行赏。”
圣上:“清阳侯的意思朕明白,只是威远将军人在幽州,燕王下个月便要回京,这般算来,边关还缺一名戍边大将,一名将军,朕此刻若召集他们回京,那南疆要是卷土重来该如何 ”
清阳侯瞬间沉默下来,他已经听出来了,圣上根本就没打算让谢家人回京。
徐侑有些得意的看了清阳侯一眼。
这时 ,李公 公 进来禀报,“圣上,贵妃娘娘来了。”
圣上笑道:“请贵妃进来。”
见状,众人只得起身 ,“臣等告退。”
众大臣出了养心 殿,与盛装打扮过的贵妃娘娘打了个照面,徐贵妃腰肢款款的入了殿,嗓音柔得能掐出水来,“皇上,臣妾听说我们赢了,此事可当真 ”
“爱妃消息倒是灵通。”圣上立马就笑了,将徐贵妃拽入怀中。
“皇上讨厌。”徐贵妃装模作样的揉了下圣上胸口,与圣上打情骂俏,“边关大捷,难道皇上不高兴吗?”
圣上揉了揉徐贵妃娇媚动人的面庞,毫不掩饰自己的心 思,“朕自是高兴,只是朕不打算召那二人回京。”
徐贵妃桃花眼一闪,细腻的指尖再次抚上圣上的胸口,温柔地抚摸着,她吐气 如兰,“臣妾也觉得不该召那二人回京,那谢无宴本来就只是一个平民,却在边关做了许多不是他这个身 份该做的事情,简直就没将圣上放在眼里,还有林少 将军能力虽然不俗,但他的父亲威远将军已经功高盖主,深受百姓爱戴,难道林少 将军是打算做第二个威远将军吗?”
第二个威远将军……
圣上冷眸锐利,将徐贵妃细腻的指尖握到掌心 里,力道有些重,“贵妃的意思朕明白了,朕有分 寸。”
“臣妾还有一法子 可解圣上心 头 之患,圣上可愿一听 ”
“爱妃且说。”
徐贵妃柔柔一笑,“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世上有一个威远将军就够了,若再多一个,便会威胁到圣上,动摇江山,动摇国本,所以臣妾觉得圣上可以派人送一杯酒,一张圣旨去幽州,问威远将军想选哪一个 ”
威远将军若死 了,那圣上自然会厚待他的家人跟孩子 ,他的儿子 可以接替他成为戍边大将,一生风光,他若不死 ,那他的儿子 就要受父亲所累,徐贵妃相信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如何抉择。
圣上揽着徐贵妃,喟叹一声 ,“爱妃替朕分 忧,朕心 甚慰。”
七日 后,京中两 道圣旨送往边关,接旨之人是林青跟周衡一众人等。
第45章
从京城到边关,若是快马加鞭几日 便到,传旨的太监提着圣旨来到周府,朗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关大捷,朕心甚喜,自古英雄出 少年,盛朝有像两位爱卿这样的能 才 ,是朕之幸,亦百姓之幸,今册封少将军林青为骠骑大将军,望尔能 承父志,报效朝廷,授公子谢无 宴都尉一职,黄金万两,钦此。”
林青抬手接过 圣旨,俯身一拜,“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许是因为之前谢无 宴告诉过 林青他们此番不 能 回京,林青心里已经有了个谱,因此表现得格外镇定。
然而不 知怎的,在拿到圣旨的那一刻,林青的心脏跳得极快,一阵刺痛,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太监一甩拂尘,笑容客气,“不 知谢无 宴谢公子此刻人在何处 ”
这次是周衡接话,他往太监手里塞了一包银子,笑呵呵道:“公公有所不 知,谢公子不 知怎的,突然感染了风寒,郎中说可能 是疟疾所致,所以这几日 不 能 见人。”
真实情 况是谢无 宴六日 前就离开了边关,只不 过 消息被周衡等人瞒了下来,连燕王秦逸墨都不 知道。
“原来如 此。”太监将荷包掂了掂,他只是个传圣旨的,圣旨已经传到了,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让周衡给 他带路,说圣上 还有口谕给 燕王。
周衡满脸堆笑,引太监去秦府,他猜测圣上 的口谕是年关将至,召燕王回京。
果不 其然,太监跟燕王秦逸墨传的口谕便是回京的事,秦逸墨笑笑,让管家送太监跟周衡离开。
等传旨的太监还有周衡一走,秦逸墨脸色完全冷了下去,这次他来边关,本是要接替威远将军,树立他燕王殿下的威信,好让父皇心甘情 愿的将原先属于威远将军的兵权交给 他,这样他也可以有更多的筹码争一争太子之位,谁成想他一来边关,南疆大兵压境,反而让谢无 宴跟林青出 尽了风头 ,好在父皇明 察秋毫,没有召他们回京述职,谢无 宴要是回了京城,势必要救秦逸尘,那又要多一个人争太子之位了。
秦逸墨烦躁地皱了皱眉,这时,他派出 去的人回来了,“殿下。”
“可打听清楚了?”秦逸墨瞬间来了精神,问玄青。
玄青朝秦逸墨拱了拱手,点头 道:“奴才 已经打听清楚了,接旨的人只有林少将军还有周大人他们,谢郎君依旧在卧床歇息。”
这事还要从数日 前说起,先是卢公子带着温姑娘去了范阳,理由是下个月是卢老爷子寿辰,他们兄妹要去给 卢老爷子贺寿,然后是谢郎君突然感染风寒,闭门谢客。
这两件事说起来是件正常的小 事,可不 知为何,秦逸墨总觉得这两件事巧合的过 分,让他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但他又说不 出 来这里面有什么不 对劲。
玄青见主子因为这件事烦闷了好几天,不 由道:“殿下,您说谢郎君跟温姑娘会不 会借此机会回京了呢 ”
秦逸墨眼珠子闪烁,不 由思索玄青这话,若要细想,也不 是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温棠的家人还在京城,谢无 宴的三叔跟妹妹也还在京城,她们完全有回京的理由,至于卢范,卢范对温棠这个妹妹一贯疼爱,要是靠扯谎帮温棠这个妹妹打掩护也不 是没有可能 ,不 过 他们真有这个胆子吗。
秦逸墨沉思,得出 的答案是肯定,是了,温棠跟谢无 宴是个有胆子的,要是没胆子,也不 会不 将他这个燕王放在眼里。
秦逸墨心里的秤已经偏向温棠跟谢无 宴回了京,只是尚保存一丝理智,因为有可能 是他多想了。
秦逸墨扯唇,“马上 安排车马,本王明 日 回京。”
温棠也就罢了,没有父皇的旨意,他谢无 宴凭什么回京城,他最好是真的得了疟疾,若他真是擅自离开边关回京,那就等着被父皇问责吧。
“殿下,还有一事。”玄青拱了拱手。
秦逸墨:“什么事。”
“方才 传旨太监告诉属下,威远将军已于数日 前离世,圣上 担心威远将军死讯传出 ,会致幽州不 宁,这个消息当前只有宫里跟林将军的妻女知道。”
圣上 将威远将军召回京,便是因为威远将军功高盖主,圣上 能 容下威远将军已是不 易,又如 何能 再容一个“威远将军”,林少将军有其父之风,本身就是个威胁,圣上 如 何能 再容忍。
秦逸墨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本王知道了。”
“属下告退。”
秦逸墨离京,作为边关节度使的周大人周衡最早得到消息,他听完狠狠松了口气,只因燕王秦逸墨是个疑心重 的,他要是不 走,难保不 会发现温姑娘跟谢郎君已经不在边关了。
因为秦逸墨要走,周衡特意设宴为燕王秦逸墨践行,秦逸墨喝得极为痛快,醉得神志不 清,周衡安排下人准备醒酒汤,送秦逸墨到客房歇息。
***
离南疆燕京只有百里之距的一家驿馆外围被士兵重 重 包围,驿馆内安静的过 分,宇文相在一楼慢悠悠地喝茶,公孙无 暇一袭红衣,从三楼下来,“太子表兄。”
宇文相看她一眼,“她怎么样了?”
公孙无 暇声音轻快,跟他禀报,“热已经退了,应该再养上一日就好了。”
宇文相慵懒地“嗯”了一声,公孙无 暇咬了咬唇,没有及时离开,宇文相见状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有些话公孙无 暇已经不 吐不 快了,她眉梢紧皱,“太子表兄,你 是喜欢她吗?”
公孙无 暇从小 就很敬佩这位表兄,不 仅仅是因为他是南疆的储君,而是因为他有魄力 ,不 容易为女色折腰,然而现在,太子表兄会为了一个女子让大家原地休整,连回京都不 着急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 的情 况。
公孙无 暇担心宇文相已经被女色所迷惑了。
“无 暇,你 僭越了。”宇文相懒洋洋地给 自己倒了杯酒,笑了声。
公孙无 暇对宇文相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她不 敢跟宇文相对峙,垂眼,语气有些失落,“是无 暇失言了。”
在她转身离去之际,宇文相语气散漫,懒懒开口:“孤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有疑问需要她替孤解答,不 想她就这么死了,你 好生 照顾她。”
“是。”公孙无 暇一听心中一喜,连脚步都轻快了,她就知道表兄还是那个表兄。
公孙无 暇边哼着歌边去了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此刻床榻上 的女子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公孙无 暇倒了杯水,朝她走过 去,“你 醒了。”
温棠已经昏迷了一日 ,刚醒,唇瓣特别干,喉咙有些痒,她接过 公孙无 暇手中的水,跟她说了句“多谢”。
为了防止温棠跑了,公孙无 暇奉宇文相之命守在温棠身边,她其实挺看不 明 白眼前的女子,明 明 她是被逼着来南疆,但在这个路途中,她却没有表现出 明 显的反抗,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公孙无 暇疑惑,“你 就不 想问问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这不 是在驿馆吗?”温棠肤色很白,因为生 病,皮肤更是白到透明 ,看着很招人怜惜,可她倔强的姿态却让她多了几分不 服输的劲,像一株不 会被轻易折断的梅花。
公孙无 暇去年以连翘的身份初入边关便遇到了麻烦,是眼前的女子救的她,她性子温柔,待所有人都很好,每次公孙无 暇过 去,她与公孙无 暇也是有说有笑的,但其实她一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揭穿她,还故意告诉她一些混淆视听的假消息,按说公孙无 暇应该很讨厌她,可是公孙无 暇这个人吧,争强好胜,喜欢聪明 人,眼前这个女子就能 称得上 是聪明 人,所以公孙无 暇对她的态度十 分复杂。
公孙无 暇一屁股坐在木凳子上 ,撇了撇嘴,“那你 不 怕吗?”
温棠被她这话逗笑了,她眼眸恍如 秋水,笑着反问,“我要说怕,公孙姑娘会放我离开吗?”
“当然不 会。”公孙无 暇一口否认,“因为我只听太子表兄的话,不 过 温姑娘你 放心等太子表兄什么时候愿意放你 走了,你 就可以走了。”
最起码她跟着她们吃穿用 度都是最好的,总比在边关过 苦日 子强吧,说不 定等她去了南疆她还不 想走了呢,反正公孙无 暇是不 喜欢待在盛朝边关,做连翘做得她人都憋坏了。
自那晚跟着宇文相他们一起离开,这句话温棠已经听到很多遍了,她垂了垂眸,没接话。
公孙无 暇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她找了个桌子上 趴下,温棠问她,“公孙姑娘,你 可知道宇文太子到底要我给 他解答什么疑惑 ”
公孙无 暇摇了摇头 ,“我跟太子表兄不 熟,温姑娘要是想知道,不 如 直接问太子表兄 ”
她不 知道的是温棠已经问过 宇文相三次了,宇文相每次给 出 的答案都是等到了南疆再说,温棠根本不 想等那么久。
等温棠身子好转,大军再次出 发,而他们不 知道的是有个人跟了他们一路。
第46章
后一半的 路程便 很快了,三日后,南疆大军回 燕京,公孙将军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宇文相,进了城门,一行 人兵分两路,公孙无暇和公孙无恒回 公孙家,合家团聚,宇文相带着温棠去太子府,太子府门前,云管家已经在候着了,他两鬓斑白,笑容亲和,“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宇文相抬了抬手,云管家笑容殷切地站起来,一眼 便 看到太子身后站了一个容貌清丽的 姑娘,朱唇皓齿,明媚动人,云管家惊了一下,“殿下,这位姑娘是 ”
“温姑娘这段时间都会住在太子府,你将清云阁打扫出来给她住,再安排几名得力的 侍女去清云阁伺候。”宇文相唇角噙着笑,他没有将温棠的 真实 身份告诉管家,只是简单的 吩咐一句。
闻言,云管家偷偷瞥了一眼 温棠,心中暗自揣测,他们太子殿下一向 是不近女色,这突然带回 来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不会是他们太子府未来的 女主子吧,想到此处,云管家心里一时激起惊涛骇浪,没有回 过神。
“怎么 可是孤说的 不够清楚。”宇文相还要去皇宫走一遭,见管家愣愣的 不说话,眉梢皱了起来。
见太子殿下不悦,管家立马回 过神,躬身应道:“殿下且放心,奴才这就吩咐下人去办。”
宇文相这才满意,他“腾”地一下摇开折扇,对温棠摆出谦谦公子的 姿态,“温姑娘,你且安心在太子府住下,这是孤的 地盘,没有人能 欺负得了你。”
听着,云管家面色更加古怪,越想越觉得眼 前的 温姑娘是他们太子殿下的 心上人。
温棠却表现得极其平静,嗓音浅淡,“多谢太子殿下。”
温棠清楚眼 前的 宇文相不是个什么 好人,但 也不是坏人,他这人重诺,就意味着她只要能 按照他说的 解了他心中疑惑,那她就能 离开,她现在能 做的 就是等。
当然,她不是光坐以待毙的 性子,若宇文相迟迟不肯放她走,她肯定会想办法离开。
宇文相点头,摇着折扇离开,没走两步,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懒洋洋地望了一眼 温棠,“对了温姑娘,孤已经将你的 画像交给守城的 公孙将军,舅父他火眼 金睛,公孙无恒之所以能 在你们盛朝的 边关城潜伏这么 久,便 是因为 舅父教他使用了易容术,所以没有孤的 允许,温姑娘离开不了南疆,温姑娘如此聪慧,应该明白孤的 意思。”
眼 前这个少女虽然年纪还小,但 太过聪慧狡黠,他在路途中没跑可能 是因为 她生了病,而且她一个人对付不了千军万马,现在她已经来了南疆,难保她不会想办法离开南疆,宇文相不得不防。
这次,宇文相确实 猜准了温棠的 心思,只是温棠不是个轻易认输的 性子,只见她轻轻蹙了蹙眉,不甘示弱地看了宇文相一眼 ,“宇文太子这话,我不太明白。”
宇文相笑着摇了摇折扇,散漫的 语气里多了几分深意,“孤也希望是孤想多了。”
云管家这下觉得不太对劲,他怎么 觉得眼 前这个容貌美丽的 姑娘是受太子殿下逼迫才来的 太子府,而且她看着便 不像是南疆人,她该不会是太子殿下抢过来的 吧。
偏偏主子的 事情奴才不好置喙,云管家急忙让人去寻几个手脚利索的 小丫鬟,小丫鬟一听这是要她们去伺候一个新来的 姑娘,顿时不解,“云管家,这位温姑娘是 ”
云管家咳嗽一声,生怕凉亭里的 温姑娘听到这话,小声道:“我也不清楚这位温姑娘具体是何身份,但 她是太子殿下带回 来的 人,那就是我们太子府的 座上宾,你们可要好生伺候才行 。”
太子府的 婢女还是伶俐的 ,她们齐齐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温棠是习武之人,底下人说话的 声音早已传入她的 耳畔,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冷风吹乱了她的 发丝,小丫鬟梅儿 上前一步,“温姑娘,奴婢带你去清云阁吧。”
“有劳了。”温棠浅浅一笑,嗓音像和煦的 暖风一样,十分好听。
梅儿 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温姑娘折煞奴婢了,温姑娘这边请。”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南疆皇宫一砖一瓦极尽奢华,在太阳的 照射下散发出刺眼 的 光芒,宇文相带人来到未央宫外,为 首的 公公诚惶诚恐地上前,向 宇文相见了一礼。
宇文相摇开折扇,说他要见父王,公公面露为 难,低声道:“回 太子殿下,丽妃娘娘还在里面,要不太子殿下去偏殿等待片刻。”
宇文相扯了扯唇,直接推门而入,张公公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心如死灰的 跟上去,他们南疆看似大王在掌权,实 际上这天早就变了,南疆上下谁敢忤逆太子殿下。
因为 殿门突然被推开,外面的 阳光突然照进来,南疆王怀里的美人受了惊吓,一个劲地往南疆王怀里躲,“大王。”
南疆王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脸色一下子黑成炭,一边安抚怀里的 美人一边冷声呵斥,声音粗重,“是谁 ”
张公公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宇文相倒是面色寻常,慢悠悠地向 南疆王行 了个礼,“父王,儿 臣回 来了。”
“你个逆子。”南疆王眼 珠子一下子瞪大,呼吸急促,重重地拍着龙床,“你出兵的 时候信誓旦旦,说一年之内定攻下盛朝边关,三年之内拿下盛朝所有城池,结果你就是这么 攻下来的 ,二十万大兵最后只剩下十五万人,你这样,朕如何将剩下的 一半兵权交给你。”
南疆王担心宇文相是过来找他要兵权的 ,这个逆子在朝堂上已经是一呼百应,那些个大臣早就倒戈,他这个大王要是再没了兵权,岂不就成了一个傀儡,他只恨自己 养虎为 患,没早杀了这个逆子,才任由他踩到自己 头上。
“盛朝实 力要远胜于我们南疆,想来父王也明白,此次出兵是儿 臣大意了,儿 臣日后定不会鲁莽行 事。”宇文相一袭红袍,容颜俊美,姿仪出众,给这大殿平添了几分光辉,南疆王见他今日姿态这般恭顺,猜到这其中有鬼,有些警惕的 看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宇文相下一句话便 是,“不过儿 臣也已经大了,还请父皇将儿 臣生母的 陵墓迁入皇陵,给她一个应有的 名分。”
南疆王就猜到这个逆子是要说这个,可他也不想想,他的 生母原先只是王后身边的 一个侍女,如此低贱之人还要入皇陵,南疆王想想便 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不吭声,宇文相便 一直在殿中笔直的 站着,张公公大气不敢喘,南疆王怀中的 丽妃一个劲地往南疆王怀里躲,南疆王安抚着怀里的 美人,想到这个逆子已经与他提了许多次这个事情,他若不答应,这个逆子肯定也是誓不罢休,松了口,“此事朕会吩咐礼部去办,你给朕出去。”
殿中浓郁的 香气刺激的 宇文相险些作 呕,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的 弧度,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南疆王后脚就打翻了殿中好几他花瓶,将气全 部撒在了张公公跟一众内侍身上,“你们这群饭桶,他随意闯朕的 寝殿,你们也不拦着点。”
张公公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是恭恭敬敬,跪俯在地,南疆王发了好一顿脾气,脸色涨红的 坐了回 去,丽妃被他吓得不轻,扯着被子往龙床里面缩,南疆王看着起了火气,拉着丽妃的 手腕要将她拽过来,与此同 时,殿外有人求见。
一炷香后,南疆王阴沉着一张脸出去,“什么 事 ”
殿外之人跪着没有起身,恭敬道:“大王,太子殿下此番回 京,还带了一个容貌美丽的 姑娘回 来,那姑娘今日已经住进了太子府。”
“你说什么 ”南疆王脸色一变,目光闪烁,脑海已经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宇文相从皇宫出来,径直回 了太子府,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问了一句云管家她怎么 样了,在云管家的 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他们太子殿下跟温姑娘之间的 关系是太子殿下喜欢温姑娘,温姑娘不喜欢他们太子殿下,道:“殿下,温姑娘已经住进了清云阁,奴才已经派了人过去伺候,晚膳也已送过去了,殿下可要去清云阁用膳 ”
“孤去清云阁用膳作 甚 ”宇文相有些不解的 扫了他一眼 。
云管家沉默了下,“是奴才说错话了。”
宇文相又不是傻子,对方 将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他懒懒道:“温姑娘是贵客,你们只用伺候好她便 成,她不属于这里。”
据他所知,这个温姑娘前未婚夫是盛朝先前的 小国 舅谢无宴,现在的 未婚夫是盛朝皇室的 燕王殿下,他宇文相并没有抢别人女人的 嗜好。
云管家点头如捣蒜,“奴才明白,温姑娘身边的 丫鬟下午过来说温姑娘想要出门逛逛,奴才并未放人,不知殿下的 意思是 ”
宇文相脸色微变,“去清云阁。”
清云阁中,温棠正在用膳,宇文相进来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你想出府 ”
第47章
清水阁的气氛瞬间变得寂静,温棠丝毫不畏惧宇文 相的态度,只是轻轻垂了垂眼,“宇文 太 子想 让我解答什么疑惑,我定自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其他时候,我应该是自由的,不是吗?”
她姿态娴静,语气轻柔,看着便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别人怀疑她是别人的错,可 貌似她已经算计过自己许多次,宇文 相笑了声,环臂看着她,“难道温姑娘不是想 借机逃走 ”
“宇文 太 子白日不是还说燕京城门有公孙将军看守,我没有通关玉蝶要如何逃走 ”温棠抬起蝶翼般的眼睫,眸似秋水般盈盈,她反问一句。
在口才上,宇文 相确实说不过她,他定定地看了温棠一眼,然后懒洋洋地笑了,“临近年关,燕京人多混杂,温姑娘想 出 去也可 以,但出 门必须带人,这也是为了温姑娘的安全着想 。”
温棠没料到对方这次这么好说话,向他道了声“谢”。
宇文 相“嗯”了一声,说她要是有什么缺的,或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派人跟管家说一声便成。
“奴婢恭送太 子殿下。”梅儿对着宇文 相离去的背影屈了屈膝,然后笑着对温棠道:“太 子殿下行事向来说一不二,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他妥协呢。”
温棠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梅儿姑娘,你 可 能 误会 了,我有未婚夫,宇文 太 子他知道。”
梅儿错愕地张大了嘴巴,他还以为他们太 子殿下是心 悦温姑娘,所以才将温姑娘接回府,原来温姑娘是有婚约在身,那他们太 子殿下此 举不就 是在变相的“强抢民女”吗,虽然眼前的温姑娘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用完膳,梅儿问温棠要不要出 去走走,温棠摇摇头,问府里有没有象棋。
梅儿马上就 笑了,“棋盘库房就 有,奴婢去给温姑娘拿。”
今夜月色稀薄,天上面好像笼罩了一层乌云,像是有着愁绪的姑娘。
不多时,还下起了小雨,温棠自顾自的对弈,时不时沉思,时不时凝眉,梅儿见她这么专注也不敢打扰,虽说她跟温姑娘只相处了一日,但她觉得温姑娘是个很娴静的性子。
巳时三刻,雨声渐小,梅儿瞅着时间不早了,提醒温棠早些歇下,温棠看着还未下完的棋局,轻轻点了点头,因为看棋看太 久,她的眼睛有些疼,眼尾还泛着红。
“奴婢就 在外次间守着,温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就 喊奴婢。”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饶是温棠面上表现 得再平静,等真正睡下的时候还是睡不大好,她睡得不安稳,一晚上都在做梦。
她梦到了很多人,有她的娘亲,先皇后娘娘,朝容公主,还有……他。
朝宁二年,尚只有七岁的温棠跟着娘亲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夫人来了,快请坐。”谢皇后生得很美,像雍容华贵的牡丹,一举一动莫不沉稳大气,招呼卢歆坐下来之后,她如春风拂面的笑容落到了温棠身上,“这便是棠棠吧,生得真是如花似玉。”
“正是小女。”卢歆笑容温婉,低头看怀里的女儿,“棠棠,还不快见过皇后娘娘。”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乖乖巧巧地给上首的皇后娘娘磕头行礼,因为人小,行礼有些笨拙,众人忍俊不禁。
“快起来。”谢皇后微笑,她笑起来脸颊还有梨涡,“好孩子,快来让本宫看看。”
年纪尚幼的温棠迈开小腿去了谢皇后身边,因为谢皇后身上很香,小姑娘很喜欢,便依赖的趴在皇后怀里,卢歆正要提醒她,被谢皇后给拦下了。
皇后“诶”了一声,拉着温棠左瞧右瞧,脸上的笑意就 没散过,傍晚时分,卢歆准备带着女儿回府,谢皇后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小姑娘的手 ,“温夫人,本宫跟你 说句掏心 窝子的话,若非你 跟温国公现 下只有棠棠这么一个女儿,本宫都想 将棠棠接到宫里养着了。”
“皇后娘娘喜欢棠棠,是棠棠的福气,只是这小姑娘年纪小,可 闹着呢。”卢歆拿手 帕掩了掩唇,明白皇后娘娘这是在开玩笑,主要是皇后娘娘的朝容公主跟太 子殿下年纪还小,皇后娘娘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管理后宫,应对徐贵妃,哪里还能 分出 精力来。
年幼时的温棠性子其实很活泼,偷溜出府、上树摘果的事情她都干过,加上她又是从小习武,可 喜欢舞刀弄枪了,因为世家大族的姑娘性子大多是温婉大方,擅琴棋书画,像温棠这种光喜欢舞刀弄枪,拇指还有茧的姑娘就不招京城里的夫人喜欢,连温棠的父亲温国公都很嫌弃,不止一次指责她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久而久之,京城便有传言称温国公千金只是空有一副皮囊跟家世,腹中无墨,大家仿佛忘了她少年时便被选中公主伴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十岁之前,在娘亲卢歆的保护下,温棠过得无忧无虑,转机便是那一日午后,朝容公主
问温棠想 不想 玩捉迷藏,温棠答应了。
两人靠猜拳选哪一个去躲,哪一个去找,因为温棠赢了,所以第一局是她去躲,朝容公主去找,朝容公主的长相随了谢皇后,生得沉鱼落雁,五官极为姣美,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能说话,朝容公主背过身,用手 捂住眼睛。
御花园能够躲藏的地方不多,无非就 是草丛下面,温棠看到御花园凉亭周围有一片花丛,因为有凉亭的遮掩,那片花丛藏人的话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温棠蹑着脚步过去,在凉亭与花丛的中间躲下了,她轻轻吐一口气,躲在那一动不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这时,温棠耳边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贵妃娘娘,你 不能 这么对待嫔妾,嫔妾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骨肉。”
接着是嬷嬷粗重 的声音,光是听着就 让人觉得瘆得慌,“宜妃娘娘,在这后宫里,我们贵妃娘娘就 是天。”
朝宁五年,温棠已经在宫里做公主伴读了,她听出 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拨开花丛,果不其然,说话的两个人正是一直深受帝王宠爱的宜妃娘娘跟徐贵妃身边的桂嬷嬷,宜妃钗横鬓乱,被两名粗使婆子按住,吓得双手 在空中晃动,那个桂嬷嬷正强行将一碗汤药往宜妃嘴里灌,因为皇后亲妹谢思琦跟宜妃娘家的侄子有婚约,宜妃对温棠也一直极好,所以见宜妃受辱,温棠想 也不想 的上前,“住手 。”
宜妃的对面站着容颜妩媚,仪态万千的徐贵妃,温棠微一咬唇,俯身向她行了一礼,“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徐贵妃瞥了一眼温棠,拖长着语调,“哦,原来是温国公府的温姑娘啊,你 这是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
“是。”温棠身子跪得笔直,“贵妃娘娘,臣女记得执掌六宫之人是皇后娘娘,就 算宜妃娘娘有冲撞贵妃娘娘的地方,贵妃娘娘也该将其禀报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肯定会 秉公处理,可 是贵妃娘娘就 这么堂而皇之的责罚妃嫔,有僭越之嫌,贵妃娘娘就 不怕此 举会 惹皇上生气吗?”
“皇上生气 ”徐贵妃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似是觉得有些好笑,眼里浮现 几分怜悯,只是这个怜悯是在嘲笑温棠的天真。
到底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看不清局势,徐贵妃正好想 拉拢温国公府,今日就 让她教一下眼前这个小姑娘谁才是真正执掌后宫之人。
徐贵妃让桂嬷嬷放开宜妃,去搬两张椅子来,然后捏起温棠的下巴,细腻温凉的手 跟毒蛇吐信子一样抚摸着温棠白净的脸颊,笑意不达眼底,“既然温姑娘小小年纪既然这么爱管闲事,秋禾,你 亲自去请皇上过来。”
“是,贵妃娘娘。”
下人很快搬来椅子,徐贵妃娇懒地靠在椅背上,与她的风光得意不同 ,宜妃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紧紧捂着她的肚子。
没过多久,太 监拉长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驾到。”
下人乌泱泱的跪倒一片,朝帝王行礼,唯独徐贵妃纹丝不动地坐着,圣上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朝她走了过去,“爱妃怎么了?”
徐贵妃嗓音娇娇柔柔的,嗔了皇帝一眼,“皇上,臣妾这不是听说圣上近日待宜妃妹妹极为宠爱,极为迷恋,所以想 看看宜妃妹妹究竟有何本事能 得圣上这般宠爱。”
“爱妃这是吃醋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成功将皇上给逗笑了,皇上刮了刮她鼻尖,问。
徐贵妃就 这么当众跟皇帝打情骂俏,“皇上讨厌。”
“她怎么在这儿 ”美人在怀,皇帝十分享受,他冷眸一转,看到了地上跪着的宜妃跟徐贵妃身旁的温棠,皱了眉。
皇帝对温棠还是有几分印象,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是谢无宴的未婚妻,谢无宴是皇后的亲弟弟,当朝小国舅。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担心 宜妃妹妹怀孕辛苦,所以让太 医院准备了一碗汤给宜妃妹妹,结果宜妃妹妹非但不领情,还怨怪臣妾,温姑娘指责臣妾不该,说这后宫的事是皇后娘娘做主,臣妾不该做主。”徐贵妃一脸的幽怨,跟圣上诉苦。
“原来如此 。”圣上和颜悦色地笑了,冷眸落到了宜妃身上,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既然是贵妃的意思,宜妃你 就 喝吧。”
宜妃一脸的不敢置信,脸色仓惶,接着是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最后闭上眼,像是认命了。
温棠心 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下意识的要去太 极宫找皇后娘娘,可 她还没走一步便被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拦住了,徐贵妃笑,“温姑娘不是爱插手 本宫的事情吗?那便好好看着吧。”
接着,徐贵妃冷声下令,“灌。”
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就 那么灌进了宜妃的肚子里,自始至终,圣上的视线都在徐贵妃身上,柔情百转,而徐贵妃的眼神无疑是锐利的,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杀鸡儆猴,告诉所有人这后宫虽有皇后,但真正做主的人她徐贵妃。
一碗汤药下去,宜妃的芍药粉宫裙被鲜血染透,晕倒在地,徐贵妃脸色得意洋洋,扯了扯皇上的袖子,圣上这时才看了宜妃一眼,一脸嫌恶的下令,“宜妃冲撞贵妃,犯了大不敬之罪,从今日起迁居冷宫。”
那是温棠第一次见识到了徐贵妃的手 段,回去之后,她大病了一场,卢歆告诉她徐贵妃在宫里只手 遮天,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她一个小姑娘跟贵妃娘娘作 对,无疑是以卵击石,卢歆说徐贵妃这样将来肯定是有报应的,让温棠不要多想 。
而宫里也送来了流水般的赏赐,意在宽慰温棠,可 温棠心 里早有了秤,是好是歹她看得分明。
在这之后,徐贵妃在宫里愈发 为非作 歹,朝宁五年年底,北翼来犯,早朝之上有大臣提议跟北翼和亲,圣上想 也不想 的敲定了皇后娘娘的女儿朝容公主,可 论长幼,徐贵妃的女儿朝阳公主比朝容公主还要大三岁。
温棠去宫里探望朝容公主,朝宁五年,谢皇后身体每况愈下,形容枯槁。
“皇后娘娘。”
“好孩子,难为你 还向着本宫。”谢皇后看到温棠脸上扯出 一抹笑容来,她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和温柔,但看着憔悴了许多,“你 替本宫去看看容容吧。”
“是。”
偏殿里,朝容公主砸了一套青瓷盖碗,噼里啪啦的,“我现 在谁也不见,都给本公主滚出 去。”
温棠默了下,轻声开口:“公主,是我。”
偏殿内顿时一阵沉默,少顷,朝容公主挥开帘子出 来,她的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一开口嗓音哑得不行,“棠棠,你 都知道了吧?”
温棠闷闷地“嗯”了一声,京城就 这么大,这样的消息想 不知道都难,她让下人都下去,紧紧握住朝容公主的手 指,“公主,要不我们逃吧。”
“逃 ”朝容公主苦笑一声,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棠棠,你 比我还小一岁,我们能 逃去哪儿,何况我要是逃了,父皇肯定不会 放过弟弟跟母后,还有小舅舅他们。”
“棠棠,我并不畏惧和亲,我只是觉得寒心 ,以前嬷嬷总跟我说父皇跟母后以前在东宫有多恩爱,可 他要真的喜欢母后,又怎么会 让母后这般伤心 。”朝容公主抱着温棠不停的哭,她说她要嫁的人是北翼禹王,已经二十一岁了,跟她隔了整整十岁,那个禹王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哥哥是北翼皇帝,她说她很害怕,要是她哪天死在异国他乡,让温棠一定要替她报仇。
温棠听得泪盈于睫,拍着昭容公主的肩,说了一个“好”。
朝宁五年,朝容公主还不满十二岁,温棠还只有十岁,她们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可 朝容公主在这一年,穿上了嫁衣,上了去北翼的花轿。
朝容公主出 嫁的前一个晚上,温棠歇在了公主府,陪着她,在送朝容公主出 嫁回来之后,温棠看着庭前那株开得极好的海棠,说:“春锦,你 说那些整日干坏事,是非不分,轻易辜负他人真心 的人将来是不是要下地狱 ”
春锦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整日干坏事那不是说的徐贵妃,是非不分,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片真心 的人不就 是说的皇上,姑娘此 言不是大不敬吗,她在温棠的面前跪了下去,绞尽脑汁的想 ,“姑娘万不可 这样想 ,公主和亲,也是在保卫我们盛朝。”
能 用女子解决的事情,圣上又怎么会 去想 其他的办法呢。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在那之后温棠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静,因为她有太 多想 要保护的人,只有她自己变得强大,她才可 以去保护那些她想 要保护的人,可 在那之后,她失去的也越来越多。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要成了别人板上的鱼肉。
梦境又转到温棠四岁去国舅府跟着谢家的姑娘跟公子一起进学,因为温棠习字总没有力气,还想 着糊弄,谢三叔罚她抄写《千字文 》二十遍,她抄了两遍了便坐不住,彩莲看着急忙规劝,“姑娘,您还是赶紧将这给抄完吧,不然太 傅定是要生气的。”
可 她根本不听,“我不要。”
这时屋外走进一个玉冠束发 ,少时便气度出 众的小少年,来人正是小国舅谢无宴,彩莲对着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谢郎君。”
少年语气平和清润,“你 先出 去吧。”
“是。”彩莲看了一眼自己姑娘,福身退下。
那时温棠跟他关系还不太 熟,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你 也是来劝我抄书的吗?”
小少年笑了笑,上前将她抱到一旁的太 师椅上,这样她的面前就 是香气腾腾的桂花糕跟枣泥糕,而小少年的面前则是她还未抄完的千字文 ,“不是。”
于是温棠在旁边翘着小腿吃糕点,谢无宴则是帮她抄写千字文 ,可 谢三叔是何许人也,虽说他这个侄子特意按照小姑娘的字迹来写,但字迹侄子的字,他还是能 一眼识的,他让人将谢无宴请过来,“无宴,温姑娘罚抄的是你 替她抄的吗?”
这次谢无宴没有喊三叔,而是直言不讳,旦下了所有责罚,“是,还请先生责罚。”
然后谢三叔让他抄写千字文 抄写五十遍,再在学堂外罚站一下午,温棠知道后愧疚不已,拿着新买的糕点去找他,少年笑得意气风发 ,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小揪揪,嗓音温润,“放心 ,我会 护着你 。”
从太 子伴读到少年入朝堂的臣子,年轻郎君一直气度卓绝,温润风华。
再到温棠十四岁的生辰,城西的那一片天空上升起了无数盏孔明灯,谢无宴温润的眉目凝望着他面前的她,笑道:“但愿棠棠,生辰喜乐。”
一缕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驱走了昨晚的寒气,白日带走了黑夜。
温棠拿手 遮了遮眼,因为晚上没有睡好,她眼睛有些涩,梅儿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小声问:“温姑娘,您醒了吗?”
温棠应了声,掀开被子起来。
四名丫鬟推门而入,梅儿见眼前的温姑娘眼底隐隐带着乌青,猜测她昨夜可 能 是没有睡好,连忙让身后的小丫鬟准备热水跟帕子,“温姑娘昨夜可 是不太 适应 ”
温棠轻轻点了点头。
梅儿拿热帕子帮她敷了下眼睛,然后帮她梳了个飞仙髻,插上两支簪花步摇,眉型化成柳叶的形状,镜中的姑娘看起来明媚而清艳。
这时公孙无暇从外面进来,梅儿连忙朝她行了一礼,“公孙姑娘。”
公孙无暇“嗯”了一声,对温棠道:“听说温姑娘想 要出 门逛逛,太 子表兄担心 温姑娘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所以让我今日陪温姑娘出 门逛逛。”
温棠掩在袖子里的手 指蜷缩了下,对上公孙无暇探究的目光,镇定回答,“那就 多谢公孙姑娘了。”
公孙无暇笑了笑,“温姑娘不必客气。”
因着宇文 相权势滔天,太 子府的早膳极其丰富,总共有二十几种菜式,等两个姑娘用完早膳,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公孙无暇带着温棠出 门,云管家一脸热情地迎上来,“公孙姑娘,温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南疆的燕京街市也是极为热闹,猜灯谜,变魔术,唱曲卖艺的都有,公孙无暇让马夫在道路尽头停下,带着温棠下车,她瞥了温棠一眼,问:“温姑娘觉得燕京比之盛朝京城如何 ”
“各有千秋。”
公孙无暇就 猜到她会 这么说,她跟太 子表兄一样,都是聪明人,公孙无暇笑笑,“温姑娘,前面有茶楼,珠宝阁,罗衣铺,还有酒馆,香料坊,温姑娘想 去哪一个 ”
温棠环视四周,嗓音清婉,“那就 都逛逛吧。”
公孙无暇:“成。”
反正她今日的任务就 是替太 子表兄看着她,防止她跑了,至于买什么,都是太 子表兄掏钱。
结果她们没走几步,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端着青花瓷盏的年轻人拦住了她们,“两位姑娘好。”
“你 是 ”公孙无暇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笑眯眯地跟她们解释,“小人是玉春楼店小二,不知两位姑娘有没有兴趣进去喝个茶 茶馆里面有新鲜的瓜果点心 ,还有唱戏说书的。”
公孙无暇对这个并没有兴趣,眼光看向温棠,温棠本来准备拒绝,结果店小二又开口,这次温棠从他的语气里听出 了一点深意:“我们茶楼近日又来了一个高人,叫燕无羡,箫啊笛啊,口技了得,两位姑娘不进去坐坐吗?”
温棠一怔。
燕无羡……
谢无宴……
温棠去看店小二,店小二朝她眨了眨眼,温棠说要不进去坐坐,公孙无暇点了点头,结果她们进去之后一切如常,在雅间坐了半个时辰,公孙无暇提议去珠宝阁逛逛,温棠只好跟她一起出 去,可 到了门口,温棠突然停下脚步,“公孙姑娘,等一下。”
“你 怎么了?”公孙无暇皱了皱眉,生怕她是想 打什么坏主意。
“公孙姑娘,我的玉佩不见了,可 能 是落在了方才的雅间里,我进去拿一下。”温棠还是有些不死心 ,万一他真来了只是因为她身旁有人所以才不方便见她呢,她必须得去确认一下。
公孙无暇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腰间,问:“什么玉佩 ”
温棠漂亮的狐狸眼眨都不眨一下,随意扯个谎,“那枚玉佩是我的定情信物。”
“当真 ”公孙无暇有些怀疑她的话,但眼前的姑娘以前从未来过南疆,所以公孙无暇没有疑心 眼前的女子在跟这家玉春楼相互打配合的理由。
“自然当真,要是公孙姑娘不相信,可 以随我一起去找。”
“那便去吧。”这玉春楼附近都是太 子表兄的暗卫,其实公孙无暇也不用怕她跑了,但这会 儿反正她也没事,去去便去去吧。
谁知这时一个夸张犹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哎呦,这不是无暇妹妹吗?”
公孙无暇看向声音的方向,此 人正是南疆相爷的女儿,万俟云月,因为对方一直想 做太 子表兄的太 子妃,公孙无暇跟她一直不对付,皮笑肉不笑,“原来是月姐姐。”
眼见二人要寒暄一番,温棠见缝拆针地开口:“那公孙姑娘,我先上去了。”
公孙无暇这会 儿确实没有时间管她,反正这茶楼四周都是太 子府的暗卫,她也跑不了,公孙无暇点了点头,“你 快去快回,我在门口等你 。”
这时,万俟云月已经走过来了,她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刚刚那位姑娘是……”
温棠跟只轻盈的燕子似的,一个人走进玉春楼,她的直觉告诉她谢无宴就 在玉春楼,但她又怕自己猜测了,她凭着感觉上了二楼,正想 找方才的店小二问清楚,可 店小二就 跟人间蒸发 了一样,根本看不到人影了。
会 不会 是在刚才那个雅间……
温棠抿了抿唇,莲步轻移,没走几步,二楼右边第三个雅间的门开了,里面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温棠的手 腕,将她拉入怀中。
下一刻,雅间的门“砰”一声关上,面容清丽的少女被年轻男子压入怀中,脊背靠着木门,两人呼吸都有些重 ,有些乱,温棠想 抬眼看他,却被他搂的动弹不得,年轻郎君温润但又低哑的嗓音传入温棠的耳畔,“是我,棠棠。”
第48章
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
历经半月,谢无宴总算见到了他心上的姑娘,他将她搂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温棠能 够听到他重重的心跳声,她顺从自己的心意 回抱住他,感 受到怀中 姑娘的主动,谢无宴胸腔震动,将她抱得更 紧,直到怀中 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 放开她。
一人仰起头,一人低下头,一个 眼睫颤动、眸光盈盈似水,一个 瞳孔漆黑、眸色极为深沉,谢无宴跟温棠之间,仅仅只需要一个 眼神便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温润如 玉的年轻郎君最先动作,重新擒住了怀中 少女的手腕,他突然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了,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关系亲近一些也 无妨,谢无宴一手按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子一寸寸逼近,直到两人呼吸缠绕,谢无宴含住了怀中 少女的唇瓣。
温棠狐狸眼一下子瞪大,没 有经验的她作势便要将谢无宴推开,还没 等 她使力,谢无宴闷笑一声,轻咬了下少女水润的唇瓣,在她放警惕的同 时,舌尖长驱直入,汲取她唇齿里的香甜跟芬芳。
他喉结剧烈鼓动,轻喘着气,温棠听得耳热,闭上眼。
她其实不太知道自己该做出何 种 反应。
因为此时此刻,公孙无暇跟太子府的暗卫还在外 面,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就 上来了,所以温棠心里无疑是紧张的,越紧张感 觉就 越清晰,她被吻得有些脱离,眸色氤氲,神色有些朦胧。
谢无宴看得眸色更 加深沉,再次吻了下去,这一次的亲吻不再是狂风骤雨,而 是如 春风细雨,他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动作十分温柔,等 怀中 少女慢慢缓过来。
温棠闭眼缓了好一会,氤氲的眸光逐渐清明,谢无宴等 她缓过来才 放开她,但是没 有让她脱离他的怀抱,而 是细细的打量着她,从边关到南疆燕京,整整半个 月,谢无宴跟温棠跟了一路,就 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好在,她安然无恙。
他的眸光很幽深认真,也 很灼热,温棠有些受不住,心里酥酥麻麻的,她手指搅在一起,问:“蓁妹妹跟三公子还好吗?”
因为她还记得那日宇文相让公孙无暇送二人回边关,等 公孙无暇一走,宇文相马上吩咐底下人启程回了南疆。
可谢无宴并不想听她说这些。
“棠棠。”谢无宴声音微沉,眸光深深地凝望着她,“我跟你一样,都很在乎自己的家人,可我并不想你以身涉险,你明白吗?”
那一晚,在看到空荡荡的南疆军营的那一刻,一贯淡定从容的年轻郎君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因为谢无宴不能 没 有温棠,同 样,他也 不想让她受伤。
那晚谢无宴回到边关之后,冷静地将剩下的事情都安排好,周衡听说谢无宴打算去南疆找温棠,叹了口气,“谢郎君,本官知晓你如 今心急如 焚,但宫里的圣旨还有几日便到,此事关乎谢郎君的前程,你们谢氏满门荣耀,关乎你们谢家人是否能 再重归京城,谢郎君要不还是再等 几日 ”
可谢无宴一刻都等 不了,只因他曾经告诉过温棠,他会一直护着她,他不能 做言而 无信之人。
可能 是因为谢无宴的目光太过认真,也 可能 是因为雅间的氛围太过缱绻,温棠轻轻点了点头,莹白的脸颊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羞赧。
谢无宴轻笑了声,给她倒了杯热茶,问她什么时候能 离开,因为谢无宴深知宇文相心思缜密,不会轻而 易举放过她,必定还留了其他后手。
温棠抿了抿唇,轻声道:“宇文相将我的画像交给了看守城门的公孙将军,公孙无恒的易容术便是这位公孙将军所教,若没 有万全之法,我一时半会还离开不了南疆。”
这一路,温棠已经几次询问宇文相想要她解答的疑惑是什么,宇文相都没 有正面回答她,但温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对于他这种 从人的尸体堆里走过来的人,向来只有别人受他算计的份,哪有别人算计他的份,所以他的疑惑在于温棠为何 能 赢他。
宇文相此人是正人君子,但同 时也 非常自傲自负。
温棠将心中 的猜测告诉谢无宴,这点与谢无宴不谋之合,他低头问她,“你觉得宇文相此人的话可靠吗?”
温棠刚想回答,这时,雅间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这是谢无宴跟的暗号。
谢无宴眸光一沉,“我这几日都在玉春楼,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寻我。”
年关之前,他必须要带他的姑娘回盛朝。
不计一切代 价。
未婚夫妻之间无疑是有默契的,温棠眸光轻轻一颤,轻声对他道:“宇文相此人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会想办法尽早脱身。”
她不想他以身涉险。
说完,温棠跟只灵活的鱼儿出了雅间,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处,正好与行色匆匆的公孙无暇撞上,公孙无暇正是来寻她的。
“温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见到温棠,公孙无暇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警惕之色。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眼前的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眉梢中 隐隐带着春色,像春日里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难道……
公孙无暇皱眉,就 这么看着温棠,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温棠笑意 温柔,轻声开口:“刚刚迷路了。”
“原来如 此。”其实公孙无暇还是有些怀疑她的话,她这幅娇艳动人的模样,会让公孙无暇产生一种 错觉,那就 是她方才 是在玉春楼偷偷摸摸的跟哪个 野男人偷情,看来她得将此事告诉太子表兄。
“谢公子。”长青等 了许久才 进来,拱了拱手,“谢姑娘已经走了。”
长青原先是在十一皇子府当差,结果这差事当的不好,被十一皇子府赶了出来,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谢公子给救了,然后他答应谢公子会帮他做一件事情。
他刚开始不太明白,为何 谢公子一直住在这玉春楼,也 没 告诉他究竟要做什么事,直到今日他才 明白,原来谢公子的心上人被他们太子带回南疆了,谢公子是千里迢迢来南疆找他的未婚妻。
谢无宴淡淡的“嗯”了一声,语气温润雅致。
长青悄然退了下去。
雅间之中 ,谢无宴负手而 立,静静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等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缓缓闭上眼。
这厢,公孙无暇带着她去了珠宝阁,入目是金光闪闪的首饰,公孙无暇让她随意 挑几件,反正是太子表兄花钱,兴许是因为刚见了谢无宴,温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挑选首饰的头饰,一行人从外 面走了进来,是身穿华服的三男一女,他们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个 个 唉声叹气,为首的那个 人咒骂一声,“说不定那个 明月第一楼的五楼就 是个 幌子,可能 本身便是一个 空壳,只是将我们骗过去罢了。”
他身边的人纷纷附和,个 个 义愤填膺。
温棠问公孙无暇,“公孙姑娘,明月第一楼是何 处 ”
“你说明月第一楼啊,明月第一楼一楼到五楼极有讲究,一楼是喝茶听戏的地方,二楼在卖金器首饰,三楼是饭馆,四楼摆放了许多奇珍异宝,瓷器古玩,至于五楼……”公孙无暇语气顿了顿,道:“至于五楼,外 人是不能 上去的。”
“为何 ”
公孙无暇摇了摇头,“我其实也 不太清楚,只听说明月第一楼五楼放着明月第一楼门主许顷的心爱之物,所以寻常人不能 上去,若是想上去必须回答上许门主提的问题,但这么多年,没 有一个 人的答案能 让许门主满意 ,久而 久之,众人就 都不过去了。”
温棠若有所思。
“温姑娘,你挑好了吗?”公孙无暇见她愣神,问。
温棠随意 拿了两个 金钗,公孙无暇见状让店家将他们店里珍藏的红珊瑚头面拿出来,店家一喜,连忙去拿。
红珊瑚的头面看起来波光盈盈,陈色很好,公孙无暇非常满意 ,她将雕花锦匣直接塞到温棠手里,温棠有些意 外 ,看了她一眼,公孙无暇撇了撇嘴,“之前温姑娘也 帮过我,这套头面算是我送给温姑娘的见面礼了。”
她之前其实很不喜欢眼前的女子,虽然那时候她帮过她,但她们一个 是南疆人,一个 是盛朝人,是敌人,但不知为何 ,在来南疆的这一路,她竟然觉得她跟太子表兄是一样的人,她又有些喜欢了。
温棠浅浅一笑,眸子间流光溢彩,璀璨。
公孙无暇意 识到她此举未免太过殷勤了,好像在跟她示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开目光。
接下来二人又在其他地方逛了一番,等 他们回到太子府,宇文相已经在院子里等 着了,公孙无暇拉着温棠进去,笑眯眯地喊了声,“太子表兄。”
宇文相转过身来,视线慢悠悠的落到温棠身上,慵懒的桃花眼一眯,“温姑娘见过其他人了 ”
第49章
“太子表兄,你说什么呢,温姑娘一直跟我在一起 ,哪有时间去见旁人。”温棠还没 说话,一旁的公孙无暇掩唇笑了下,撒娇道。
宇文相似笑非笑地看了那 明 艳动人,情绪完全不似平常的少女一眼,笑着问:“温姑娘,是吗?”
温棠清楚宇文相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但她也不可能告诉他真话,她唇角轻轻上扬,姿态极其镇定,轻声说“是”。
宇文相不置可否,让公孙无暇先回去,公孙无暇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去看温棠,她其实有些担心太子表兄会 对 温棠做什么。
见她如此 ,宇文相挑了挑眉,气度慵懒随意,却是不怒自 威,“无暇,温姑娘是我们太子府的贵客,孤自 然不会 伤害她,你且先回去。”
公孙无暇一向听 太子表兄的话,宇文相都这般说了,她只好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走的时候可谓是一步三回头。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宇文相跟温棠两个人,宇文相轻轻一笑,道:“温姑娘跟无暇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他能看得出来,公孙无暇方才 在有意无意的维护着眼前的女子,只是没 有揭穿,她倒是有本事,连他这边的人都能收服。
眼下正是冬日,院子里寒香清冽,梅花一簇一簇的,煞是夺目。
“宇文太子说笑了。”温棠看向不远边的梅花,浅浅笑了一声。
眼前的女子一贯伶牙俐齿,宇文相还真说不过她,他咳嗽一声, “听 说温姑娘棋艺高绝,不知温姑娘可愿陪孤下一局 ”
这下棋是假,问话才 会 真,温棠十 分清楚,她朱唇皓齿,眸光坚定,“宇文太子先请。”
“温姑娘坐。”宇文相侧过身体,不紧不慢道。
原来院子的紫檀木桌上已经摆上了棋盘,一边放黑子,一边放白子,宇文相自 然而然地在黑子这边坐下,温棠执白子,梅儿给 两位主子倒茶,随后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宇文相没 有跟温棠客气,直接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他双腿并拢,气质慵懒,笑吟吟地问温棠,“孤一早听 闻温姑娘出身盛朝名门,既是名门望族出身,自 幼锦衣玉食,丫鬟簇拥,当初为何想去边关 ”
宇文相跟眼前的少女认识不太久,但他觉得,她并不像是那 种单纯到会 为了情情爱爱孤注一掷的人。
温棠:“因为世道不公,很多人只能夹缝生存,我若不离开 ,连好好活着都尤为艰难。”
因为朝宁七年,帝王昏聩,是非不分,徐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她的父亲徐丞相在朝廷排除异己。
徐贵妃以一己之力 扳倒了中宫皇后娘娘,致谢家满门流放,她本来就不喜欢温棠,温棠若再 不离开 ,可能也要被徐贵妃算计,尤其是她的父亲还跟别人沆瀣一气,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那 时温棠若不走,可能会 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宇文相有些意外她的答案,但转而一想,他们当初之所以会 攻打盛朝,不就是因为盛朝帝王昏庸,奸臣当道,百姓们民不聊生,所以他们才 有那 个底气出兵,只不过后来打输了而已,数年之前,盛朝谢家可谓是天下闻名,一门不知出了多少个皇后跟贤臣,可后来的下场也确实令人唏嘘,即便是宇文相,都知道的不少。
等温棠落下一子,宇文相也接着落下一子,他鲜少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宇文相问:“那 温姑娘喜欢谢郎君吗 ”
温棠语气几乎没 有片刻犹豫,“自 是喜欢。”
“那 你 ”宇文相挑了挑眉,因为他听 少女的意思 是她是因为当初盛朝形势不明 才 去的边关,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谢家流放,所以要陪自 己的心上人一起 去边关受苦。
温棠莞尔一笑,告诉了他答案,“若当初我未去边关,我也不会 另嫁他人。”
情之所起 ,情之所钟。
这就是温棠的答案。
宇文相一怔,问:“那 要是他不回来了呢?”
说完宇文相自 己都笑了,因为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1],乱世总有平定的那 一日,盛朝谢家遭了冤屈,总有一日会 沉冤得雪,谢无宴无论如何都会 回京,他忽然觉得谢无宴极其有福气。
“可是你们在边关所做的那 一切,虽说造福了一方百姓,可你们最后不是都要回京吗?”
所以这就是宇文相一开始不明白她为何不一开 始就留在京城的原因,她又不是空有美 貌的花瓶,要是一开始留下京城岂不是更方便行事,可后来宇文相一想,兴许她真是脑子一时冲动,因为心悦谢无宴所以愿意不计后果追随谢无宴前往边关。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温棠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女,纵然她那 时已是公主伴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 武功,可她被困在宅院,四面楚歌,她会的这些根本派不上用场,也没 有能力 替先皇后娘娘翻案,后来温棠知道不管是她,还是谢无宴,她们都太弱小了,只有她们自己变得强大,才 能去保护别人,不必受制于人。
而现在,这次道理宇文相明白了,正因为明 白,所以宇文相对 眼前的少女更加敬佩,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他当初为何会输给 她了。
“温姑娘还真是性情果敢,让人钦佩。”宇文相笑了声,说。
他话音刚落,这局棋局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梅儿过来清算,温棠胜宇文相半子,宇文相将手中的黑子放下,双手抱拳,懒洋洋地笑了笑,“今日便到这里吧,温姑娘,孤年关之前会 送你离开 ,你且安心先在太子府里住着。”
说罢,宇文相直接带着小太监离开 清心阁,小太监见他们太子殿下一直在沉思 ,以为他们殿下是不愿放温姑娘离开 ,小声道:“太子殿下,若您实在不愿意放开 温姑娘离开 ,大可以呈信给 盛朝皇帝,相信盛朝皇帝不会 拒绝。”
反正温姑娘现下只是盛朝燕王殿下的未婚妻,又没 有成婚,他们太子殿下还是有机会 。
殊不知宇文相只是在思 考当初他该如何做才 能反败为胜,他在想少女又没 有读心术,为何能提前预判到他的想法,正想下次问她这个问题,便听 到小太监这话,宇文相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孤对 别人的未婚妻没 有兴趣,你派人去一趟玉春楼,将他们玉春楼的掌柜请过来,就说孤要问他一件事。”
因为少女刚刚神情跟脸色都非常不对 劲,像是见了什么人,宇文相脑子已经浮现了一个人影,只是不太确定,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是,太子殿下。”
等宇文相离开 ,温棠对 着棋盘看了许久,梅儿过来扶她,觑着她的脸色,有些疑惑地问她:“温姑娘嘴唇怎么有些……”
像是被人咬了。
“可能是刚刚茶水喝得有些多了。”温棠小脸一本正经,随意编了个理由 。
梅儿:“……”
可是温姑娘刚刚茶一口没 喝。
“对 了,你知道明 月第一楼吗?”
“回温姑娘,明 月第一楼是我们南疆第一楼,因为东西一应俱全,所以每日去的人也多,只是明 月第一楼的五楼除了明 月第一楼门主,其他人不能上去。”
“这位门主是什么人 ”
梅儿见她对 这个好似很有兴趣,皱眉回想,“这个奴婢也不知晓,只听 说是一位江湖高人,但也有的说这位门主真实身份可能是我们南疆皇室的人,但因为无人看过明 月第一楼门主真实长相,所以也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温姑娘若真是好奇,改日可以问一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能比奴婢更了解。”
温棠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凝眉思 索,一边往棋盘上放个白子。
“温姑娘,我们大王有请。”快傍晚的时候,清心阁来了一个太监,那 太监长得贼眉鼠眼的,自 称是南疆王身边的人。
南疆王……
温棠轻轻蹙了蹙眉,她之前有听 卢范说过,这个南疆王自 从南疆王后去世之后,就开 始变得沉溺于美 色跟酒色,强抢民女,什么事都干。
温棠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梅儿眉头更是皱成一团,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来人,“可是温姑娘是我们太子殿下带回来的贵客,大王让温姑娘过去怕是不大合适吧?”
听 到这话,李公公顿时不高兴了,他瞥了梅儿一眼,冷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温姑娘是盛朝人,那 大王想见见温姑娘又怎么了?”
“你……”
李公公见她吃瘪,可高兴坏了,他色眯眯的目光重新落到温棠身上,“温姑娘,请吧。”
温棠胸口一阵反胃,根本不到打算去,气氛正僵持着,宇文相从外面进来,他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悦,“哪阵风把李公公给 吹来了?”
李公公浑身一震,想到宇文相的那 些手段,连身上肋骨都开 始疼了,他扑通一声跪下,“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李公公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跟孤说一声,倒是跑到孤的后院来了。”宇文相一身红色雕纹长袍,身长玉立,声音慵懒,他慢悠悠地走到温棠的身边,开 口。
李公公面对 宇文相无疑是畏惧的,因为在南疆,太子宇文相就是天,连南疆王都要避其锋芒,他一个下人哪敢造次,李公公颤巍巍地开 口:“回太子殿下,这是大王的意思 。”
“既然是父王的意思 ,那 孤随李公公走一趟。”宇文相笑意不达眼底,缓缓开 口。
第50章
“你个逆子,朕还没死,你这是要做朕的主了?”南疆王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逆子,嘴巴都要气歪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是没有想到宇文相 会这么大胆,可宇文相 就是这么大胆,他大大咧咧地在南疆王对面 坐下,伸手让太监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他,下人不敢造次,乖乖诺诺地将汤药递了去。
宇文相 面 不改色地舀起一口 黑糊糊的汤药,强硬的往南疆王嘴里喂。
“你个逆子,你想做什么 ”南疆王怎能容忍他如 此挑衅,冷哼一声,可他眼神里出现 慌乱之色,明显是中气不足。
宇文相 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儿臣倒是想问父皇,父皇想做什么 ”
南疆王有些不悦地看他一眼,绞尽脑汁,编出一个理由 ,“朕听说你从外面 带回 来了一个女子,所以想见一见,难道不成吗?”
这显然 是南疆王在信口 胡诌,因为他的本意是想将那小姑娘请进宫来,借他来试探宇文相 的态度,若是宇文相 对她太过在乎,那他肯定是要利用那名女子来牵制宇文相 。
“自是不行,那名姑娘是儿臣府中的贵客,儿臣自然 要保护好她的安危。”宇文相 语气散漫,毫不留情的戳穿南疆王的心思。
南疆王脸色一阵青紫,被这个逆子一下子戳穿心思,面 上挂不住,粗喘着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儿臣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不希望父皇总是去插手本不该插手的事情,父皇这个年纪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其他的事情便不必父皇费心了。”宇文相 脸色一冷,将装着药的瓷碗往桌上重重一磕,瓷碗里溅出几滴黑糊糊的汤药来。
宇文相 此举无疑是忤逆不孝的,可是在场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动他,就连南疆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可等宇文相 一走,南疆王大发雷霆,挥手打 翻了汤药,他目光灼热幽深,带着浓浓的不悦,甚至还有几分 恨意,这时伺候的下人才敢颤巍巍的上前规劝,“大王。”
“一群饭桶。”南疆王咬牙呵斥,他闭了闭眼,“去请万俟丞相 跟武侯王过来,此事切勿走漏太多风声。”
他绝对不能任由 这个逆子如 此张狂了,再让他这般肆无忌惮下去,那他这个南疆王真要沦落成天下人的笑柄了。
下人点 头称“是”,匆匆忙忙去请万俟丞相 跟武侯王。
殊不知他们的这些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宇文相 ,宇文相 刚带着人走出宫外,他的贴身近侍急急忙忙上前,“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他是宇文相 派出去请玉春楼老板的人,他一个人回 来,那就代表事情已经都弄清楚了,宇文相 停下脚步,无所顾忌地问:“可查清楚了?”
“回 太子殿下,已经都查清楚了。”近侍开口 ,“玉春楼的掌柜说最近玉春楼并无什么异常,可能唯一跟平常不一样的是玉春楼有一个姓魏的公子,在玉春楼住了好些日子。”
魏公子……
盛朝……
宇文相 皱了皱眉,因为他并不认识什么姓魏的,盛朝貌似也没有姓魏的大户人家,可宇文相 就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因为在与盛朝交战的过程中,他已经被算计过许多次了,所以这次,他还一如 既往的保持着警惕。
“那个魏公子全名是什么 ”宇文相 摇开折扇,不轻不重地摇着。
“回 太子殿下,这位魏公子全名魏无羡。”因为宇文相 的重视,近侍早已将该打 听到的都打 听好了,他拱了拱手。
魏无羡……
“玉春楼掌柜可有说这位魏公子是什么长相 ”宇文相 接着问。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玉掌柜说魏公子每次出现 在人前,都是带着面 具。”
面 具……
宇文相 觉得他的猜测八成是真的,魏无羡,谢无宴,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见宇文相 一脸的兴味,近侍将头埋下去,静静等着他的吩咐,过了许久,宇文相 终于开口 ,“你再去一趟舅舅家,就说年关将至,天气愈冷,无暇没事便不必来太子府了。”
宇文相 原本是怕温棠跑了所以让公孙无暇过来陪她,名为陪伴,实则是监视,现 下宇文相 已经打 算放她离开,加上他确实想诈一下这个魏无羡究竟是不是她的前未婚夫谢无宴,那公孙无暇再来就坏事了。
南疆,适逢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腊月家家户户极其热闹,年关氛围浓厚。
自那日与温棠下完一起盘棋之后,宇文相 一连数日都没有去找温棠,而温棠也一直在清心阁待着,这让宇文相 感 到有些奇怪,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 错误,因为诚如 当日少女所说,她心悦谢无宴,那她的心上人都来南疆了,她怎么可能会不去想办法见他。
宇文相 表情带着几分 不耐烦,这可把替他磨墨的侍女吓了一跳,生怕她是哪里惹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就在这时,书房外面 响起了近侍的忐忑声,“殿下,温姑娘刚刚带着梅儿姑娘出府了。”
终于……
宇文相 瞬间眉目舒展,表情痛快,他抚了抚袖子,起了身,“走吧。”
这厢,温棠带着梅儿来到玉春楼,她并没有去二楼,而是带着梅儿来到一楼的大堂,听说书的在上面 讲故事。
借温姑娘的福,梅儿今日也能过来听戏,她表现 得极其开心,问:“温姑娘喜欢听戏 ”
温棠浅笑嫣然 ,回 答了个“是”。
宇文相 就在离温棠不远处的地方坐着,心里盘算着她什么时候去见谢无宴,他先是懒洋洋的靠着,然 后是端坐着,再是斜靠着,谁知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那姑娘有所动作,是时间不对,还是真的是他猜错了。
宇文相 捻了捻手指,他沉思的同时,温棠已经带着梅儿出去了,宇文相 目光一凛,跟了上去,结果看到了带着“太子府”标志的马车,宇文相 折扇一收,难道真是他猜错了,魏无羡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谢无宴。
近侍问宇文相 接下来怎么办,宇文相 揉了揉额头,“回 府。”
温棠跟梅儿前脚刚到,下一刻宇文相 也到了,温棠眸光出现 几分 “惊讶”,“宇文太子。”
宇文相 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问她今日要不要再来一局,温棠说她却之不恭。
这次的棋盘是上好的白 玉棋盘,触感 温热,像温泉池中的水一样,这次,温棠执黑子,宇文相 执白 子,宇文相 笑问:“温姑娘,假如 你没有婚约在身,你可愿做孤的太子妃 ”
他的问题问的奇怪,温棠眉梢像被一团薄雾笼罩,她神情不变,说她“不愿”。
宇文相 猜到她不愿,但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宇文相 顺着她的话说:“温姑娘不想做孤的太子妃,可是因为你的前未婚夫 ”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对盛朝燕王是没有感 情在的,那个燕王资质平庸,一看就是个草包。
“那温姑娘可知,乱世之中,情爱是最不值钱的。”
若是值钱,那盛朝皇帝赐婚眼前的温姑娘跟盛朝燕王殿下,也不见她的前未婚夫谢无宴有何 动作,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做了燕王妃,虽说他当时确实是逼不得已。
温棠反问宇文相 一句,“那乱世之中,难道女子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吗?”
“此话何 讲 ”南疆太子挑了挑眉,无论是在盛朝,还是在南疆,女子不是一直没有选择的权利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1],还需要如 何 选择。
不过宇文相 觉得他心中疑惑已经在慢慢解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想法,坚韧的性子,其实都不逊于男儿。
“我不喜欢太子,所以不想做南疆的太子妃,可以吗?”温棠蹙了蹙眉,语气有些不悦,若他真的逼迫她,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 可以。”兴许是从盛朝边关到南疆燕京,一路上,眼前的姑娘一直表现 的极其平静,第一次见她生气,宇文相 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慢悠悠地起了身,将手中的白 色棋子扔在棋盘上,视线看向众人,“温姑娘是我们南疆的座上宾,你们可一定要伺候好温姑娘。”
“是。”
宇文相 带人往外走了几步,倏然 脚步一停,回 眸看她一眼,“温姑娘,南疆近日会有动乱,你就好好待在府中,等南疆动乱一了,孤会送你离京。”
不管她的那个未婚夫在不在南疆,他都会放她离开。
至此,宇文相 心里已经没有任何 疑问跟不平了,与盛朝的那三次交战,他为何 会屡屡战败,只不过是因为他太自负罢了。
因为他自负,所以他潜意识认为他会赢,进而不会去揣摩“敌人”的心思,而她们不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他的心思,当然 ,这其中也有赌的成分 ,可最后她们确确实实赌赢了。
赌,也是一场战术。
所以,宇文相 输得心服口 服。
“多谢太子殿下。”
夜半,温棠倚在美人榻上看书,书页翻动,带来一阵轻风,耳边风声渐大,温棠将书搁下,笑着对梅儿道:“梅儿,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那温姑娘有事喊奴婢。”梅儿福了福身,笑眯眯的对温棠道。
扇子门被关上,温棠如 秋水般的目光看向了窗外,下一刻,一个眉如 墨画,温润如 玉的白 衣男子翻墙而入,姑娘眸光轻轻眨了眨,“谢无宴,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
谢无宴回 头将窗户合上,眉梢带笑,声线很低,“自然 是……名正 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