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吾心有明月迢迢。”
转眼进入农历七月,三伏燥热,蝉鸣不绝,马车也在驶回京城的路上。
马车专挑官道走,往东南方向多绕了些路,中途抵达洛阳时,街上热闹非凡,行人熙攘,彩绸飘扬,男女皆是衣着精致,赶赴这次特殊的日子。
薛元音撩开马车帘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今日七月初七,是乞巧节!”
往常这个节日与他无关,她从没关注过,但今日……她不由地回头看了章景暄一眼。
章景暄抬眸看了一眼,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与我在一起过节?”
他声音平静,却不难听出其中揶揄,薛元音被他看得脸上微热,扭过头去:
“谁说的!我才不想过。”
章景暄微微扬唇,说:“怎么这么不经逗。”
他回忆一番地志书所记载,道:“听闻洛阳的雒河在古时曾是牛郎织女相会之地,因此每年乞巧节都会吸引很多有情人前来幽会。在盛大节日里,雒河的河面上会有画舫,若是有情人能携手共渡河岸,便能终成眷属,比翼双飞。”
话罢,章景暄看一眼天色,尚且天光明亮,距离傍晚还早,遂道:
“洛阳城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每年乞巧节在雒河两岸都有千灯胜景,即洛阳世家的公子哥们共同出力在河上放明灯,一共聚拢千盏,在戌时正刻同时升入夜空,亦不乏有情人会买上一盏,写上夙愿或者祝福,载着希冀乘风而起。洛阳城是除了京城以外最大的城池,我们既然在此停留,不妨晚上一起去河岸逛逛?”
他掌心探过来,主动牵住她的手,指缝插入她白皙的指节中,轻不可察地晃了晃。
面容上神色未改,丝毫瞧不出私底下是这种缠绵又亲昵的姿态。
薛元音忍不住翘了下唇角,思及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在乞巧节幽会,心里不由地升起几分期待。
马车停在洛阳街头,薛元音迫不及待跳下了车。
章景暄紧随其后走下来,走到路边稍作询问,很快就认准一个方向,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别院。
薛元音这才知道章家在洛阳也是有宅院的,别院管事躬身作礼,迎着二人进去,她走进去打量这假山嶙峋、流水淙淙的精巧宅院,啧啧称奇:
“章家真是家大业大。”
“薛家在出事之前应当也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章景暄牵着她往里走,道,“洛阳乃大周朝副都,雍容繁华,自古吸引文人墨客相聚于此,京城那些世家在此地有别院并不罕见。”
薛元音哦了声,来到正房,管事余光不敢打量她,但隐约察觉到她身份特殊,命下人备了沐浴的皂荚和木桶,热水都快烧好了。
既然是要幽会,定是要稍作打扮的,薛元音心里怀揣着这种莫名小女儿家的心思,知晓自己等会要磨磨蹭蹭,侧眸道:
“那等会儿你收拾妥当了,先等我一会?”
章景暄像是在垂眸思忖着什么,好半晌没答话。
薛元音狐疑地又问一遍,章景暄方从思绪里抽离,面色未改地道:
“我去趟坊间食肆。待酉时正刻,我去街头寻你。”
薛元音想到,他们二人尚未用晚食,但若用了晚膳再出门,定然要晚了,遂没有多想,愉快地应了声好,还不忘嘱咐道:
“我要吃古楼子,多放点芫荽!再配一壶杏仁茶!如果方便的话再带点冰酥酪来。”
想了想,她要求有点多,章景暄这种不沾烟火的世家公子都不一定听说过这些民间吃食,买齐这些当真不易,遂眨眨眼睛看向他,乖巧地补了句:
“谢谢。”
章景暄看了看天色,现在是白日,时间尚且充裕。他看向她,神色淡淡地补充一句:
“芫荽不可能,我吃不得这个味道,你别想了。”
薛元音本来一只脚已经踏进屋里,闻言又跑了出来,不可置信道:“凭什么!你不爱吃芫荽关我什么事!我不分给你不就好了。”
章景暄似是有些无言地看她一眼,抬手点了点额头,道:“自己想。”
待他走远,薛元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什么意思——因为他等会想与她接吻,所以她不能吃芫荽。
她有点气闷,同时却又脸颊发烫起来-
薛元音沐浴妥当之后,管事送来一套新裙衫,并言道这是公子吩咐的。她抖开一看,绛红裙衫腰绦上缀了个雕花铃铛,晃动间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
她不禁思索起来,章景暄好似很喜欢她衣衫上面系铃铛?
为何?因为她小时候常常在手腕上戴铃铛吗?
薛元音更衣之后又坐铜镜前给自己挽了个发,带了根流珠簪,收拾妥当之后在宅院里转了一圈,章景暄没在府里,她去问了管事,管事却说一直没看见他。
难不成他真给她去买那些吃食了?
薛元音瞧了一眼漏刻,马上酉时正,她没再磨蹭,赶在时间到达之前去了街头。
正值黄昏时刻,暮色四合,夕阳染红天幕,形成漂亮的火烧云。
乞巧节傍晚的街头愈发热闹繁华,摊贩推出来板车,支起幡头吆喝叫卖,高门贵妇也难得带着自家府里的姑娘在这个时候出门,有小孩儿拿着糖葫芦嘻笑着蹿过去,亦有两两并行的少年少女难得能在此日出门幽会,躲在街角腼腆得双双面颊飞红。
行人络绎不绝,宝马香车盈满路,盏盏灯笼如幢幢星火高挂枝头,琳琅满目望不见尽头,好一幅盛世之景。
薛元音左右环视一圈,却没见到章景暄的人影,没想到他买个吃食这么慢,于是寻了处敞亮的地方等他。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从暮色等到天色漆黑,薛元音双脚都站麻了,从期待再到面无表情,待半个多时辰过去,漏刻走过戌时,章景暄才姗姗从街巷里侧走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夏日夜晚的燥气,手里拎着一袋古楼子递给她,低声道:
“抱歉,我来晚了。”
薛元音接过古楼子,闻着尚是热的,他刚刚才买来吗?
那先前那半个多时辰他去哪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几分不愉快,抬眸道:“还有呢?”
章景暄顿了几秒,眼眸望向她,说:“忘了。”
薛元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你方才去做什么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半个多时辰!”
话罢她眼眸里升起怀疑之色:“你实话告诉我,洛阳城是不是有你的什么相好?”
章景暄面色依旧如往常,只是大抵自知理亏,话语中带了几分安抚:
“方才无意间碰见章家几个铺面的掌柜,我便停下来询问了几句,没想到耽搁了。”
话罢,他也察觉这个理由只会让她的情绪火上浇油,抬眸一看,果真面前姑娘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微顿,无奈道:
“罢了,确实是我估算错了时间,让你凭白等了这么久。”
薛元音却没听出来丝毫诚心,满腔失望和憋闷无处发泄,恨恨咬了一口古楼子,待咽下去才语气平平地道:
“我这种没有背景的小百姓,哪敢跟章大公子计较。”
章景暄听出她生气了,眼下无法让她熄火,低声安抚道:
“我下不为例。”
薛元音一想到满腔期待却被他晾了这么久就气闷,道:“我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像在军营里一样,直接打你一顿吧。”
章景暄无奈,这姑娘气性大,他早已有所预料眼下的场面,不得不顺着她道:“你想怎么打?”
薛元音瞥他一眼,试探道:“随便打?”
章景暄也配合地点头:“只要你能出气。”
薛元音在他身上看了一遍,瞥了眼裤裆的地方,目光停留一瞬,语气无辜地问:“那里能打吗?”
章景暄有一瞬间的沉默,敲了下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地道:“那里不行。”
薛元音躲开他的手,哼了一声。
方才与他吵闹两句,她的气性也就散了,懒得再计较他为何会无故耽搁的事情。距离千灯盛会不及半个时辰了,她没再在川流不息的街巷上乱逛,拉着章景暄径直去往雒河,忍不住催促道:
“走快些,马上要赶不上了!难得第一次幽会,还是乞巧节,你都这么不上心,叫我在街上等你一晚上……”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仍旧心里不痛快,碎碎念叨个没停,伴着她腰间铃铛叮咚作响,颇有些吵吵闹闹的可爱。
章景暄也没解释,目光投向前方熙攘粲然的雒河,反正再等一会,她就会知道了。
……
雒河在古书上被称作洛阳的守护河,每至盛大节日的夜晚,河流上便会飘起一艘艘精巧的画舫,艄公们做的便是这个时节的生意,多多少少身怀点绝活儿,能保持画舫在整条河流上面整齐地划行。再加上河岸两侧灯笼高悬,照映着河面波光粼粼,放眼望去,如同一条漂亮的银绸,美得移不开眼。
薛元音终于到达雒河的岸边,当真是人肩接踵,喧闹非凡,有欲要登船的,亦有在岸上买孔明灯的,她想跟章景暄讲话都得扯个嗓子:
“章景暄!你说我们要不要赁个画舫上去坐坐啊!!!”
实在是周遭人声嘈杂,她的话音转瞬便被人群淹没。
章景暄朝她轻轻摇头,攥住她的手,拉着她往一侧的小径上走去,待登上台阶,绕过层层叠嶂,她才察觉上方别有洞天——竟然有个建在高处的亭阁,尖尖四角如飞檐腾空,人迹罕至,气氛幽秘。
薛元音登上高阁,才发现这里并非来路一样黑,而是旁侧树梢上挂着灯笼,照进几分微光,让她能看清身处位置。
她扶着雕栏往前方俯瞰,缓缓睁大了眼睛,整条雒河尽收眼底,画舫在河面飘流而过,树丛盖过了底下嘈杂的人声,丝丝缕缕的丝竹声变得清晰了些,顺着夏夜燥热的风飘进亭阁里。
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这么好的观赏位置,竟然没有人。”
章景暄淡淡道:“猜的。”
因为方才来打点过,使了厚银提前遣散了亭阁的行客,自然了然于胸。
薛元音拖长声音哦了声,这时一道钟声敲响,戌时正刻到来了,她连忙回头,探身朝着雒河看去。
画舫原先在河面上漂地缓慢,近乎静止,在钟声落下后,众人目光都聚焦向河流,一艘艘画舫开始动了,艄公们滑动船桨,精巧画舫自起始向着前方驶去,靡靡丝竹声渐渐大了起来,形成骤急骤缓的鼓乐响彻在雒河两岸。在这悠扬鼓乐声中,一盏盏孔明灯自画舫里飘出来,徐徐腾空。
数盏画舫依次升起明灯,慢慢吞噬漆黑的夜空,使雒河河面上亮如白昼,直到升入高空,布满夜幕,明灯璨璨,倒映的亮光连绵整条河流,灯火犹胜千万家,此为千灯盛景。
明灯上并非空白一片,而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写什么的都有。
有中规中矩的,只写了府邸和名字,寓意为这是谁家贡献的明灯。
亦有别出心裁的,在上面写了谜题,明灯升空速度不快,底下眼力好的纷纷眯着眼睛去猜。
当然更多的是乞巧节有情人许愿的,写满了各种私话絮语。
薛元音忍不住哇了一声,感慨道:“好漂亮呀。”
画舫还在缓缓行驶着,后面逐渐飘来更大的画舫。
这些画舫才是重头戏,比先前那些精致许多,乃富贵子弟花重金买下,每一艘都各不一样,这些画舫升起来的明灯亦是画舫主人所指定,每一盏灯都不一样,上面写的什么字迹更容易看得清。
巨大的画舫数量不多,历来都被洛阳富家公子哥给包揽了,旁人轻易抢不到,亦没有这个财力去抢。因此每年观赏这些画舫的明灯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薛元音眼力好,上面写的字都看的清,她这才发现人们的愿望真是五花八门。第一艘巨大的画舫飘出来的明灯是兔子形状,上面竟然写着“愿以后都有源源不尽的红烧肉”,给她看得乐不可支。
“章景暄,你看到没啊,那还有许愿想吃红绕肉的!哪家公子哥啊,也太可怜了吧。”
她许久没听到答话,疑惑地回头去看,却撞上章景暄一双深沉幽邃的眼眸,像是沉淀着什么,温柔而厚重。昏黑夜色里,浅浅光亮照在他出众的面容上,让她险些没挪开眼。
他转过她的脸,面向雒河的方向,轻声道:“认真看。”
薛元音被迫转头看向河面,这才发现又有一艘巨大的画舫飘了过来,瞧着很是雅致。
与其他画舫上纷涌而出的明灯不一样,它在众目睽睽中只升起来一盏昏黄无奇的灯,然而上面写的字迹清隽飘逸,笔画清晰,漂亮至极,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的视线倏然定住了。
只见那盏灯上写道: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它徐徐升入高空,紧接着,画舫里升起第二盏灯,写道:同居长干里,两厢无嫌猜。
随后是第三盏,紧随其后飘上夜空,写道: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
第四盏灯也徐徐升空,写道:相看无限情,笑靥映春苔。
然后是第五盏,写道:羡彼双飞燕,朝暮玉楼见。
第六盏写道:比目何辞死,鸳鸯不羡仙。
第七盏写道: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第八盏写道:十年同船渡,百年共枕眠。
最后是第九盏,写道:愿为双飞鸿,岁岁长相守。
这九盏灯连续升入夜空,在整条雒河上面堪称稀少,却因为清冽又锋利的字迹而攫取众人眼球,顿时各种不乏欣羡的议论声音在两岸传开,都在猜测是哪家少爷给未婚妻重金包下画舫写的情诗,还以这种万人瞩目的方式升入高空。
薛元音怔怔地看着那九盏灯,她眼力好,全都看清了,然而偏偏因为全都看清了,她才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九盏灯,她再清楚不过,是他特意给她放的。
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他对她的心意公之于众,高调又含蓄,温柔又谦卑。
她转过眸来,仰头却触及到章景暄温和的笑眼,这双青山墨水似的眉眼此刻全然清晰地倒影出她的模样,夜色朦胧,蝉虫嗡鸣,只见他微微俯身,揽住她的后腰,轻而珍重地吻在她嘴唇上。
少顷,他稍稍撤身,浅茶色瞳眸望向她,缓缓道:
“此番准备得匆忙,却更像恰到好处的时机,所幸没出什么岔子。你曾畏怯此世间乱花渐欲迷人眼,对我的诱惑层出不穷,畏怯我做不到这辈子都认定了你,做不到从一而终。你所言于其他男子来说,或许当真有几分道理。然于我而言,此番却是你不敢知、不敢愿、亦不敢信任我。”
稍顿,他虔然地轻声道:“吾心有明月迢迢。”
第92章 “我家芙蓉花开了。”……
薛元音被他温和认真的目光注视着,听懂了他是何意,一时竟然红了脸。
章景暄抬手轻抚她的面颊,触及一片滚热,笑了一下:
“不是一直想听我说情话吗?怎么还脸红了。”
他把她拥入怀中,拨开她萦绕在耳边的乌黑发丝,俯首低声说:
“需要再直白一点吗?错过今晚的机会,以后可就没有了。”
薛元音方从那九盏灯带来的震撼里回过神,闻言心跳微微加快,眸光闪烁地撇开脸,而后又直勾勾抬眸看过来,小声道:
“要听。”
章景暄低缓地道:“众生之中,我独钟情你。”
薛元音终于听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听的,愉悦得眉眼都弯起来,双颊被树梢上灯笼映照出来浅浅红晕,容光奕奕,神采飞扬,一看就知心情极好。
章景暄道:“不肯答应成婚,是不是想听这个?”
薛元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咧个嘴唇直笑,章景暄看着好笑,道:
“这么高兴?”
薛元音很坦然地点头:“嗯。”
章景暄勾起她一缕发丝,缠在指尖上,轻轻绕啊绕,复又松开,慢慢抚上她的脸颊,道:“那要不要嫁给我?”
薛元音却没立刻答应,这两码事一码归一码,她道:“那你靠什么娶我?”
章景暄缓缓地道:“喜欢,可以吗?”
薛元音看着他,道:“有多喜欢?”
章景暄牵起他的手,抚在自己心口处,胸腔里的心脏微微急促地跳动,在这种时刻,纵然是他也做不到和平时一样从容冷静,他低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薛元音心情极好地笑了两声,明亮的眸子弯了弯,像是愉悦地翘尾巴,道:“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呀?”
章景暄看着眼前的姑娘,每次到了兴头上就容易暴露本性,得寸进尺,他故作思忖,道:“让我想想,这件事……”微顿,他曲指敲了下她的脑袋,说:
“这是个秘密,还不能告诉你。”
薛元音嘁了一声,又挑剔地上下扫视他一遍,佯作思考道:
“章景暄,你有什么优势吗?家世,我不稀罕;考学,我名列前茅;才华,你我各有长处;除了一张脸能看,你还能靠什么娶我?区区喜爱能值多少钱?”
她这番怀疑的语气让章景暄微微淡了神色,他虽然看得出来不高兴,但没像往常那般同她冷嘲热讽,而是一字字地对她道:
“薛元音,你是真怀疑也好,假怀疑也罢,我不与你计较。但你要记清楚,我不会为了随便什么人就堵上一辈子的前途跪下来求情。”
薛元音没再挑剔,亦不再嬉笑。夜色千灯盈盈,明光晕染,她静静地看向他,眸底似乎也倒影了他的影子,她仿照他方才的语气,也一字字地道:
“章景暄,你若胆敢背叛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章景暄轻轻去勾她藏在裙摆间的手指,低声道:“我知道。”
薛元音伸出小手指,也慢慢勾住他的,像他以往做的那般插入他的指缝中,面上瞧着很是淡定,道:
“章景暄,你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我在宅院里种了好些花和树,待回到京城便是七月中下旬,届时你可以来我那里看看……”
她稍顿,竟然微微红了耳颊,轻轻地说:“我家的桑叶长大了,柿子红了,芙蓉花开了。”
亭阁里有个雕栏,能作扶手,亦能坐倚靠,章景暄攥住她的腰身,抱起来起来放在雕栏上,俯身去吻她的嘴唇。
薛元音连忙闭上眼,身后悬空,毫无安全感,她担心掉下去,紧紧攥着他的外袍前襟,他一只手臂撑在雕栏上,另一只手环在她腰身后面,将她箍在怀里。
这还是他回来后,她与他第一次动情投入地接吻,他探出舌来,灵活又肆意地侵占她的唇腔,勾着她的舌尖嬉戏玩闹,夏夜本就燥热,滚烫的气息在狭窄空气里点燃几分缠绵,身上出了薄汗,躁动而难耐,不知是谁的喘息混在一起,让人目眩神迷,理智一点点溃散。
衣带不知何时解开的,白嫩软肉被他握在掌间,几乎从指缝里溢出来,一道微风刮过,让薛元音几乎不着寸缕的身前打了个寒噤,章景暄倏然反应过来,蓦地撤了手,将她的衣襟给合拢。
他气息尚且不匀,却勉强找回一线理智,压下眸底几分欲念,将她的衣带系好,哑声道:“抱歉……”
薛元音摇了摇头,却也清醒几分,意识到方才两人险些在此做了什么,脸颊就是一阵滚烫。虽然亭阁没有人,但这也是野外,河流两岸的人群仍然熙攘,她的手竟然已经探向了他的……
她匆匆忙忙给章景暄把裤腰系好,玉革腰带扣紧,目光低垂时,难免瞥见那东西的状态,几乎是被烫着了似的挪开眼。怎么觉得,它似乎愈发的……
没等她念头落实,下一秒就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里,薛元音甫一回抱他,就被他衣料上的淡淡松木香给浸了满身,这味道她常闻,此刻却觉得头脑懵胀、心跳如擂,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掩饰着方才失态的紧张,打破安静道:
“我们、我们该回去了。”
章景暄微微沙哑地道:“走不了……再等一会儿。”
薛元音磕绊地说:“你、你还好吧?”
章景暄扯了下唇,虽然未答,身子却给了她答案。薛元音顿时闭嘴没再问了,他这会儿的状态各外蓬勃精神,她猜着他是点难受吧。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关系愈发亲密,他好像也愈发难以克制。那情潮一次比一次难捱,如今更是让他险些失了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得尽快成婚,才能名正言顺做那些颠鸾倒凤之事。
直到月上枝头,夜凉无声,千灯逐渐消失在夜空,行人逐渐走光了,章景暄才松开了她。方才他如此想,眼下也照实说了:
“我们尽快成婚,待回到京城,请长辈择个吉日定下,嫁衣无需你考虑,你只要同意,我便能将一切都筹办妥当。”
他嗓音清冽流淌而出,不疾不徐,低声平缓,却听得她耳廓发痒。她知晓章景暄私底下的说话措辞向来算不上中听,然而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当被他承认放在心尖上,她确实有些无力招架的。
这世间待她并不好。
但现在,她决定原谅它。
薛元音弯起眼眸,认真答应下来:“好呀。”-
马车离开洛阳,驶回京城的路上,除了过夜没再过多停留。天气炎热不宜游玩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太容易发生些擦枪走火的事情。
从洛阳离开的第二日,薛元音只是坐在章景暄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腿,突然见他往身上盖了条毛毯,薛元音微微一愣,电光火石间懂了什么,震惊道:“不是吧?你这就……”
章景暄额筋一跳,嗓音微哑地道:“闭嘴。”
薛元音大着胆子伸手触碰了一下,还真是她想的那样,因她也常常怀揣着某些念头,遂蠢蠢欲动想招惹他,好奇地问道:“是因为我摸你大腿吗?”
章景暄不想开口,不予答话。
薛元音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然。
当然,这剩余的七八日路程里,此类事情不止这一次。
有一次,章景暄忽然开口问道:“薛元音,我亦想问你个问题。若你背叛我呢?”
薛元音从没想过他会把这个问题还给她,一时凝噎,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要不你来当姘头勾引我?兴许我就抛下旁人,跟你回去了呢。”
章景暄显然不喜这个回答,淡淡地哂了一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次是几乎过了界限。
大约是离开洛阳的第四天,快要进京的当口,薛元音不知是自己气血旺盛还是氤氲之时,格外地渴望他,再加上前几次都是强行悬崖勒马,她憋出一身火气,于是在午膳喝了点小酒之后,回到马车上继续行驶,她便不再忍耐,攀在他身上,想要一次痛痛快快的。
章景暄不肯应下她,坚守那套婚后才能圆方的规矩,简直让薛元音气得牙痒痒,她不信邪,俯身去吃他的胸膛,她就不信他还忍得住。
谁知他再难受仍然忍住了,薛元音这才知晓他是真的耐心可佳,她拿他无法,于是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下个城池抵达后,她去杂书铺子里偷偷买了些粗糙劣质的避火图带上了马车,趁着他阖眼午睡,抿紧嘴唇,试探笨拙地把手伸到裙摆底下,偷偷试了试。
怎么感觉跟他弄的不一样呢……
她反复尝试,额头浸出一层薄汗,却不得要领,最终当然还是被章景暄给知道了,他大抵被气出几分真火气,把她偷买的避火图扔了,脸色微微泛青,一字字地问道:
“薛元音,你到底是喜爱我,还是喜爱我的身子?”
薛元音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不都一样吗?”
她自以为这个答案很安全,既照顾到了他,也照顾到了他的身子,一碗水端平,谁知道章景暄清俊面容上薄怒更显,像是忍无可忍,冷笑一声:
“行,既然你这么想要,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他把她压在马车的长凳上,掀撩开他的裙摆,指节用力地玩弄着那处隐秘的柔软。薛元音挣扎不得,隐隐感到痛意,气得险些与他吵起来,甚至委屈得要落下泪来。
这种事情明明是两人都享受快活,她偏生就不明白他怎么就非得守个死规矩,他守也就罢了,还不肯满足她,知晓她自己偷偷动手,更是脸色不好看。
她就不明白,为何心意想通了还要与他处处争吵!除了身子贴合,其他都堪称处处不合!这婚事当真能结吗?
章景暄眸色沉沉地盯着她,与她无声对峙了好一会,最终他不知想了什么,近乎无奈地败下阵来,虽然薄怒未消,但到底没再冷脸对着她。
“躺好。”
他语气不善,说罢,俯下身来,高挺鼻梁埋在她层层裙摆下,唇舌细致地抚揉起来。
直至潮浪堆叠,在她轻轻颤抖间,帮她送到高点。
一次罢,复来一次。
薛元音在停歇的当口,眼眸恢复几分清明,攥住她的头发,挣扎着起身,倔强地说:
“我、我要在上面!”
章景暄阻止了她翻身起来的动作,攥住她的手腕,重新俯下脸,弄乱了她仅剩的理智。
直到她双眸微微失去焦点,盯着马车上壁直喘气,他才坐回一边,在腰间搭了条薄毯,然后拿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口凉茶水。
薛元音缓缓恢复神智,摊在马车上,几乎一动也不想动。
章景暄的技巧愈发娴熟了,仅仅是两次浅表的尝弄,就让她感到愉悦的快活和事后的惫懒。她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理好裙摆坐了回去。
又想到方才他阻止她翻身上来的举动,薛元音低哼,道:
“有朝一日,我定要伏在你上面,狠狠压你一头!”
章景暄扯唇轻哂,弯身靠近她,男性滚热的气息拂来,逼得她微微后撤几寸。而他喉结轻滚,带着几分冷笑,微微哑声道:
“待到洞房花烛夜,我让你在上面,看看是谁先把谁操到哭。”
第93章 “他很大一个!”
马车里的日子是愈发难熬的,所幸离开洛阳的第九日,马车终于抵达京城。
如今已是七月中旬,伏暑天气烤得众人都蔫蔫儿的,整个京城显得死气沉沉。
但这样无波无澜的七月里,却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章家长公子居然订亲了!
像是油锅里滚进来一滴凉水,一直关注着章家动向,有意联姻的世家高门都懵了。
只见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采纳、问名、纳吉,繁琐流程迅速搞定,堪称雷厉风行、一气呵成,看得人叹为观止。
众人连女方是谁都不知晓,纷纷去打听,却都一无所获,章家长公子原来早已有了心上人,然而居然没人知晓那女子是谁!
居然瞒得这样好!他们被瞒得好苦!!!
此事也传入不少闺阁小娘子耳中,章景暄是京城贵女心中共同的白月光,一夜间多少芳心破碎。
待到八月中,纳征下聘这日,街巷家家户户都出来围观。
只见穿着喜服的脚夫敲锣打鼓地出了章府大门,抬满八十八台聘礼穿过京城大街小巷,最终拐进一处不起眼的巷道里,在那平平无奇的宅院门口停下来。
傧相打开长长礼单,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
“丝绢三百匹,黄金二百两,白银一千两,府邸田产地契六十张、绿松石、玛瑙、珍珠、翡玉共二十八台,紫檀桌椅一套,榉木雕花架子床具一套,朱漆木多宝阁一副,缠丝描金茶蛊一套,龙凤呈祥珐琅盘一对,玉犀梳篦、并蒂莲攒珠步摇、耳珰、璎珞、臂钏等头面首饰共八台,鸿雁一对,合欢、嘉禾、棉絮共二两,胭脂二两,茶叶八袋,果六色,茶花二十枝,酒二壶,马牛羊各两匹,婢女、小厮各八人……”
章家作为簪缨高门之首,底蕴丰厚,给的聘礼也是满规格,听着围观众人皆是惊叹咋舌。
章子墨、苏勉还有管柏一齐蹲在街巷一隅,章子墨尚被蒙在鼓里,见到聘礼去处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那是我哥在下聘吗?你瞧清楚那是谁家了吗?她要成我嫂子了?!她和我哥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关系的!”
苏勉平静地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或许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国子监的那场邂逅吗?”
唯有管柏震惊且懵然:“你们在说什么?”
……
薛元音在京城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族长辈,娘亲早逝,外戚嫁女给薛昶的时候本就是个贫穷门户,后来薛昶打出功勋,封侯在京城立足,跟外戚更是多年没什么来往。
因此她婚事便由当初的授学师父,也就是曾经的蒋博士,如今的蒋祭酒来担任主持议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在国子监时很得蒋祭酒的青睐,后来逢年过节也常走动,请蒋祭酒帮忙出面议亲的时候,蒋祭酒很爽快地同意了。
这会儿蒋祭酒出面,接下聘礼单子。
他名声清廉,德高望重,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一朝议亲,即将成婚,他最是乐见其成,不禁对面前的章承礼道:
“章景暄跟薛元音都是好孩子,待薛家丫头嫁去章家,你们可要好好待她。这孩子向来慧颖,心思敏锐,一路走来不容易……”
章承礼自然知晓这些道理,章家对于这门亲事亦是十分看重,颔首应下,道:
“祭酒大人放心。”
走完纳征下聘的流程,这门婚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经商议后婚期订在九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据说日子定得这么靠前,是章家嫡长孙的主意。
薛元音觉得纳罕,聘礼筹备得很快也就罢了,姑且算章家底蕴深厚。但章家到底是簪缨世族,不止京城有本家,京外还有一些偏远旁支,届时都会进京来赶赴章家嫡长孙的亲事喜宴,只两个月的备婚期,真的能行吗?
莫不是章家偷偷提前筹备了?但章家也没法未卜先知啊,怎么确定她一定会答应的?
不过薛元音现在见不到章景暄了,也没法去问个明白。她便等着看看,到时候婚事准备不及,章景暄怎么收场。
下聘的事情告一段落,薛元音便去应邀去见蒋祭酒,先前国子监要设立女子班的事情皇上已经同意了,正在寻找合适的女先生。
蒋祭酒特意邀她去国子监商讨女先生一事。
而京城里却已经因为章家给庆安侯之女下聘而议论翻天了。
大多数人的记忆还停留在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时候。
庆安侯,那是谁?那可是豫王的左膀右臂,是章家不死不休的对手!
虽说这两人曾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但后来他们闹掰了,成了京城一山不容二人的死对头,见面不是冷战就是吵架,最后拔刀相见,这根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此事讨论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是难以置信,陷入深深怀疑之中,而有心人已经联想到章景暄在两年多前进宫跪下求情的事情,以及金銮殿上那句清晰的“我心有主”,众人隐隐在这些事件中嗅出一些端倪。
章家嫡长孙有心上人的事情,也逐渐被人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其早有预兆。
前些日子章家突然开始备婚的动静瞒不过大家的眼睛,不少人猜到怕是这两人早已暗中修得正果了!
不禁扼腕叹息,是他们晚了一步!心痛啊!可惜啊!
……
薛元音特意去国子监见了蒋祭酒。
蒋祭酒与她仔细说明了寻她过来的目的,主要为了国子监近日开设的女子班一事,目前能担任女先生的人并不多,虽然她尚且年轻,但考绩向来头筹,完全能够胜任,便想邀请她来当女子班的女先生。
当然主讲博士还是由蒋祭酒担任,她先跟着蒋祭酒做个教习,待攒几年资历,若她愿意继续留在国子监,再提拔她为女子班的博士。女子班主要收一些豆蔻年华至及笄年龄的小姑娘,而她到时候已至双十年华,年长那些小姑娘半轮,做女先生绰绰有余。
薛元音没想到蒋博士会把这样的担子交给自己,但转念一想,除了自己,京城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更能胜任这个位子,遂欣然同意。
待商讨妥当细节,蒋祭酒让她成婚后来国子监上任,这件事便定下了。
除了女先生的事情,薛元音便没其他事情可做了,她摘了宅院里的柿子,做成柿子饼,送去邻里一些,然后就在家里备婚。
这种事情通常应该由长辈操持,她没有女性长辈,遇到这种事情一头懵,但章家仿佛知晓她的情况,从宫里借来两个年长的女史及时送了过来,薛元音一下子轻松很多。
薛元音给薛昶写了封信,待大婚前,这封信便能递给他。
他定然是没办法回来的,但薛元音也不想见到他扫自己的兴,此番做法纯粹是尽女子义务,告知他一声罢了。
备婚事宜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拂珠跟着女史一起忙活,把一切繁琐活计都给包揽了。
薛元音一时清闲下来,趁此时间进了一趟宫,将名牒记在了国子监典籍簿上,把女先生的事情给办妥了。国子监归属天子管辖,典籍簿是收录在皇宫藏书阁的。
期间陆陆续续有人送上新婚贺礼过来,贺礼的东西五花八门,远在老宅的高嵩霖也听说了她要成婚,竟然送来一套《周易》当贺礼,简直其心可诛,活像在嘲讽她背信弃义。
薛元音当场把它拿去垫桌脚了。
终于伏暑过去,京城进入秋高气爽的九月,距离婚期仅剩半个月,备婚已经妥当,章府也把她的嫁衣送了过来。
嫁衣是极漂亮的,红绸绿襟,交衽领口,织锦描金,裙摆上绣了栩栩如生的凰尾。
但薛元音看到嫁衣第一眼就觉得风格很眼熟,并非是曾经在哪个新嫁娘身上见过,而是举京都没见过同一样式的嫁衣,但裙摆上的图案实在画得太好,不像绣娘的功底。这炉火纯青的画功,更像是出自某人之手。
薛元音试了试,嫁衣合身,没有丝毫需要改动的地方。她又脱了下来,对着这华美嫁衣若有所思。
难不成这是章景暄画的嫁衣图?
他何时给她设计的嫁衣?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薛元音闷在屋里思索半晌无所获,只好把嫁衣收了起来,等改天再问他。
她前脚才把嫁衣收好,后脚宁嫣公主就神神秘秘地上门拜访,面颊上带着几分娇羞的红晕,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
“你是不是快大婚了?我订了昌隆楼的天字号房,给你带了好东西!你快快随我来吧!”
薛元音略带狐疑地看她,直觉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拗不过宁嫣公主热情,她犹豫一瞬,道:
“按理来说我近日不能再出门,要待在家里备婚。”
宁嫣公主一张美艳小脸上充满震惊:“原来你还在乎世俗礼教?”
薛元音:“……”
也是,她何时在乎过这些。
于是两人悄悄出门,坐上马车,低调地来到昌隆楼天字号房,宁嫣公主神神秘秘地关上门,插上门闩,然后坐在对面,眼神带着某种莫名意味,低声道:
“我跟你说个事儿,在你离京的这一个月里,我与我家圣僧……”
薛元音好奇地接话:“你们在一起了?他还俗了?”
“不是。”宁嫣公主带着几分娇羞和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们……颠倒鸾凤了。”
薛元音:?
她本想说还以为自己足够惊世骇俗了,没想到宁嫣公主也不逞多让,怪不得她俩能玩一起去。旋即又想到,虽然老皇帝还在缠绵病榻,尚未薨逝,但如今登基的乃她皇兄,她已经是尊贵的长公主,想睡个男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自然也不受规矩管束。
宁嫣公主正憋着兴奋劲儿想跟人分享,正好面前有个现成的,她兴冲冲地道:
“你不是刚好要成婚了吗?成婚总要圆房吧!你家里也没个女性长辈,正好我虚长你两岁,勉强可以做你姐姐。作为当姐姐的,我自然要在你出嫁前教你一二,以免你跟你家章公子大婚圆房时出了丑态,两眼一抹瞎。”
话罢,她从前襟里掏出两本册子,册子看着普通,绘着市井封面,封名写着《格物集》,瞧着很是高深。
薛元音莫名有种预感,故作镇定地端起一盏茶水,抿一口压压惊。
只见宁嫣公主把第二本放在旁边,拿来第一本放在两人面前,册子里两个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一闪而过。她一边翻开一边道:
“我跟你讲,男女床笫之欢,不体验不知道,一体验才知竟是如此快乐之事。萧郎瞧着古板清瘦,没想到脱了亵裤一看丁呤咣啷的一大串……”
“等等等等!”
薛元音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咳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道,“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再细讲了!你自个儿知道就行了。”
“这种事情也很重要呀。”
宁嫣公主有点不满薛元音这种态度,强行把她拉近过来,语气颇为认真,简直苦口婆心:“男子那方面的大小是非常重要的!太小的无法将你送到高点,你可千万要记得提前检查一下,若他太小了,咱还能及时悔婚……”
薛元音耳廓都被她说得微微发烫,试图打断道:“我觉得……”
宁嫣公主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兴冲冲把册子摊开放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地道:
“这些姿势,你可要好好看看,圆房要用到的!按照我的经验来讲,男上女下谓之龙翻,此乃女子最省劲的姿势。但不如同样姿势的猿搏,因为此可以将女子双股扛于肩上。亦有女子主导,唤作观音坐莲,但我觉得太累,很需要一定技巧。不过我最喜爱的还是虎步,纳入至深,伐动起来简直如坠云端,逍遥至极!”
“你最喜欢虎步?”
薛元音不免有些惊讶,虎步不就是那次牢狱里章景暄失控夺了她,中途想换没换成的那个姿势吗?女子趴跪、首胸低伏什么的,简直太羞耻了,她当即就拒绝了。
薛元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我最畏惧这个了,而你竟然最偏爱虎步。”
宁嫣公主脸颊微红地说:“对呀,萧郎一手就能掐住我的腰,将我掌掴,有时候还喜欢将轻轻的巴掌落在我身后……”
薛元音:“……”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宁嫣!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样的禁欲圣僧!属实让她开了眼了。
薛元音费了一番功夫才接受这种情趣,心情复杂地道:“那你就任由你家圣僧这么做吗?”
宁嫣公主闻言脸蛋更红了,像是要被烤熟,大抵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我都把腰塌下来迎合他……”
薛元音:“……”
她无言好半晌,憋出一句:“你们玩得真花啊。”
“这有什么?咱们做女子的,万万不能因为不好意思就一味迎合男子,委屈了自己。我给你看看还有更好的!”
宁嫣公主丢下这个入门十八册,换成另一本翻开,找到其中折上角的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戴着金链的赤身男子,金细细金链从他脖颈间绕过,交叉在胸膛之前,然后蜿蜒至腹脐,从胯骨分开绕至腰后,最后在底下物件上绕成一个金色小圈。
她介绍道:“此物唤作体链,有男子款亦有女子款,我给萧郎戴上,作为上位者管教他,他纵然古板又规矩,亦不敢反抗一句,只能乖乖听从我,尽心尽力穿戴上体链伺候我快活。”
稍顿,她想了想,捂着脸羞怯地说:“当然了,我也很配合他。”
薛元音:“……”
她沉默一会,面不改色地道:“要不这样,宁嫣,你先将它借与我,待过了洞房花烛夜,我再将它还你。”
宁嫣很是慷慨地答应了,又补充道:“我是看你与我关系好,我才将这种宝贝借你的。若换成别人,我定然不会与她分享这种私事。”
薛元音诚恳地道谢:“叫我眼界开阔许多,对我大有裨益。”
她近日收获良多,准备打道回家,临走前,才刚把门闩打开,宁嫣公主想到了什么,挡住微微打开的门缝前,殷殷地嘱咐道:
“元音,你圆房时千万记得提前看一眼。”
门扉外面的走道上传来脚步声,大抵是有人来隔壁雅间用膳,两人一前一后正在走近。
宁嫣公主压低嗓子,把余下的话说完:“太小了可不行,长得再俊俏咱也不能将就。”
此时走道上,身穿鸦绀色鹤纹锦袍的挺拔身形刚好走到隔壁雅间的门外,章景暄甫从府邸来到昌隆楼,皇上今日特意微服出宫给他新婚祝贺,他单独来给皇上订个天字号房。
身后太监送他到地方,作揖道:“皇上半个时辰后就来,章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章景暄颔首,目送太监离开,转身步入雅间,倏然,脚步停下,抬眸看向隔壁微微打开的一条门缝。
那里露出一个女子的手,白皙纤细,他在马车里握在掌中把玩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因此立即猜出这雅间里的人是谁。
章景暄转身折返出来,迈步走向隔壁雅间。
此时此刻,雅间里的薛元音对此一无所知,听了宁嫣公主一直在念叨“检查他小不小”的问题,面颊微红,忍不住出声道:
“你不用担心,我私下里见过,他很大一个!”
这时间,门扉忽然被人敲开,薛元音猛地扭头看去,就见章景暄在门外,眼眸温和而平静。
两厢对视,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见他缓缓地道:
“我们如是有缘,竟能在此相遇,不知……你们在讨论何事?”
第94章 她明媚,坦荡,勇敢无畏。……
薛元音僵硬地站在门边,拿着册子的右手背在身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她完了。
跟好姐妹讨论男人大不大,结果被抓着正着,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吗?他听到了多少?
她洞房那晚不会被做死吧?!
薛元音不动声色地把册子在背后揣进袖口,又往里塞深了些,确认袖口足以遮挡才把手拿到前面来,章景暄好似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客气而疏离地跟躲在角落一脸心虚的宁嫣公主行了个揖礼,旋即攥住她的手,说:
“跟我出来一趟。”
薛元音微松口气,幸亏他没攥手腕,否则就发现她藏的不堪入目的册子了,旋即又有点心虚,假装一脸淡定道:
“你怎么也来昌隆楼了?我们这段时间不宜见面,我这就回去了,待下回见面再详聊。”
话罢她绕过章景暄就打算离开,谁知他径直攥着她往外走去,道:
“无碍,这段时日对卿甚是想念,我不在乎不宜见面。”
薛元音踉跄了一下,被他强行拉出雅间,走前回头给宁嫣公主投去眼神,谁知道她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缩在角落很是心虚。
她认命地跟着章景暄出了昌隆楼,来到旁边人迹罕至的胡同里。
章景暄站在胡同口,挡住她出去的路,俯下眼神看向她,神色瞧着很是平静。
薛元音赶在他开口之前,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与宁嫣公主出来小聚,随便聊了些姑娘之间的体己话,你勿要多想。”
谁知章景暄似笑似不笑地道:“拿来。”
薛元音装傻:“什么?”
章景暄道:“你袖口里塞的东西。”
薛元音很不想承认,但他显然已经发现,不过这种东西给他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她怀着某种微妙的心情,把袖口里的册子掏出来给他。
章景暄接过来没有翻开,而是道:“你回去吧。”
薛元音欸了一声:“你不打开看看吗?”
章景暄平静地道:“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回去叫怀舟处理了。”
薛元音理亏在先,谁让她跟好姐妹议论男人大不大,败坏他的名声,她想阻止,但没有与他争辩的底气,最后挣扎着道:
“其实你回去看看再扔也行……”
回头给宁嫣公主道歉吧,册子丢了给她补偿个别的。
章景暄没再说话,而是招来自家马车,命车夫将她送回去。
薛元音登上马车,一步三回头地被载着送走。
直到马车走远了,章景暄才面色平静地翻开手里的册子,那是一页折角的,似乎翻看它的人很是喜欢,他看向那赤身男子身上戴着的细细金色体链,只见身上重点部位都被金色细链欲衬托得欲说还休,瞧着格外……浪荡下流。
他捏着册子,目光若有所思地凝在这金色细链上,良久后,眉头轻轻一挑-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章府开始往京城各大世家发请帖,大婚日子近在眼前。
前阵子八月二十七是孔先师的寿诞祭祝日,国子监举行了祭祝大典,广邀国子监曾经的学子们去赴会,但薛元音忙于备婚,没来得及去,缺席了庆祝典礼。
祭祝庆典持续了二十日,在九月十七结束,正好赶在成婚的前一日。薛元音先前答应过要去一趟,便换上玉色青绢缘的襕衫,与曾经的率性班同窗一起去参加闭典仪式。
章景暄也曾在率性堂,故而也受邀赶赴闭典仪式。
薛元音难得回国子监故地重游,出发前特意扎了丸子髻,因为刻意扮了男子装扮,瞧着没什么姑娘气,但去国子监本身就不能太娇俏了,她反倒很满意。
因着有光明正大的由头,章景暄坐马车来接她同去,薛元音本想拒绝,但怎料马车正好坏了,她便上了章家的马车。
章景暄正坐马车里看八月二十七日当天的寿诞祝辞,听到她登车的动静,抬眸看过来,视线顿了几秒,道:
“怎么这副打扮?”
薛元音正因上次被他抓包偷看册子的事情而忐忑,低调地坐在他对面,闻言愣了一秒,道:“怎么了?”
章景暄目光在她面容上睃巡了下,道:“又扮成了男子模样?”他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用了脂粉,容貌变得很少年气,不像个姑娘。
薛元音原本还在疑惑怎么了,见他如此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坐在他旁边,故意倾身凑近,他果然稍稍后撤,没让她亲到。她笑容扩大,道:
“怎么扮成少年就不能亲你了?”
章景暄放下祝辞,抬手抵住她的额头,微微无奈道:“我不适应与少年模样的你如此亲近。”
顿了下,他难得坦诚,说:“感觉像是某些龙阳怪癖。”
薛元音瞧他如此别扭神色,反倒来了兴致,某种恶劣心思顿起,她故意说:
“可我想亲你,怎么办?”
章景暄直接摁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道:“换回去再亲。”
薛元音发现了男子装扮逗弄他格外有意思,时不时去戳弄一下,把章景暄弄得好像有些无语,眼见他神色变得危险起来,她思及明日大婚,不敢再故意戏弄他,赶忙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很快到了国子监,薛元音走下马车,看到国子监里学子们人来人往。
前头站着一溜烟的人,苏勉和管柏在里头,高嵩霖居然也来京城了,见到她时招了招手,喊她过去。
身后忽然传到一道喊声,薛元音回头,看到章景暄坐在马车里,尚未下车,正抬眸看着她,平静地说:
“等会你同我一起进去,反正你我已经是未婚夫妻,无需再避嫌。”
薛元音想象了下她跟章景暄一起在国子监进出的场面,不知会引来多少注目礼,再看前头等着她的高嵩霖等人,顿感心虚,连忙拒绝:
“还是别了吧,我觉得不太好……要不这样,等会我们两个装作不熟,等闭典仪式结束,我再偷偷去寻你。”
章景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慢地道:“你要在这里与我搞偷情?”
他直接戳穿她:“为何怕被曾经的同窗看见?有何不好意思的?”
薛元音难得没他坦荡,要知道她曾经与他有多么针尖对麦芒……害怕他再继续说服她,她将他的提议拒绝后赶忙跑远了。等跟高嵩霖几人会和,她催促起来:
“走呀!赶紧走呀!还在等什么?”
“闭典仪式还有好一会儿,你怎么跟催命一样!”
高嵩霖嘟囔一句,但也没在意,他跟她近三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讲,手臂往她肩膀上一勾就开始涛涛不绝地叙旧,薛元音担心被章景暄看见,连忙把他的手臂拍开,拉着他一步跨三步远,逃离了国子监大门前的广场。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后,章景暄目光微微幽深地看着前面的方向,直到身后再次驶来一辆章家马车,章子墨下车过来,唤他进去:
“堂兄,你不是跟薛元音一起来的吗?怎么就你一个?”
章景暄收敛眼底的神色,好一会才淡淡道:“走吧。”
……
闭典仪式在辟雍殿举行,薛元音不好意思跟章景暄站在一起,就全程听高嵩霖感慨他的怀才不遇。
等到仪式结束,其他学子都纷纷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切磋学问,高嵩霖也总算讲完了他的废话,跟她一起出了辟雍殿,羡慕地说:
“你居然成了女子堂的女先生!你知道国子监的所有先生都会被记载在典籍簿上吗?那典籍簿可是要拿给朝廷史官的!换句话说,你的名字会被载入青笔史书!”
薛元音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段时日频频有人登门给她送新婚贺礼,本以为是沾了章家的光,这才知晓原来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轻抬了抬下巴,道:“怎么,你羡慕啦?”
高嵩霖诚实地点头,开始琢磨起来,狐疑地看着她:
“你实话告诉我,你莫不是靠着章家拿下的这个女先生?眼下你也算在京城立足了,是靠着章景暄吗?”
薛元音轻哼,收敛了大大咧咧的神色,认真地说:“当然不是,能当女先生,是靠着我自己。”
身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同窗走来,若有若无的目光投来,打量着薛元音这个近日被京城议论的主人公。
薛元音察觉到了这些目光,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不知章景暄怎么样了,不会生她的气吧……她愈发忐忑,转身欲走,迎面碰上章子墨。
只见他纠结几秒,喊住了她,道:“薛元音,你是不是要跟我哥成婚了?”
周遭目光顿时望过来,这个话题,他们也关注很久了。
这两人怎么会成婚的!简直无法想象!他们真的不是因为仇怨而成婚的吗?!
薛元音一下子成了焦点中心,但她顾不得这些,她探头往章子墨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章景暄的人影,松了口气,旋即轻抬下巴,道:
“是啊,我要和你兄长成婚了。”
章子墨神色复杂地说:“好吧,祝你和我哥新婚顺遂。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章家并非普通门第,虽然我看起来不太着调……但这不重要,章家到底是高门显贵,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被别人代替了?”
薛元音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倒扬了扬眉,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怕,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她拖长了声腔,在他的目光中,半开玩笑地道:“我独一无二。”
章子墨顿觉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感到有些无语:“你耍我啊?”
薛元音不禁笑出了声,她没再继续解释,但她心里清楚,她并不害怕,也没在开玩笑。
这场婚事,她从来没想仰望他,也没想让他仰望她;恰如他很认真,她亦认真。
薛元音正想问章子墨有没有看到章景暄,没想到章景暄就从辟雍殿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径直走过来。
周遭学子们谈话声顿时安静了,余光偷偷瞥过来。
薛元音硬着头皮没躲,看着章景暄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站在她身侧,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很是亲近自然,道:
“回去吗?”
周遭传来隐约的吸气声,然后开始响起低低的起哄声音。
薛元音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她偷偷瞄一眼他的神色,似乎……很平静?但莫不是暴风雨的前兆吧?
思及他没打招呼就走过来,她无端心虚,看来他确实是生气了。
薛元音故作平静,用对待同窗的语气说:“好,正好顺路。”
谁料章景暄淡淡地道:“我与你住两个方向,我特意来接我的未婚妻,喊未婚妻一起回去,顺什么路?”
薛元音:“……”
她的脸颊温度骤升,感到自己要被周遭的灼灼目光给烤熟了。尤其是苏勉、管柏和高嵩霖站在一块投来的目光,活像她是个叛徒,背叛了他们小团体。
她张了张口,试图狡辩,却头一次觉得词穷,想不出最妥当的借口。
章景暄就是故意的!
不就是没跟他一起进来吗?他竟然故意这般报复她!
高嵩霖没忍住说:“薛元音,你们就一起走吧,反正你们明日成婚,整个京城乃至我都知道了!你也别再跟你的未婚夫装作不熟悉了。”
薛元音:“……”
她站在原地,僵硬地哦了声,心里把他骂了一遍。
章景暄牵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离了辟雍殿的范畴,待到来到学堂附近,因为近日孔先师祝寿,学堂无人,周遭安静下,薛元音才满脸发烫地甩开他的手:
“你、你怎么方才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如此亲昵!你明明知晓我们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关系!”
“青梅竹马,情谊笃厚,未婚夫妻,天定良缘。”
章景暄说罢,身形逼近,将她堵在学堂拐角的廊柱上,垂眸道:“我们还能是什么别的关系?”
薛元音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略感底气不足:“虽说如此……”
她被他身形堵住,四处无路可退,有点不自在,道:“我们不是回去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章景暄语气没什么波澜,道:“他们方才都在猜测你我到底是因为情谊才结亲,还是因为仇怨太大才结亲……”
他说罢,抬眸瞥了眼前方,那是几个聚在一起的人影,正是方才与她说过话的同窗,包括高嵩霖几人。他们往国子监大门走去,而外出的必经之路就在这个学堂附近。
距离此处,摸约还有几十步远……
章景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垂下眼来,看见她被堵得无话可反驳,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道:
“你方才跟高嵩霖那般亲近,让我好生不高兴。”
薛元音没话可说了,她总是心虚被旁人看见她与章景暄关系,却没想到章景暄竟然因为这个吃味……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道:
“那你想怎么办?”
章景暄的指腹慢慢挪到她的下颌处,她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全然没察觉身后的脚步声,他垂眸,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听着那几道脚步声,近了,还差几步就能看见他们,三步,两步,一步……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偏了下头,微微阖眼,吻在她嘴唇上。
薛元音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这可是国子监,书香重点,规矩颇多,他竟然直接……但他把她掐得尤紧,她根本挣扎不脱,呜呜了两声,慢慢放弃了,抬手勾在他脖颈上,仰头承受着他的吻。
隐约察觉身后好似有什么动静,但她仔细去听,那动静又突然停下了,她刚想着要不要回头看看,章景暄另一手就摁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弹,薛元音的注意力又被他夺走。
他这回吻得相当投入,气息滚烫,呼吸声渐渐重了,她被吻得心猿意马,渐渐松下心防,也投入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薛元音才被他松开,有点气喘吁吁。
大抵是看出来她不好意思,章景暄难得宽和,让她先出门,他等会再去马车上寻她。
薛元音求之不得,心想他忽然这么好心,露出笑意来,道“那我去马车等你。”
旋即便步履轻快地离开。
待她走远,后头躲在墙后的一排人的脑袋冒出来,回想方才那缠绵接吻的一幕,简直让他们都觉得脸红心跳,没眼直视。
幸亏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但就算说出去,想必也无所谓,反证明日就大婚了。
高嵩霖愤怒又哀怨地道:“到底是谁说他们因仇结亲,简直害我!那些人还在猜测他们喜不喜欢,那眼神都拉丝了,这能叫不喜欢?!”
苏勉道:“我就说他们早有奸情,你赌输了,明日记得把五十两赌银送我府上来。”
章子墨不想说话。别以为他没看见堂兄那抹瞥过来的眼神,堂兄故意等着他们过来接吻!
这还是他那个温和谦谦如君子的堂兄?这简直衣冠禽兽!
孔先师的闭典仪式乃京城最隆重的大事,带领一个京畿府兵小队在国子监巡逻的宁褚经过此地,抱臂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他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闻言凉凉道:
“知道那是什么吗?发情的公狗圈地盘也是这副做派。”
前面几人扭头看他,高嵩霖道:“不愧是宁公子,还是你说话最直接。”
也最难听。
章景暄理了理领口和袖摆,闻言掀眸望来,像是刚发现这些人,眉目温和,颔首作礼。
对于方才的话,他也是听到了,但没打算纠正。若是褪下衣冠,在对她的占有欲上,他大概确实更愿做些胜似禽兽的行径。
尤其是她跟她那些同窗关系实在太亲密,他三年前便发现了。
故而今日所为,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其背后缘由已不可深究。
……
待大家零零散散地散了,章景暄行至国子监门口,等着怀舟过来。
半个月前,他绘了一些图纸,暗地命怀舟去多宝铺打造了些东西。
章子墨与他道别,先行回府,上车前又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会,又愧疚地走过来道:
“堂兄,我为我先前对于她的偏见而道歉。其实她也挺好的,跟您珠联璧合,很是般配……祝愿堂兄明日新婚快乐。”
章子墨走了,章景暄抬眸看向远处的马车。
明日就是他与她新婚的日子,他们一路走来并不易,经历诸多风雨,幸能开花落果。
他要娶她的决定,并不会为旁人改变分毫。
大家都在惊讶他与她忽然的成婚,却没人觉得他们不合适,或是谁配不上谁。
大家都在说,他们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她明媚,坦荡,勇敢无畏。自小到大,不曾被风霜侵袭而打败过。
她很好,他一直都知道。
他其实虚伪,矜傲,脾气也并非温润谦和,披上一层皮囊变成了人人称颂的章家嫡长孙。他真实性情,远远不是外人所见到的模样。
而他这些缺陷,唯有她知道。
他与她,就该天生一对。
远处怀舟匆匆赶来,章景暄收回思绪,道:“东西取来了吗?”
怀舟将匣子递给他,道:“公子,都在这里了。”
章景暄颔首,接过匣子,揣于袖摆中,迈步走向马车。
……
薛元音等了好半晌,无聊得都快睡着了,终于等到章景暄登上马车。
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话罢,思及明日的日子,她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过了今夜,明日就快到来了。她忽觉有几分紧张,心脏咚咚得跳,道:
“章景暄,我们就要成婚了。”
章景暄将她送回宅院,道:“嗯,我们明日要成婚了。”
稍顿,他目光微微带着深意看向她,嗓音缓慢地道:
“俏俏,我们明晚见。”
第95章 她和他,是正缘。
次日一早,两名女史和章家送来的喜婆、仆从们开始紧张地为成亲做准备了。
她出嫁并非在自己的宅子。户籍出身薛家是更改不了的,她要回到偌大萧条的薛府出嫁。
本来喜仆们和两位女史昨晚就回薛府准备得差不多,将府邸上下清扫一遍,闺房里装扮得红艳艳,喜气洋洋的,但薛元音晚上睡觉实在是不太规矩,次日醒来整张床榻都不太能看,甚至鸳鸯戏水的锦被都被踢下了床。
无奈之下,喜婆子又进来重新收拾,薛元音也不好意思赖床,起来后没骨头地窝在软榻上打哈欠。
直到薛元音被摁在铜镜前,拂珠将一方冷水帕子扑在她脸上,她被冰得一个哆嗦,终于清醒过来。
拂珠见她终于睁眼,道:“姑娘,您终于清醒了?今日是您成亲,您不会忘了吧!”
薛元音自然没忘,在喜婆给她净面、挽发的空档里,她慢慢回想起来昨晚自己干了什么。
罪魁祸首是宁嫣,她在天黑后居然偷偷来了一趟,并且不空手来,带着她压箱底的画册来寻她,道:
“我们白日没说完,我回宫后思来想去觉得不行,遂寻了个非常详细的画册,乃我压箱底的好宝贝。怕你明日没空,趁着今夜,你尽快学习一下。”
薛元音本想推托,因为她曾经在兄长的书房偷看过一些小画册,当时大为震撼,那些知识也深深印在了脑子里,并非全然不懂。
但奈何宁嫣公主动作麻利,已经把画册翻开递到她眼前,薛元音看到这上面栩栩如生的姿势,顿时目光就转不动了。
不得不说,还是很刺激的。
思及明晚就是洞房花烛夜,她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薛元音接过画册,心想,那就勉强看一看吧。
她翻开画册,听着宁嫣公主给她介绍:
“不知你喜欢哪种?洞房花烛夜自然要多玩点花样,你瞧瞧颠鸾倒凤你喜不喜欢?你们首尾相接,很是有一番意趣……只不过你们得提前沐浴干净,我觉着男子的那处味道不太好吃……”
薛元音把画册乱七八糟的姿势一页页翻过去,纵然自以为胸有见识,眼下也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这画册确实是压箱底,叫她大开眼界,册子上画的姿势不像是同房,更像是在搏斗,没点身体锻炼基础恐怕都完不成如此高超难度的动作。
薛元音轻咳一声,对宁嫣小声说:“这些画册上男子的腹肌还挺不错的。”
宁嫣像是遇到知音一般,点头如捣蒜,道:“阳根也好大一只!萧郎虽可观,但也没这般雄伟。到底当真有男子是这般尺寸,还是册子画得夸张了?”
薛元音急忙捂住她的嘴,同时又朝着宁嫣公主说的那处看了一眼。确实很大,而且画得栩栩如生……但是章景暄的似乎也很大?
不过,画册上的跟章景暄的似乎不太一样。跟画册比,他的似乎稍显凶悍。
也不知他那般斯文皮囊下怎么长了那般貌丑的东西……
喜婆一声呼唤将薛元音喊回神,她清醒过来,听见喜婆说头发已经挽好,叫她先用点午膳,用罢得赶紧穿嫁衣、补妆、佩戴首饰。
薛元音照了照铜镜,这章家派来的喜婆的挽发手艺当真精巧,特别趁她。薛元音匆匆用了几口午膳,吃了些垫肚子的饱食,午膳后她换上嫁衣,脸庞被照出一片殷红的明艳,但她没空欣赏,又被摁下来补妆。
漏刻一点点流逝,妆面渐渐描摹周全,满头珠翠戴在乌发鬓发上,红嫁衣映照出新嫁娘明媚灵动的一张鹅蛋脸,大抵是薛元音平时压根儿没用过胭脂水粉,乍然隆重打扮的模样让屋里的人都愣了几秒。
喜婆看见时也不禁怔了怔,旋即笑道:
“薛姑娘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平日里怎么不见姑娘认真打扮过自己?”
这话里的语气饱含惋惜,好像她平时多糟蹋自己的脸似的。
薛元音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实有些认不出来了,怎么看怎么娇妍,这当真是她吗?她倔强地不肯承认是自己手艺差劲,夸赞嬷嬷道:“是您手艺好。”
薛府外面的街巷上响起唢呐吹拉的声音,恭迎贺喜渐渐多了起来,也隐隐约约传进厢房里。
薛元音这才慢慢有了她终于要成亲的实感,真是想不到,她居然会跟章景暄成亲。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怕是婚后更方便吵架了吧?
她瞥一眼漏刻,吉时快到了。
喜婆拿来了红盖头放在一边,等着吉时到来给她盖上。
薛元音终于慢慢紧张起来,不是紧张成亲,而是她想到——今夜就是洞房花烛了,她却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姿势才能让章景暄心服口服地拜倒在她裙下。
先前她在国子监输给他的那些课业,今夜她一定要他在洞房花烛夜统统都还回来!这一日总是到来了,她定然要压他一头!
薛元音掌心合拢放在绣有凰尾的裙摆上,脚尖不停点着地面,脑海里紧张地模拟着今夜会发生的场面,以及她要用什么姿势。
正好他踹她屁股那一脚还没还回来,她一定要妥善利用这个把柄,好好思量一番到时候该对他提什么要求。
这场床笫之间的斗争,她定要赢下来!
天光渐暗,忽闻外头一声锣鼓敲响,伴随一声高喊:“吉时到——”
喜婆将红盖头盖在薛元音头顶上,薛元音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她凝神细听,听到外界街巷上有马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敲锣打鼓,应当是章家来结亲了。
与她曾经亲近的国子监同窗们、旁边邻里、还有薛家从前交好的一些世家们的小辈都来帮她拦亲,堵在院门处熙熙攘攘一堆人,薛元音耳力好,听到独属于章景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走到院子前,遇上堵在路上的高嵩霖他们三个。
这三人昨日商量好要一展身手考校章景暄的功课,今日乃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嵩霖拿他精心筹备的诗词考校章景暄,自信满满,但对于章景暄来说不过是多思量一会的事情。
待章景暄淡然从容地解答出来,周遭不禁响起喝彩声,然后便是小孩儿抢喜钱的声音。这是京城高门世家惯来的传统,新郎接亲,砸钱开路。
薛元音有点紧张起来。
等会她要与他回章家,睡他的床榻,不知章景暄穿婚服是什么模样……但这不重要,婚服定然很难脱,今晚一定得想法子叫他主动脱,不能暴露她不懂脱衣的事实。
外头的动静停在院子门口,薛元音被喜婆带着站起身来,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薛羿死了,没人背着她出嫁,薛元音便由喜婆带路,两侧由女史扶着,一步步跨过门槛,走出屋子,外头已经临近黄昏,婚嫁又叫昏嫁,没想到被薛昶要求招婿生子的她,有朝一日竟然能得偿所愿地嫁给心上人。
薛元音眼前殷红晃动,一步步迈向院子大门,那里是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一道人影静静矗立着等待她。
她有点恍惚地想,那些做家族承嗣者的日子恍若隔世,表面看似风光,却实在太孤独了,旁人习以为常的日子,却是她拥有不了的东西。
她日复一日被困在空荡荡的薛府里,曾以为,她这辈子都要为家族权利而牺牲了。
然而没想到,待她走出了薛家,她拥有了自己的宅子,如今成了她的嫁妆封在箱底;拥有了校尉的职衔,还是皇上亲封的;还成了未来国子监女子班的先生,被皇宫史官记载在典籍簿上。
塞翁失马,柳暗花明,她即将走出这栋府邸,拨开雾障,窥见前路遍是云鸟与水鱼,台阶往上跃过小山一重又一重。
薛元音走到院子门口,从盖头底下看到身侧递来一只手,白皙如玉,骨节修长,她稳稳地握住了他。
章景暄独有的温和潺潺的嗓音微微压低,问道:“准备好了?”
薛元音轻轻嗯了声。
他嗓音带着几分清朗笑意,道:“那我们走了?”
唢呐锣鼓喧天而响,炮竹烟花在耳畔齐鸣,他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薛元音在红盖头底下用力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她与他一起迈向薛府外面的停着的喜轿,踏出枯败荒寂的庭院,听到前方人群笑着恭贺,心想,章景暄这辈子说得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在清奚镇小木屋外卜算出一个平平无奇的“随卦”。
古有蛮蛮,一翼一目,相得乃飞。正如筹卦之言,她和他,是正缘。
第96章 “洞房花烛夜,你在上。”……
九月十八,风和日丽,宜嫁娶。
暮色四合,红街十里,锣鼓喧天,迎亲的喜轿从薛府出发,绕过京城大半圈后在章府大门前停下,后面跟着一辆辆满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绵延十里。
喜婆想扶她下来,这时旁侧身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臂穿着红色的婚服,薛元音借着章景暄的力道下了马车。
章家门口居然连任何繁琐缛节都没有,跨火盆和踩瓦片都没有,大门敞开,径直往里一路通畅。
大抵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章景暄在她身侧,隔着红帕低声解释道:
“是我父亲母亲的意思。他们说,并非章家娶你,或是你嫁进来,而是我与你成亲,两人结为连理,故而去掉了那些规矩。”
一路由喜婆引着进府邸,薛元音竟然感到久违的熟悉,章府还是跟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待走入正堂,隐约窥见上首的福寿椅坐着章承礼和章夫人。
薛元音已经足有数年没见过章夫人了,很是想念她,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傧相念完冗杂的贺辞,便高喊拜堂。
待天地、高堂和对拜结束后,傧相一句“入洞房”让正堂外头顿时热闹起来。
薛元音眼前一晃,章景暄便把她打横抱起,一路在周遭闹哄哄的声音之中走到瞻云院,将她放在红彤彤的床榻边,坐在鸳鸯交颈的锦被上。
撒帐喜婆一边念词一边抛洒枣子、栗子、铜钱和花生,薛元音盖着红盖头瞧不见外头的景象,但也能听见热闹,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了一把枣子塞进袖摆里。
等会待迎宾结束后才是真正斗争的开始,她可得保持好体力,以最好的状态与他一决胜负,哦不对,与他圆房。
交卺酒搁在石榴缠枝花纹的托盘上,喜婆让新人喝交卺酒,寓意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两人喝完酒,章景暄拿长杆挑开薛元音的喜帕。
她穿着他一笔一画绘出来的嫁衣,白皙的脸庞被映出明媚的绯红,骤然见光,乌黑透亮的眼眸被烛光照得微眯,还有几分没搞清楚状况的懵然。
章景暄唇角微勾,但门外传来一群嚷嚷的声音,他很快敛了笑意。
堵在屋外乌泱泱的人叫嚣着要闹洞房,要知道章景暄的热闹可不是能常常瞧见的,这回不闹腾他,以后兴许就没机会了。
大抵心里清楚确实躲不过去,章景暄捏了捏身侧显得有点呆的姑娘的手,低声:
“我先去前院喜宴客席上敬酒,晚些时候来寻你。”
薛元音被他捏得疼,也不甘示弱地伸手捏回去,低哼道:
“说话就说话,捏我干什么。”
章景暄对于她这种时不时没情调的反应已经隐约习惯了,嘱咐了一句饿了就吃东西,厨房备着晚膳,话罢便起身与一群闹腾的人离开屋子,阖上了门。
转眼间屋里就剩下喜婆,喜婆说了些吉祥话,又让她有事唤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薛元音独自坐在床榻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凤冠戴在头上可真重啊,不知道是多少斤两的,压得她脖子生疼。
她坐到案几边,费劲地取下凤冠,但满头珠翠实在摘不完,正好拂珠端着晚膳推门进来,薛元音便放弃更衣的打算,决定首先吃饱饭,以便应付等会的战局。
拂珠也退出屋子。
薛元音一边往嘴巴里塞肉,一边专心致志地心想,等会先用什么姿势好?定然要先女上,这回无论如何她都要在上面!最后第一回合就让章景暄见识到了她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仅一个回合能够吗?
若有第二回,那还能用什么姿势呢?
要不……让章景暄抱着她,边走边来?据宁嫣说这般做法很是考验男子的体力,她也能顺势刁难章景暄一番……
但这样会不会太深了……她能受得住吗?
薛元音一会舒展眉头一会拧眉,想得太投入,一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已然没注意到银月不知何时挂在树梢,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过了一会,薛元音又觉得光是想想只怕是不够显得胸有成竹,趁着房中无人,她搁下早已凉透的碗筷,踢掉鞋子,提起繁琐华丽的裙摆,费劲地爬到床榻上,盘腿坐着端详这张床。
嗯……够大,够宽敞,好像还能发挥点别的。
她得想点别的更难的姿势,要是能把章景暄为难住,那就再好不过了!
薛元音偷偷照着册子试了试其他高难度姿势,好像还有个需要抬腿的……她匪夷所思地试着把腿架到床头的横木上,因为裙摆太长,她动作不甚方便,用力掰起腿,差点把自己给掰折了。
算了,这个好似有些太难了,被他嘲笑就太丢人了。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她试着努力把腿放下来,谁知道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啪嗒声,似乎是从身后发出的开门声……等等,开门声?!
薛元音猛地转过头去,看到章景暄身着红色婚服,一身俊美如谦谦君子,只是面色稍显平静,无声地凝视着她。
薛元音心脏一跳,单脚没站稳,整个人往床榻上跌倒过去,涂脂抹粉的脸连带着满头叮铃咚当的发饰栽进绵软锦被里。
她连忙从锦被里爬起来,转头往后看去,与章景暄目光相撞,空气有些诡异的寂静。
他望过来的眸色稍显幽深,像是将她看穿了,薛元音涨红了脸,道:
“等等!我方才还没准备好!你先出去,等一下我调整好坐姿你再进来。”
怎料章景暄对她的话视若罔闻,反手轻轻将门扉合上,隔绝外面的一切杂音,他脱掉墨靴,上了床榻,抓住她的脚踝拖过来,薛元音猝不及防跌回床上,被拽到他身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嗅到一阵酒味,再细细看他的面容,果然泛着略醉的酒意。
章景暄俯身压过来,一身婚服将他衬得肤如白玉,冷如凝脂,垂眼在看向她时,染着醉意,带着几分平常没有的坦荡和危险,变得不再收敛。
烛光跳跃了一下,将昏暗屋子照出几分晦昧,好像有什么旖旎的东西在屋内升温,即将打破静滞的牢笼。
薛元音连忙抬手撑住他的胸膛,不让他继续往下压,道:“你喝酒了?”
“嗯……挡不住,确实喝了一些。”
他轻轻垂首,嘴唇贴向她一侧脸颊的耳边,都是已经人事的身子,仅仅是稍稍贴近了些,那来自对方身上的滚热气息便无孔不入地侵入眼前人的身体里。
再加上马车里忍了多日,前阵子又没怎么见面,袖摆轻轻摩擦着,身子贴近时若有若无的触碰,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滋生出隐秘的渴望来。
章景暄张口咬在她耳垂上,牙齿轻轻碾磨着耳骨,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呼吸带着烫热悉数喷洒在她耳侧,让人觉得空气都灼烧起来。
他攥住她的腰肢,手掌温度像是烫人,勾得她浑身如蚂蚁爬过,一阵阵地泛痒。
章景暄眼底欲色缓慢地溢出来,嗓音微微沙哑地道: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知晓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吗?”
薛元音她自然是知道的,洞房花烛夜,不就是要圆房吗?她被他咬得麻痒,忍不住躲了一下,又被他追着舔咬上来。
耳廓最是敏感,她只觉得有火苗从耳朵蹿起来,然后往身体深处蔓延。曾经那快活到极点的滋味从脑海里冒出来,她忍不住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显然他也想到了。
章景暄难得能从见她眉眼间窥出半羞半臊的赧然,眼神相撞,她不想露怯,故作镇定地说道:
“洞房花烛夜,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睡一觉咯。”
薛元音不显得这么急不可耐,故作慢条斯理,像是与往常一样镇定自如。
忽而不小心手边碰到燃起的烛火,燎着自己,烛台坚悍,火芯炽热,她眼睫一颤,看见烛台高高撑起窗边帐幔,原来是火苗芯儿的烫热触至了她。
烛台静立,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燃烧蓬勃。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向章景暄,又是这个颠倒的位置,不对,这怎么能行?
她攥住他的手臂,用力翻身往上。
但这一回章景暄没阻止她,薛元音很顺利地翻上去,不小心触及微微拱起的婚服袍衣。
掌心似是触及到烛火,又被烫着一般把手缩了回来。
章景暄不知何时摘掉自己的发冠,抬手一件件摘掉她满头珠翠,又褪去她身上的嫁衣。
薛元音心下一慌,捂住朱红色兜衣,脸颊发烫地道:
“你、你…这么多做什么?!”
章景暄一边动手,一边微微沙哑地道:“自然全褪干净了,直到一件也不剩,坦诚相待,此番才叫圆房。俏俏,你说呢?”
说着,他毫不迟疑地动手。
曾经她养了一双兔儿,白皙肥软,却终日藏于纱帐后面,不得见人,他今日终于寻得机会,将纱帐一举扔至地上,瞧见轻轻瑟抖的一双兔儿面向他,眼睛红红的煞是可爱。
不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与她倔强的性子完全相反,软得很。
她养着的一双兔儿也是,皮毛光滑,像是能弄出痕迹的软玉,白得晃眼。
章景暄缓缓往下探去,触及到什么,瞧了眼指泛着晶莹的指腹,不禁笑道:
“还没怎么你呢,就这样了?莫不是水做的?”
夜风拂来,衣料像是幔帐被丢在地上,堆在一团。
薛元音不肯示弱,反正被瞧尽了,她也不捂了,忍着皮肤暴露在外的不自在。男子婚服比女子简单些,再加上章景暄并未阻挡,任由她施为……
待看清楚后,薛元音倏然瞪大眼睛。
他薄肌分明的身体上竟然戴上了细细的金链,如那画册一般,从脖颈绕下来,在胸膛前交叉,垂至腹处,又岔绕过胯骨,最后束圈收束而成,套了个像扳指一样薄薄的玉环。
简直……堪称浪荡下流。
薛元音盯着那玉环,一眨也不眨了。
她记得,他从来没有给小公子戴首饰的癖好,没想到这回竟然戴上了金色项圈,真是可爱。
她咽了下唾液,指腹多流连了好一会儿。
章景暄喉结轻滚,身体内压积许久的念头瞬间灼烧起理智,几乎让人无法再继续维持冷静。
他轻轻阖眼,清冷白玉似的面容被欲望浸染出淡淡薄红,腰间微动。
薛元音掌心被迫触及那烛台,脸颊渐渐涨红。
她甚少见他这副模样,卸下所有包袱,有点痒,像是犬狼在蹭她的掌心。
事实上,她也确实因为他方才的动作,掌心像被火苗舔舐得发烫。
寂静寝室里不再安静。
像是喉间闷出的气声,渐渐重了。
薛元音一个激灵撤了手,道:“等等!你当时踹我一脚,我一直没报复回来,现在洞房前我有个条件。”
他微顿,神色缓缓清明几分,抬眸看来。
薛元音俯视着他,故作镇定地道:
“今夜你至少撑足做三次,要比初夜多一刻钟,你可敢答应?”
章景暄闻言眉尾轻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道:“你是瞧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不是一直都想压我一头吗?如今机会给你了。”
章景暄枕在帛枕上,仰起视线看着她,突出的喉结下是薄肌分明的冷白皮肤,上面交叉缠绕着细细的金色长链,像是风月地里最会勾人的头牌。
他缓缓地道:“洞房花烛夜,你在上面。撑过第一回合,我便算你赢。”
薛元音微微弯身去瞧他,道:“若我赢了,你该如何?”
章景暄缓缓地道:“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薛元音轻轻抚上细细金链,光滑、微凉,穿在他身上,被薄肌衬得像是给人下蛊的椿药,她难免感到兴奋起来,道:
“我若想在你颈上也套个皮链,一端圈住你的脖颈,另一端连在我手腕上,让你全程服侍我,你也会答应吗?”
她想让他做入幕之宾已久,今夜终于暴露本性,眉间微微带着笑意,眺眼望着他。
章景暄停顿几息,缓缓笑了,道:“可以。只要你能在上位能坚持到底,改日我套上颈链随你使唤。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
薛元音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笑道:“当真吗?”
章景暄喉结轻滚,嗓音沙哑地道:“当真。”
他躺在她身下,分明已经嗓音沙哑,却仍然耐着性子道:
“不是想在上面吗?
话罢,轻轻弯了弯眼尾,噙着和煦的笑意,嗓音带着钩子般,蛊惑似的鼓励她,说:
“来,自己过来。”
他目光紧紧锁着她,神色如浓墨一般将她裹挟着卷进去。
屋内昏暗,银月高悬,洒进来一点光亮,映照着窗台边跳跃的烛火,烛火蓄势,卷舐着近前菱花油纸覆着的窄窗。
像是一个堕落的深渊,引惑着她过来。
薛元音根本不需要章景暄使激将法。
审核不叫写她的想法,不过她早已想好,这回她要全然掌控。
微风吹来,窗帐分开堆在两侧,拂动了案几上的烛台。
窄窗被幽幽烛火点亮,帐幔缓缓地吹拢过来。
薛元音轻轻咬了下唇,旋即又敛了嘴角,掌心碰及烛台,又被火苗给烫着,蜷了蜷指尖,深吸口气,做出从容的神色,缓缓摸索着。
试了几次,却总觉得不对。
怎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行得艰难,章景暄比她更艰难。
平日饥荒于野,它今夜胜似犬狼,而狼被软磨硬泡的厮磨并非是一件容易忍受的事情,从前就算了,但眼下……
只听呼吸有些发重,掐着她,捱得有些艰辛,片刻后,终究还是没耐住,开口道:
“别在这儿磨。你成心想报复我?”
“别催。”薛元音被他说得脸颊滚热,鼻尖浸出薄汗,道,“等一会,我怎么对不准……”
话落的下一秒。
帐幔几乎是毫无阻隔地就揉绕了跳跃的烛火,险些被火苗点着。
薛元音微顿,从手边案上拿来一条他先前摘下的朱红色鹤纹额带,绑在他的眼睫上,将他双眼蒙住。
朱锦覆于面,美人如尊玉,温润亦濯濯。
夜色幽暗,屋内寂然,帐幔无处借力,装得再从容淡定也不免露出焦色和赧然,因此显得有些缓慢。
章景暄拍了拍她,微微哑声道:“自己动。把…摇起来,会不会?”
薛元音闷声斥他:“我知道,你别说话。”
话罢,她微微躬身,掌下攥紧,风声加重,好似有什么拂动也快了起来。
那并非全然实料的锦缎,而是纱锦,视线模糊不清,能隐约辨出人声方位,但视线被覆盖住,多多少少会放大一些其他感官,比如触感,比如听觉。
风太大,寂然屋里响起帐幔刮伐烛壁的声音,闷雨不尽,心脏擂鼓般的急跳。
薛元音咬紧唇瓣,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额间浸出薄汗,浑身哪哪儿都是热的。夜风安然,烛火劲晃,在大脑倏然升腾起来的欢欣里,章景暄甚至能隐约听见她急促的呼吸,还有咽在喉咙里的轻轻气音。
夜是安静的,然而这寝房里却一点也不安静。
帐幔高悬,风力将它刮动得有些莽撞,无甚章法。
如同锦衾被风吹得不断拂覆时,恍然听见雨水愈发迅疾的打落屋檐声,像是有什么在渐褪渐涨,缓缓漫上来,最后倏然攀至高岸上,将她吞没袭卷进去。
明月爬上夜空,她身子微微一抖,溢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一瞬间泛出酸麻,潮雨吹落在屋檐与金色细链上。
薛元音身子僵住,恍惚几秒,缓缓睁开眼。尚未清醒几分,复又被攥紧了,只见章景暄摘下那物件上薄薄的玉环扔到一边,微微哑声催促道:
“别停。”
哦对了,他还没有……
薛元音方体会过那感觉,这会儿愉悦盈满脑海,有点惫懒。
但方才说好了,她若能坚持到底才算赢,她抿了下唇。
风雨在瓦檐上翻覆起来,然而在天边潮雨落下后,路面泥泞,大腿容易酸软疲惫,行不得路。
她纵然尽力,却仍显得有些勉力,后劲不足。
帐幔磨磨蹭蹭地碾磨着烛光,磨得不上不下,像是吊着一口气,比往常更难捱。
窗帐时快时慢的吹拂的动静,进不得退不得,寂静屋里,听见呼吸声音渐重,珠玉滚到瓶口,却始终舒怀不了。
终于闸口松动,逐渐潮涨迭起,然而帐幔低垂,已然累极,不再拂动,渐渐停了下来。
章景暄额间浸出薄汗,拍了拍她,哑声催促道:
“宝宝,快一些。”
薛元音只觉得某处酸软得不像话,微微偏开头,低声道:“我…酸。”
章景暄扯下眼上的朱红额带,瞧清她薄汗布满额头的模样,到底没说什么,他使力帮扶,烛台拂动,金色细链随之一起轻轻地清脆晃动起来,在寂静室内发出细碎声响。
漏刻过去一刻,直到方才那潮声盈涨,猛然破开,他闷哼一声,这才缓缓停下来。
薛元音微松口气,这回算是赢了,算得上尽兴,浑身粘腻,她正欲翻身下来,谁料章景暄扔掉羊肠衣,拽住她的足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跑什么?这才第一回。”
“什么第一回?”
薛元音愣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似乎与他提过了条件,要斗争三个回合……
她连忙想要后撤,现在她此时正酸软无力,又快活过一次,只想歇着,见他不肯松手,她咽了口吐沫,故作镇定地道:
“我改主意了,我们明日再接着斗争也未尝不可,反正来日方长。”
章景暄神色坦然,示意了下它那再次苏醒过来的物件,道:
“可它又想要了,我控制不住。”
第一次在牢狱里匆匆就罢,今夜第二次他并不尽兴,基本也是哄她,然而气血方刚的年龄和身体,初尝荤腥,仅仅这些哪能尽兴?
章景暄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条红绳,红绳上面缀着一只银色雕花的小铃铛,趁她不备,他将铃铛系在她的足腕上,轻轻拨弄了下,铃铛发出叮咚的脆响。
薛元音隐隐察觉不妙,一手护着身前袒露的地方,一手去阻挡他,然而一只手哪能是章景暄两只手的对手,他将她拖过来,低哼道:
“抓着榻前横木上,去跪趴好了。知道用哪儿对着我吗?”
薛元音想装傻,却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她维持不住镇定,双颊急得泛了红,急声反驳道:
“我不要这个!换一个!”
“由不得你了,你方才体力消耗太多了。”
章景暄低笑着说罢,套上羊肠衣,只见月下映照下,窗边帐幔被分开,烛台倾倒贴近窄窗,而她窥见这幅景象,却无力阖上窗子,不能因为风雨侵袭而倒下,这样显得她很弱似的。
只得匆匆抓住横木,分明秋夜微凉,她却像是发了烧,脸上却烫得能熟透。
下一秒,身后烛台径直破开菱花窗纸,攥住她,肆意刮掠起来。
像是要继续下一轮雨水了。
薛元音被迫卷入第二轮潮海里,思绪翻腾晃动间,银色铃铛发出急促的叮叮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章景暄为何这么好心就答应了她第一回在上位。
早知这般消耗体力,她就将上位留在最后了!
只是没时间给她后悔了,她被烫着似的直躲,足腕上的银色铃铛顿时叮叮咚咚作响。
她羞于这个模样,扭着身子想逃开,怎料又被他拖拽回到原位,他掌下蓦地用力,她被烛火烤着,背脊倏然微微躬起,一声低吟溢出来。
看她脸上红晕迟迟不褪,章景暄低笑着,俯下身道:
“把…塌下来。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羞成这样。”
话罢,劲风掠过,烛火晃动着深深刮掠着窄窗,他对着身前把头埋得跟鸵鸟似的姑娘道:
“想早些结束,你这一回合就听我的。”
薛元音却已经没心思听他在讲话了,怪不得宁嫣钟爱这个姿势,果真与躺着不一样,让她乍然之下有些受不住这频繁的力道。
风声吹起窗帐,影子映在墙上,不停地晃动,漏刻走过三轮,她额间浸出薄汗。
寂室中足腕铃铛摇响一声又一声,经久不散。
章景暄掌下攥紧,低哑地笑:
“怎么软得跟面条一样,这般经不住。”
薛元音紧紧抓住横木,这尚未结束的回合里,潮雨已经再次落了下来,银色铃铛有两次频繁的响,她恼羞成怒地埋在锦被里吼他:
“章璩,你快些呀!”
“不是说好了么?每轮都要多一刻钟。你看漏刻,还没到呢。”
章景暄俯身,动作并不停顿,话音放轻,哄道:“你听,你每次感到风雨吹来,铃铛就响好一阵。它马上要响第三阵了……”
……
章景暄套上第三只羊肠衣,抱着她走下床榻,来到菱花油纸覆住的窗子边,如此这般,她只能被迫抱紧了他,紧贴着他身上蜿蜒的金色细链,任由他在走路间拂动窗帐褶皱反复堆起。
足腕随着他的走动而一晃一晃,每晃动一次,铃铛就像是在寂静夜里荡开的波纹,跟着一起清脆地响。
这第三回合里,他的动作格外凶狠,眼尾微微泛红,像是醉酒重新上涌,又像是清醒,只是所有压抑的情绪悉数扑向了她,不停地呢喃着问:
“爱我吗?”
她脑海空白,腾不出多余的思绪来回答,他便一直问:
“爱我吗?回答我。”
薛元音不好意思说这么羞耻的问题,明明都互相明白心意了,他怎么还总是在问……她轻轻哼了声,不答话。
章景暄没再继续为难她,但他依旧不肯放过她。
他某些时候真的很坏,尤其是在做这事的时候,尤其喜爱看她脸红羞迫的模样,他低眸道:
“俏俏,你可不能再像方才那般叫个不停。只要你控制不住出声,外面都能听到我们在做什么。”
薛元音被闹得脸红不褪,背脊贴在微凉的窗子上,她微微一个激灵,气恼地低头往他肩膀上咬去,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道,嗓音带着微微哭腔:
“快点回去,要被人看见了!”
稍顿,见他没反应,她又软下声音,不得不硬着头皮撒娇,道:
“章景暄,我要受不住了……”
章景暄没再故意吓唬她,抱着她走了回去,重新躺回榻上,扶着她在上面缓缓坐下来,仰头看着她。
其实他能猜到为何她格外中意在上面,因为这样是他低下头颅,将自己献上。她心中不安,唯恐他像数年前那般与她生了隔阂,两厢生疏,她喜欢用这种方式将他攥在身边。
可她不知,他也是如此。他总想看她为他也失控,这般他才能安心些。
所以他顺从她的想法,故而将自己献给了她。她青丝落了下来,扫在他脸侧,他五指插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双手握在一起。
薛元音眼神微微失神,今夜太过放纵,将她理智也给吞尽了,她想到了什么,在起伏中勉强保持一瞬间的清醒,倔强地强调道:
“章景暄,你是我的……我告诉你,你是我的。”
章景暄眼眸里凶戾和温柔交错相融,攥紧了她,道:
“我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原样奉还给你。薛元音,若你胆敢背叛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从最初那个阴差阳错的吻开始,他便不可能再毫无所求。
章景暄半撑起身子将她抱紧,仰头在她锁骨上深深印上一个红色斑驳的吻痕。像是在刻上烙印,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烛火昏暗的映照中,只见他身上细链不停地晃,与那银色铃铛一齐欢响,像是在拽引着她。
薛元音喉咙溢出哭吟,羞恼交加,在他肩背上掐紧留下一道微红指痕,隐隐带着讨饶的哭腔:
“章、章景暄……”
章景暄微微阖上眼,呼吸有些不匀,他掌心安抚地按住她的背脊,仰头去吻她染上绯红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畔温柔地说:
“我是你的。放心,我是你的。”
今后你将属于我。
而我,全部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归于你。